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先生,医生说差不多今天就可以出院了。”袁小希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好像还不错,源明初此时正坐在床上,手里抓着一个被啃了一半的苹果。苹果是鬼欺和雪乃带来的,看样子是好品种的苹果。

这两天源明初没少和鬼欺还有晴明他们见面,袁小希更是一直守在病床边上,好在源明初所在的医院是由阴阳寮设立的,此时东京除了一些负伤的阴阳师之外,也没有其他的病人。源明初很荣幸地获得了一个单人的病房,袁小希晚上就睡在他旁边的看护席上,不过每天早晨,源明初似乎都起得要比袁小希早一些,他总是静静地看着袁小希,等着她醒来。

这些天里,最让源明初感到意外的访客,恐怕就是丰臣秀一了,源明初在医院里待了四天,虽说身体早就痊愈了,但是为了观测三性比,源明初还是在医院中多等了几天,也就是在前两天,丰臣秀一推开了源明初的房门。

“恭喜康复。”丰臣秀一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源明初,“你没什么大碍就好。”

“小希,你先出去,我和丰臣先生单独聊一下。”源明初冲着袁小希笑了笑说道。

袁小希也没有多问,便离开了房间,等到袁小希走出去之后,源明初才看向丰臣秀一:“怎么突然过来了?慰问一下老员工?”

“我确实是来向你道谢的,如果你没有出手的话,那东京恐怕就危险了。”丰臣秀一站起身,走到窗边朝着窗外望去,自源明初击败恩纳瑞杜尔之后,阴雨持续了两天,今天好不容易才放了晴。晴空之下的东京有一种奇妙的违和感。百万轰雷和诛神之穹窿所制造的损害还没有开始修复,东京维持着被破坏时最原始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种仿佛末日浩劫之后,又重获新生一般的感觉,但是看到这景象难免不会觉得有些惆怅,毕竟这是这么多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都毁了快三分之二的面积了,我根本没有守护的了什么。”

“如果硬要说的话,守住了希望吧。”丰臣秀一靠在窗边,他看着窗台上的花盆,花盆中的花束已经凋零,只留下光秃秃的根茎,“如果没有人能站出来阻止雷神的话,恐怕人类就会生活在被神支配的恐惧之中......”

“伤亡多么?”源明初问。

“不少,不过比想象中要好太多,如果不是梅林的传送魔法的话,恐怕那半个东京市的市民就要死于这场灾难了。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捅出这么大的篓子,通灵者世界的保密法则已经没办法继续实行了,日本政府已经开始被民众问责,他们要求政府告诉他们真相。”丰臣秀一苦笑着说道,“真不知道,这群人知道真相之后会有什么好处。”

“或许,他们会更注重自己的言行?”源明初耸了耸肩,其实,如果将通灵者的存在暴露给普通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没有人曾经思考过,千百年来通灵者和人类世界都保持着良好的平衡,雷神的出现将这种平衡给打破了。

“也许吧,不过,当他们知道世界上其实是有超人类甚至有神明存在的时候,或许,他们并不会觉得更安心一些。”丰臣秀一转过身,“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你先好好养伤吧,这次,真的很谢谢你。”

“你是代表阴阳寮还是代表自己?”

“代表阴阳寮吧,我自己并没有说谢谢你的资格,因为,我是个躲在后方被你们所保护的人,我甚至觉得......”丰臣秀一想了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总之,早日康复。”

时间回到现在,源明初一口咬下苹果上的果肉,袁小希正坐在他的旁边似乎是在看手机上的新闻。

“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源明初问。

“联合国召开了一次紧急的世界会议,似乎是因为东京事件所产生的影响。”

“影响啊......”源明初将吃剩的果核丢进垃圾桶里,他看着苍白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对了,源先生,你试一下这个。”袁小希将一个袋子递给源明初,“你应该能下床活动了吧,换上给我看一下。”

袋子里装着的是那件灰色的羽织袴,那是袁小希那天在商场买的。

“这是那天,我和爸爸......”袁小希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下去,“爸爸此刻,应该正以灵魂的形式看着我们吧,那我们就更不应该愁眉苦脸的了。”

