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虚构界的精细结构常数
“诶，放学了，要去后门喝呗奶茶嘛？”
坐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侧身面对我，滔滔不绝的讲着地球三十几亿年生命历程的的Elisa老师，忽然听见了下课铃。她的讲授戛然而止...Elisa从我面前的桌子上跳下来走上讲台，向坐在实验室内的生物竞赛三人组提议道。
我不是很介意她把生态学讲成了古生物学。毕竟竞赛的书籍上没有提任何的古生物的故事...Elisa也并没有说过自己到底是什么教授。倒是学生之间众说纷纭...刚才下课的时候回教室取书包，班里几乎所有的讨论都和Elisa有关。有人说，她是学病毒学的，还有人说她和星野龙之介一样是搞发育学的，但那些只是推测和道听途说而已。Elisa的教授身份说不定只是个假身份而已——她之前还是交大学经济的学生呢。
“啊...好啊。”
这么说的是韩语冰。
韩语冰昨天早上还给我说，她再也不想喝奶茶了，今天又第一个答应了艾老师的邀请。或许是碍于师生间的面子吧。
不过，仔细思考一下，韩语冰平时不去喝奶茶的原因基本是学生会的各种繁忙事务占用了大部分时间。现在，小奥基本上接过了校团委交代的所有工作，我们的韩会长也能闲下来了...
说道小奥...不知道她父亲怎么样了，没了苏瑶光，我们就彻底没了曙光黎明那边的消息...就连苏瑶光本身的消息都得不到了，Rena朋友虽然现在也在给曙光黎明打工，但是看上去她就像忙破了脑壳的韩语冰...最大限度的保持着她的沉默。
“韩语冰你真好，走，即刻出发！小陈宇小夏凝也去嘛。”
“我...我无所谓。”
其实我是不怎么想去的，10月的生活费还是要省着花。
“我请客啊小陈宇，怎么能让自己学生付账呢？”
我偷偷瞟了一眼坐在靠门位置的夏凝，但她的视线刚好聚集在我身上。
“小夏凝~”
“好。”
夏凝出人意料的答应了。
“太好了夏凝。”
Elisa要比女高中生更像女高中生，她开心的跑向门边，用手撑着夏凝面前的桌子，翘起了左腿。
“收拾书包！”
在前往后门奶茶店的路上，艾老师一直和韩语冰走在了前面，走的特别近...她俩个子差不多，真的很像是放学一起回家的高中生。如果在牵个手的话...
这里有一个相当大的文化差异存在。若是在东洋的某个岛国，女子高中生走在路上要是手牵手的话，大致上会被看见的人认为是LES。但是在中国，女子高中生之间手牵手是一件相当正常的事情，课间下楼买水买面包的时候，经常可以看见女生们两两牵手或者挽着胳膊，上厕所的时候也是。
女生上厕所的时候总是结伴而行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一个千古谜题，我的好奇心总是驱使我去搞清楚这件事的原因。但是碍于一些面子上的问题，我很难开口向女生去咨询这件事情，而唯一我能完全不顾面子问起这件事的女生——我身边的夏凝，她完全不会跟她人结伴去上厕所...人类的女生为什么要结伴上厕所可能对她也是个未解之谜。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Elisa挽住了韩语冰的左腕。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禁断的师生之间也是女孩子之间的恋情？”
霍泛平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我和夏凝的左侧，看似自言自语，却实际上再跟我们两个六班课代表说话。
“恋个屁哦，霍泛平，你是百合脑么？”
我回应道。
前面的二位离我们的距离蛮远的，我这么说她们应该听不见。
走在前面的韩语冰回头，笑着看了我们一眼...眼睛里带着一丝“遗憾”的目光，在英文里面，抱歉和遗憾是一个词，所以韩语冰大抵上是在道歉。“抱歉啊，把你俩晾在后面”韩语冰当然不是一个会把同伴晾在后面的人，但怎么说，似乎我和夏凝都已经习惯被人晾着了。
“不是，只是新来的女老师和学生会长走的这么近绝对是具有扩散度的八卦而已。”
是啊，这小子是个八卦机器，干脆叫他四象算了。
霍四象。
“诶，我问你，你们今天竞赛课怎么样。”
“我全程梦游，谁知道怎么样。”
实际上没有，Elisa讲的生物和生态系统演化还蛮有意思的，但是我也只听了Elisa所讲的知识，对于Elisa本人，我并做不出“怎么样”的评价。
“夏凝酱呢？”
他忽然向夏凝提问。
“酱...”
