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少年坐在『一如往常』的位置上。
清晰木紋的椅桌整齊地排列,統一的服飾,各式各樣的書包。
粉筆磨擦黑板的聲音,人們手持的筆尖描繪文字的聲音,與鄰座的人互相竊竊私語的聲音。
都盡在這個教室之中。
但少年的空間只壓縮在他藏在抽屜中,手上翻着的輕小說的書頁上。
沉浸在文字的幻想中,外界怎樣也好。
對於一成不變的現實,他已經累了。
在意他人的眼光,也是夠了。
曾經人們說他大笑起來的模樣非常噁心,所以他從此收斂着大幅度的表情。人們說他說話太多令人討厭,他便謹慎撰言,不再說多餘的東西。
輕小說是他最為喜愛的讀物,告訴了他世間的道理,什麼可做,什麼不能做。他學會了判斷身邊的一切,自己的不足。
「主人公」的行徑教會了少年很多很多。
形成了如今的他。
人生道理、心態、待人接物的方式,無一不是從輕小說中領悟的。
上億的文字都化作少年的智慧,並加以琢磨成自身的思想。
對他人的評價的着重也沒有了。
少年心想,我就是我。
過去人生的一切經歷像走馬燈般流轉於眼前。
小時候玩耍着的白痴模樣。
沉迷網絡遊戲,激烈的戰鬥,緊張歡樂的情景。
印象深刻的輕小說,觸動心弦的對話和劇情。
最後是躺於血泊的少女,引起他內心無窮的悔意。
一定是為了表示自己並無歪念,而一走了之的行動所致。
好痛,好痛呀!胸口像劃開了似的痛死了!
他按住胸口,強忍痛楚的咬牙切齒。
隨後景色變換,他睜開雙眼。
◇◆
強烈的痛楚如火焰般燒灼着路涅斯的身體,把他失去的意識喚醒了。
「啊呀呀!」
雖然音量被極限的壓制下,僅有平常對話的分貝,但路涅斯終究也是喊了出來。
好熱,好冷。
傷口的温度與所處的環境不成正比。
究竟昏迷了多久,恐怕只有上天知道了。
現時森林依然被白光照射,以影子推斷離黃昏應該還有一段時間。
他低頭一看,身上大多傷口都結疤了,微微的刺痛感不斷傳至大腦。
那麼,令他痛得喊出聲的傷是?
身上有着兩處木條寬度的爪痕,斜斜的劃在左胸下方至右肩和左大腿根部至右腰的位置。
是當時左腳在前的原因呢。
順便說一下,由於攻擊再往下一些的話,路涅斯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就會被連根拔起。難道是斬過肚皮時,想着差點就能順便切掉那令人羡......令人感到可怕的東西而遭受的報應嗎?他不禁捏了一把汗。
路涅斯推測那個有如神速,令人讚嘆的一擊是類似着勾拳的動作,所以被狠狠地打飛了。
但不對數呀,記憶中爪子可有四隻......難道?
他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左邊臉頰至額頭上有一道淺幼的,已結上疤的傷口。
似乎是輕輕掃到而已,距離的問題嗎?甚至第四隻爪子完全碰不到。
路涅斯刻意不去想即使是深一微米左眼就會瞎了這件事。
他的位置在戰鬥間遠離了狼群屍横遍野約十米的地方,眼前不遠處的巨狼倒在路涅斯失去意識前同一個方位之上。
衣衫破爛,淺色的布料被干掉的血液染成了黑色,身上有好幾處完全沒有感覺。
「有種被掏走不少血肉的乏力感......不對血和肉確實缺了不少。」
他試着往身體使力。
「站不起來啊......雪飄落的速度,加快了。記得入夜後好像氣溫會大幅下降,再不做點事這個破爛的身軀應該會變成冷冰冰的屍體。死裡逃生後結果冷死了這種事能忍受嗎?」
而且,繼續待在這血腥處處的地方並不是明智的決定。這裡可不是人類的城鎮,而是大自然的森林。
「要是這樣也還不明白的話,危機意識實在不足了。得盡快完成要做的事情。」
他比平常花了數倍的時間才得以站立,而且雙腳正不斷大幅抽搐。
路涅斯瞇起雙眼,往雪地上四周張望。
「啊,找到了。」
為了不因為劇烈的痛楚而跌倒,路涅斯每走一步也得花費大量時間,緊咬牙關地努力保持平衡。
「痛死了!若是要掉手斷腳的話,戰鬥什麼的還是能避則避好了。不然未來一定要先找個治療魔法技術高超的當夥伴才行!自己來也是一個可以考慮的選擇,不過我能不能做到呢?」
他禁不住苦笑。這個世界裡,魔法是確切存在的。不過在村裡沒有人能接觸到魔法,即使是薇拉也説自己沒有適性,而貝魯特年輕時跑去當騎士也可想而知,因此在魔法方面只得到有無的答案。
路涅斯幾經辛苦,走到了目的地。
那裡有一把被雪花半掩的斷劍,然而他卻遲遲不撿起。
「總覺得,腰彎下去的話就再也站不起來。」
畫面色調變成牛皮紙似的?
