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咖啡拉花上的图灵斑图

当我把今日下午要去找学长喝咖啡的事情告诉夏凝后,夏凝并未对此时做过多的表示,但是她说,如果苏瑶光能来家里,那闹鬼的谜团大概是可以解开的,去找学长喝咖啡就是无意义的行为了。

但是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去,就在两天前,我多出来了一个小表舅,我多出来的小表舅因自杀而死,给无家可归的我留下了一套房产。

在调查中,我或许用此理由暗示自己了多次,所以我现在真的有那么一丝的愧疚感,他给我留了一套房产,而我对他一无所知。

再说,都和学长约好了,要去喝杯咖啡,人家要坐四站路的公交车呢,我就只用坐两站,更何况,苏瑶光还要曙光黎明的人接送我。

现在是星期五的最后一节课,我的胃稍微的有些难受,有可能是中午学校食堂的饭餐没有做好,学校食堂的师傅怕是和现在自习课上的学生一样浮躁——他们盼望明天的假期,长达三天的小长假。

我也看不到自习课上的学生有多浮躁,毕竟我现在在三楼生物实验室,“准备着生物竞赛”。

夏老师今天并没有出现在这里,然而他今天的确是上了班,第二节课下,据生物组小赵老师讲,他下午给四班上完课就不知去向了,赵老师还问起了夏老师胳膊的事情,我随便的糊弄了过去,然后她说了句“命途多舛”,叹了口气,上课铃就响了。

刚才苏瑶光还跟我说,夏老师会和夏凝一起回去的,他却抛下夏凝自己走了,真的是很残忍啊夏老师。

但说实话,命途多舛的不止夏澄,我和夏凝也挺命途多舛的。

不管教室里的学生怎么样,反正他们就像是即将融化的冰块中的水分子一样,在自己位置上蠢蠢欲动,等能量充足,啊不,等时机成熟,他们就一崩而散,变成一碟散水。我记得上次打比方的时候,我把他们比作了一只打碎的瓷器,显然这次的比喻更加符合他们一些,毕竟打碎的瓷器不会变成完好的瓷器,但是冰融化成水,水还是可以重新凝结为冰的。

“陈宇。”

有人从前门走进来了,是女生的声音,我抬头看了一眼,韩语冰站在那里。

“咋回事啊,上课上一半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了今天。”

我说。

“没有,我就想问一句,夏老师的胳臂没事吧。”

“恩?”

“我是说,夏老师的左胳膊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怎么了么。”我心里有一丝紧张,韩语冰知道的比那些同学多,我在思考是否要告诉她真相。

“是班主任让我打听一下的,昨天他见夏老师,左臂貌似除了点问题,就让我来问问。”

“他应该来找我,让我问问啊,怎么回去麻烦你呢,这破数学老师。”

我莫名的有些生气起来。

“那么我应该怎么说。”

“你也觉得夏老师的手臂有问题?”

我问。

她点了点头,然后瞥了下嘴。

“好吧,夏老师的手臂在爆炸案中断掉了,但是曙光黎明会给他换一个新的,所以没什么问题,你就给他说夏老师一切ok就行了,关于夏老师胳膊的事情我只告诉了你,你可不要乱传。”

“你把我当李升了?”

“哪有哪有,不可能的,你不是会传这种事情的人。”我说。“所以说,你就是过来给我说这个的?”

“苏瑶光让我给你带个话。”

“啊,苏瑶光让你给我带话?”

这说法就像是“鬼子叫我给你带个话”一样奇怪,但想要挑刺,却实在挑不出什么刺来。

“她说她今天要住在那边,毕竟她是夏老师带的交换生嘛,总不能麻烦别人。”

“啊?那她跟夏老师说去啊?”

