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飄落。
艾維亞村的大地披上了白色之衣,覆蓋地面一切的事物。
村民們每隔數天無一不例外的賣力鏟走自家遭周層層的厚雪,儘管寒涼的雪會再次堆積起來。不然他們不到半個月,就會被雪地給活埋掉,再也沒法從屋中走出來了。
在這個冬天,人們停止耕作,儲糧充足的他們待在家裡的時間非常多。習慣了的村民當然是不以為然,但這個狀況對路涅斯來說是痛苦的地獄。
他可以自豪的說只要有電腦和手機還有網絡,自己便能夠窩在家裡十年八載,足不出戶。
可是如今,他的時間無處打發,度日如年。
早起的習慣不是改不了,而是他已經睡得飽飽的,自然就醒了。一如往常,他在天空只有一片昏暗的紫色時走出室外。
冬日的行程表是這樣的。
首先鏟走周邊的雪,再爬上屋頂清理積雪,在屋頂上不能發出太大聲響,以免吵醒依然熟睡的薇拉婆婆。雪地的高度和他睡的木床差不多,每天需要從門旁邊的窗口爬出來,清掃後木門才能發揮原本作用。體力經過半年多的鍛練,上升到他認為可怕的高度。
花了約一小時解決積雪問題,如果有體力條表示他的狀態,大約是90/100的清耗。
接下來是跑步,在雪地下是個充滿挑戰的訓練,比平時需要的力氣更多。
說是跑步,不過腳踩下去,就把小腿完全陷入其中,走起來速度也不快,只能叫作散步。
想了想,路涅斯決定還是每天都鏟雪算了。
之後的時間瘋狂跑步,做掌上壓等操練,再劈個柴,連水也提早從溪流拿回來了。
只見太陽高掛頭頂,表示他還剩下半天時間。
對此他依然樂觀,拿出從貝魯特那裡得到的騎士劍,他在思考如何掌握劍術。
他並不想經他人教導,被其他流派所影響。
得靠著自己完美掌握手上這把劍的手感,並摸索最佳劍路。
不過說這些也言之尚早。
首先得熟悉它。
手中的是武器,是力量,用物理攻擊斬裂他人的劍。其為手的延伸,長度、重量、揮舞所需要注入的力氣和攻擊範圍都要瞭如指掌。
他雙手持劍,配合着步伐,重複舉高揮落。模仿在動畫看到的劍道練習一樣揮動手上的劍。
總之每天一百下吧。他心想。
隨後增加一百下斜斬、横斬還有單手和反手方式的練習等等。把基本功打好,在過程調整成自己最適合的斬擊方式。有時會研究各種劍技,連擊。
不得不說,在現代人眼中看起來非常中二病。
路涅斯渾然不知,薇拉有時會在屋內窗口觀看,以慈祥的笑容守望着他。
◇◆
冬天只是剛剛開始,這個世界的一年四季與地球相同,不過比地球更為標準,或者是原本世界有全球暖化的影響。每三個月轉換季節,但並没有月份,而是以當季的第多少天計算。舉例來說今天是「沉眠的三十八」,是冬天的第三十八日,距離春天尚餘五十二天。
季節被如此稱呼。
萬物誕生、復甦而起的「起始之春」。
天照大地、生靈躍動的「興盛之夏」。
作物收成、動物遷徙的「流轉之秋」。
生物冬眠、耕作停滯的「沉眠之冬」。
他有疑惑過收成和遷徙的季節是否和原本世界有着差異,但對於大自然和科學知識貧乏的路涅斯來說,再想也是徒勞。
一個月三十日,一年共三百六十日,沒有星期之說亦沒有日子的變動。有特別事件發生的那個月會有個別的稱呼,不過僅限當地。例如艾維亞村的秋天第三個月,即六十至九十日稱為「收成之月」,故名思義就不多作解釋。
經歷三十多天的劍術自學後,他練劍的流程也被自動的壓縮、格式化了。換句話説就是效率提高,一天空閒的時間又多了起來。
他目前在吃着簡單的晚飯,一小碟蔬菜、四塊薄肉片和薇拉一同分享,加上一碗白飯。調味和烹調工具缺乏,味道非常清淡。起初還覺得很健康,到現在路涅斯吃到露出了超脫世俗、千萬奢華欲望到來也不會動搖般的無表情。