源明初看着袁小希的样子,他不禁感到有些心疼,袁毅的葬礼在前几天已经举行过了,据说,按照袁毅本人的遗愿并没有举行什么繁琐的仪式,就连下葬都是选择了最简单的海葬。

源明初因为住院的原因没能出席,出席袁毅葬礼的人并不多,只有袁小希、晴明、姜厌舟还有梅林和司马懿。

据说,那天袁小希在葬礼上哭得很厉害,这也难怪,自己的追寻了那么久的父亲,本以为终于找到他了,结果却只匆匆相处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便迎来了分别。

一个月的时间,在数十年的人生中,显得犹如擦肩一般短暂。

源明初能看出袁小希此时很不乐意提到父亲的话题,而且,她此刻也并未完全从阴霾之中走出来,只不过,她不愿意自己的这种负面情绪影响到其他人罢了。

源明初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从袁小希的手中接过购物袋,去病房的更衣室将羽织袴换上。

不得不说,袁小希挑衣服的眼光还是相当不错的,源明初的这件羽织袴相当合身,灰色的颜色显得不那么严肃,但如果出席正式场合的话这应该也是一件不错的礼服。

“你的眼光很好啊。”源明初夸赞道。

“我想,就快要圣诞节了,就提前买了圣诞礼物,没想到这么快就重逢了,就当做是重逢礼好了。说起来......”袁小希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源先生这次一个人丢下我这么多天,当初不是说好答应要保护我的吗?”

源明初突然感到有些晃神,他突然想起来,之前最先把袁小希接到自己家里来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她。不过,现在反倒是她关心起自己来了。

“这也算对你的一种试炼嘛。”源明初笑嘻嘻地说道。

“你说得倒轻巧,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都经历了什么,我差点......”

“差点被妖怪拐卖集团拐走,还和猛鬼八人众战斗。”源明初顿了顿说道,“我都知道,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一直在看着你。”

“你......”

“说是要和你保持一些距离,但我怎么也没法放心,于是就派了几个小妖怪悄悄地跟踪你。”源明初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神色,“现在,我已经不用再担心什么了,这道不幸的诅咒,已经断绝了。”

“即使没有断绝,一起面对,也总比你一个人面对要好的多吧。”袁小希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自己的拳头轻捶了一下源明初的肩头。

“对了,姜厌舟呢?”源明初突然问道。

“姜厌舟他已经走了,可能是回天海了,不过他也没说。说起来,我到现在都没有看到沈姐姐。”

“沈静澜......已经死了。”源明初小声地呢喃道,“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姜厌舟看起来,有些奇怪。”

袁小希愣了一下,她坐到源明初的身边,轻轻地拉起源明初的胳膊:“嗯,我感觉到了......”

接着,她一把抱住源明初,她很用力地抱紧他,就仿佛他也会像沈静澜那般转瞬即逝似地。

【偃师城】

姜厌舟背着孔明的尸体返回偃师城的时候,黄婉恬正坐在家中,看起来有些不安地端着一碗茶。

“我带他回来了。”姜厌舟将孔明的尸体放在地上,正准备转身就走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的黄婉恬自嘲般地笑了笑。

“这尸体的死法,看起来真不像他。这一定会很痛吧。”

“嗯。”姜厌舟点点头,“但他确实像个英雄一般离世了。”

“姜先生,丞相在临走前曾留下口令,如果他死了,你就是偃师城下一任的城主。”黄婉恬抬起头,看着姜厌舟,“现在,整个偃师城都是你的了。”

“这样啊。”姜厌舟看起来很平静,这座诺大的偃师城,无论是从进攻还是防御性能上来说都是无可挑剔地绝佳要塞,但是,姜厌舟似乎并没有觉得很惊喜。

他只是静静地摩挲着身旁实木椅子的椅背:“那真是多谢他了。不过,我现在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英国·魔法管理局】

