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入三：黄泉回返者的无丝分裂
（2018年10月30日，星期二，下午，Rena视角）
“第四次拟合。”
曙光黎明新家属院的大门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比起老家属院，新家属院的大门更富有现代感，其实我恨不能理解现代艺术，比起这些简洁的，奇形怪状的东西，或许我会觉得那些像是星际争霸2人族单位一般，具有工业感棱角的东西更能激发我的审美体验。
金色头发，手持铝制提包，背着旅行背包的外国律师从大门走进，他就是犯罪嫌疑人了，他是从雁翔路方向走过来的，根据街道的摄像头记录，他很有可能是从新南村那边走来，但是他的存在在监控中并不连续，犯罪嫌疑人从出租车公司前的摄像头出现，然后消失，最后又有出现在了曙光黎明的大门前。
我并没有从市公安局的外国人数据库内找到与他长相符合的外国人，公民数据库类也没有，有两种可能，这个人是黑户偷渡者，或者他利用了什么方法掩人耳目。
我走近他。
他的五官很模糊，曙光黎明新家属院的摄像头分辨率还是太低了，我从这段从摄像头内容还原的虚拟实景中看不到什么线索，更何况我已经在这里看了好几遍了。
唉...
他似乎用了什么妖术一般，让自己在附近街区的摄像头中隐去了身影。
犯罪嫌疑人的背包里装的便是手术机器人及其机载AI，“拉斐尔”，拉斐尔是我参照我自己以及COSIN构型思路制造出的人工智能，和我有一定的相似性，但是受制于硬件限制，应该不会出现失控的情况，非要说的话，COSIN构型的神经网络版权应该属于...不不不，不能这么想，大脑的版权还属于上帝呢，如果真的有上帝存在的话。
这个实验性的手术机器人其实就是一个机械臂而已...重要的是上面的机载AI，我之前在调查接触拉斐尔的时候，发现接触拉斐尔初号机的人有包括曙光黎明，帝兴的研究员总计超过152人次，而且曙光黎明背着我将“拉斐尔”的机载AI进行了拷贝。
他们急于将拉斐尔用于临床试验。
我也并没有在拉斐尔中设置秘钥或者防止拷贝的机制，这样回想起来，我将这种商业机密级别的东西做成毫无安全性的样子实在是失策至极，我必须要重新评估曙光黎明在我内心中的可信任程度。
“这帮人，怎么那么急性子！真的受不了了...在心脏的事情上，在Elisa的事情上，磨磨唧唧的，一有什么新技术恨不得马上明天投入使用。”
在无一人存在的虚拟空间中，我这样嘟囔着。
“拟合继续，下一帧。”
我向我自己下命令。
金色头发的犯罪嫌疑人向前迈步了一点点，我看着他的步伐特征，他穿着大概43码的皮鞋，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外八字。
除此之外便看不出什么显著的特征了。
据夏凝所说，与他一同进入的还有一架大型四轴无人飞行器，听她的描述，那飞行器比罗韧留下来的大的多得多。
至于器官温床，这是已经得到应用的技术，量产型的器官温床已经向各大医院售出很多了，要追查也有一定的困难。
即便是对我而言。
“拟合继续，连续播放，0.4倍速。”
我向我自己下命令。
“等等，啊不，暂停。”
虽然我说等等，虚拟实景的播放也会停下，毕竟这里的一切都存在于我的意识领域之中，但是暂停听起来就很正经，像是调查员会用的词语。
我暂停的原因是Elisa给我打来了电话。
今天她偷偷从医院里跑出来，查房的医师又气又着急，一个电话打到了我这里，虽说曙光黎明已经跟武警医院说过，不用过多的管束Elisa的行为，但是她毕竟是病人，要照料好病人也是医生的责任。
“喂，Elisa，请问...”
我接通的电话，Elisa的声音进入了我的意识之中。
“你知道李洛的病房在哪么，我想找她聊几句。”
她问道。
她会这么问，大概是已经回到武警医院了吧，那...也不知道她要李洛的病房干嘛...