“夏老师肯定已经知道了,她告诉你,是让同样住在夏老师那的你做个准备啊。”

“不不不,现在不是我住夏老师那里了,是夏老师住我这里。”

“所以你并不打算让苏瑶光住进去?啊,陈宇同学。”

“不是这样的..并不是。”我连忙解释。“可是家里没多余房间了啊。”

“这你放学后自己和她商议吧。”韩语冰耸了耸肩。“我是个传声筒,不是代言人,她放学后会在校门口待着您。”

“行吧,谢谢啦韩语冰,什么事情都麻烦你。”

“事实上我也不想呆在教室里,他们那帮人太吵吵了,根本管不住。”

“哦哦,不出我所料。”

 

下课了,就连三楼实验室里都能感觉到同学们步伐所带来的震动。

他们就像克服了晶格能*的水分子,融化了...他们流淌在教学楼中,直到重力势能会让他们流出教学楼外,流淌到近乎无限远处。

【*冰是分子晶体,,只有离子晶体才有晶格能,学习不扎实的男主搞错了知识点】

“陈宇。”

“啊,苏瑶光,我听韩语冰说了,你今天要来我家住...要不我还是去睡沙发,你去睡我房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床我昨天已经睡过了。”

不知道苏瑶光会不会介意此事,但是夏凝是绝对不会介意的。

“上车再说。”

曙光黎明制式的黑大众,毫不收敛的停在校门口。

我小步快跑的跑到了后门前,打开后门,侧身滑进了车里。身体落在了柔软的车座椅上,前座有些面熟的司机微笑的从后视镜里看着我——那不是苏瑶光的那种仪式性微笑。

Rua!我突然想对着后视镜这么叫一声,这并不因为开心或者因为别的什么感情,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

但我抑制住了这种冲动。

发出动物一般的叫声,大概是我作为一个人类,残存的一丝丝动物本能吧。

不知道夏凝平时坐在柔软的床垫上,看见她父亲温柔的微笑之时,会不会发出猫科动物撒娇时发出的叫声呢?

真相不得而知。

但如果是的话,我真的有点想听那么一次。听到夏凝撒娇时的叫声,这件事此刻变成了我新的夙愿。

“没关系,陈宇同学,只要客厅没人睡就行了。”苏瑶光上了车,她的声音打断了我对夏凝撒娇声的妄想。

“你又睡客厅,不太合适吧。”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既然客人愿意且有这方面的需求,你应该满足才是。”

“但是这样就会显得我不近人情。”

“并没有,陈宇同学。”苏瑶光说。

“啊,难不成你喜欢睡沙发,就像你喜欢穿校服一样?”我思考了一会儿,问前排的苏瑶光。

她的确说过她喜欢穿校服,就是上次我们去逛街买衣服的时候。

“您可以当做是这样的,如果这能减轻你自己感觉你自己不近人情的感觉的话。”

“那行吧,苏瑶光小姐,是一个喜欢穿校服,睡沙发和地板的怪人。”

我承认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阴阳怪气,但是我觉的苏瑶光的话更加阴阳怪气才对。

但苏瑶光并没有对这句话产生太大的反应,相反,她笑了,不是仪式性的那种笑。我从车右侧的后视镜了观察着她。她的眼神在看别处,应该没有察觉到后座的我。

“也是个幽默感很奇怪的怪人。”我接着补充。

我本以为这句话或许会冒犯到她,但是她却笑得更加灿烂了。

“是啊,陈宇同学,就是这样的。”

我想,也许我们已经足够熟悉了,足以开这种不含什么幽默感的垃圾玩笑了,但是,我和苏瑶光之间大概一直还有道坎。

不管怎么样,她是对策组的人,她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乃至关于她的大部分事情我都不知道。

到咖啡店,只要两个站的路程,说实话,在前一段时间我还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咖啡店里谈事情,要谈事情的话,什么地方不能谈呢?路边的擀面皮店,买一碗三块五的擀面皮,边吃边聊,不是美哉的事情么。

但人们去咖啡店谈事情并不是因为咖啡好喝,而是因为咖啡店有牌面,现代人是很讲究牌面的生物。

我走下车——车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交大的东南门外例行堵车,我们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车位,靠边停下来,现在这么堵,不知道新中的学长能不能到呢。

我走进了咖啡馆,寻找着位置,手机上却传来了学长的信息。

“5号桌”

这家星巴克看似生意并不是很好,上座率很低,明明是大学门口的咖啡店,或许,是因为消费水平太高了。

看见店最深处,一个穿着新中运动秋季校服的人向我挥手。

“啊,学长好,我是陈宇。”

“陈宇你好,我是奥培。”

