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阻碍血回流的主教之冠
（2018年10月30日，星期二，晨）
“苏瑶光...”
当苏瑶光将车停在校门不远处的停车位上时，我才做好与她说李洛要对陈宏矩表白这件事的心理建设。
苏瑶光从驾驶为上扭过头，看着我，副驾驶位上已经准备打开车门下车的夏老师也转头看向我。
“李洛给我发了消息，她要对陈宏矩表白了。”
我这样说。
“或许我们可以下车，然后边走边说。”
苏瑶光头转回，调整了一下后视镜位置，然后将车钥匙拔下来，踹进兜里，我身边的夏凝将书包背在后背上，打开车门，门外的寒风便漏了进来。
十月份也要结束了。
苏瑶光和夏老师打开车门，走下车，而我则在座位上挪动了两下，从夏凝打开的右边车门下了车。
“我会拒绝陈宏矩，但是我不会提李洛的事情。”
苏瑶光将车门关上，她动作很轻，导致第一次车门并没有关好，她打开车门，用力的将车门甩向车体，让整台车都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陈宏矩大概是不会怪罪在李洛头上的。”
苏瑶光接着说。
“李洛似乎认为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我将车门关上，用的力量不轻也不重，走下车的我如此对苏瑶光说。
“如果没有心源，她可能是活不久。”
苏瑶光说。
“要是她...我想陈宏矩会受到伤害吧...”
苏瑶光说道话有些含糊不清。
“嗯？”
夏老师对此表示了疑问。
“你害怕陈宏矩没了爹以后有没了女朋友么。”
我问。
“...”
我们离开车，苏瑶光按了一下车钥匙，车的转向灯闪烁了两下，示意车门已经锁好。
苏瑶光沉默着转身，走向了学校大门的方向。
“看来是这样的。”
苏瑶光的沉默大概是一种默认吧。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夏老师说。
“失而复得是？”
我问。
“被偷走心脏的人活了下来，这是失而复得。”
夏老师做了解答。
“刚刚跟自己表白的女生忽然又活不过三年。”
从刚刚就一直沉默着的夏凝快步走向前去，她超过了她父亲，如此的说道。
“这是得而复失。”
她接着说。
“嗯...就是这样。”
“说到底，还是要看陈宏矩的选择...”
我说。
“陈宏矩...”
苏瑶光停住了脚步。
“他知道李洛已经没事了么。”
“应该还不知道，除非李洛也联系她了。”
我说。
苏瑶光从运动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啊...你这是要...”
“我现在联系他...和他说清楚这件事。”
“现在么...大清早...”
“早说清楚早了结...你也想要成全李洛的吧...”
苏瑶光说道。
“我是很想成全她...一个是我之前貌似答应了她要帮她搞定陈宏矩，还有就是现在她的恋爱感情似乎...变得很沉重了。”
当你看韩剧的时候，你可能觉得狗血，毕竟那是虚构的东西，但是当韩剧剧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你绝对会感觉到心塞无比。
“李洛觉得自己活不长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走在前面的夏凝说道。
“你这么说有点不合适吧。”
我对她说道...毕竟那可是心脏被偷走这样严重的“不治之症”。
“夏凝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你看，曙光不是还要给她提供新型的THA么，如果不出差错的话，她的生命应该不会再两年到三年就结束。”
夏老师说道。
“事实上，就算是五年前的老型号人工全心脏，维持人的三年寿命也是绰绰有余的了，世界范围内应该还有不少佩带李洛那种人工全心脏等待心源的患者才对。”
夏老师接着说。
“更何况，就苏瑶光的状态来看，最新型的THA似乎不会比原装的心脏差到哪里去。”
夏老师说着，挥动了一下自己的左臂，按照夏老师的说法，他现在的左臂也不比原装的左臂差。
“那可不一定，只剩大脑和只换心脏的区别还是有点大的，你应该也能明白。”
苏瑶光这样反驳了一句。
她解锁了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大概是陈宏矩的吧。
“喂...你还真去说啊。”
我想要制止她，但是当我这句话说完的时候，电话就已经接通了。
“喂，您好，是...”
我听不到电话那头陈宏矩的声音，只能听到苏瑶光的声音。
“事实上，我必须拒绝你与我交往的请求...”
苏瑶光开门见山。
“可以...我目前并没有与人交往的想法，而且我们似乎并不是相当熟悉。”
苏瑶光向陈宏矩陈列出了两条拒绝的理由，语气相当平静，就想是在陈述一般。
她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陈宏矩说了些什么。
“可以...我可能对你有些愧疚...我没能救下你的父亲。”
“不...他...啊...”