她想和李洛聊两句么。
“李洛么，她应该还在休息，您找她有什么事情。”
面对着自己的创造者之一，我尽量保持着客气的语气，但是我实在是不怎擅长客客气气的，我想Elisa可能还会记恨我。
她会不会认为是我的存在让她对曙光黎明失去了作用，一定会的吧。
但我也没像她一样被曙光黎明捧成“香饽饽”。
我只是和曙光黎明做了一笔交易而已。
我通过曙光黎明的数据接入点接入了武警医院的数据中心，找到了李洛的病房位置。
李洛已经离开了重症监护室，被安排到了普通病房，15011A，就在她的病房旁边。
“她就在您隔壁...不过...”
“没关系，我再怎么惹人讨厌，也不会去敲门打扰她的，曙光黎明给他安排手术了么。”
Elisa说道...但我觉得Elisa并没有那样的讨厌，也并不能理解夏凝要对她敬而远之的理由。
“不知道，真的，上层还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挺奇怪的。”
曙光黎明偏偏在这事情上，磨磨唧唧...想起来就来气，要是仿生心脏能用在李洛身上的话，李洛的命运也会被拯救的吧。
“那帮搞科研的应该没有那么迂腐才对。”
我接着说。
毕竟在立刻把“拉斐尔”投入生产这件事他们并没有做过多的犹豫。
“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
Elisa说道，她作为在曙光黎明混迹了很久的老江湖，认同了我的说法，但其实我觉得我这样的说法里其实带着反讽的意思。
“没别的事情了，Rena，你在忙什么呢...”
Elisa已经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信息，现在她决定和我闲聊一会儿。
“没什么，就听夏老师说，您最近在看量子力学，我就也去学习学习，还有就是调查，‘拉斐尔’手术机器人遭到了盗窃，被器官大盗当成了作案工具，但对策组完全没有委托我进行调查，我想着干脆自己调查清楚。”
嘶嘶嘶...糟了，想着闲聊口无遮拦了，我就不应该提量子力学的事情。
这样会被Elisa当成，“怎么我干嘛你就干嘛”这样的人吧。
“你不要...哎呀...没事...”
“怎么了？Elisa小姐？”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Elisa怕是要生我的气了。
“李洛就在的隔壁么。”
“嗯，15011A，是单人病房，她母亲应该陪着她。”
我说，李洛的母亲在李洛出事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她现在应该还在守着力量理论李洛吧。
“没事，15011A，我知道了，先挂了哦。”
Elisa对我说。
她很快的结束了闲聊，按断了电话...
她会后悔将我创造出来么。
我抬头看向那个金色头发的律师，那个偷走人器官的犯罪嫌疑人。
“继续，0.4倍速。”
他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走进了曙光黎明的新家属院，家属院的门禁并没有启用，大门由门卫守候，但是门卫也并未对其进行阻拦。
他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走进了前方的阴影之中，那些阴影是由于小区内部的监控死角造成的，我无法对那些区域中发生的事进行还原。
他再一次出现是在家属院门口，他在家属院单元楼下等待了一会儿，一个黑头发的女性，她是赵研究员的母亲，她早都搬了过来，住在了这里，她为犯罪嫌疑人打开了家属院大门，而犯罪嫌疑人跟着她，进入了单元楼中。
他在摄像头的监视中消失了一会儿，进入了单元楼的电梯中，她和赵奶站在一起，他则是直接按下了顶楼的按钮。
他询问赵奶要上几楼，然后按下了七层。
赵奶奶微笑的向这位恶徒致意，这位恶徒也微微点头，对找奶奶礼貌的微笑着。
但是我能看出他的紧张。
他在电梯内调整着呼吸，鼻孔相当明显的一张一合，他提着箱子的手，小拇指微微颤抖着——这些都是我以前都注意到了的细节。
等等...我好像过于注重他的表现，而忘记了重要的事情。
“他怎么知道夏凝的新家就在顶楼呢？他怎么会知道夏凝今天不偏不倚的就要回新家呢？”
知道夏家住址的人有多少...我立刻开始查询这件事，但返回的查询结果却让我的心凉了一截，在曙光黎明的内部网络中查找夏凝和夏澄的住址没有任何的难度...所有居住在曙光黎明家属院的曙光黎明员工，都能直接通过简单检索获得住址，而夏澄新家的住址赫然写在夏澄的个人资料页面上。
“真是个不注重个人隐私的坏蛋公司。”
我这样骂道。
明明夏凝还是个重要目标...就这样将重要目标的住址写在如此显眼的位置上么？
是谁这么写的！！
我立刻准备查询前端的修改记录，却发现夏澄的这个页面，最后的编辑记录是2017年，那时候曙光黎明的新家属院刚刚竣工...