“您是罗韧的初中同学和高中同学。”我开门见山的回答,曙光黎明的车还在外面,我也并不想浪费什么时间,就这点上来说,我的确不近人情。

“别急,先点杯咖啡,咱们慢慢聊聊,你不上晚自习吧。”

“不上。”我说。

“你喝什么。”

“我去点吧,您喝什么。”

“美式咖啡,谢谢。”学长也并不客气。

有时候客气是多余的东西,反正到最后总有一人结账,是我有求于人,我结账也实属正常。

“一杯卡布奇诺,一杯美式咖啡。”

我走到前台,点道。

 

“您好快啊。”我说。

“做地铁到延兴门,然后走路过来,快得很,我们学校高三下午只有三节课。”

我们也是,这是为了让高三的学生最先到食堂吃饭作出的安排。

“你吃晚饭了么。”

“啃了俩面包,足够了。”

“那...”我不知道如何开始。

“你继承了他的遗产是吧。”

“严格的来说,是他把房子赠予了我母亲,然后我母亲让我去住在哪里,所以并不是我继承了他的遗产。”我的话语可以避免他的无解,从而避免之后可能会产生的法律纠纷,虽然也不会这时候突然跳出一个罗韧的女儿什么的跟我抢遗产。

“好吧。”姓奥的学长说。“你现在住在罗韧在北郊的别墅?”

“是这样的。”

“他以前很开朗,初中的同学还经常请同学们吃饭。高中以后学习成绩也非常优异,我们玩的也很好。”

“请问您和罗韧是...”我想弄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是要好的朋友,是最好的朋友。”

“您好,陈先生,您的美式咖啡。”

“是这位的,这位先生的。”服务员把美式咖啡摆在了我面前,但是就凭面相来说,面前的这位学长明显要更加沧桑一点。

他一头干练的短发,眉毛直而厚实,貌似视力不错,没有带眼镜,他的眉毛让他面容有些凶恶,他脸色很差,眼袋很重,貌似已经很多天没有睡眠一样,但是这也并不影响她身上散发出年长者应有的气质。

比起他,我才更像是那种会喝卡布奇诺的人。

“陈先生,你的卡布奇诺。”

我应该点星冰乐的。

卡布奇诺还是太苦了,我端起抿了一口,想喝点奶盖,但是浮力让奶泡浮在咖啡之上,我最终喝进口的还是奶和咖啡的混合物。

“他自从一年前他在美国的哥哥自杀之后,罗伊,他哥哥叫罗伊,在美国的一家计算机公司...混的非常好,本来罗韧也要去美国的,他SAT绝对没问题,而且实力强劲,去拿一个绝对好的offer绝对没有问题,然而他哥哥就那么自杀了,罗韧,他或许受了打击,就变得内向了许多,放了学也不跟我们一起出去玩了,就,一个人回家。”

学长有些恍惚,他说的话有些稍微没有主线和逻辑,但我还是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总结:罗韧是一个开朗活泼的人,但是自从他哥哥自杀以后就变内敛了。

“他就每天玩手机,高新,你知道的吧,你知道高新是不能把手机带到教室里去的,但是嘛,罗韧他学习成绩好,班里第一名,哇,班里第一名谁管他啊,就把手机带到教室里,一天就玩手机,甚至到了后面,把笔记本都带到教室里去了,他在最后一排坐着,就用教室最后一排的插头。”

学长接着说。

他感觉有些激动,喝了一口咖啡,接着喋喋不休了起来。

总结:罗韧在哥哥自杀后开始上课玩手机,甚至玩电脑。

“罗韧就,也不跟同学们一起玩了,我问他原因,他说他忙着一些事情,听班里女生说,他那是和别人谈恋爱去了,我都不知道他在跟谁谈恋爱,我就去问他,他说他的确在谈恋爱,但是跟谁谈暂且保密,但是绝对不是班里的女生,班里的女生都很喜欢他的,不不不,喜欢他的不少,反正我挺嫉妒他的。”

奥学长有些口干,喝了一口咖啡。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座位空空的,就没了,人就没了啊。”

学长的脸色暗淡了下来。

“长得再好看,再有钱,学习再好的人,还不是跳楼就会死。”

“您觉得他是为什么死的呢。”我问。

“我觉得,之前觉得是因为失恋,但是,他不可能是因为失恋就自杀的人,绝对不是,绝对,他很大度,人际关系也处理的很好,在班级里如鱼得水。”

