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爾甘一行人隨著在進入大森林的一路上設置的記號奔跑着。

那頭巨大的狼絕對打不過,即使在場所有人一起上,也改變不了他們不堪一擊的事實。

他們不時轉頭注視着後方,害怕巨大的黑色身影會突然出現。

澤爾甘為身在遠方的路涅斯祈禱。

求你了,盡量活久一點,不要這麼快成為魔物的糧食。

決定選擇路涅斯成為犧牲品的原因是他有着臨危不亂的冷靜和比村民們好上兩倍的實力,只有他才不會瞬間就死掉,能夠擔當殿後(祭品)的最佳人選。

雖說如此,澤爾甘看出路涅斯的戰意源於有同伴的存在。

天真的判斷,多一些垃圾和失去了弓箭的獵人有什麼好安心的?

但他的犧牲是必要的,不能讓他逃跑,所以澤爾甘才向他的腳上刺一刀。

高興吧,你是位勇者。

以你一條命就拯救到在場所有同伴。

澤爾甘的內心其實希望路涅斯能活下去,畢竟是位有用的人才。可惜對上那樣的魔物,是不會存活的。

「太可怕了,那頭魔物把我殺死的畫面在腦中久久未消。」

的確,被那不祥的紅眼注視後,可怕的景象湧現出來。可能是力量的差距吧,眼下有幾個村民甚至嚇得褲襠濕了一片。

「澤爾甘,你的做法過火了。」

一名獵人説道,在旁人看來就是這樣。

澤爾甘可是背負着數十人的性命,只要是能讓更多人活下來,再無情的方法也得做出抉擇。

「要活命只能夠這樣,他要是逃走的話沒有可以阻擋那怪物一段時間的人存在了。還是説沒有箭的你拿着把匕首來代替?」

獵人語塞,他不是近戰能手,匕首不過是護身用的東西。如果這樣的他還能拖延到幾分鐘的時間,想必王國身經百戰的騎士們都要哭了。在單人匹馬的情況下,那頭魔物就是這種程度的對手。

「就是這樣,捨棄一條生命大家都能得救。回到村後,我們好好紀念捨身讓大家逃脫的英雄吧!」

跑了一段距離,樹木的間隔開始稀疏起來,可以看到不遠處的雪地平原,證明了路涅斯好好完成了賦予他的使命。

「但是,那不是你......」

「閉嘴!還不明白嗎?」

名為安瓦的醜男向說話的村民呼喝道。

「我們是靠推一個人出去送死才活命的,你要這樣跟自己的親友說嗎?你們全都是共犯,若有人真的反對這做法,怎不留下來幫助那個小子?你們就是怕死的膽小鬼,在別人展示活路時抛開其他人跳進去的跟屁蟲!既然人是救不到,為了保住他和自己的名譽,送給小子一個英雄的名份不就萬事解決了嗎?」

安瓦雖然給人一種討厭又自大的印象,但他跟隨澤爾甘多年,澤爾甘的想法他多少能理解,僅僅是有着嘴不饒人的缺點。

當下大家被安瓦的說話燃點了怒火,不過亦理解自己是沒有資格去指謫澤爾甘的行動。

倘若向村裡不知情的人們坦白,在場的全部人絕對會被他人唾罵,貼上自私自利的殺人犯這個標籤。

「都想清楚了嗎,這個是我們共同的秘密,從今以後絕口不提。假如你們內心有罪惡感,就自己想想如何令內心好過一點。走吧!」

這也不是澤爾甘所希望的事情,在殲滅狼群時,也有十幾名村民失去了性命,已經是能影響他的評價的因素。如今更犧牲了他所看好,前途無可限量的大好青年來換取其他人的性命。說實在的,他寧願把其餘的村民當成棄子,去讓路涅斯活下來。

那個少年,潛力比你們這些無能高上幾倍!只要好好「訓練」,就能增加我團隊的實力,很棒的人才。不是要保住村長對我的信任,管你們是生是死!