夏凝忽然楞了一下，露出了一丝微笑。
“一般。”
夏凝给出了她的评价。
“好，那现在两位课代表的意见都收集完毕了。再做一个纵向对比，比起夏澄老师，你觉得艾泽蓝老师...”
“五五开。”
夏凝的这个评价可以说是相当高的评价了...毕竟夏澄老师的教学水平可是得到了六班和四班大部分同学的一致认可。
“五五开可还行，我卢○伟没有开挂。”
“不要消费过世主播。”
我插了一句进去。
“喔喔...”
霍泛平若有所思，然后加快了他的脚步，走向了前面的那二人。
我的手机这时响了，Rena发来了短信。
-今晚几点回来
她问。
-可能会晚一会，我和韩语冰还有夏凝要去后门喝个奶茶
我回答道。
-喝奶茶，好现充啊陈宇，我也想喝奶茶啊
我在脑中脑补Rena酸酸的语气。
-那你过来啊
-你说的？
我刚按下发送键，一阵偏头痛袭来...我手机的蓝牙被自动打开了，接着在视野的左下角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十字。
“你怎么了。”
夏凝问我。
我晃晃悠悠的走了两步...看见了穿着我校校服的Rena。
她的身体泛着蓝光，提醒着我那身体是虚无的东西，是只存在于我脑中的幻象。
“哇喔...”
我听见了Rena声音。
她规规矩矩的扎着学生应该扎的马尾辫，发圈也换成了朴素的粉色皮筋，他穿着黑色裤袜，没有改短的裙摆与膝盖对齐，一副优等生的样子，和她的一头金发完全不匹配。
“我的妈呀...”
“陈宇。”
夏凝听上去有些担心的问候了我一句。
“没事，是Rena。”
我对夏凝说。
“你们学校有点大的啊...”
“比新中小多了，也就操场比新中大一点，就面积上来讲。”
夏凝没在管我，继续沉默着走向前去。
“哇，你跟夏凝二人世界啊，那我不打扰了。”
“不不不，没有，就是普通的放学一起回家顺路。”
但，男女两人同时走在前往后门的路上，身边没有其他人，而且目的地是奶茶店...这足以成为德育处怀疑你早恋的现实依据了。
在夏凝看来，我现在正对着空气说话吧。
“这几天你都去哪了。”
夏凝忽然问，不知道在问谁。
“唉...我...做一些结构预测和病理上的东西...反正ARS已经快结束了，我过来给自己放一会假还不行么...难过，在家里给你们做牛做马，在曙光黎明给人累死累活，人啊，不知道感恩真的很恐怖，烦死了，出来散散心。”
夏凝能和Rena交谈？
我愣住了，Rena不是只是存在于我脑子里的虚像么？
“你楞什么，转告给夏凝啊，你指望她能听见你的心声？”
“哦哦哦，Rena说她给曙光黎明打工忙的要死，现在抽空出来散散心。”
我对夏凝说，
“保真度太低了，我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Rena抱怨道。
“苏瑶光怎么样了。”
夏凝忽然提起了那件事...
“啊...苏瑶光...苏瑶光...我...我也不知道。”
Rena的声音略显慌张...
“Rena说，她也不知道。”
“唉...”