薇拉正在說明着春天的事宜。
「在冬天過後會有商隊連同稅收官的到來,由於金錢在村裏除了交稅幾乎沒用,所以大家均會以物易物進行交易。例如新的日用品,耕作器具還有狩獵用的武器及裝備。」
她用試探的眼神觀看着路涅斯。
「你想不想到外面的世界闖蕩?」
薇拉已經得知道路涅斯並不是被權貴追殺才逃亡至此,據他所說,是家族沒落後,到處流離,最後遇上盜賊,在襲擊中生還而倒在艾維亞村。故此,她認為路涅斯可以重新開始他的人生,不用屈就在小小的村子之中。
「有想過,但不知道自己能否應付。」
路涅斯有幻想過踏上旅途,覓得伙伴,越戰越强,締造傳說等事。但在冒險方面,他無疑是悲觀主義者,他的預想往往趨向負面。
就好像,遇上盜賊,被商人欺騙,甚至在旅館熟睡時房間被洗劫一空,總之在金錢方面就已經多災多難。
同伴?可能一個也沒有,被背叛可是很常見的情節。
變強亦代表着大量的實戰,即使生存下去,也可能缺手缺腳,踏上獨眼龍、獨臂刀等稱號的未來。
想到這他就躊躇不前。
薇拉簡單看穿他的心情,語重心長地説道。
「你感到猶豫是再正常不過之事,世事怎麼會一直如你所願呢?但是讓你停留此處又是否正確,我並不能為你解答。能夠給予你答案的,就只有你自己。撫心自問一下,平常不停鍛鍊自身的你,甘心安於現狀嗎?。」
這是他第一次在這裡被人說教,他明白自己太過於隨遇而安了。
「春天之前,我會給你答案。說說你吧,我一直想聽聽你的往事。由一開始我就好奇你的身份了,對我流落至此的猜測,高雅的行為和語氣,我很難相信你只是一介的村民。」
「好奇心有時只會帶來麻煩,不過我就跟你閒聊一下,某個鮮少人知的故事吧。」
◇◆
距離至今約二十三年前,在薩奥斯王國的王都-芙蕾雅內,有着一名美若天仙,相貌出眾,身材姣好的少女。
她名叫伊沙貝拉.維克多爾,是王國的重臣-布莱.維克多爾公爵的千金,十五歲的她被譽為王都之花。
自成年以來,伊沙貝拉的迷人外表吸引眾多狂蜂浪蝶,為了得到她的愛,難聽一點來講是身體。貴族少爺們終日送禮到公爵府中,宴會的請函堆積如山。
然而公爵是位愛女之人,他把所有相親和前來求見的貴族通通拒之門外。任何一人都逃不過公爵的情報網,深知那些少爺們不懷好意,可能會採取不法手段的他,指派信賴的精銳騎士們全天候保護愛女。
公爵努力物色他能夠託付女兒的人選時,王城的使者到達了其府上。
就只有一句「伊沙貝拉是我的了。」傳達過來。
那是第一王子弗雷姆海爾.薩奧斯的使者。
面對放下的大量聘禮,他悖然大怒。
「你他媽把我女兒當什麼了!」
當然,王子的強硬行動,令他的印象分跌至谷底。但礙於身份,公爵也無法違抗其旨意,只能如此吼叫發洩。
在這個國家中,即使爵位再高,王族的地位也是絕對的。
這就是王族的特權。
公爵的怒吼聲據說大得傳遍整個府第,到後來人們在遇上不合情理向自家女兒求婚的人時,都會以「你他媽把我女兒當什麼了!你以為你是王子大人嗎?」這般的話語嘲諷對方。
回到原本的話題,即使公爵萬分不願意,他也只能照辦了。要是公然反抗,想必整個家族也人頭不保然後強行奪取愛女。失去公爵地位所撑腰,到時候愛女的待遇就危險了。
於是,公爵傳喚最信賴的兩名騎士,貝鲁.特萊亞斯和席恩.希露瓦。
你說,把女兒視作掌上明珠的公爵,又怎會輕易屈服呢?
在王子迎娶伊沙貝拉的前幾天,她從公爵府中逃出了王都。
據公爵的說法,由於王子的強硬,引致他被王都之花所厭惡。而一直守護在旁的一位騎士亦和王都之花萌生愛戀,於是與一名同樣對此看不過眼的騎士,帶着她過關斬將,私奔至遠方去。
「嗯!明白了,祝他們幸福。」王子會如此說道,欣然接受嗎?
