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733年,春。
丹特·波罗推开了窗户,一片花瓣飘落到他掌心中。他用布满了皱纹的手,小心翼翼地捻起花瓣观察着。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花,纯白的底子中中点缀着粉红色,宛如热恋中女孩羞红的脸。他抬起头,窗前不远处有一颗乔木,树木伸出了一根树枝,一直延伸到窗户上方,枝木上长满了这种粉嫩的花朵。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香气,一阵微风吹来,又有几片花瓣落了下来,飘落到地上,铺成了一条花毯。
——这的确是一个神奇的国度。丹特由衷地想着。他走到墙边,抚摸着墙皮,鎏金的墙身散发着熠熠光辉。门被拉开了。与帝国的门前后打开不同,这里的门是左右拉开的。
一个女人拉开了拉门走了进来。丹特很喜欢这种异域的服饰,他询问过,这种服装叫做和服。与普通的和服不同,穿在女人身上的和服将女人衬托出了一种妖艳的美。
原本该紧紧束缚腿部的裙子开了一个叉,露出了女人修长白皙的腿,从某种角度来说倒也让她更加便于行动。肩幅原本该牢牢将她的身体,现在所幸松松垮垮地向两侧歪去,露出了两片香肩。女人年纪看上去不大,像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然而这服装穿在她身上,却又让她有了一种历经沧桑的风尘感。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集合在女人的身上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她的名字叫“凤蝶”,这个国家的人的名字都很奇怪,至少从丹特的角度来看,十分奇怪。
她走进房间,拉上门,跪坐在地上,深深鞠了一躬,说:“不知道先生这几日休息的如何?”
丹特入乡随俗,学着凤蝶的样子做了同样的姿势,回答说:“我休息的很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让我去见到将军呢。”
将军是这个国家最高的执政者,自从来到这个国家后,丹特三番五次提出请求希望见到将军。他的要求从未得到满足国。
“将军这几日一直有要事缠身。”凤蝶又一次俯下身子。丹特皱起了眉头。这个国家的人都这么喜欢这个跪拜的动作吗?诚然,凤蝶每一次的动作都极尽优雅之能事,但是她跪拜的频率……也太高了吧?
“但是,”凤蝶话锋一转,“今天将军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希望能与先生一见。”
——看来要适应这个国家的行为习惯,还需要一段时间。丹特如此想到。
凤蝶在前面带路,丹特跟在后面。凤蝶手里拿了一根长烟杆,她没有避讳有外人在场,烟斗上时不时飘散出一阵白雾。与帝国境内的烟不同,烟斗中散发的烟雾让人不觉得厌恶,反而散发出一股清香。
他们沿着长长的回廊行走着,回廊的内侧一排纸拉门,门上绘有各类图画,有些事简单的花草树木,或是惊涛骇浪,还有是各类丹特闻所未闻的奇形怪状的生物。回廊的另一侧是一个庭院,庭院内种植着在帝国境内不曾见过的植物,体表节节堆叠,针片状的叶子随风飘动。那是一种叫做“竹子”的植物。在庭院中央,两根削去了一半的竹杆垂直放置着,其中一根被削减了头部。水从另一根竹杆中流出,等待尖竹杆蓄满水后,向下坠落,打击到一旁的石坑中,散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重新翘起。丹特喜欢这件器物的名称——惊鹿器。
他们最后停在了一处纸门前,门上刻画着六瓣菊花的形象。凤蝶后退了一步,跪拜下来,说道:“将军,丹特先生求见。”
门内传来了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请先生进来吧。”
“是。”凤蝶拉开了纸门,双手置于腰间,微微下蹲,说:“请进吧,先生。”
丹特走进房间内,房间的四周放置着几张屏风,就像在这件房间中又隔出了新的房间一样。这些屏风上画着的图案让丹特大吃一惊。不同于外面房门上画着的风景名画,这些屏风上画着的竟然一个个人受苦的景象!屏风上的人在痛苦地挣扎着,有的人死于战乱,身上插满了各类兵器,有的人死于火灾,在火焰中翻腾,还有人面露饿殍,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在他旁边,甚至有人在吃人。在每幅画的中央,都有一头九条尾巴的狐狸静静地看着人类垂死挣扎的模样。
“很好奇吗?”浑厚的男中音响起,将军就跪坐在房间的正中央的,他身前放了一张小小的案几,上面放置着两个茶杯。茶杯上漂浮着氤氲的热气。
“这幅画,名为‘地狱变’,”将军说道,“刻画的是人间疾苦,我将这幅画置于此间室,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不可怠政,莫让人间再现此地狱之景。”
“请坐吧,先生。”说是坐,却连椅子也没有。丹特只能跪坐在这个叫“榻榻米”的地板上。刚一坐下,将军就指了指案几上的茶杯:“先生要饮茶吗?”
