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寄存于硅晶的不逝之人
永生，多少人追求的终极目标。
有的人为了这个目标，制造出永恒的肉体。
我偷偷的瞧了一眼餐桌上吸骨髓的兽耳少女。
但有的人，放弃了自己的肉体。
这个人就是罗韧。
“你且听我道来。”我说。
“说说，怎永生。”夏老师笑了起来。
“我刚才在梦里的时候，Rena让我看见了罗韧生前的最后影像。”
“梦里的东西又不能当成证据，你一厢情愿而已啊。”夏老师当即给我泼了冷水。
“啊...但是这个假说就算是没有这段梦境也能说得过去。”
我辩解。
“那你继续说。”
“我简答的说。”
我清了清嗓子，作出正式发言的样子。
“罗韧购置微型双光子激发激光扫描显微镜，将自己脑内神经元和神经连接的位置全部记录在了硬盘中，出于这世界上不能存在两个他的缘故，所以他选择自杀，毁灭他自己的肉体。这样就能让他的大脑永远存在在硬盘里，达到永生的目的，罗伊自杀说不定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你的意思是，罗韧把自己的大脑保存在了硬盘里，然后自杀了，目的是永生。”夏老师替我作出总结。
“没有错误。”
“没可能？”夏凝说。
她把手中的骨头扔在了放在桌子上的塑料袋里，反驳了我的观点。
“为什么？”
“把自己的脑子放在硬盘里不算活着。”夏凝靠在了椅子上，抬头面向我。“不能进行正常的生理活动，不能思考，没有自我意识，这种存在不能被称作活着，所以就算不上永生。”
“但是这也算是永远让自己存在下去的方法。”我为我的观点辩护。
“靠硬盘是行不通的，硬盘也有寿命，不是把数据放在硬盘里，数据也会毁灭的。”
夏老师也开口提出了质疑。
这实属正常，因为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这个假说也很难解释一些现象。
比如罗韧为什么要买曙光黎明的仿生机器。
在没有看见硬盘里的数据之前这些都只是猜想，但这个猜想还有更进一步的说法。
“夏老师，或许罗韧只是把自己的脑数据放在硬盘里，等计算机用算法复原他的大脑，这样他就能变成一个人工智能，永远的活着了，而他购置的仿生机器，只是为了让他继续在变成AI之后对这个世界保持感知和干涉的工具。”
“人工智能是活着的东西么？”夏凝反问我。
“算吧。”
“人工智能算生命么，若是不算，就不是永生了。”夏老师显然站在她女儿的这边。“况且现在也没有这种技术把脑数据变成人工智能吧。”
“前几天...我还认为仿生手臂是现在没有的技术，现在，您用仿生手臂跟钻石段位的人打的有来有回。”
夏老师不好意思的笑了。
“而且我还从学长哪里得到一个重要情报。”我说。“那就是罗韧的哥哥，罗伊，有可能在谷歌从事AI的研究，而且很可能研究的就是要对抗人类选手的RTS游戏AI玩家，而且就罗韧的电脑上有星际争霸2，不得不怀疑，罗伊自杀变成了一个AI，继续打星际争霸，而这个AI就是贴吧名人，感觉一天到晚都在天梯上暴打别人的Cosin。”
“罗伊自杀，变成了AI，在天梯上暴打人。”夏老师思索道。“有点玄幻小说的意思了，我觉得不靠谱。”
“而且还有一点，夏老师，如果Cosin是一个AI的话，就能解释清楚他为什么能在你使用夏凝账号的时候知道使用账号的是您了。”
“怎么解释？”夏老师问我。
“呃...用黑客手段直接黑进夏凝的电脑，用摄像头看面前到底是谁在打。”
“这方法活人也能做到。”夏老师直接说道。
“嗯...”
“要验证这个想法，你得吧硬盘找出来才行。”
“或者等下次在天梯上遇见Cosin的时候，直接问问他,你是不是罗伊。”
我掏出手机，想看看今天贴吧里有没有在水Cosin的事情，点开贴吧一看，上传分享和Cosin的对战录像的帖子没有更新，也没人讨论cosin的战术如何如何，我往下翻了一下，只有一个贴子说cosin大概是被封号了，已经一天没出现了。
啧。
“不管怎样，要不来先吃饭吧，要不然骨头要被啃光了。”
“不要慌！我吃了月饼。”
我说，
只要找到了硬盘，看看里面保存的是不是大脑神经细胞的数据就知道了。
“这个方法太蠢了，无论你有没有变成AI，你的肉体都死了，而死了就是死了，你并没有永生，只是有着你脑数据的AI继续存在下去了而已。”
我刚坐在餐坐上，面前，早已结束用餐的的夏凝如是说。
我从锅里的骨头上扒了一块肉下来，沾了沾桌子上的酱油碟。
“说不定肉体死后，意识会转移到硅晶之上，让你继续存下去。”
我说。
“这就是为什么罗韧和罗伊在上传自己的脑数据之后要自杀的缘故，为了确保‘我的唯一性’。”
“确保我的唯一性又怎样，对你自己的意识的认知是很主观的事情，肉身的罗韧还是经历了肉体的死亡，他从楼上跳了下去，摔成了碎片，意识也因此消散，如果上传的意识，上传到电脑上的大脑真能产生意识的话，那也是新的，新产生的意识，新的意识虽然能产生自我认识，认识到‘我’与之前那个‘我’是同一个我，但是之前的‘我’的意识已经随着意识载体的消逝死去了。”夏凝突然说出了一长串话来。
“但是新产生的意识能认知到‘我’就足够了啊，记忆和意识都被延续了下来，所以可以说是永生的啊。”
“但是他还是死了，我不认为这是永生的方法，最多也只是创造永生之人的方法而已。”夏凝面无表情，微微颔首。
“可是创造的永生之人继承了‘他’的属性，那他的确是永生的啊。”
