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上到悬浮车的车顶,立刻就感觉到有一道阴冷的寒光直射面门。出于本能反应,不得不举手抵挡。
手上原本有连体防护衣的手套部分保护,不需要担心被刀刃弹头之类的刺穿。然而那道寒光实在来的太过快速,以至于虽然能观察到其轨迹,身体却跟不上反应,导致寒光打在了手中的消音手枪上。
手枪的枪管向握把传递过来一股外来的巨力,随即触发我身上原本对于外骨骼设定的反应机制,加大了手掌握持手枪的力度。两股不在同一条线上的力量相互纠缠碰撞,一触即收,硬是让枪管向内弯折,成了块废铁。
“嘭”撞击在枪管上的寒光承受不住压力爆开,一团碧蓝的烟雾刚刚呈团状往周围扩散,就在顷刻间于风中被刮的半点不剩,只剩下些塑料碎屑缤纷飞舞。
竟然是支圆珠笔。
惊异的感觉只升起片刻,白脸男子已经驾驶他的飞艇冲刺到悬浮车近前。只见他单足在飞艇上一点,弃了飞艇,整个裹在黑袍下的瘦削人体如迎风飞起的纸鸢,向悬浮车扑了过来。
若是悬浮车下方没有吊着吉普,那么大可以控制悬浮车,做出空中漂移的动作闪开。但在现在的状况下要是还这么做,无疑是给正在铁链上、像无尾熊一样死死抱着绯后背的小紫增添更大心理刺激。
因此,直到白脸男子登到车顶,我干脆拆卸掉枪管变形的手枪,反手捏住枪内部露出来的套筒,当做短距离冷兵器迎上去给了他一记直刺。
白脸男子的身体素质强到完全不似寻常人,在空中仍能发力。他腰身一拧,转换身形避开我刺出的套筒前端,等前冲的惯性将两人距离再度拉近后,屈起膝盖,在高出我半个身位的位置使出膝撞。
圆形的膝盖轮廓从空气鼓荡的黑袍下凸起,在我的视野中迅速放大,夹杂隐约有空气爆鸣的隆隆风声。
此刻的我,意识完全沉浸在超距感知的世界里,对于周遭的一切感知都变得清晰无比。外骨骼装置快速运转,不假思索地就按照模拟预判的轨迹松开刺空的套筒,回手双掌在对方的膝盖侧面一拍,将传递过来的力道沿手臂传递到肩、腰、双腿,直至落脚点的位置。期间充分利用了防护衣自带的减震作用,站定脚步,将白脸男子势猛如虎的膝撞引导朝反方向的空处。
能做到一次空中变向已是极限。白脸男子只得像只被鞭子抽打过的陀螺一般,旋转着偏离原本的运动轨迹,被我拨到了车顶外的方向。
在飞出去的刹那,白脸男子右手五指倏地成爪,出爪犹如电闪般扣住悬浮车的边缘。在高空猛烈狂风的吹拂下,他手上覆盖的黑袍凭空卷起,露出的是一只青筋毕露的手臂。仿佛久不见阳光的惨白皮肤下,根根蚯蚓似的青筋还在缓慢蠕动。
只是这么惊鸿一瞥,可以看到白脸男子之前在器官商店受的所有伤口已经愈合完毕,连些许疤痕都没有留下。
黑袍边角重新落下,盖住手臂。
白脸男子仅凭单手支撑就稳住飞跌出去的趋势,重新攀上车顶。
“有趣,有趣。”白脸男子连说了两个“有趣”,经过刚才短暂又激烈的交手,仍然没有半点喘息地继续说话,自问自答,刚一出口便否定了他自己的猜测,“借力打力,这难道是古武术?不对……就算你从刚出生就练起,也绝对不可能达到这个程度。”
“古武术不过是种格斗技巧,看一遍就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刻意和白脸男子继续扯皮、拖延时间,随时注意着他的动作,心下却对刚才那一下就将膝撞拨开的动作开始默默回想。
曾经见识过的最强古武术的使用者,无疑是身为处决者的哈斯塔。比起需要使用长刀进攻的祝融来,哈斯塔更偏向于赤手空拳的格斗,一拳一脚都拥有不输于长刀的威力,靠的不仅是处决者本身的力量,还有精妙的发力技巧作为辅助。
在最终教条的地底,哈斯塔与绯的战斗可谓精彩纷呈,各种格斗技巧信手拈来,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也就只有绯那样虽然身体素质比不过对方,但是战斗直觉超乎想象强大的存在才能够与其抗衡。
我在方才抵挡白脸男子的时候,的确回忆起了些与那一战有关的片段,才试着模仿哈斯塔拍出了类似的双掌。在强大的计算能力对身体的调控下,起码“看一遍就会”这句话的确不算骗人。
悬浮车继续在空中前行,我和白脸男子同时有所感应,低伏下身体,在悬浮车穿过螺旋建筑墙面开出的洞口时避让开越过头顶的障碍。
此刻,绯终于把底下吉普里的小紫、千惠以及惊惶失措,至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莉莉接到铁链上,并弄断了与吉普的连接,甩开了这一直悬挂的重物。幸亏我选择的这个洞穴够大,才没有导致她们撞到墙上。
车顶的白脸男子保持低伏的姿势,身上肌肉不断蠕动,身体一抖,几粒变形了的花生米大小金属子弹被他排出体外,滚珠似的抖落下来,从黑袍底部一路滚到悬浮车顶。只听得他的声音在洞穴的黑暗中也在不断来回弹射,回音不断。
“树先生,如今我拿到了圣血,并不想和你节外生枝。你看这样可好?让这辆车送我到外面,我马上就走。”
“不行,你太危险了,现在,马上,下去!”
“……若是我偏要留下呢?你再能打,也打不死我。”
“哦,是吗?”
我没有继续多少什么,按下自己背后的刀匣开关,握住弹出的刀柄,缓缓抽出了粒子震动长刀。
子弹造成的伤口能够复原,但要是身体被切成两段的话,对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幸存。
悬浮车恰好此时离开洞穴,外界的探照灯瞬间聚焦过来,照得入眼只能看见一片刺目的乳白色光芒。同时耳边响彻螺旋桨旋转的声响,蛾摩拉的空中部队总算出动,粗略一数也有十几架全副武装的直升机。
看架势,他们应该是想从螺旋建筑表面爆炸开出的这些洞穴突击进入内部,不想与我们的悬浮车正好打了个照面。
“你不敢杀我!”
双眼暂时在强光下无法视物,听觉反而变得更为敏锐。超距感知的世界里,可以看到白脸男子的黑白“素描形象”正在朝我大声吼叫,配合刺耳的螺旋桨声一起潮水般向我涌来。
“咔哒”在充塞耳膜的噪音中,电子脑清楚地分析出某个附近直升机上,有人即将扣动重型机枪扳机的声音。
这些人都是在找死啊!我在心中疯狂呐喊。自己对白脸男子挥刀,只是想吓唬赶他离开,反正以他的身体能力也不可能摔死。由于螺旋建筑呈下粗上尖的结构,他的结局最多就是落下十几米,掉到外墙的某处角落罢了。
可是现在,起码有三十多条直升机上的重机枪快要发出扫射,别说白脸男子,就连悬浮车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通通住手!”关键时刻,总算有人赶来救场,喝止一众直升机上机枪手们的是个熟悉的女声。
我的双眼也逐渐适应探照灯的光照,看清楚在一架直升机的舱门边上,有人正用通讯器与其他人沟通,正是王家的那名女子。发现我看过来,面纱遮挡下的她只微微向我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