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单层脂膜下的仇恨暴聚
（接上文，苏瑶光视角）
关闭疼痛传感器。
能对这具身体下达命令的只有我一人而已。
不管这身体是谁制造的，是谁维护的，现在，此刻，它都只属于我一人。
“Su，你...”
Rena的声音进入我的意识。
我是不会现在撤退的。
“没，也许我能帮助你，杨找到了从03年项目开始以来的机械身躯的设计方案，说到底，这东西不是用来战斗的。”
我的这身体也不是设计用来战斗的。
这是对人类脆弱身体的模仿而已。
柔软的肌肉，会被大压强和高温低温所伤，脆弱的组织，一旦结构被大幅度破坏就会失去系统完整性，彻底崩溃。
被石头砸到，会死，被锐器贯穿，会死，被爆炸的冲击波震碎内脏，依旧会死。
用这种看起来容易死的方式永生？
别开玩笑了。
“在一七年之前，设计的仿生人能源中心都在腹部。”
我明白，Rena，我还知道做出这个设计的人是谁，沿用这个设计的是谁。
前者是我面前的无面之人，后者是我自己。
“破坏腹部。”
Rena冰冷的说了一句。
当然还有破坏大脑，但如果破坏大脑，我的行为就是杀人了。
我只是想把他缉拿归案而已。
我面前的无面之人没有冲过来打击我，他在等我先出手，他的身体虽然力量比我高，但机动性不高，先出手只会降低他的攻击能力。
他给我了足够时间来撤退，我却没有选择，和他战斗只是我的选择而已。
“我们已经把这里包围了，他逃不掉的。”
“他会引爆这座楼，在混乱中离开...”
我说。
我握紧了拳头。
“我想要一把锐器作为武器。”
我将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对不起，我没法提供给你，但我也承诺...”
我飞身迅捷向前奔袭，右手拳头直指他的咽喉...只要摧毁了大脑和身体的连接，有没有能源中心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一声清脆的金属震荡声传导进了听觉感受器。
无面人用他的左手狠狠抓住了我的手腕。
压力，不存在疼痛纯粹的压力作用于我的手腕...让我的大脑相当不适应。
加力。
肌肉再加力。
|警报：右侧腕部结构受损|
单靠握力，就...
|警报：右侧小臂内侧肌群受损|
我用左拳猛击他的腰肋...
拳头作用到了坚硬的物质上，面前的这位也并没有因为疼痛松开抓住我右腕的左臂。
我不知道这样的打斗有什么意义，我们没有痛觉，甚至连反射都可以关闭掉。
他挥右臂——尖锐的电机马达声从他的关节处传出，迫使他的关节转动，挥像我的脑袋，气流扰动的声音警示着我的大脑，我低头，躲开他的，他的拳头并没有因为未命中目标而撤开，而是沿着运动轨迹，挥舞到了自己的左肩上。
左肩剧烈震动，震动透过损坏的肌肉，从金属骨骼上传导到了我的肩膀。
他复位右臂，抬到了我的头顶。
这是一个机会。
我左拳挥向那家伙，击中了他的脑袋，他低估了我身体的反应速度。
重量，左臂传来的是重量感。
重拳让他失去了重心，我左臂感受到了向前的力量。
他拽住我，靠我维持住了重心。
落下的右拳并没击中我的头颅，而是因为身体的倾斜击中了我的右臂。
|警告：右肩部关节受损|
|警告：右肩部关节功能丧失|
|警告：右侧锁骨断裂|
|警告：右臂运动功能丧失|
我的视野角落一连弹出了四条警告。
该死的警告...挡视野。
关闭警告。
|无法执行，受损区域过多|
“苏瑶光，不能被他牵制住。”
我当然知道。
执行脱离程序——右臂。
我的右臂从身体上脱离了下来...无面之人失去了重心的向后退了几步。
“他的动作很机械，我会帮你，最大限度的预测他的攻击。”
Rena的声音进入了脑海中。
红色的运动预测线出现在了我视野之中。
红色的身影，逐渐调整好了自己的身体位置。
“金蝉脱壳可还行。”
“苏，绕后。”
明白！
我后退两步，向前弯曲身体，做出要冲击他的姿势，这一切都是欺骗，我要用他侧面的墙壁快速的变向。
他向前沉下身体，Rena标记出他身体重心的位置向下前方移动着。
“就现在。”
我猛蹬地面，冲向了他的左侧，我依靠着侧面的走廊墙壁，迅速变向，来到了他的身体后方。
但是在我面前的是...
并不是他的后脑，而是另一个正面。
液压和电机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他的手臂向后摆动，挥舞我的右臂。
我自己的手臂被他拿着挥向了我。
迈腿下蹲。
呼啸的风从我的头上掠过...
我后撤了一段距离，为了不与他纠缠而脱离下来的手臂成为了他的武器。
这是一个不分正反面的对手，他的腰部前倾还是后倾，对于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我...
“有点难办了啊，苏瑶光。”
这时候撤退是不可以的。
一定不可以的。
无论如何都是不可以的。
他的左手挥舞的着我的右臂，既然对他而言不分前后，那分左右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无所谓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了。
总之吧，他挥舞着我的手臂，缓步向我移动，挂在手臂关节处的红色仿生血液被甩出来，血点，沿着他挥动的路线形成了向外扩散的弧形，我的脸上，我的身上，也溅了血，我能感受到液滴在身上的那种独特的压感。
我用广角镜头捕捉到了我已经近乎碎裂的右肩。
虽然身体已经封住了那边的血液循环，但还是有红色的血点沾染在了向身体外侧突出的，有些许金属光泽的锁骨上。
检测第一肋，第十二肋，结构完整性。
奇怪，没有疼痛，恐惧也跟着消失了，我冷静的看着自己的残破躯体，感觉就像是看着摔坏了保护钢化膜的手机。
“肋骨结构完整，左侧胸肌受损，胸腔气密性正常。”
Rena对我播报到。
你有什么好办法么？Rena？
“我的好办法是，点到为止”
“已经没有点到为止的说法了。”
脱离左侧第十二肋。
我对我的身体下命令。
“你要干什么，苏瑶光！”
我需要一把可以与之抗衡的武器。
Rena...
