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啊!”
芙兰达爆发出尖叫。
如果说之前发生意外时是惊慌失措的话,那此时此刻的尖叫声中毫无疑问充斥着恐惧。
即使是那副百灵啼叫都比之逊色的嗓子,也没办法美化具备如此撕裂感的尖叫。
“拿掉拿掉拿掉拿掉拿掉拿掉拿掉拿掉拿掉拿掉!”
芙兰达像蛇一样扭动身子,对着空气使出猛烈的踢击。
一天之内能看到如此多次局长的失态……不得不说“勤务周”还真是厉害。
芙兰达的短靴踹上洞壁,老鼠被惯性狠狠甩至空中,向我这边落来。
如果不是那副惊惶的模样,我真怀疑她是故意的。
老鼠翻滚着落到我头上之前,我用左手一把将它攥住。
“你抓、抓好了!别放手!”
“至于吓成这样吗……”
老鼠在我手中挣扎扭动,那份触感让我有些不适——如果它的体温再温热些的话可能就恶心了。
“你懂什么!这是……刻在绝大多数女生基因里的反感呜!”
芙兰达的腔调微妙地颤抖,像是几乎要哭出来。
没想到矿洞里居然还有这种生物存在……它吃些什么?
话说,这家伙真的是哺乳类吗?我像是握着没有温度的石块。
我将矿灯凑近老鼠,进一步揭露它的真实面目。
不……不对!
和作为它“原型”的那些哺乳类不同,这家伙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毛发。
取而代之的是毫无生机,宛如茫漠的黄褐色。
它的眼球反射着灯光,让人联想到玻璃珠。
“是沙……”
“蜃”字还未出口
沙鼠以门牙狠狠撕咬我的指尖。
“刺啦!”
绷带前端被扯得粉碎,这家伙仍然不依不饶地继续啮咬。
细沙“嘎哩哩”地散落,分不清究竟来源于我的手指还是沙鼠的门牙。
如果换成右手的话恐怕早就血肉模糊了。
“什么鬼东西!”
我将沙鼠甩向地面,它黄褐色的身躯因沉重的力道而轻轻弹起。
随即,沙靴毫无怜悯之意地为它谢幕。
沙鼠的身躯崩溃,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红色雾气在我靴底弥散开。
是“核”被破坏的迹象。
也证明了那东西的本体确实是鼠型的沙蜃。
“这是……沙蜃啊?”
芙兰达蹲下身,开始检查褐鼠的残骸。
“喂……刻在基因里的反感呢?”
“那是对于啮齿类的,”芙兰达白我一眼,“这是沙蜃,另当别论。”
“什么歪理……外表明明很像吧?”
“要透过表象看到本质,所谓芥子须弥,纳米千里。”撂下一句云里雾里的学术语言后芙兰达就不再理我,她仔细地检视着沙蜃残骸,时不时点头若有所思,偶尔还推一下眼镜架。
“嗯……这样……这样吗?”
对着一堆沙子能看出什么?
“路易,我明白了一些事情。”
“比如说?”
“你还记得詹姆说过吗?星砂的开采工程被原理不明的地质异常所阻挠。”
“罪魁祸首是沙蜃?”
“不能打包票,这之间有联系的可能性很大……还有就是,恐怕我们身处的这条甬道都和沙蜃脱不了干系。”
不知深浅的甬道……和这如玩偶大小的沙鼠?
“两者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你之前不是留意到墙上的痕迹了吗?”
“那些线状的凿痕?确实是很多很密集地分布着……”
“那些东西,如果说是以人力一点一点刻出来的话,你怎么看?”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那种数量要刻到什么时候?”
芙兰达点点头:“没错,谁都会认为是不可能的。”
她稍稍停顿:“但是,假如我告诉你,那种短凿线和啮齿类门牙相吻合呢?”
我一瞬间哑然失声。
凿线和褐鼠的门牙相符?
也就意味着,墙上的刻痕全都是褐鼠凿出来的。
以一己之力?当然不可能。
那是投入海量人力都无法做到的存在,恐怕工程所需人数会超过这个隧道的容量本身。
但如果……
海量的“单位”不是人,而是沙鼠的话?
这个甬道所能容纳的沙鼠量显然是一个夸张的数值。
等等。
芙兰达之前所说的另一件事。
“这个隧道,可能是……鼠型沙蜃开凿出来的?”
恶寒令我为之颤抖,冷汗从脊背渗出。
以一人之力不可能开拓深井矿区——沙蜃亦是如此。
数量……
在这黑暗中潜伏着的,恐怕是足以让人心悸的数目!
芙兰达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呲呲……”
“吱吱——”
“叽叽吱吱吱吱——”
“吱吱吱吱叽叽叽叽呲呲呲呲吱吱!”
像是收到了某种讯号般,甬道两端的黑暗中,细微的叫声如浪潮般此起彼伏。
那些声音开始杂乱无章,紧接着一点点汇聚成齐唱,继而化为宏大而嘹亮的尖啸,仿若巨兽怒嚎!
它们来了!
近处的阴影中,无机玻璃球一个接一个浮现。
几十、几百……上千!
最初的那只只是信号……或者说,巡查的岗哨。
而它的叫声与死亡则宣告着沙鼠大军的到来。
不知从何处涌出的褐鼠们依附在地面上,墙壁上,甚至攀援着岩石天花板。
无数只蠕动的小纺锤浩浩荡荡,犹如黑褐色的奔流。
“噫!”
芙兰达怪叫着后退一步,贴近我身旁。
她攥着我的衣角,好像这样就能吓退鼠群。
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回想起渴求烤馒头的麦茶……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是说沙蜃的话就没关系吗?”
“这个数量是人看了就会觉得恶心吧!”
“唔……这我倒是赞成。”我点点头,“不过……没关系吗?贴这么近?”
明明之前都一副根本不想和我呼吸同一带空气的样子。
“虽然路易很恶心,但是那群东西更恶心……它们看起来可不是什么热情好客的主!”
“啊……说得对。”
沙鼠们吱吱叫着,从四面八方将我们包围。
这阵仗光是看就已经让人腿软了,哪怕是普通无害的鼠类也足以震撼人心——更别提密集恐惧效应带来的不适感。
然而它们还并不仅仅是“啮齿类”,而是徒有生物外表的无情杀戮者。
从刚才左手被撕咬的迹象来看,它们显然是沙蜃中具备攻击性的那一类。
我和芙兰达肩并肩后退,靠倒在岩壁上。
“喂!路易!快用你无敌的……嵌合的……什么十分之二十一想想办法啊!”
“是二分之一和十一!”
沙鼠的体型远不如曾在遗迹时遭遇的黑狼,但这个数量叠加下,其体积总量早就远超出“空牙”系统所能击破的规格了。
“二分之一”选项排除。
在这里使用“十一”!
弹头呢?选用高爆式?
可是……矿洞会不会塌下来?
“快点路易!它们过来了!”
来不及思考了!
是死是活放手一搏!
我将手伸向背后。
嵌合!
钢……组——咦?
冷汗从额角狂涌冒出。
我摸索枪械部件的手掏了个空。
本应存在于背后,装载了零件的吉他盒不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