2017年的时候，他的住址就被写在曙光黎明的内网个人主页上了...
明明那时候他还没住到那里去，不，现在他还没住到那里去。
“说不定是那套房早就分配给了夏老师，对...夏老师似乎提过他喜欢老房，并不想劳烦搬家...就把曙光黎明的分配的新房给拒绝了，但是曙光黎明早已将这房分配给了他，还将夏老师的住址改到了这里。”
我转而搜索杨清源的居住地，果然，杨清源的居住地也写在了新家属院，即使她和她的儿子都在老地方呆着。
“啊...”
电梯门打开，这位盗窃犯目送赵奶奶离开电梯，然后按下关门键。
他扭头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
深吸了一口气。
寂静一直持续着，知道电梯门再次打开，他走出电梯门，迈入门外的黑暗之中。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是他袭击夏家，想要取走夏凝脾脏的事情了。
“快进。”
我说。
时间直接被快进到了犯罪者仓皇出逃，进入电梯的地方，他进入电梯，按下一层，迅速的关上了电梯门。
夏凝当时由于麻醉生效，并没有体力追出来...要是她能追出来，将其当场抓获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也不能怪罪夏凝。
他仓皇的打开单元门，跑了出去，他并没有选择走正门，而是从家属院的停车场那边的侧门离开了，当他离开家属院，无论是天网还是其他监控，便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或者特征与其相似的人在了。
“看了四遍，也没发现有用东西...这家伙就这么强么，是绿眼睛第二么...这家伙...反侦察意识就这么强？”
绿眼睛肆虐的时候，我还在打星际争霸的天梯...我对绿眼睛的了解几乎全部来源于对策组的卷宗，一个反侦察意识极强烈的怪物，似乎还有飞檐走壁的特技。
我没有亲身经历过绿眼睛的事，但看见器官大盗神出鬼没的样子，我不由得想起了绿眼睛。
绿眼睛靠肉体和意识，目的是单纯的杀戮，器官大盗靠科技，但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钱...
是钱么？是钱的话，就想Elisa所说的那样，直接把从曙光黎明搞来的手术机器人卖掉就好了，要是能卖给曙光黎明的对手公司或者有野心的人，说不定能转到比贩卖器官更多的钱。
“说起来，我好久没去打星际争霸了，再过一会儿去韩服屠鸡吧...”
正好处理一下我凌乱的思绪。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收到了苏瑶光的连接请求。
我回望，将她接入了我的意识之中。
“Rena。”
她呼唤我的名字，一如既往，她是在确认着我的存在。
“苏瑶光，咋回事儿啊，上课太无聊了么。”
我这么说着，她却让我附身于她的身上，体验她的感觉。
视觉信号传来，她正站在...曙光黎明公司的大厅里。
“你怎么没在上课的，你怎么在曙光黎明。”
“来调查，但是我的员工证失效了...我现在进不了闸机。”
她低下头...透明的玻璃钢闸门挡住了她的身体。
“怎么会，是Susan的还是苏瑶光的？”
“都过期了，我怀疑用员工证也没法进永生部门，帮个忙...”
“稍等...”
我调动我的意识，接入曙光黎明的内网...
“诶...他们...好了，我把你面前的闸机打开了。”
“谢谢Rena。”
“你来调查陈的事情么...还是器官大盗的事情...”
“都调查...有些奇怪，你看周围。”
苏瑶光转动脑袋，看了看周围，但我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奇怪地方。
“额...”
“安保...没有对策组的人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本来在大厅里待命的几个对策组干员，今天都不见了踪影，工作日下午的曙光黎明大楼大厅，也显得略有些冷清。
苏瑶光走到了西区电梯前，按下了上键，触键的感觉传入了我的脑中。
“Rena，警方貌似对‘拉斐尔’很有兴趣，毕竟那是作案工具。”
“他们应该有权利向曙光李明提要求，让曙光黎明把拉斐尔提供给警方的吧。”
“有对策组罩着，他们不好提建议，拉斐尔是有可能造成生物危害威胁的医学器具，不能随便的提供给对策组以外的人。”
“我想也是，这东西毕竟算得上是机密。”
“这东西不是你开发的么...”