再起不能,To be continued。
他深深皺眉。
「我做得到的,小小痛楚不算什麼。」
路涅斯大口吸氣,打算做好心理準備的他,因為這動作帶動了軀體的縮放而引起傷口撕裂的痛楚,全身立刻僵直了。
想調整好的心理更加往負面的方向落下。
他是個做事細心入微的人,他甚至把斷劍的另一截和碎片也全部找了出來,當然彎了不下五次的腰所造成的痛苦是他自討苦吃,本身除了帶柄的斷劍外都是非必要的。
脖子感到一陣寒氣。
對於非必要的部分,他脱下了纏繞在頸上的圍巾妥善拾起並包住。
如今半條圍巾沾滿了路涅斯流出的血,想必清洗時會是一片紅海。
「難得的禮物,感覺對不起艾娜了。」
他沒有忘記過這是充滿着愛意編織的禮物,只是不去使用稍微有點不尊重物品,同時也沒特地的去回想起來。
僅僅是天氣冷,需要所以戴上。
於是他慢慢走向側倒了的巨狼。
「抱歉了,我的對手。成為我生存的基石吧!」
◇◆
空氣漸漸寒冷,從樹木間映入暗淡的金光,示意黑夜的逼近。
「怎麼説好呢,把打倒的對手剝光,由外到內的把身體所有角落一覽無遺,再將其綁起來待之後美味地享用什麼的,感覺很糟糕呀!」
是的,路涅斯把巨狼解體了。
在這一年間,他處理過數十隻普通的狼,巨狼的身體構造和其完全一致實在是得救了。因此在作業上並沒有什麼艱難的問題,只是處理面積比較大和身上的傷口在隱隱(猛烈)發出悲嗚。
路涅斯得承認,剛才說的話確實有言外之意,不過在看過巨狼那根龐然大物後,這僅僅是一個小小的玩笑。
還請不要深入想像,絕對不要做這種傻事!
看來他已經花費了過多的時間。剝皮、拆骨、放血以及處理內臟,某根巨物和所有內臟採取放置決定。
隨身帶着那種東西不就像個變態嘛![來自作者:雖然比巨狼小,但你的確帶着喔,變態~(笑)]
而內臟則是因不吃為由丢棄。
「但也有可能是某種重要的素材......」
他如此想道。
「一試也無妨。」
路涅斯把手伸前,沒有錯他仍然是強忍着痛楚。
「收納。」
一陣冷風吹過。
「也是啦!這才是正常的。」
他肯定地點頭,不過眼神卻有着一絲落寞。
異世界三大常規配置,語言翻譯、狀態表和道具箱。
「我三分之一也沒有啊......」
是的,只有「字幕支援」,單向翻譯工具。
他的內心不禁落淚。
雖然明白不用完全無法溝通是有多麼好的事,然而內心難以接受!不能接受!