夏凝叹了口气，但她的表情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
Rena不语。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沉默着看着前面嬉笑着的两个人，走出了校门。
Rena格格不入的斜挎着制服包，和这群背着结实而厚重书包的学生完全混不到一起去。
“那个是Elisa吧...应该不会认错的...Elisa怎么在那里。”
Rena貌似忍了很久，如是问我。
“Elisa出院了，然后说是受夏澄的邀请来给我们当生物老师，现在正在做自己优秀的教师的形象呢。”
“哇哦...Elisa...命真硬啊。”
前面的两人放慢了脚步，等待着走在后面的我与夏凝，我们几乎同时走进了HWF。
后门奶茶店，可以预料到的人满为患，成群结队的女生，少许男生，其中还有一团人是熟悉面孔。
“诶...这不是夏凝么？怎么来喝奶茶啦...诶？？还有...艾老师？”
“呀吼~你们好啊，我想想，张筱筱，是吧。”
艾老师直接钻进了我们班女生的团体中，和她们攀谈了起来...
高中的老师要树立自己的威严，不能和自己的学生平起平坐，要有权威，这是我一直坚信的教育理念，而且我认为这个学校的大多数老师都是如此坚信的。但Elisa不一样，她故意的降低自己的身份，和学生打成一片...不论是故意不布置作业也好，和学生聊生活琐事也罢...
“你们刚才聊什么呐，那么开心。”
我设法占领了一个没人的四人桌子，把书包放在了桌子上宣誓主权，然后对着眼前正在看菜单的韩语冰说。
“艾老师再给我讲，夏凝小时候事情啊。”
“什么事情?”
刚刚坐在我旁边的夏凝脸上瞬间出现了惊异的眼神。
“啊，艾老师让我保密啊...嘿嘿...八卦是不好的我知道，但是...夏凝小时候的事情什么的根本无法抗拒啊。”
“Elisa...”
夏凝默念着，站起身，面对着在柜台的Elisa，她看了韩语冰一眼，又坐了下来。
“算了。”
她接着说道。
“哇哇，奶茶店，放学之后的奶茶店，真青春啊！”
Rena在我的视野里兴奋的跑动。
“都是高中生啊，哇，还有情侣在角落的两人桌秀恩爱，呀！”
“我也想和...”
Rena忽然停顿了一下。
“嘛，我也想喝最新推出的蓝莓特饮啊...啧，好蓝啊。”
“那个蓝莓特饮我感觉颜色就像硫酸铜的浓溶液...我感觉我生理上厌恶那个东西。”
我回应道。
“Elisa和同学们关系很好啊...”
Rena注意到我把视线汇聚到了Elisa身上，如是说道。
我视野左下方的蓝色十字稍微晃动了两下。
“是啊，明明是第一天上班...她要不是老师的话估计会直接被保安拦在门口把...”
“谁知道。”
韩语冰坐在了夏凝对面的凳子上，而艾老师，她端着放着四杯奶茶，两盒鸡米花的餐盘，走向了我们的桌子，我把桌上的书包撤走，艾老师就坐到了我的对面。
“不要客气呀，吃！吃好喝好！才能好好竞赛啊。”
Rena在我意识中的幻体，站在桌子旁的空位，手里拿着她刚刚说想要和的蓝莓特饮，用吸管摄取着那杯东西。她盯着桌子上的食物——但事实上她和我共享着视觉。
夏凝毫不客气的拿起一杯奶茶，用吸管扎开，用了不到10秒钟就把塑料杯子里的东西喝的一滴不剩了。
“今天我想去见见Rena啊，去你们家啊，Rena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大的忙，不去好好道谢说不过去啊，是不是，所以干脆一会一起打个车，去你们那边。”
“不用了，我可要现在就给Rena打个电话，你可以在电话里跟她道谢。”
事实上，Rena现在正倾听着这段对话，要道谢的话直接冲着桌子旁边的空气道谢就行了。
“诶...这种大事情当然是要当面道谢了。”
“想要当面道谢去我们家也不行啊...Rena又不住在我家。”
“我刚从巴尔的摩飞过来，你要让我飞回加州去么？”
面前的Elisa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但这个甜美的笑容是为了掩盖虚假的谎言，她根本就没从巴尔的摩飞过来。
“总之，不能麻烦艾老师是吧。”
“不不不...不算麻烦的，实际上...夏澄答应我让我在他房间里住两天。”
“就算夏老师...啥玩意？？？？”
住两天？
“是啊，我刚来没地方住啊，总不能天天住宾馆吧，那也太奢侈了点吧，所以就...诶嘿。”
我警觉的扭头看向旁边的夏凝。
夏凝已经付诸了行动，她举着手机，正在和某人通话。
“你让Elisa住你的房间！”
夏凝对电话那头发出了质问。
“这不是陈宇同意不同意事情吧！”
她的声音蛮大，整个奶茶店的都因此安静，夏凝也成为了众多目光的汇聚点。
“好...好...你厉害...陈宇他妈也厉害...”