“忒休斯之船！”夏老师喊了一句。“讨论这些也对调查罗韧的死亡原因没有帮助。”
“你们应该讨论一下硬盘去哪里了。”
夏老师从桌子上拿起了装着啃剩下的骨头的袋子，走向了厨房，然后把袋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是啊，硬盘，Rena说有一堆硬盘，她也没说多少，但是如果是以堆计算的硬盘的话，短时间内全部转移也是不现实的，Rena的原话是，硬盘堆在沙发上，然后在自杀的前一天全部不见了。”
我并不知道要装下一个人的所有脑数据需要多少硬盘。
但是基于Rena的话来说，能堆在沙发上的数量绝对不是一个人能轻轻松松搬走的很远的地方去的。
按照这个逻辑，硬盘很有可能就被藏在屋里或者附近的地方。
“当然，还有一点。”
我说。
“那就是罗韧购置的那些机械臂传感器都被安置在哪里了。”
这一点Rena一直闭口不谈。但如果不搞清楚就一直会是一个心结。
“对了，苏瑶光去哪里了？”我向夏老师提问。
“她中午就出去了啊，说是要处理事情，你忘了么。”
“没有，但是你知道是些什么事情么。”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反正肯定就是曙光黎明那边的事情。”
看了一眼夏凝，她身后是被镶嵌在墙体里的液晶显示屏。
“还有一件事我挺好奇的，这些显示屏是干嘛用的，为什么连餐厅的墙上都要嵌入一块，这么长的液晶屏，这就是富人的装修理念嘛？”
“我没有找到开关。”坐在屏幕前的夏凝说。
她优雅的用双指夹起一片卫生纸，把嘴上脂肪的油光擦干净，然后站起身，端起了盛着骨头汤的锅，走向了厨房。
我拿起桌上吃完的素菜盘子，跟在她后面走进了厨房。
洗碗的是夏老师。
“Cosin，据贴吧里的人说，素质实在不是很高，当然这个素质可不是指文明程度，嘴臭说话不文明诸如此类的，是喜欢在游戏胜利之后用游戏规则允许的方式嘲讽别人。”
考虑到我面前的两位都是星际玩家，而且水平都比我高，这句话应该是废话。
“是，素质真是差，我见他都是虫族，在我脸上排基地。”夏老师边洗碗，边抱怨。
“没有。”夏凝把锅扔进了水池里。如是说。
“有素质的，还打goodluck，上周三早上我和他打了一晚上。看我赢不了还专门让我赢了一把。”
周三？夏凝那天差点自杀了，绿眼睛也是那天死的。
夏凝用夏老师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
转身朝门，准备离开厨房。
“你觉得AI会干出这种事情么？”我问夏凝。
夏凝停在了厨房门口，并没有在往出走。
“这不是人工智能会做的事情。”夏凝说。“Cosin显然是个人类。”
无论是在游戏里嘲讽她人，还是故意放水让别人取得胜利，这些都不像是AI会做的事情，但他的战术风格又真的很是奇怪。
“你看过Cosin的Replay么。”我问夏凝。
夏凝的确是一个有天赋的游戏玩家，如果能持续的练习的话，说不定可以发展成职业选手，她的确拥有不少令人羡慕致死的先天优势。
“看过，对视野的极端追求。”
夏凝总结了他的战术。
“对情报的近乎病态的控制欲望。”
我补充。
这的确像是AI会干的事情。
对于星际争霸2这个游戏来说，只要前线的操作过关，知道敌人的战术和兵种配置，通过运营来生产克制的兵种，就完全不会失败。
而Cosin用着非人般的完美操作，近乎病态的情报获取，熟练的战术应对，以及强到爆炸的多线协同能力，在天梯上随意的蹂躏其他玩家。
但是他又跟其他玩家一样，会在胜利的时刻被感情控制，干出诸如“砸矿骡”，“太阳拳”，“脸上拍基地”，“部队跳舞”等嘲讽他人的举动。
“你还是认为Cosin和罗韧的死有联系？”
夏凝转过身，面对着我，如是问道。
“是的。”我说。
“也许吧。”她没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她的瞳孔扩大成了正圆，如果今天不是阴天的话，应该可以看到和她瞳孔一般的月亮。
之前又说法，猫的瞳孔是根据月相变化的，但是这种说法是假的，猫的瞳孔是根据光照强度来变化的，我面前就有一只猫，如果我用手机手电筒照她的眼睛的话，她的瞳孔会立刻变成一条缝的吧。
虽然我这么做之后，大概率会被她欺负一番。
“你喜欢星际争霸2么。”我问夏凝。
“不。”夏凝斩钉截铁的说。
她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将她圆形的瞳孔遮蔽起来。
“那你为什么玩，而且玩的不少。”
“没有书。”她说。“明天去书店。”
“啊...书架上不是有不少书么。”
她把眼睛睁开，抬起手，整理了下自己耳边的毛发。
“都看过了。”
“打星际只是为了缓解她无聊人生中的无聊而已。”
夏老师洗完了锅，把我拿过去的盘子扔进锅里，叮当作响，他边洗盘子边讲。
“这个世界是如此之无趣，是吧，大家都活的很无趣，如果不找些有趣的事情干，大概会无聊致死的吧。”
我不喜欢这个话题，夏凝刚刚从自杀的阴影中走出来，夏老师却在强调着生命的无趣。
“我觉得生命很有趣的。”我说。“那星际争霸很有趣，你为什么不喜欢星际争霸呢？”
虽然是夏老师一直在替夏凝发言，但我还是向夏凝提出了问题。
“不一定要喜欢有趣的东西。”她说。“有时，不得不去做有趣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