苏瑶光像是在质问我...我监控到她的心跳有些加速。
“是我和帝兴和曙光黎明的工程师一起开发的，和人们一起工作很有趣。”
我说。
“虽然经常和他们吵起来就是了，不过我们最后取得了意见统一。”
“警方对曙光黎明...接触到拉斐尔的人很有兴趣...他们想要逐一排查。”
“有一百五十人，而且曙光黎明干了一件烦人的事情，他们急于验证拉斐尔，对拉斐尔的程序进行了拷贝...”
“...”
虽然苏瑶光没说话，但是她肯定在心中悄悄的骂了一句脏话。
“这是要进行犯罪的关键技术...”
苏瑶光抱怨道。
“我也没办法，最开始这技术是曙光黎明独立开发的，用于手术机器人，我是在进行了Rena手术之后，他们才意识到其实人工智能应该是可以具有独立手术能力的，才邀请我进行开发的，我...”
“好嘛...那你有其他的突破口么...”
她问。
“我没有了...你有么...”
“有两个，那就是这几个受害者，肝肾心脏，他们的内脏配型一致，警方通过查询医疗联合数据网得到的结论。”
“警方有查医疗联合数据网的权利么？”
“当然有，个人隐私要向生命健康权让步，无论在哪里都一样。”
苏瑶光说。
“还有呢...从这个结论里可以推测出他偷走的心脏可能都是给一个人用的。”
“还有就是，这个人带着的假面具，是材料部门研制的高分子材料，为了是对人类皮肤材质进行高拟真...想要获得如此精致的假面具，材料部门肯定要走。”
“材料，那是你老本行嘛...不过你是怎么确定这种假面具就是曙光黎明生产的，万一还有其他生产商...”
“工艺，加工出了毛孔和皮肤纹理，甚至还有体毛，皮肤纹理也是具有特色的扁平六边形密铺，这个工艺绝对是材料部门做的假皮肤，和我身上的皮肤几乎一模一样。”
“那...”
“我现在就去材料部门...”
向上运行的电梯在十层停住了，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西装的男性走进了电梯。
“苏导。”
那个男人迈入电梯，挡在了电梯门口。
苏瑶光后退一步，仰头看他，他们两个的身高实在是差太多了。
“您...是对策组成员么...”
苏瑶光问。
“我是对策组教干员...尹源兴，现在曙光黎明正在进行内部排查，您是怎么进来的，以及您进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来转一圈，去材料部门找点东西和资料。”
“您现在处于停职处分状态，而且你又保护夏家的任务，我提醒一下，昨天你的任务并没有良好的完成。”
“我是停职状态的话身上是不会有任务的，对策组的人员调动也不通知我，比起停职我更像是被辞退了吧，被辞退了还要义务劳动，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呢。”
苏瑶光说。
“那我也不多说，现在研发部门不接受访客访问。”
“你们在心虚什么，我进入公司就这么令人紧张么？”
“这也是不是我能决定的，哈，是杨导的意思。”
“杨清源...我想找她聊两句行么。”
“那不行，25楼以上现在都是封闭状态，42楼更是不要想去了。”
那个尹干员按了一下亮起的39楼电梯按钮，又按了一下一层。
“所以，苏导，现在您的要务是保护好夏凝，请不要干扰对策组的工作。”
“我就是对策组的人，我有什么干扰工作之说。”
“你被无限期停职，没错，那你也要服从杨导的命令，不是么...”
“我可没接收到杨导的命令。”
“现在你接到了。”
那个姓尹的家伙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公文的照片。
“曙光黎明即日起加强安全等级，外来人员一律不得进入研究层。”
苏瑶光念到。
公文上有对策组的公章，生物企业安保部的公章，这张公文的确是对策组的命令。
“所以，您得离开...”
“我这么快就变成无关人员了么...哈哈...”
苏瑶光笑了两声，但是她完全不像是在自嘲的笑。
“请您离开，请您理解。”
-Rena...只能靠你了。
我听见了苏瑶光的心声。
-调查清楚罪犯脸皮的来源，我也会想办法进一步追查的，150多人的名单也先发给我把，警方有机会也会排查的。
她接着默声对我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