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推背、扶腰图

许久不见空经，这个过去业绩极差的和尚，如今不但平步青云，连跟班也有了。

我和空经不算熟识，只在曾经商业街遇到他时相互聊过几句。不想他一直对那次交谈的内容念念不忘，近来报恩寺推出的“转盘转来生”之类活动都出自空经的手笔，据他说，他之所以能够开窍，还是受了我的启发。

如此的发展让我始料未及，只能默默为那些信徒的荷包祈祷一番了。

空经初当上报恩寺方丈，尽管有些商业头脑，许多方面的思维还未转过弯来。就如这次到林家做客，以他的身份地位，大可不需要帮忙出来接客。但他坐着喝了一会茶的功夫，还是忍不住跑出来，想要做点事情。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闲不住”。

闲不住的空经大师，比我们几个早来那么些天，对于林家庄园的地形分布比较了解，遂自告奋勇地想要给我们当导游。林家的人碍于面子不好拒绝，任由他领去了其他人，在苍也相陪下去往供客人暂住的小楼别院参观。

我本想与其他人同去。羊角仙和棋杆秤两个老道人拦住了我，非说需要让我看一眼某个事物才行。

庄园内与大平原完全是两个世界，气候四季如春。走在其中，连空气呼吸起来都带有淡淡的香甜气息。

我在两人的引领下，七扭八拐，逐渐深入庄园内部。沿途所见房屋无不是雕栏画栋，风格充满古色古香的东方神韵。

最后，穿过众建筑环绕的环境，进入幽深碧绿的竹林，在一座突兀出现的矮小草庐前，两名老道人停下脚步。

草庐远离了其余建筑，单独出现在占地空旷的竹林里，附近还可以听到淙淙水声，有人工开凿的小溪流淌。

当我们来到草庐，从里面同样正走出两个人来。

其中一人，看外貌年近三四十岁；青袖长衫，面若刀削，眉宇间充满傲然之气。令一人则是和前者年龄相近，身高矮半个头，着寻常便服，面露愁苦之色，竟是个神父。

神父也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我在来到第二市区的时候，在一座小村庄里遇见过的合成人村长。

他不但兼任神父与村长之职，还曾经做过和尚。

而且直到与我再次见面，他当和尚时的口癖还是没改，当即低吟了半声佛号：“阿弥陀……咳咳咳，森木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不等我回应，羊角仙抢先介绍道：“这位是教廷的红衣主教，被誉为教宗左膀右臂之一的理查德大人，”接着羊角仙指指正对我颔首示意的长衫男子，“这是犬子林存孝。”

林存孝是目前林家的家主。我因为事先隐隐有所预感会在此行遇到，倒没有多少吃惊。更多的疑问停留在理查德神父的身上。

无论谁在听到某个村子里的村长神父摇身一变，成了位高权重的红衣主教时，都会感觉惊奇的。

可惜理查德似乎不愿在竹林里多待片刻，没和我寒暄几句，就匆匆道别，同林家家主离开了这里。

棋杆秤“呀”地一声推开草庐的门板，羊角仙对我拱手做个“请”的手势，要我先进去。

他们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我心怀疑问，走进草庐。

里面的照明不算充足。昏暗中可以看见，从我身后透到前方的光线屋内缠绕上打着旋的万千纤尘，正面照到一座神龛，上面供奉的不是什么神像，而是一副水墨图画。

羊角仙与棋杆秤前后跟入，只听得羊角仙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幅‘扶腰图’，乃是传说林家祖上曾经占卜过天下运势推衍出来的。那位先祖预感人类在旧时代的21世纪末期即将遭逢大难，于是和他最信任的弟子一起，想要推衍出家族存续的那一丝天机。”

棋杆秤叹道：“谁曾想一旦开始推衍，竟然便停不下来，导致两人耗尽阳寿，瞬间白了头。而且两人在推衍过程中不慎妄触禁忌，以至于真阳外泄，肾脏也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最后，他们不得不扶着自己的腰走出房间，将推衍出的内容画成图案，留给子孙来顺应天下大势趋吉避祸，流传至今。”

羊角仙道：“我们想让你来看看这扶腰图，是因为图上预言的时间基本过去，只剩下最后一则，说的是它为林家服务的时间已到，需要为图画本身令寻传人，且此人不得身具林家血脉。”

林家的传家宝，找传人却必须要寻找外人，实在是件怪事。

不不不，最奇怪的分明是它的名字和那位林家先祖吧。

我朝神龛走近几步，终于分清进入草庐时，超距感知感受到的那分异样。供奉在神龛上的水墨图案只是个3D投影，实际来自于底部的小型黑色立方体投射。

类似的立方体，我在最终教条也见过。

“数据凝聚体程序？”我不确定地叫出印象中的名称。

一直紧张关注这边情况的羊角仙与棋杆秤，此刻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我连忙摆手，澄清误会道，“两位别激动，万一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传人呢？”

羊角仙叹道：“既然进来时就没反应，说明你可能真的不是了。”

棋杆秤道：“本来在你之前还有其他AI过来尝试，无一不是失败，我们还想换个人类接手，会不会不一样点。”

羊角仙话锋一转，说道：“我看还是图的名字太难听，以至于别人听见后潜意识里抗拒，才会出现问题。”

棋杆秤面有不虞地说道：“那么你来取一个名字不难听的。”

羊角仙道：“既然扶腰图不好听，不如就叫它推背图为妙。”

棋杆秤道：“推背有什么意思？我们是道士，不是搓澡师傅。再说祖宗之法怎可轻易更改，我看，还是就叫扶腰图。祖上用这个名字，肯定取的是“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逍遥之意。”

棋杆秤引用的是旧时代庄子的《逍遥游》里的语句，引用时说的也是旧时代的古文。但“扶腰”与“扶摇”两词在不同语言中发音意外地相似。

好在草庐里的三人都对旧时代有所了解，能够领会其中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