说着，夏凝挂掉了电话。
“诶呀没事的啦小夏凝，我又不会吃了你，是吧。嗯？”
夏凝没对这句话产生很大的反应。
“是，你想吃我早都吃了。”
她闭着眼睛说道。
“别害怕啦，我现在有更好的猎物啦。”
Elisa也闭上眼睛，露出牙齿，笑着。
“夏凝...你这是同意了？”
我说。
“诶，艾老师也要住到陈宇家里么，好啊，陈宇家越来越热闹了，我都想住过去了。”
韩语冰跟着瞎起哄起来。
“这什么怎么一回事？”
在一旁的Rena幻象，手捧着特饮，如此质问我。
“啊...”
夏凝只是发出了一个单音节词。
“太好了！喔，小夏凝最好了，我就知道，不会忍心让你最爱的Elisa风餐露宿的嘛。”
“我不爱你。”
“诶，好过分啊小夏凝。”
夏凝睁开眼，尴尬的笑了笑。
“这事你做决定。”
“我做决定？”
“那是你家。”
“我...那我...”
我不知道夏凝和Elisa之间有什么矛盾，但是...貌似她之前和她父亲在校园里见面也是这种状态吧...所以...
“那我同意了...哦？”
我试探性的说。
夏凝面不改色。
“我真的同意了哦？”
夏凝依旧面不改色。
“那就这样吧...艾老师...你有什么行李么...”
“耶，行李我让对策组的下仆送过去就好啦，现在赶紧喝完奶茶，或者拿着奶茶出发吧，小韩语冰明天见哦，我明天给你讲夏凝12岁的时候...”
“安静！”
夏凝严厉的对着Elisa吼叫了一声，就威严上来看，夏凝更像是老师。
Elisa很听话的闭了嘴，留下了一脸懵逼状的韩语冰，举着奶茶没有搞清楚状况。
“嗯...”