丹特举起茶杯一言而进。这种叫“茶”的饮料很热,刚一入嘴,丹特就被烫出来眼泪。他本来想直接吐出口中的茶,但是觉得这样很不礼貌。所以他硬挺着咽了下去。从喉咙向下一直到胃里仿佛都燃烧了起来。就算再三忍耐,眼角还是挤出了泪花。
耳边传来了一阵轻笑。他这才注意到房间内还有第三个人。在将军身后不远处端坐着一个少年人,面容俊美,如果不仔细看,几乎错认为一个女性。他的身材瘦小,肤如凝脂,须发皆白,简直像是一个病恹恹的病人。
“白狐,不可无礼!”将军微微转身,怒斥他说。将军同样举起茶杯,然后将茶水泼进嘴里,一饮而尽。他的面容没有丝毫改变,仿佛刚才喝进去的不是热水一样。
被称作白狐的少年跪拜下去,他开口,声音却意外的动听:“非常抱歉。丹特先生,是我失礼了。”
丹特不想在这些无谓的礼节上浪费时间了。他清了清嗓子,缓和了一下自己的疼痛,然后对将军说:“尊敬的将军,想必您也知道,我是从遥远的西方国度,温莎帝国而来。”
将军说:“关于这一点,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先生您说您是从西方的国家而来,但请恕我直言,如果西方真的有国家,我们早就该相遇了不是吗?为何直到今日才有人来造访我们的国度呢。”
“这很容易解释,将军大人,”丹特缓缓说道,“很可惜这里没有地图,所以只能请您自行想象。您知道,从和之国一路向西,将会遭遇到一处连绵不绝的山脉吗?”
“是的,我知道,我们叫这座山为‘凤鸣山’。”
“是吗,在我们这边,则称呼这座山为鲁尔山脉。鲁尔山脉估计有数千米高,连绵不绝的,条件恶劣。鲜少有人能翻过这座山脉。更重要的是,这座山脉上分布着各类怪物、异族。一旦闯入它们的地盘,恐怕是九死一生。更何况,在鲁尔山脉的上空始终分布着大面积的雷云。我国的飞机——是一种飞行的工具——根本无法越过鲁尔山脉。因此,在我国国内,一直有一种论调,鲁尔山脉即为世界的尽头,山脉以东,是无尽的虚无。”
“很有趣,”将军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在我国也有相似的传说,但是理由则完全不同。‘凤鸣山’之所叫凤鸣山,是因为这座山上生活着一种叫‘凤凰’的种族,他们会奏唱出动人的歌声。我们认为那歌声是神的声音,因此这一族也被我们认为是神的使者,凤鸣山后即为神域,如果您说的是真的话,这个传说将会变成无稽之谈。”
“我所说的每个字都是千真万确,”丹特咽了口唾沫说,“在陆地上,唯一能够连同东西方的同道,就是鲁尔峡谷。然而这个峡谷中,还存在着一个城市。那个城市在我国国内被认为是恶魔之城,它的名字是——”
“鹰巢城,”将军轻轻说,“由我们东方的国家在战争中逃难的难民建立的城邦,借助天险据守一方,实在是一座很了不起的城市。事实上,我们也与鹰巢城保持着贸易来往。那就是鹰巢城产出的特殊的工艺品。”将军指了指屏风。那些屏风的骨架并非是木制,而是石制的,成深黑色,但是若是凑近仔细看,会发现实际上骨架呈现透明的棕色。
“看来的确,从陆地上我们东西两国完全灭有交流的可能性,但是海上呢。我国由于历史原因几乎没有发展船只,但是从先生你来的船上看,贵国的造船技术可是很高啊。”
丹特苦笑着说:“海上的道路更不可能了。在我国的东部海域,盘踞着名为‘塞壬’的异族。尽管我国的军队拥有强大的陆上作战能力,但是对这些深海中的族群实在是无能为力。因此我国颁布了‘禁海令’。为了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严禁出海。像是捕鱼一类的作业也只能在近海实行。
当然这些只是原因之一。如果想要东行,只需要摧毁鹰巢城穿越鲁尔山脉即可。但是没人愿意这么干。因为直到十五年前,兰斯大陆都处于战乱之中,试问,人民连基本的和平都得不到,甚至吃不饱、穿不暖,又有什么向外探索的必要呢。”
“说的有道理,”将军反问,“那先生您又为何和之国的呢?”