苏瑶光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只说出了三个单音节汉字。
“是的...而且我现在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干，非常抱歉陈宏矩。”
她说。
“嗯...再见。”
苏瑶光放下手机，挂了机。
“他都说了什么...啊...”
“我可以得知拒绝的理由么，我可以得知没有第一时间被拒绝的理由么，他罪有应得，那...看来我是表白失败了啊，祝一切顺利，再见。”
夏凝张嘴，复诵起了陈宏矩在电话那头的言语...这么对应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苏瑶光说。
“希望李洛不要今天表白...陈宏矩的表白刚刚被拒绝，又遭到她的表白的话，恐怕会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吧...”
我说。
“我想他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做这样的错误归因。”
苏瑶光说道。
她将手机装回兜里，接着走向了学校。
她缓速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一个大跨步，直接抓住了夏凝书包拉链...
夏凝被她扯住，猛地停下脚步，她回过头，略带愤怒的看着苏瑶光。
“夏凝...你昨天回来没打开书包吧...”
“没有...回来就睡了...”
夏凝的神情很快的恢复正常。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昨天的那个家伙...Rena没有在数据库里找到他了。”
苏瑶光说道。
“器官大盗么...”
苏瑶光松开手，她转过身，将手伸出...
我和夏老师走向前，凑到她的身边看向她的手心，夏凝也转过身，看了过来。
在苏瑶光的手心里，有一个像是橡皮碎屑的肉色块状物...
“这是什么...”
“你昨天是不是用你的书包击打了那个器官大盗。”
“是的...”
“你的拉链似乎刮下了的他的脸皮。”
苏瑶光说。
“这是脸皮么...”
我看着苏瑶光手中的那个东西...那个东西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身体组织。
苏瑶光用手指将那个东西翻转了一下。
“仔细看...”
在这个橡皮屑的另一面，确实有着一部分类似于皮肤的纹理。
“啊...那是毛孔？那...赶紧送给警方做DNA鉴定啊。”
苏瑶光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她举起另一只手，做出了一个看起来很滑稽的举动。
她拽了拽自己的脸...
她的脸看上去水嫩嫩的，弹性相当好的样子...她的皮肤...等等...
“那家伙带的是头套么...”
“大概是的，为了隐藏身份。”
苏瑶光接着说。
“拿着麻醉枪，带着曙光黎明研发中的手术机器人，还有维持器官体外存活的器官温床...这个家伙毫无疑问就是曙光黎明的人...”
苏瑶光说道。
“而且可能就是人工器官部门的人。”
“人工器官部门的人...不都是你的人么...你应该有什么头绪？”
我说。
“我怎么知道，现在我已经不是曙光黎明的研发人员，也不是对策组的人，对策组应该进行内部排查才对...犯案的人要不然就是曙光黎明内部人员，要么就是曙光黎明把器械提供给了犯人。”
苏瑶光握起手心。
“今天下午我会回公司一趟...夏老师帮我请个假吧...”
“我么...啊...也行...”
“还有一种情况呢...”
夏凝抬头，看来一眼苏瑶光，又看了一眼夏澄。
“犯人是整个曙光黎明。”
“曙光黎明派人盗取器官。”
“曙光黎明需要器官根本不需要盗取的手段，我想。”
苏瑶光看着夏凝，如此说道。
“这种手段过于粗糙，而且社会影响极大，我想曙光黎明不会用这种方法的。”
苏瑶光接着说。
“他们会寻求更加合理的方法。”
苏瑶光看着夏凝说道。
“那可不一定，你敢保证现在的曙光黎明就是以前的曙光黎明么...”
夏凝这么来了一句。
“谁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似乎引起了苏瑶光的负面情绪...她的语言显露出一种烦躁来。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曙光黎明要是想要你的附脾的话，他们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说服你让你主动把器官交出来。”
苏瑶光接着说，她似乎在有意无意的为曙光黎明做着辩护，也说得通，她是曙光黎明的科学家，至少曾经是。
“毕竟他们从我身上取走的东西已经算不上少了。”
夏凝说这话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了，你们两个继续说怕不是要吵起来，到时受伤的人会是我啊！”
夏老师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脸上带着无奈的微笑。
我一时半会没有搞清楚夏老师会因为她们的争吵而受伤的缘由，但这时候直接问似乎有点不合时宜。
“那个脸皮...也是仿生器官么...”