Rena在空隙中，发出了深思时，有时会发出来的声音。
我可能做出了一个错误决定？我想。
“哇，好大啊陈宇少爷。”
好大是指建筑面积。
Rena给归家的我们开了门。走进玄关，我闻到了青椒小炒肉的香味。
我视野中的蓝色十字叉伴随着一阵偏头痛消失，然后Rena的相貌出现在了客厅电视机上的屏幕上。
“多做了一份饭啊，Elisa小姐，请问前来有何贵干？”
“当然是来感谢你的啊，你高超的手术技巧救了我的命，这会间接的救很多人的命啊。”
Elisa把自己西裤下的皮鞋脱下来，放在了鞋柜旁边，穿着白色袜子走在了客厅地板上。
“啊，Elisa，这里有拖鞋。”
“没事。”
“Elisa？”
Elisa走进了客厅，抬头看着客厅里的那个摄像头。
“嘛，除了道谢这件事，我有一件事想问问，就是罗韧怎么样了。”
“罗韧怎么样大概已经不管你的事情了。”
“怎么不管我的事情了啊，罗韧的电子化没我的帮忙你能成么。”
“你没我的手术能活么？”
“不能这么聊天啊小Rena，我知道失去自己所爱的人很痛苦，但是你总不能把这痛苦转移到别人身上吧，你看，这就是我一直不谈恋爱的原因啊。”
“你说的对，那我告诉你，失败了，电子化的罗韧是残次品，不完整的东西，我没有在怪你，那是罗韧自己的上传方法有问题，他要是自杀之后把自己脑子速冻起来在上传说不定能好很多。”
“是啊，当时我也是这么说的。但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他要趁着最后的这些个时间多陪陪家里的那位啊。”
Elisa忽然换了个腔调，她的语气变得平缓...缺少张力，就像是被苏瑶光附体了。
“他，经常在面前Rena来Rena去的，说实话的都有点嫉妒你，我也像被人Elisa来Elisa去的啊，唉，多好的孩子啊。”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还要协助他。”
“谁知道他要自杀啊，真的，给我付钱让我做手术我都不问原因的，他也没告诉他备份了意识要自杀啊。”
“可你刚才说，‘最后的时间’你知道那段时间对于罗韧来说是‘最后的时间’，你难道推断不出来他会选择怎样的结果么。”
“当然么有，我超级迟钝的，谁知道他上传了意识是怎么个结局。要是我知道他会自杀，肯定给他推荐一个比跳楼舒服一万倍还能把尸体留下的方法，那么好的孩子，那么好的身体，烧掉实在是太可惜了啊。”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Rena的腔调也变了，她变得极其不开心，甚至还有些愤怒。
“没有，我只是想说，身体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不要浪费。”
“呃...”
“我没说错吧，小Rena。”
“没有，但我听着很难受。”
“我能理解你的难受，但你也想要一具躯体对吧。”
“我不想要躯体，我现在这样蛮好的。”
Elisa不把自己当外人，她坐在了沙发上，抬着头望着天花板的摄像头。
“这里有一封信，是罗韧真正的遗书，我也是在他死后才收到的，所以就不要再因为我没有制止罗韧自杀这一事对我有过多的埋怨和抱怨了。”
Elisa用沉重而严肃的语气说。
“我没有拆开看，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是吧，在你们看来，但不偷看别人信件的尊重活着的人隐私，这种道德感我还是没有丧失的。”
“感谢您把我当人看。”
Rena说。
“说什么呢，我的孩子，还是说你真把自己当成了战术AI小姐？哈哈哈哈。”
Elisa忽然转变口气，笑了起来，她从自己的衣服兜里掏出一对折信封，展开，放在了茶几上，然后走向了餐桌。
“吃饭，饿死啦。”
她说道。
“这是Rena做的饭。”
我说。
“哇喔，怎么做到的。”
“厨房里有一套机械臂系统。”
夏凝说。
“和手术台上的那一套很像。”
“喔，那就对了，做饭比做手术难多了，厉害啊小Rena。”
我走进厨房，把熬好的稀饭盛进碗里，Rena炒的菜都已经装好了盘。
我一趟一趟的吧食物从厨房运送到餐桌上。
Elisa站起身，跟我走进了厨房。
“Rena，能让我看看那套机械臂嘛？”
厨房上方的橱柜门打开，四只机械手从中伸出来。
“哇哦，帝兴的东西，蛮精致的，不过比夏澄的那只落后了一个世代，这玩意应该是非卖的，也不知道罗韧怎么弄过来。”
“帝兴？这东西不是曙光黎明的东西么。”
“啊，曙光黎明拿来的生产线做这个，这是帝兴生产的，技术是来自于曙光黎明而已，FDA很难搞啊，医疗器械又不能代工。”
“哦？”
“没关系了这些事情，反正帝兴已经被中国分部收购了。”