此时此刻,在这间古老的圆桌大厅之内,大厅正中央的圆桌上只做了一个人,那就是魔法管理局的局长——鲁维,而他的身边则是数个依靠灵力而从幻像镜中所投射出的幻像投影。

“东京的事件,已经严重破坏了通灵者与普通人之间的约定。”鲁维撑着下巴说道,“虽然并不是阴阳寮的过错,但是我们现在不得不因为这件事而做出选择,想必各位应该也收到政府的要求了吧,联合国已经召开了国际会议,他们在等一个决定,一个我们的决定,决定是否将通灵者的存在公布于众。”

“当然不能公开。”率先开口的人操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听声音应该是美国那边的通灵者管理组织的首脑。

“我倒是觉得,如果现在不公开的话,政府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压制这件事,并且,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对全世界人的记忆进行消除。”这次是用的法语。

“同意,如果此时不公开的话,民众们会出现更多无端的揣测的。”

“也就是说,你吗觉得公开更合适一些吗?”鲁维歪着脑袋问道,“我倒是觉得可以再......”

“咳咳。”丰臣秀一的声音传来,阴阳寮作为最老牌的通灵者管理组织之一,在这场会议之中拥有足够的话语权,“我想说的是,我们不仅面临的是是否公开通灵者的事情,更重要的是,神的存在。”

“一次性让他们同时接受,自己所生活的种群之中存在着类似于超人般的异类,并且在这种异类之上还存在神明,这群人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恐怕是要就此崩塌了。”这似乎是刑谏的声音,“不过我倒觉得,与其隐瞒着我们的同胞们,不如直接让他们面对真相,长痛不如短痛。”

“各位,天神的发现在通灵会的判定之中,是7级的机密,你们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源明初的神性稳定下来了吗?”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丰臣秀一顿了顿说道,“他的三性比稳定在了9:1:0,目前源明初是人类社会首位,无兽性者,或者,他现在的三性比,或许更加接近半神。如果他这一点倔强的人性消失,那么源明初就会彻底变成神。不过据我们观察,自从雷神之战结束之后,源明初的三性比似乎就被锁死了一样。”

“你们说,世界会怎么看待源明初呢?”刑谏突然发出一声冷哼,“他即是通灵者,在通灵者之中又是特殊的存在,我甚至可以理解为,将源明初放入人类社会之中,他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作为击败了神的阴阳师,或许......他也会被认定为是神明也说不准。”

“源明初今天已经出院了,我们已经安排了人24小时监视他,如果他有什么不好的举动立刻制伏甚至击毙他。”

“各位,打住一下,我们今天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讨论某个人,而是我们这个群体,是否做好准备,为世界所知。”鲁维环顾了一下四周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们都没有想法的话,或许我可以给你们一条建议,中国有句俗语‘纸包不住火’,与其等着以后不断积累的证据越来越多,不如我们主动,向他们公开,或许会更好一些。”

“那么鲁维,联合国的意思呢?”丰臣秀一忽然抬起头问道。

【东京·商业街】

“这条街道我小时候常来。”源明初牵着袁小希的手漫步在街道之上,此时东京的各个街道都空荡荡的,或许是被梅林传送走的人还没有返回的缘故吧,整条商业街都透着一片寂静,还有很多小店都来不及关门。

源明初走到一间杂货铺,从外面的货柜之中取出两瓶弹珠汽水,在留下足够的钱后,他将其中一瓶橘子味的递给袁小希:“喝喝看吧,很好喝哦。”

“是不是有人在跟着我们?”袁小希很警觉地环视着四周,不过她却并没有看到人影。

“都是阴阳寮的忍者部队,大概还是不太放心我吧,你不用找了,找不到的,忍者最擅长的就是躲藏。”源明初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之前和我说,鬼欺那家伙和雪乃走到一起去了?”