我如此向着苏瑶光提问。
“不是，那个应该只是普通的材料而已，就像是我的皮肤一样，你明白，我的皮肤并不需要生理功能。”
苏瑶光说。
苏瑶光抬起手，不知道是在看自己的皮肤，还是从夏凝书包上摘下来的碎屑。
“只是漂亮的假体而已，不是人工器官。”
“假体和人工器官有什么区别么。”
我问。
“当然...人工器官要承担器官的功能。”
苏瑶光说。
“举个例子...”
苏瑶光低下头，边走边思考着。
“比如电子义眼...”
苏瑶光指了指自己的眼，如此说道。
“通过这个眼睛，我可以看清楚周围的世界，它履行了作为器官的功能，即便它的制造没有使用任何的生物材料，和和摄像头差不了多少，那也算是人工器官。但是如果是眼球摘除，放进眼眶的那种眼球，没有实际功能，只是好看，那就只能叫假体了。”
“这样的么...”
“器官代替的是器官...假体可以代替组织...”
苏瑶光接着说，但是她后面说的似乎并没有底气。
“你要是感兴趣可以给你基本教案...反正现在我也用不着了。”
“嗯？教案？”
“嗯...备课备了挺长时间，但是Susan没能成功活到开学的那天，也不知道交大是怎么协调这门课的...会让谁去讲。”
“啊...”
Susan虽然算不上是教授，但是也算是大学老师了...
“估计曙光黎明那边会协调吧..”
苏瑶光接着说。
“嗯...从大学老师到高中学生的感觉...不太好受吧...”
“我想这只是小小的变化而已，对我而言。”
苏瑶光说道。
“比起其他变化，从大学讲师变成高中生似乎是一件舒服的变化。”
走进校门，抬头看了看教学楼，我们教室的灯已经亮起来了，韩语冰大概已经在那里等待早读的开始了吧。
等到了教室里，她肯定还是会对我和夏凝从讲台上拿下别人的作业，进行快速复制的事情视而不见吧。
抄作业的确不好，但是对于这种没有原创性，没有探索性的题目而言，抄作业并算不上抄袭或者学术剽窃，只是单纯的偷懒而已，因为作业也算不上考试，抄作业也没法上升到“作弊”这种严重违纪行为。
而且这种偷懒也有一个正当的理由。
昨天我们受到了歹徒的攻击，还被麻醉枪麻醉，需要充足的休息，所以没有写作业的时间，但要是这么给物理老师说，他肯定没法相信，一口咬定那是不写作业的借口以至于需要我们的生物老师来核实——那样就太麻烦了。
苏瑶光在三楼和我们分开，我和夏家的二位爬上了四楼，四楼楼道里看不到人影，不知道今天这个地方又会流传起怎样的传言。
“物理作业...”
我念叨着，走进教室，教室里没有老师。
“帮我拿一份。”
夏凝将书包放到自己的桌子上，拉开拉链，掏出物理《学案》来，因为昨天的激斗，那本学案看上去凌乱极了。
“你要谁的？”
“无所谓。”
夏凝说道。
“早上好啊两位，今天关系也很好嘛。”
韩语冰站在讲台前，操作着讲台上的电教系统，我走上讲台，看了一眼电教系统的屏幕，她正在拷昨天老师放在电脑里的课件。
“嗯...”
“诶，不反驳么。”
韩语冰露出了微笑来。
“第一本是我的，你要抄的话拿去吧，但是我选择题也是抄别人的。”
“韩语冰也会抄作业的嘛？”
“我抄作业很奇怪么...”
“没...感觉你是优等生来着，还是品行端正的优等生。”
我说着，从讲台上已经上交了的物理作业堆里顺走最上面的两本物理作业。
“你不也是么...”
“我可不是，我可是日常抄作业的人...”
“可是你成绩不是不错嘛...”