我的左手背到背后，撕裂了我背部的皮肤。
我将手指深入到了仿生肌肉组织之中，从穿过了那层软弱的筋膜组织，食指和中指穿过顺滑的下后锯肌，撕烂了胸膈膜，然后溢出血液沾染的肌肉中抽出了那根肋骨。
第十二肋，坚硬的富有韧性的钛合金，有着尖锐的头部。
现在，在我的手里，握着的不是某种仿生运动器官...
而是一把金属匕首。
只要刺入那家伙的腹部，一切就结束了。
“啊，竟然还设计了肋骨，真是用心啊，要是有机会，我真想把你背部的皮都拔下来，好好观察一下你的背部肌群，啊，一定很性感，反正肯定要比你胸前那个已经影响到运动的多余设计性感多了。”
哼...哈哈哈...
对不起了，那是不可能的。
Rena...背部肌群完整性。
我感觉我的腰部和背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动了几下。
“你手法不错，用于运动的肌肉都还能用，仿生肺已经失效了，我现在启动膜肺，血氧正常。”
Rena的声音稍微有些颤抖。
这种情况，作为一个战术AI，更应该冷静才是，Rena，你那么紧张干嘛...
“我有些怕，你这刚刚回来，要是又挂了，我...夏凝第一次和第二次失去你的时候就已经很消沉了。”
你放心，我是那么容易就会失去的东西么？
“就算你现在怎么破坏你的身体也死不了，但是要是你那钛合金脑壳里的大脑被砸烂了，那可是神仙都救不了，算我求求你了，后撤吧。”
后撤是我正在干的事情。
我后退着，拉开了我与那家伙的距离。
我注意到我的胸腔已经不在起伏，那是仿生肺失效之后的结果。
说到底，仿生肺也只是让我更像是一个人的东西，这身体没了仿生肺照样可以让我存活下去，甚至存活的更好——膜肺耗能低下，配有血泵，还能承担肾脏的功能。
但众所周知，人是脆弱的东西。
被匕首刺入，会流血，流血，会死，器官破坏，会失去能力，失去能力，会死。
这些都还算好...
生病，会虚弱，会痛苦，会死。饥饿，同样的。缺乏睡眠，搞不好也会失去生命。
我也不知道那部电影中说过，战斗的时候，要把自己的脆弱都抛弃掉。
现在，也许我有这么一个机会。
抛弃掉脆弱的东西。
“但你抛弃掉的可能是别人正在渴望的东西也说不定。”
Rena读出了我的心声。
我继续后退，他也缓步逼近我。
他应该是能跑的，但是却像某种恐怖影片里鬼怪一样选择缓慢逼近。
我的心中没产生恐慌，反而是一种奇怪的感情正在兴起，并且燃烧着。
“Susan，你脸上表情很奇怪啊。”
我想开口回应无面人一句，但我的肺用不了，我也无法发出声音。
关闭面部肌肉微动，不...关闭表情表现。
“嘿，苏瑶光，这样会让那个你脸上的奇怪的表情固化的。”
Rena善意的提醒着我。
无所谓的事情。
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味道...也许是灰尘，也许是仿生血液，也许是爆炸物。
仿生血液的味道和人血是不一样的，人的血，我永远忘不掉那味道。
当我的脑袋浸润在血中的时候，血腥味是我唯一存在着的感官。
血腥味是我世界的唯一。
关闭嗅觉上传。
嗅觉消失了。
“其实你现在想撤退可以撤退了，你后面就是电梯井，电梯已经拆除了，当然，为了爆破作业，我是不会引爆楼房把你压在下面的，再说，压在下面也压不死你，你说是吧。”
“跑吧...Susan，我们还都有未竟的事业。”
“苏瑶光，不能在退了，身后是电梯井。”
那你有什么策略。
“策略是有一个，17年之前的功能系统都设计在了腹部，这是刚查到的资料，你胸前的东西是没用的设计，这是他刚才说的话。”
你想让我赌一把？
“没关系，你还有机会，他的力量还不足以直接破坏你的脑壳。”
但如果我彻底失去战斗能力的话，结局依旧是死亡，不是么？
他第一次尝试杀死我失败了，现在，第二次尝试，或许已经是第三次尝试了。
第二次的时候，夏凝为我挡了枪。
哈...哈哈...
我逐渐理解了那种奇异的感情是什么。
仇恨。
那种被应该隐去，被消解掉的奇异感情。
它像是某种被点燃的燃烧着的东西，不不不，这种比喻毫不恰当。
它像是某种在心中忽然沉淀的东西，像是石头一样忽然重重的砸在了心中。
“你心跳在加快。”
Rena说。
关闭激素模拟。
那种类似于仇恨的感情忽然消退了一些。
现在，我的眼里，只剩下无面人的身影，以及毫无征兆的在我的面前蠕动变换的红色预测线，还有蓝色的重心标记——它在平稳的向我移动着。
我要上了。
我对Rena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