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頸被突如其來的重擊打中,隨即路涅斯因而趴倒在雪地上。

刹那間彷彿有些東西碎裂了的聲音,難道是頸椎骨被打碎?

啊,我的人生就這麼結束了嗎?

路涅斯整個人趴了在雪地上,埋到雪上的臉頰傳來冰寒刺骨的麻痺感,身上的傷患處瞬間發出悲鳴,痛不欲生的感覺使他完全無法動彈,但他明白到没有新的傷口存在。路涅斯的內心盤算着待痛楚舒緩後該如何重新站立,才能將對傷處的刺激降至最低。

「怎麼可能!?」身旁傳來了一把年老沙啞的男聲,從腳步聲聽來,似乎是退後了數步。

「不,還行。由老朽來守護...沒錯,我要......」

他語氣稍有動搖,最後則是變成充滿堅定的話語。

就是這個人攻擊了自己?還要自言自語地說出一些帥氣的台詞自我鼓勵。真是的,不覺得很羞恥嗎?

路涅斯心想這情境簡直是小說裡要推進劇情,所以弄個角色出來埋伏筆一樣。老人突然口中説他要守護某些東西,然後襲擊過來......不對次序反了。這種事心裡想就好啦,用不着說出來像個中二病似的。

實際上,這段時間路涅斯做過同樣行為無數次,只是他過了一會才憶起這個事實,羞愧不已。

總而言之,路涅斯再不想辦法消除對方敵意的話,那步步逼近的腳步聲停下之際,恐怕他將命喪黄泉。

路涅斯吃力的支撐起身體,額頭上冒出幾滴冷汗,兩手軟弱無力的發抖着。痛楚在身上不斷游走,但路涅斯靠著毅力忍了下去。與此同時他抬起的左腳屈膝踏地,只要用力便能站起來了。

還差一點。

突然一陣惡寒從身體內湧起,路涅斯的腦海刹那間閃過被一把劍刺在背上的畫面。

同時,身旁已經再沒有聽到任何行走的聲音了。

「用這一擊結束吧!」

老人洪亮的聲線映照出其意志。

儘管路涅斯一直面向地面,從沒回頭觀看過一眼。他亦深刻感受到老人現正灌注全力的把劍刺下來。

糟透了。

完全錯失掉最後躲避的機會,本應在腦中畫面閃過的時間立刻作出行動,然而因為懼怕給予身上傷口負擔而猶豫了。

這下,完了呢......才沒有這回事。既然等著自己的未來是死的話,就用盡最後一口氣掙扎吧!

路涅斯放鬆了支撐地面的雙手並推向右邊,在上半身離地的極短距離下,他用踏地的左腳在極限的瞬間用力,使自己能夠轉身面向天上。

這個動作需要全身的配合,才得以在僅僅一秒不到的時間完成。

但代價是狠狠再摔在地上一次,很痛真的不是開玩笑,有傷在身切勿模仿,謝謝。

轉身成功之際,一把只剩下一根手指長度的劍逼近。

接住給你看!

路涅斯的目的是空手入白刃。不知為何,他能肯定到當時劍與他背部的距離已經不足一厘米,如果方才考慮往旁邊躲避,恐怕絕對是來不及的,巧妙運用與地面間的距離,把受擊的時間拉後,這正是路涅斯最後的掙扎。

我的回合(Turn)!

整個過程全是在賭博,根本沒有任何確認的餘地,為了接下這劍刃,即使看不及位置和速度,現在也得接住了。

「啪」的一聲,路涅斯雙手合十,兩掌之間的劍刃正好被扣住了。

賭赢了呀。路涅斯忍不住內心笑意,宣示他的勝利。

但是,越巨大的希望總會帶來更龐大的絕望。姑且他接到了劍刃,然而卻阻不住其繼續前進。

看來達成休戰協議,得到強大力量的未來離他而去了。

死前的最後,由於一直集中於劍上的注意力不再,他留意到眼前老人的臉容。

身穿破舊皮鎧的老人有着強韌的軀體,清爽的銀髮在陽光下閃耀,有着皺紋也蓋不住的威風霸氣。瞇起一半的雙眼卻使眼神更為鋭利,高高的鼻樑下有着一撇整齊的,以及由臉頰到下巴為止的鬍鬚。

然而路涅斯有着他身穿管家服的幻覺。

這.....這傢伙難道是塞巴斯嗎?

隨即劍刃抵達路涅斯的胸口。

◇◆

簡直就是怪物一樣,這是人類之身能做出來的反應嗎?

眼看老朽碎得七零八落的斷劍沒入這墮落成不死族,並吸收了那巨狼龐大瘴氣的少年(PS:一切只是他的猜測)。他卻做出令人顫慄的動作,彷彿似是時間停止般,眨了個眼他就由背面變成正面的對着老朽。

瞬間接住了老朽的劍刃,然後露出了無比邪惡的恐怖笑容。這只是個普通的魔物化的屍體?不,那股充滿狂氣的行動和意志,怪物已經開始獲得智慧了。要是任由其成長下去,定當會造成巨大威脅。

還沒遲,老朽能守護好的。實際上眼前捉住老朽愛劍的雙手軟弱無力,那孱弱的力度作為阻擋根本微不足道。

但老朽已多年並未品嚐到,在短短幾秒中如此激烈的攻防了。在森林度過的這些年間,老朽滿腦子只有怎樣去殺死魔物的想法。如今,勝利的滋味使老朽的靈魂充溢了滿足感。

老朽的劍,並不是為殺戮而存在。儘管滿口說着要守護,老朽的心也扭曲了。

感覺一直繃緊着的東西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從至今為止的敵人的視覺來看,老朽的臉想必一定很着急導致臉容扭曲吧。

「你一直都擺着一副嚴肅的臉呢,這樣別人看來可不討好喔。」

回想起以前,少女對老朽所說的話。那時候老朽的回應是......

「我啊,無論任何時候,都會認真地看待眼前一切,為了做到最好。況且,有人不能明白也沒有關係,理解我的人,有你一個便足夠了。因為......」

老朽的最重要的東西......為什麼會忘掉了?

「你可是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呀!」

啊呀......好想回去。

帶着這股感情,老朽把劍刺進魔物的胸口。到底,現在老朽的臉看上去是怎麼樣的呢?

這一次,老朽的愛劍上碎屑也不剩的,手上握着的僅僅只有劍柄和護手。

怎麼會不記得,他身上穿着的,是那頭巨狼的毛皮,不可能憑藉破爛的武器刺穿才對,畢竟老朽遇到活物時可是立刻逃了呀。

只見他的眼球在我和劍之間來回凝視,然後。

「嚇死我啦,還以為已經要死了啦。」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一舉一動皆非已死之人能作出的應對。

難道說,老朽完全地誤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