我拿着两本物理作业走下讲台，回到我的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物理《学案》与一根黑色中性笔，然后走向最后一排，我将韩语冰的物理作业递给了夏凝，然后坐在了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
最后一排传来沙沙的书写声。
夏凝的速度比我要快一些，她很快抄完，将两本作业递给了我，等她转过头去，我翻开作业偷偷看了一眼。
她的字体算不上整齐，也算不上清秀，但是要比我活着班里一些其他男生的字好看的多，这些速写出来的字符似乎和精致二字无法挂钩，但其中却充满着某种张力和特色，我也曾经偷偷翻过她的生物作业，她的字体很容易认出来。
她的字体，看见一次大概就不会忘记了。
我将我的作业和她的作业叠在一起，走上了讲台，将我俩的作业放在了作业堆的最上方，我将韩语冰的作业插进作业堆的中部，将另一本垫在了最底下，这样物理老师在批改作业的时候就不会连续批改两份一模一样的作业了。
“你们两个怎么都不写物理作业啊...昨天晚上是干嘛了。”
讲台上的韩语冰拔下了U盘，将手按在生物作业上，作为生物课代表，生物作业不交也没太大问题。
“嗨，我什么时候写过物理作业，这跟昨天晚上干嘛有什么关系么。”
我说。
我偷偷瞄向最后一排...夏凝已经从抽屉里掏出了自己的闲书，看了起来，她显得有些轻松悠闲，就想昨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不过，幸好昨天语文课没有布置作业，要不然要做的任务又得多出不少。
当我将作业堆扶正的时候，班主任的身影掠过了后门。
“今天老班来的真早。”
我这样嘀咕了一句。
班主任站在讲台前站定，教室里的空位很快被一一填补，走读生的物理作业被一本一本的堆在讲台上，把那一摞书对的更高，很快，早读铃也很快就会响起。
我看了最后一排的夏凝。
一如既往...
那今天还是由我一人履行生物课代表的职责。
我离开座位，走向了讲台，抱起了物理作业旁边的生物作业，然后走向了生物组。
当我抱着作业一瘸一拐的走到生物组的时候，却在生物组中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Eli...老师...”
粉头发的Elisa穿着OL套装，坐在夏老师的办公桌上，她今天大概并没有带美瞳什么的，将自己一蓝一褐异色瞳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
“诶，陈宇，来的正好，你说班里的人是更喜欢我上生物课还是更喜欢他上生物课。”
“艾老师...你不是...医院么...”
“医院太无聊了，我就出来回来跟你们上课了。”
夏老师坐在一边的办公椅上，和坐在她办公桌上的艾老师保持着距离。
“那个...艾老师...能先让一下么...我把作业...放上去...我手有点疼。”
“哦哦哦，好啊...”
艾老师扶着办公桌的隔断，缓缓的从桌上下来，我将班里人的作业放在Elisa刚才坐着的位置。
“诶唷...齐了。”
“齐了什么齐了，你们两个不是没交么...”
夏老师开了口，感觉他有些郁闷。
“ARS的病例还没完全消失呢，我才不想呆在医院。”
艾老师说。
“但你的这个状态，出来乱走不太好吧。”
夏老师说。
“没关系，我有数。”
艾老师扶着我放在桌上的作业，对夏老师摆了摆手。
“但是今天是我在值班啊...你...”
“没关系，反正上课也很麻烦，你把课件给我，我上台就能讲。”
“那不行，马上期中考试了，我得给孩子们复习一下。”
“诶...”
“您还是回医院去吧。”
“就算待在医院里，我也不能多活两分钟，那种压抑沉闷的气氛只会让我更早死掉，孩子们充满生机的课堂才是最适合康复的地方。”
Elisa对夏老师进行着鬼扯。
“唉...陈宇你劝劝她吧...”
夏老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将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我...我怎么劝...啊...”
“算了，不上课就不上课，让陈宇陪我去操场上走两圈。”
“我？我要上早读啊...”
“我知道你也不想上早读...”
夏老师倒是很了解我的秉性，但翘掉早读陪着Elisa逛操场似乎有些...
“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你接待国外专家。”
“嗯？”
“没问题啊，约翰斯的专家，艾泽蓝。”
“啊...不是...艾老师您...”
“我不能陪着她，我还要给你们改作业，跑操的之后过来拿，还有这个。”
夏老师将两包红枣饼干递给我，又拿了一包子递给了艾老师。
“哦吼，谢谢夏老师。”
艾老师像是一个学生一样，脸上带着笑容，对夏老师道了谢，她接过了红枣饼干。
“走，陈宇，陪我转一圈，聊两句。”
我从夏老师手中接过了饼干，对着Elisa点了点头。
反正早读课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这样想着。
看见我点头，Elisa脸上的笑容更加强烈，她把夏老师塞给她的饼干也递给了我。
“好啊，不过今天有些冷啊，希望你不介意。”
“您才是...我觉得您才要注意身体...”
“我怎样都行啦。”
艾老师这样说着，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示意要和我一起离开生物组，我对夏老师点了下头，转身跟着艾老师走向了生物组的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