因為他獨特的手法,獵人們對澤爾甘忠心不二,執行指令順暢如流水,在團隊合作方面疏而不漏。但不是所有人能承受的。在村子當上獵人的二十幾年間,志願者、勸誘者約數百人,最終吸納到的成員只有二十多位,當中大多是因為沒有才能和殺生的覺悟不足而退出。

在他那個時代,老一輩的強者都在魔物大泛濫時死光光了,所以澤爾甘對看上眼的人有着非一般的執著。

然而卻把他放手了。

他緊握拳頭,抑壓內心的不甘。

遇上魔物,使村民全滅和半毁,他選擇了後者。

望着那些既疲勞又充滿明顯傷勢的村民,澤爾甘眼中流露出一絲恨意。

◇◆

時近黃昏,艾維亞村的人們聚集在南端的獵人據點前等候出行的澤爾甘他們歸來。

這是關係到全村的事態,大家相當的重視。

若他們不能準時走出大森林,就代表着最壞的狀況出現。

屆時的應對十分重要, 慢了一步也可能危及性命,皆因到時候什麼事也有可能發生。

野生動物突然大量繁殖是以年為單位出現的事情,澤爾甘至今也進行過多次同樣的行動。由於每次也會比預定的早回來,村民打算去南邊時他人就已經身在村子和獵人們遊行展示戰果,沒有到現在也遲遲未出現的事發生過。

村民們都在騷動着,是否有什麼異常?

「喂,看到人影了!」

某人語畢,他們環視遠方的大森林,找到了一團移動着的小點。

村民們頓時鬆了一口氣,他們有着在大森林過上一晚是九死一生的觀念,在內的親人能及時回來的安心感充斥於村民間。

但隨著人影靠近,他們就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規模太少了,遠比送行時的人數少了一半。同時他們並沒有帶着任何戰利品,但行進速度依然緩慢。

絕望降臨到村民的頭上,每個人也掛住一副「中獎的不要是我」的表情。

「不會吧......約翰,你在那裡的對吧?」

「米克,要平安無事啊......」

一名女性雙手捂口,流下了眼淚。一名大叔瞇起眼,試圖看清遠方人們的相貌。他們都希望遭遇不測的不是自己的親人。

「不是在呆看的時候!男的跟我來去迎接他們,女的快去準備布條和草藥,快一點!」

作為村長的羅森立刻整理好心情,指揮着村民們。

他們花了一段時間跑去與澤爾甘一行人會合,發現他們身上沾有多處鮮血,一跛一跛地行走,有人更不停大口喘氣。

「太......太好了。」

幾名參加狩獵的村民看到羅森他們的到來,露出了笑容便倒地不起。

「澤爾甘,你沒事太好了。這副惨狀到底是?」

羅森找到了澤爾甘的身影,立刻向其詢問來龍去脈。

其他前來協助的男村民一一扶起筋皮力盡的一行人,帶着他們往村莊走去。

「原本我們已經把狼群一掃而空,但是,那個時候,魔物出現了。那是一頭比我高的巨狼,牠似乎是狼群的首領。剛剛全力戰鬥的我們,是沒法擺脫那怪物的追擊的。有前衛的村民自告奮勇,為我們拖延時間。恐怕......」

