真是失败啊。

我这么想着，忍不住跪在地上，双手捶地，险些大哭起来。

作为一名年轻且技术高超的黑客，在这个时代无疑是最享有社会隐性福利的人群中的一份子，无疑，我也曾经做过将来要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这样的幻想。

我对自己的能力一向十分自信，自行改造过的电子脑能力比其他人的性能要强上40%这一点也曾经是我自豪的事情。

我勤勤恳恳工作，拥有了不少固定客户，他们的公民植入卡都被我暗中放置了病毒，一旦不听话，我也大可以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种操控他人生死的能力让我感到敬畏，对于自己的力量要有足够的认识，要操控能力而不是被能力操控，这一点我曾经认为自己理解的很透彻。

透彻吗？不，一点也不透彻。因为我竟然被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工智能打败了，曾经引以为豪的谨慎性格怎么就没了呢。

我在原地自艾自怜了好一会，总算心情有些恢复。检视了下四周，这才注意到这里是人工智能的意识世界。

与人类的意识世界不同，这里各种事物外观偏向于无机质的半透明感，空中不时有一段段数据带流过。我因为曾经侵入过不少人工智能的关系，对于眼前这一幕的场景还算熟悉。

下意识地电子脑开始自检，发现自己的各个意识区块并没有出现异常，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1，我确实是在某个人工智能的意识里。2，有人在我失去意识的刹那间对我辛辛苦苦改造、加强的电子脑完成了全部完美入侵，并且彻底操控了我的思维。

第二种假设简直让人不寒而栗，不过其实可能性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即使是在迎战连环杀人魔时，凭我的能力也不过是短时间内主要影响了她的视觉感知而已，想要完全操控意识又不让当事人察觉，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吧。

我思索着，同时抬头注意到，这片空旷的地域只有在离我不远处的前方有座较为明显的建筑，看样子是座意识防壁。

意识防壁大多为类似现实中的高墙造型，虽然也有例外，不过我眼前的这座还是属于普通型号。

普通到我只是从外部看了一眼，就已经计算出该怎样进行攻破。甚至如果要不对防壁进行损伤，只是不触发警报地潜入也可以办到。

然而，问题在于，这个地方究竟是属于谁的意识世界？

我再次通过电子脑计算出并没有陷入什么奇怪的虚拟成像中，根据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的记忆推演，总不会是……其实自己是成功地入侵了那个女孩的意识？

她原来的本体只是个吸尘器，如果说是拥有人工智能的智慧倒也说得过去。

原来如此，其实我并没有完全失败啊。

我不禁有些得意起来，暂时填满了心灵上刚刚产生的伤痕。虽然现实中可能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不过只要能够控制住这个女孩，现实世界的我可是有帮手优势的。

如此想着，我怀着谨慎的心情走向高墙。

这座防壁目测高达三十米左右，两边无限沿直线延伸，一直到看不见的尽头，整个防壁的表面一片雪白，没有任何坑坑洼洼的迹象。这很正常，因为防壁的最基础概念在于“防御”，起码在攻防博弈中不能出现明显的漏洞。

不过这一点还难不倒我，高墙的外观带来的只有体积上沉重的压迫感，实际上防御能力并不出色。

我手上凝聚出一团数据，通过计算处理转化为钻头形状，很快就在防壁上反复冲钻，打出一个足够容纳身体的洞口。

在进去之前，联想到前几次的惨痛经历，我还是先放入了几只数据凝聚成的蜘蛛外观病毒。探查了一番后，传回来的信息表明没有问题才迈步走了进去。

片刻后，身体残破不堪的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洞口跑了出来。

里面的场景是我生平所见，最为血腥可怕的意识形态。那甚至都不能说是意识了，而是一团高速旋转到几乎可以把人撕成碎片的庞大血色风暴！

即使是侥幸从中逃出的我，现在眼前还在不断出现刚刚的经历的风暴重影，痛苦感让我几乎是本能地躺倒在地，像刚上岸的鱼类一样张口，努力呼吸着意识世界中并不存在的空气。

血，无尽的血，鲜红欲滴的血。

满眼所见的只有血，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翻涌的血海。

有人似乎在说话，我勉强调集意识，穿透血液的视线遮掩，注意到是个十分眼熟的女人。

有多眼熟呢，可以说在看到她的下一刻，我的后背就似乎升起一道冰线，沿着脊椎蜿蜒向上爬动，恐惧感陡然而生。

我毫不怀疑，自己很有可能下一刻就会被穿着水手服的她一刀砍下头颅。

原来是那个连环杀人魔，只不过虽然我看见了她，她却仿佛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径直从躺倒的我身边走过。转而与一名不知何时出现，医生打扮的男人交谈起来。

隔着鲜红的视野和血液翻滚的噪音，我只能勉强听到“那孩子……手术……成功概率……”“放心……”“电子脑改造……不会有事……”等断断续续的语句，两人的身影也开始渐渐模糊。

片刻后，场景又转换成了手术台，刚刚穿着白大褂的男子和辅助机械正在朦胧的世界中忙碌着什么。

很快，手术失败了，监控的机械不停地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男人似乎有些慌张，看得出来用了不少高明的补救措施。可是终究还是没有把病人救回来。

血海终于缓缓消散，幻象定格到此为止，剩下被带出来的意识碎片数据则是围绕着我的身体开始旋转，最后被我完全吸收。

这些碎片是这个人工智能自带的记忆，或许不能说是人工智能吧。因为从我接收到的剩余记忆来看，她原本的确是那个杀人魔的女儿。只是因为罹患与电子脑相关的绝症，不得不求助于尚未完善的地下手术方式，最后虽然成功治疗了病症，电子脑却也跟着损坏，不得不将意识改造、转移到了其他特制芯片上，后遗症不小。

而既手术半是成功半是失败的结局之后，那个做出此例疯狂手术的男人马上逃的无影无踪，据记忆碎片里描述是托庇于掌管亚洲区的最高AI手下，想要找出他的踪迹，只有……

只有制造破坏和杀人，高调展示自身力量以达到逼迫AI与其平等对话的目的吗？简直是愚不可及，明明有更多阴损迂回的手段可以使用才对，偏偏要选择最为暴力直接的方式。

我对这份记忆带来的信息半信半疑，其中似乎隐藏了不少黑幕。不过起码这些信息描述了那个连环杀人魔的过去，以及解释了自己想要追捕的这个人工智能由始至终带来的怪异感觉的原因。

失去了原本的载体，不得不变成由人的意识改造而成的AI，这种奇迹般的存在要说我不感兴趣那肯定是骗人的。与之相比，她的过去与由来仿佛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在这一刻，我捂着传来阵阵疼痛的意识身体，做出了自认为算是命运转折点的重大决定。

我要把这个AI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