“对啊,呀他们两个看起来还蛮恩爱的样子。”

“我就知道他们两个最后肯定要成一对。”源明初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色,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袁小希鬓角的头发和身后的长发被微风吹得轻轻扬起,源明初伸手,帮袁小希摁住身后那被风扬起的头发,袁小希还没来得及说谢谢,源明初却已经率先低下了头,他轻轻地吻在袁小希那有些温热的唇上,寒冷的冬季之中,嘴唇上残留的些许温度显得更加明显。

负责跟踪的服部半藏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源明初这家伙,应该是明知道忍者们不敢偷看才故意这么做的。

他还跟做御神那会一样,不正经的很。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小希才缓缓地推开源明初,两个人的脸上都泛起一抹如霞似的红晕,袁小希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惊讶或是恼怒的神色,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源明初的亲吻一样,或者说,因为是源明初,所以即使是偷袭,她也不会觉得抗拒。

“源先生我们好像还在大街上啊。”

“怕什么,不是只有忍者在附近跟着吗?没准他们早就解散了。”

“咳咳。”为了表示自己的存在,服部半藏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你看,还没走吧。”

“半藏,你要不下来一起逛街算了,难得这条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服部半藏听到这些,有些无力地扶住额头,他在心中默念道:“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源明初抬起头,看向天空,经过两天的雨天之后,放晴的天空显出一种漂亮的蔚蓝色,或许是因为整个东京都没什么人了,所以今天,东京似乎也变得平和了起来,时间,也好像逐渐慢了下来。

此时的一切,都是他曾经所熟悉的“日常”,但当这层日常变得有些不一样的时候,即便是日常所能带来的新奇感也是前所未有的。

源明初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温和而又平缓的笑意,此时此刻,可以抛去脑海中的那些琐碎,不要去考虑什么祸妖,言灵,天神。

只要静静地,享受时光所带来的短暂温柔就已经很好了。

“我们就这样走回去吧?”源明初看着袁小希问道。

“嗯。”袁小希也点点头。

【东京·?】

一个窈窕的倩影正直立于一座大楼的最高层,她站在那栋高楼的房檐上,这里是十八楼的楼顶,如果一脚踩空的话,或许会摔个粉身碎骨也说不定。

不过女人依旧很淡定地站在高楼之上,这么冷的天,她只穿着一件轻薄的纱衣,楼顶的风很急促,毫不间断地风使得她的纱裙如同飞舞的绸缎一般,女人的面容生得极美,如果她是一尊人形净琉璃的话,那么无论多么技艺高超的师傅也无法还原出她的美貌,女人的美好的有些虚幻,她仿佛就是从人类的幻想之中诞生的一样,所有人类所向往的美好似乎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而此时,她的身边,一个黑色的影子慢慢地自地面钻出,那是一只黑色的人形祸妖,女人看着那只祸妖却不觉得害怕,相反她很温柔地摸了摸祸妖的脑袋说道:“找我什么事?”

“你已经在人间玩的够久了,该回来了吧?”黑色的祸妖用一种有些模糊的声音说道

“哎呀,这不是煌吗?怎么你已经出来了吗?”女人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我在试图召集你们,既然你已经收到了我的消息,就快点来见我。”

女人掩住嘴发出了一声轻笑:“哎呀呀,你是不是忘了,我一直都是我们几个里面,最不听话的那一个。”

“你不准备响应我的号召吗?”祸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

“这就要看我的心情啦,如果我高兴的话,或许就会来,但是如果我不高兴的话,或许就不会来了。”

“雷神已经死了。”祸妖说道。

“我知道。”女人点点头

“祂的神使已经诞生了,也就是说......”

还没等祸妖的话说完,女人便打断了它:“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有人可以威胁到你了?”

“威胁我?你在开什么玩笑?就凭他们?”祸妖发出一声冷哼。

“你知道吗?我一直很讨厌你这点,就是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

“仔细想一想,我是绝对完美的造物,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会超过完美吗?”

“是是是,说不过你,不过关于你的入伙计划,我还需要考虑一下,毕竟,我并不想参与爸爸与人类的恩仇之中,说起来,明明只有煌一个人很在意这些来着。”女人看起来有些调皮地撇了撇嘴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就好了。”

“你可别忘了,煌,从我们诞生开始,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是,我明白,我知道。我们,是他们的敌人。”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