◇◆
天空照射的光芒開始微弱下來,大地映出了趨近紫色的色彩。
在那之後,路涅斯把大量的肉盡可能壓縮,用周邊已經死去村民的衣服包起來。儘管如此也有半個人的高度,一個大箱子的大小。
由於附近有着大量布料,至少十多人份的衣服供他使用。路涅斯就不客氣的剝下來了。
鄭重聲明路涅斯沒有把村民們剝個清光,只是取走了用動物毛皮製成的避寒衣物,內裡的布料依然好好穿在他們身上。
姑且取走時有雙手合十,祈禱他們的安息。不過此地不宜久留,野獸會被血腥味吸引而來,埋葬是做不到的。
為什麼不用巨狼的毛皮袋上鮮肉呢?因為毛髮堅硬,有用作做臨時防具的打算所以套在身上了。稍作加工(切栽)四肢,完美地套在手腳上,沒有分散,渾然天成,猶如布偶服的連帽帶褲的外套。
內裡已經由爛透沾血的衣物換上從其他村民身上拿到的,其中一件損傷最少的毛皮外套。就是那種把毛皮反過來,縫在布料裡面,給人感覺技術粗糙的東西。褲子脫了一位身材相近的人,文化水平有內褲存在實在再好不過。換的時候傷口非常痛,真的。
鞋子繼續使用原本擁有的不用更換。
作為帽子的狼頭割走了下顎,留下上半的頭骨增加立體感。四肢的腳掌均切掉了形成手袖和褲管,雖然掌心肉球手感絕佳,但也忍痛地收在別一個衣服綁成的小袋上了。
因為沒有拉鏈技術所以肚臍到頭頂的開口非常大,以兩邊用斷劍分別在鎖骨高度和胸口下方位置,在切割口邊緣附近開出兩個均稱的小洞,用布條穿過綁緊。最後用一件衣物當作皮帶綁在腰間,將中間過於寬鬆的地方束緊。
於是,一件線條優美,一體感的裝備誕生了。V型的領口,使露在外面的灰色布料以及狼皮布鞋,與漆黑毛皮帶來了點綴及對比。
雖然手肘位置上的毛髮禿了一塊,但那是不顯眼的所以不太在意了。
畢竟時間無多。
他一手持着斷劍,另一手同時拖着大袋肉和提着放置令他意猶未盡的肉球和衣服的小袋,遠離了充滿屍體的地方。
如他所料,不久後嗅到血腥味的猛獸聚集而來,圍繞着食物進行龍爭虎鬥。
◇◆
「我可不會生火呀......」
在入黑前,路涅斯走了好幾百米的路程,他知道即將會失去光線。
最大的難關到來。
他没有學習過野外求生的技能,鑽木取火這既原始又科學的方法他當然知道。然而亦有聽過冰天雪地下的樹枝不易燃燒,也沒有能嘗試的時間。
而且他的體力也所剩無幾,同時光線也完全消失,恐怕適應了黑暗後也僅僅能看到四周事物些許的輪廓。
「先把肚子填飽嗎?但沒有火,只能生吃了啊......」
他坐在一棵樹的旁邊。
路涅斯判斷不吃點東西定必捱不過這個夜晚,便摸黑打開袋子,切下了大塊肉。
這個手感不好形容呢......
他捏了捏手上的肉塊,經過一番猶豫後放進口中。
傳出咀嚼聲。
他給出的感想是猶如在吃橡膠,只有腥味,嘗不出什麼味道來。
「太噁心了,說是在吃飯倒不如說在吸收養份。果然肉類需要人類的文明之火處理一下啊!刺身什麼的,有魚生就夠了。」
但在空腹感的侵襲下,路涅斯還是把整塊生肉吃進肚子裡。
「應該,不會有寄生蟲吧?是魔物耶,有強大的瘴氣在身上怎麼可能有蟲子?」
「啊,瘴氣?」
假設魔物有瘴氣的話......
並沒有異常!
沒事太好了,我可沒有胃酸強化那樣的技能。
倘若把所有肉吃掉身體會有什麼變化嗎?
彷彿像電池耗盡一樣,在路涅斯精神放鬆下來後,精力耗盡的他瞬間墮入夢鄉。
他剛才所想的,吃魔物肉提升能力值和獲得技能一事可以肯定的表示,那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而瘴氣的問題,有待下回分解。
路涅斯對於沒有遮掩物和火光在樹下休息而提心吊膽,不過睡著了唯有聽天由命吧。
不用擔心,幸運女神正在向他微笑。
多少有些野獸鎖定了無防備的路涅斯,最後卻全都逃之夭夭。
托巨狼的毛皮仍然散發着威壓氣息的福。
他能在沒有騷擾的環境下香甜的入睡,永遠的長眠下去......
題外話,寫出這句虛假描述的人正在某處露出惡意的笑容,他最後因為涉嫌造假而被人請去警局協助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