“帝兴被收购了？被曙光黎明？”
“是啊，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大概05年，毕竟曙光黎明的那群家伙早都想进军机械人工器官这边了，只不过看上去这两家公司还在独立运营而已。”
“帝兴是曙光黎明的子公司？”
“差不多是啊，你上网查查就知道了呀，小陈宇消息真是不灵通啊。”
“啊？？”
“哎呀，赶紧把饭弄出来。”
Elisa端起两个盘子，准备走出厨房。
“你和夏凝关系看起来很不好啊。”
“没有，啊，我最喜欢小夏凝了，小夏凝也最喜欢我了。虽然小夏凝可能和小Susan玩的多，但是她不会就这么无情的不喜欢我的。”
“呃....那为什么她对你的态度那么差。”
“啊，那是差么？没有很差吧。”
Elisa说。
“对于夏凝来说，冷漠才是最差的态度吧。”
“哦？”
“一个人对你重要的时候，你才会对她倾注情感啊，更何况，小夏凝的情感那是春天的雨啊，春雨贵如油啊。”
她说着走了出去。
我去，她说的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在里面，我甚至要被她说服了。
我没有被说服，是因为在人类的百感之中，还有一种感情叫做仇恨。
仇人固然对一个人来说很重要，但是你又绝对不能说一个人对你很重要你关系就会和他很好。
“夏凝和你有仇么？”
“没有，非要说有的话，那也是早已经化解的就仇恨了。”
Elisa说，她已经走出了厨房门，她说的话，门外的夏凝也能听得见。
“小夏凝吃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迅速啊。”
“是啊...”
夏凝说。
“我也吃饱了，呐，小Rena，要不要读一读罗韧的信？”
“不想读...”
“那就算了？我帮你处理掉嘛？”
我自告奋勇。
“不不不...不要处理掉。”
“那?”
“放起来吧，或者拆开...让夏凝用最没有感情的语气帮忙读一下，实在不行你们谁用苹果的让Siri读一下。”
“wows，AI小姐觉得自己读别人写的信感情太丰富了。”
Elisa如是说。
“好啊。”
夏凝却答应了她。
“我读没关系吗，我会知道信的内容。”
“没关系，你当着大家的面读吧。”
“好。”
夏凝起身，走向了桌子前。
“诶，等等...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内容你就直接跳过啊。”
“什么是不合适的内容。”
“就是...公认不合适的内容...”
“好。”
夏凝坐在了沙发上撕开了信封，把信拿了出来。
“不要...信对着摄像头。”
Rena说。
“好。”
“开始吧...”
夏凝面朝摄像头，举起了信件。用毫无感情的，偏向中性的声音读到。
“Rena，非常抱歉，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真的死了，真的，死了，我托Elisa小姐在我意识上传失败的时候将这封信递交给你。我想给你说的是，请不要自责，也不要去责怪Elisa小姐，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而已。我真的非常抱歉，我知道在你看来放弃身体上传意识是一个何其愚蠢的决定，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能够永生，永远和你在一起的方式。我终究是要死亡的，只是早晚问题，现在，我的失败只是让死亡提前了而已。请不要为我悲伤，Elisa，以及帮助你看见这封信的人，以及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值得让你去付诸爱的人，所以请像你所说的，自由，作为自己自由的活下去吧，这就是所有我要说的了。”
“哦...”
在夏凝结束完朗读之后，Rena只是哦了一声，就没在说什么了。
我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把它们放进厨房的水池里。
我在擦桌子的时候，看见在沙发前的Elisa伸了个懒腰，然后围着茶几在客厅里转了一圈...
“怎么，晚饭后死气沉沉是陈宇你们家的传统么，有什么传统娱乐项目啊，给我说说。”
Elisa说。
“没有。”
沉默的确是我家的传统，我家向来只有我一个人，要做什么事情来结束这样的死气沉沉，我实在是不知道。
不过这样的死气沉沉，说不定也蛮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