王子當然是欣然下達了通緝令,派出大量人手找回他的「所有物」,以及殺死那不知好歹的「小偷」。這個行動到他登上王位後依然持續。直至現在,他也尋找着伊沙貝拉的蹤影,不過目的已經改變為處刑而不是奪回了。捉到也年華老去,而成明日黄花,那還有什麼用?
王子,現在是國王的他絕不容許有人逃出他手掌心後還能安逸度過餘生。
而可憐的公爵,亦被君臣所排擠,最後不知所蹤。
殊不知他所造的假證供,其實和真相没差多遠。
女兒是真的和騎士私奔去啦!
伊沙貝拉和兩名騎士逃出王都後,立刻進行了變裝。
在郊外大路乘搭馬車的三人,分別是薇拉、席恩和貝魯特。
在車上貝魯特被相愛的二人閃得不要不要,逃亡間繼續被閃到可能要視力下降的這件事並沒有詳細的記載。
因為他們的劣拙改名,浪跡天涯三、四年才得以擺脫追兵,安居於最南邊的村子之中。
然而,那個時候是魔物横行的時代,村子常常出現魔物徘徊。但是在身份曝光的危險下,他們沒有搬到其他地方的選擇。
充滿正義感的席恩在退治魔物後被村民所造的陷阱殺死了!
不好意思那是海外那邊同名的人的故事。
猶如勇者的他與他的騎士伙伴貝魯特,不斷打敗步入村子的魔物,保護着村民和其愛人。
但是這個時候,他們得知了一個壞消息。薇拉在多年的逃亡生涯下,身體太操勞,無法産下子嗣。
契機是因為她的那個沒來。
當時席恩嚇得面都綠了,他非常珍視着薇拉,因此至今也沒有進行那檔事,一段時間的猜忌後結果是更令他傷心的事實。
而不幸亦接二連三到來,大森林的魔物成群結黨地往村子襲來,挺身而出的人們在一輪的死戰下,平原上只剩下浴血的騎士和廖廖可數的村民。
席恩開始累了,他不屈的精神瀕臨折斷的邊緣。
為心愛的人突破了重重難關,他相信二人的羈絆已密不可分。
但是,為什麼呢?
即使帶她逃出那不情願的婚姻。
就算把接踵而來的追兵全數打倒,抛開。
儘管到達了能夠定居的地方。
為什麼......
「為什麼我還是不能給予她幸福呀?」
他熱淚盈眶的望向戰友,卻得不到任何回答。
回到家後,他不發一語就緊抱薇拉,傾訴他那無處可容的感情,然後是互相的一番甜言蜜語,最後一同躺於床上。
「現在,我只能夠這樣做。」
燭火的光輝隨即熄滅。
隔天,他穿上全副武裝。
「等我回來,我一定會令你幸福的。」
據說,途中被村民所見,走進了充滿魔物的大森林。
從此,連同着大森林的魔物,再也沒有人見到其身影。
守護,並為村子帶來了安穩,名叫席恩的他,在後世被村民稱為艾維亞的騎士。
完
◇◆
原來薇拉有着如此的過去......在最後那裡真是個出色的死亡flag。
路涅斯看着平穩敘述往事的薇拉。
現在她似乎是看開了,不過也曾經大哭一場吧。
這麼說來,薇拉也不過才約四十歲?
哪算老?在我看來也不過是剛步入中年而已。
這裡的人平均年齡似乎介乎在五,六十歲,真的是很短暫的人生。
說到魔物,席恩是真勇者呀,進入大森林,把當中的魔物憑藉一己之力同歸於盡。
如果有主角光環搞不好可以回來的吧。
「等等,那之前魔物不存在一說......」
「只是這裡的年輕人未見識過而已。」
薇拉笑道。她沒想過路涅斯能一如既往地進行對話,還以為會對她感到同情並表示慰問。
除了對鍛練修行的執著,和戀愛態度冷淡外,在她眼中路涅斯就是一個正常的年輕人。
打招呼會回應,處事用心有禮,他行徑完全是理所當然一普通人會做的事。
難道,「普通」才是他的扭曲之處嗎?
正因為有着不協調,才感到違和感?
「那麼,薇拉婆婆,這個冬天可以教我文字的讀寫嗎?」
回過神來,他從故事中明白了我會讀寫文字的這件事,他所着重的是那裡嗎?真是個好學(可怕)的孩子。
薇拉稍微整理一下因回憶和猜想所造成的凌亂心緒。
「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