奥学长变了脸色,我不是很擅长阅读别人的脸色,但是我还是看出了一丝嫉妒在里面。

“我觉得他是被人谋害的,而且这事跟曙光黎明肯定有关系。”

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词,出现在了奥学长的语句里。

“曙光黎明,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问。

“不知道!但是那天我,我们本来想一起去坐地铁,进了地铁站,他却要往反方向左,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要去曙光黎明总公司一趟,要去买东西。”

“买东西,买什么?”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他哥哥自杀之后,他经常就往反方向坐地铁,去曙光黎明,总公司,然后就一个人,回家了。”

曙光黎明有什么给个人提供的产品么,除了一些按摩椅,保健品以外,我还真的不知道。

这便是可以调查的点了。

“你住在他家里,你发现什么异常了么。”

奥学长貌似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现在轮到我说了。

“没有,他是一个星期前去世的吧。”我说。

“是上周,上周三。”

“他的房间收拾的很整齐,被子都叠好了,窗户也都关闭了,家里的电源完全没有关,煤气倒是关紧了。门锁的很好,家里收拾的很整齐,完全就像是晚上还要回来住一样,他是白天自杀的吧。”

“是的,在科大旁边的赛格,从26楼跳下去了,撞破了玻璃跳下去的,摔的不成样子,但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学校把这事压的很紧,我们知道的也只是他自杀了而已。”

“好吧。”

“你住在他家里,你能不能调查一下此事,能不能,我不想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知道么,他绝对不是回去自杀的人,他根本没压力,不可能因为高三压力过重而死的,他也没有父母,也不会有人去逼迫他,给他压力,你如果想调查清楚,就去找找他的女朋友,把这件事情问个清楚,到时候咱们再联系吧,我也会尽力调查这件事情的,我可不想让他死的不明不白的。”

他情绪激动,一口把美式咖啡喝了个干净,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烫到了喉咙。

“好的,我也想调查清楚此事。”我说。

在关于罗韧家里是否一切正常这件事上,我撒了谎,罗韧家的钢琴自动演奏,以及自动做好的早饭,我提都没提。但他的话的确激起了我的好奇心,罗韧有一个神秘的女朋友,还经常去曙光黎明购置神秘的东西。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和他自杀是否有关联,但这些事情的确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了,假如有什么进展给我说一声。”

“好的。”我说。“但我还有一件事,关于他哥哥,罗伊,伊,是哪个伊,以及你知道他是为什么自杀的么,他在美国,不是混的很好么。”

奥学长愣住了。

“我,这就是最重要的点,我刚才竟然没说!我怀疑他死的不明不白的原因就是他哥哥也死的不明不白,莫名其妙就自杀了,真是一对好兄弟。”

“啊,那不如从这里入手算了。”

“不太现实,他哥哥在美国,就连他哥哥死的不明不白这件事情,也是他告诉我的,他现在死了,我们能问谁去呢。”

奥学长说的话有一番道理。

“行吧...”我无奈的答,我的确是脱口而出了这个想法,的确考虑欠佳。

不知不觉,我和面前这位陌生学长就成了同一阵营的人。

“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们今天作业稍微有点多,垃圾高新,你们附中不是放羊式教育么,感觉怎么样。”

“事实上,我们高三学生也很辛苦。作业也很多...不过还是可能要轻松一些吧。”

这件事上我说了谎,我选择附中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奉行的放羊式教育。

“但是明天不是中秋节假期么,不用急着写作业啊。”

学长苦笑了。

“补课。”

短短两个字,说尽高三长短。

学长匆匆的从座位上拿起背包,背到了背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羡慕的神色。

“你们的校服真好看。”他说。

“啊其实很垃圾,很难维护。”

“反正我马上毕业了,再也不用穿运动服了,那,再见了,陈宇同学,要是有什么发现,一定要联系我。”

“好的。”

学长说了一声再见,推开了咖啡店的门,透过咖啡店的玻璃门,新中校服上的亮绿色融入到了远处行道树中,仔细一看,行道树的树叶也成了亮绿,不知是因为被夕阳照成了金黄,还是已经到来的秋天,让其凋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