「別說了,這是一件不幸的事,你還能帶着一半人回來已經很努力了。」

羅森驚訝着魔物的存在,他親眼見到的魔物已經距離至今二十多年,現在竟然又聽到牠們的蹤影。

「不對,這是托那個少年的福,他的勇氣拯救了我們。」

澤爾甘成功令村長沒有怪責他的,捏造了事情的經過。他絕對要隱藏半數村民的死與魔物無關的事。

「不是他帶動村民們奮鬥,想必我們一定死傷慘重。」

這是他的真心話,要是當時村民們沒有團結起來,魔物未出現之前除了獵人外都不會活命的。

「......是路涅斯嗎?」

「沒錯。」

澤爾甘和羅森的表情頓時灰暗起來。

「明明那麼年輕。」

「是呢,我很看好他。」

二人所想的完全不同,一個為年輕人早逝而悲傷,一個為不能增加獵人戰力而悔恨着。

「要是魔物來了怎麼辦?」

「......」

「不用給我答覆,只要冬天不完結,我們哪裡也去不了。向上天祈禱吧......而且抛棄了這個村也活不下去,沒有守護以外的選擇。」

羅森嘆了口氣,接着說道。

「難道又得誕生一個艾維亞的騎士嗎?」

他回憶起某個一直孤獨耕田的壯漢,艾維亞的騎士對羅森而言,不過是徒生悲傷的名詞。

◇◆

「不要呀!沙姆,你不在我要怎麼活下去!」

「我的兒子,我的兒子他......」

艾娜身旁聚集了沒能回來的人們的親屬,在澤爾甘一行被村長們帶回來後,村民一湧而上的尋找他們至親的蹤影。

找到的已經帶回家休養治療,然後剩下一群哭天搶地的他們。

「怎麼會這樣......」

艾娜本以為路涅斯是活下來的一人,畢竟每天也能看到他持續鍛鍊的樣子。

然而他並不在這裡。

回想稍早前和村長還有澤爾甘的對話。

「不可能!他一定還活着,我要去找他!」

「別這樣,小姐。對上那頭怪物的他是救不了的。」

「對,艾娜,接受現實,路涅斯已經......」

「澤爾甘先生和其他人走之前,路涅斯他還活着對不對?生死也沒有確認,他現在可能還在躲避魔物的追捕。求求你,至少也搜索一下!」

「小姐,你以為我們是怎麼逃掉的?跑那怪物就追不上來嗎?就是有人犧牲自己才止住了怪物的腳步!就算去搜索,也別希望能看到屍體了,骨頭也不剩的在怪物肚子裡!要是因為你的任性,使搜索隊碰上魔物會怎樣?已經不是我們獵人能處理的事了,老實等冬天過後,跟著商隊去向領主請求士兵或是發委託找冒險者幫忙吧!」

今天是「沉眠之五十六」,離春天還有三十四天,等待冰雪融化至少五天以上,商隊通常在雪融後十天內抵達。

如今聽起來,那不就是叫我死心嗎?

她碧藍的眼睛凝視着夕陽下照耀的金色平原的遠方,今天綁上的雙馬尾被漸強的冷風吹拂,落寞地注視着大森林。

艾娜用手按壓在胸口上,試圖蓋住那份擔憂。

若然那個見上面就令她臉紅心跳的男生不在的話。如果每天使她期盼着待在身邊的少年再也不回來的話。要是不能再被那個對自己毫無熱情的眼神所貫穿全身的話!

她撥開擋住視線的髮絲。

「不要死,快點回來......」

她滴下了淚珠,路涅斯很可能已經死了。

能讓我感受到電流般刺激的,就只有你那個毫不在意我的行動了。

不深入的和我對話,像陌生人一樣的對待,最近送物質到薇拉婆婆家時甚至再也不看我一眼。

想要你比其他人更多的關注我,向我吐出種種溫柔的話語,想要更多冷淡的注視。

啊啦?真困擾呢......好像有點不合邏輯?

嗯捂......沒有問題,嘴上説着甜言蜜語,卻無情地對待自己。嗯,這個感覺可以有!

例如訴說着愛的詩詞,把我帶到房間綁起來,然後就這樣放置着出門什麼的?

「這孩子,好像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羅森偶然目擊到望着森林哭泣的艾娜,突然露出茫然的表情,滴着口水地傻笑,然後如此評論。

恐怕是太大打擊,患上心病的預兆吧。畢竟一直黏着他,察覺不到是不可能的。是第一個使她積極追求的對象呢,注入的感情量肯定不少,實在太可憐了!

儘管艾娜沒有羅森所想的心病,但她的而且確向着奇怪方向的前進着,一直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