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我直截了当地询问，手枪的枪口没有半点移开的意思。

“同行。”棒球帽男子给了肯定的答复，接着仿佛为了确认信息，亦或者只是坚定他的信心，帽檐下细如嘴唇线条蠕动，回敬了我一个问题：“你真的是森木吧？”

这个人怎么回事，难道不清楚我的身份就来跟踪？我没有回答，想着还是先限制住他的行动为好。然而在打算扣下扳机前，棒球帽男子的脚下产生出一阵肉眼可见的不自然波动。

尽管波动转瞬即逝，我还是注意到视野里男子身体边缘出现了少量锯齿状的模糊色块，使得我心下一沉：“虚拟成像？”

这次棒球帽男子没有接话，带着缓慢的步调开始向我逼近，除了渐渐走来之外，并没有其他动作。

他身上没有携带武器的迹象，可是眼前看见的未必就是真实。既然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电子脑的视觉处理模块被无声无息地潜入篡改了数据，那就表示，这名男子实际情况下可能根本就没有在我眼前。

视觉处理模块本就处于较容易被入侵的前沿地位。好在电子战中，只要防壁未被彻底攻破，那就还有反攻的机会。我用意识调出了自检光屏，可以看见，代表电子脑的3D模型上已经有一小块出现了代表警告的高亮红色。

在处理自身问题的时候，我同时食指扣下扳机，试探着对他的胸口开了一枪。消音手枪带来的后坐力在外骨骼力量的精确修正下完美抵消，出膛后的子弹不偏不倚地在男子心脏部位穿射而出，造成拳头大小的洞口，继而“噗”地一声没入其身后的树干，在树上留出的弹孔还冒着丝丝青烟。

“没用的，你应该清楚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反抗。”棒球帽男子连看都没有向虚假的伤口看一眼，不紧不慢地用陈述的语气说道，“或者你是想等那个小女孩过来，一起对付我。可惜，仿造义体虽然强大，我还是有抵挡的办法，起码要干掉你的时间肯定足够。”

诶？等了半天，原来还是想杀我吗？

我对他的目的和行为多有疑问，好歹确认了无法再继续交流下去。经过切断视觉影响后，重新形成的超距感知世界迅速描绘勾勒出黑白素描般的临时场景，然后甩手调转枪口，再次开火！

子弹擦过刚刚绘出敌人外表的“素描边框”，于对方右手臂位置向外飚射出一篷从漆黑变红的颜料液体。我趁机速度爆发，朝反方向纵步跃入灌木丛，迎着扑面而来的枯黄草叶气息，在布满植被的草坪上做出伏地滑铲的动作，借着惯性躲到某棵树的树干后面。

电子脑全力运转，所有的计算能力都用来清理被侵入的视觉模块以及维持超距感知这两件事情。我背靠坚实粗糙的树干，呼出一团温度远高于体温的蒸汽，感觉喉咙都在发烫，心中其实对这次出乎对方意料的偷袭并不满意。果然还是由于缺少视觉辅助的缘故，超距感知的能力受到了极大限度的削弱。

棒球帽男子明显对于我还能做出的反击大感意外，手臂中枪先是后退了几步，之后完好的左手摸出手枪，又是一副想要开枪又十分犹豫地样子。在我躲进掩体后，他最终选择了同样躲藏起来。

“没用的！你中的是我特地调制的病毒，最少需要三十分钟才可能成功清除！”棒球帽男子不死心地隔着掩体对我喊话。

我对他拙劣的说辞嗤之以鼻，乐得他浪费口水拖延时间，好让我能够清理电子病毒。而且等绯过来之后，就算他表现的再怎么厉害，恐怕也插翅难飞。

不对，或者说，他的目的就是想引诱绯出来？

我被意识中产生的这个想法影响，本来镇定的情绪不由得出现强烈的波动。

“瑟瑞娜！”棒球帽男子那边忽然对他的腕表通讯，像是在刻意呼叫某人的名字。紧接着，城墙上传来一声响彻夜空的巨响，那是反器材狙击枪的动静。

我胸膛里狂跳的心脏瞬间像被无形大手攫住，顾不得再有什么危险，外骨骼功率开到最大，从树后冲了出来！

棒球帽男子仿佛对于我的反应了如指掌，在我接下来的落脚地点连续开火，逼迫我不得不转换躲避枪口的路线，迂回地保持高速奔跑的姿态。

未等他的火力压制太久，几百米外的塔楼顶部同样响起反器材狙击枪的嘶鸣。一颗从远方袭来的穿甲爆破弹拖着明亮的尾光，如闪电般穿过战场，将他躲藏的由岩石形成的掩体位置炸出一个坑洞。

在城墙上的绯不知道是否受到名为瑟瑞娜的未知敌人袭击之后，小紫的支援跟着赶到。

两声狙击枪声在相隔几百米远的距离先后响起，之后便归入沉寂，狙击手之间的对峙并不需要猛烈的火力压制，在双方都不露头的情况下，只能等待对方率先出错了。

我则是凭借超距感知收集到棒球帽男子前几枪子弹的落点，推算出其开枪的习惯，接下来连续在奔跑的同时做出战术闪避的动作，迎着擦身而过还带着火药味的子弹，瞬间拉近与他的距离。

单手在作为掩体的岩石上一撑，身体便轻松跃过。我从棒球帽男子的头顶从天而降，手中刚要开枪，对方却早就料知即将来临的攻击，事先侧闪平移躲开我的枪口，同样举起了手枪，对准了我。

“你也有这个能力？”棒球帽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背靠牢固砖石搭建的城墙，被逼到死角之后，处在和我相互威胁的时刻。在如此接近的短暂和平下，我们都察觉到对方和自身相似的地方。

电子脑经过改造强化，早已不是原装的普通版本，使得自身拥有类似超距感知的观察与计算预判能力，就连使用的枪械都是经过消音处理的类型。看他刚才闪避时敏捷到不似寻常人类的身手，说不定即使我有外骨骼的装置的帮助，要拼体能也还是做多打个平手。

城墙上某块地方再次出现动静，直至天摇地动，烟尘弥漫。这回是类似爆炸的巨响，伴随而来的还有远方几件动力装甲沿城堡道路疾驰而来的呼啸，镇守圣雷卡修斯学院的护教骑士终于姗姗来迟。

棒球帽男子身上落满从城墙簌簌掉下的灰尘与细沙，他略带遗憾地用空出的手摸了下后颈，插上一块芯片状的物体，感叹道：“本来还想按照计划来的，不过……真是没想到要拖这么久。”

超距感知的世界中，对方的形象竟然开始如浸油的火把接触到高热般，整个人都像火炬似的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