——终于到了重头戏了。丹特咽了口唾沫,说:“我找到了一条海路,可以安全穿过塞壬的区域,所以我才能来到贵国——”
“先生说笑了,”将军打断了丹特的话,他正襟危坐,言语中充满威严,“我问的是,先生来到和之国的原因,而非方式。”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请问一下,贵国已经看到我来时乘坐的船只了吗?”将军点了点头。丹特继续说:“我想请问一下,将军感想如何。”
将军如实回答:“那艘船的确是匠心独具。恐怕以我国的技术,根本无法望其项背。”
——那是自然的,这个国家虽然富庶,科技水平却极为落后,大概只相当于帝国中世纪的水平。这里的船只,竟然还是扬帆船,更不用提那些简陋的铁器、木制品了。
“我来是带来了一个交易,”丹特不自觉露出了狡黠地笑容,“我愿意为贵国提供我国的技术,让贵国能够制造坚船利炮,甚至制造出可以让人在天空中飞翔的机器。”
出乎他的意料,将军并没有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他只是重新到了一杯茶,举起茶杯,用茶盖刮了刮碗口,然后小口啜饮着,说:“我相信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先生有什么条件就请说吧。”
“钱,”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丹特干脆图穷匕见,“我要钱,足够多的钱。而且,我想在贵国担任与我国交流的大使。”
将军没有答应,但也没拒绝,他拍了拍手,纸门被拉开了。凤蝶跪坐在外面,低着头。“先将丹特送回住处吧,今天我们已经交谈的足够多了。”
就算是丹特,也听懂了逐客令。他脸色黑下去。丹特站起来,走不出几步,他回过头,对将军说:“并非是我的自傲,将军。如果你见识了我国的军力,想必就能明白贵国是有多么不堪一击。我能来到贵国,可能再过几年,其他人也能。到时候,对方是否与我一样和善,那就是未知数了。”说完后,他就离开了。
“有趣的威胁,”说话的人并非是将军,而是一直跪坐在身后的少年——白狐。将军就像木偶一样呆立在原地。白狐站起来,走到将军对面,拿起茶杯,笑着说:“茗茶须与佳人品,这名西方来的客人,恐怕是不够格饮好茶啊。”
他静静等待着,直到纸门再一次拉开,凤蝶走了进来。这次,她倒是完全没有丝毫的优雅之意,扭腰提臀,极尽妩媚之能事。她抽了一口手中的烟,香气扑鼻的烟雾从低垂的烟斗上冒出。“你怎么看这个人,大人?”凤蝶问道。
“庸俗的市井之辈,”白狐看了眼茶碗,碗中还有些许茶水,他露出嫌弃的表情,将茶水泼到了一旁,“竟然让这种人来品茶。我也真是看走眼了。”
“那要怎么样,杀掉吗?”
“不,”白狐重新给自己倒茶,他说道,“留着他还有用。就让他在和之国住一段时间吧。我对他口中的西方的国家很感兴趣。温莎帝国是我们不可忽略的一股力量。如果真的像丹特所说的那样,温莎帝国可能发现我们的行踪,我们就必须牵扯住这个帝国。我可不像双线作战,毕竟一个秦国就已经很难处理了。”
“我知道该如何做了。”凤蝶双手放到腿上,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退了出去。
“温莎帝国、鹰巢城、秦国,”白狐小口啜饮着滚烫的茶,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微笑,“真是有趣,但这挡不住我们的道路,不是吗,小白?”
他抬起头,笑了起来,向着周围并不存在的某个“人”微笑着。
帝国历734年,春。
在和之国居住了一年有余的丹特·波罗满载着金银财宝返回国内。然而,就在他认为的那条绝不可能遭遇塞壬的安全航线上,塞壬袭击了他的船只。丹特堪堪保住了性命,但是船上的黄金却跟随者船体一起沉入了大海中。回到帝国的丹特潜心著书,写出了名为《和之国游记》的书,直至来到四年后,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丹特终于遇到了愿意相信他的帝国首相奥斯本。
然后,在他人生中最后的那天的夜晚,躺在病床上,他能感受到生命正在被剥离自己的身体。他挣扎着站起来,想去找护士叫来奥斯本。他想要将和之国全部的事情,包括那名将军,白狐和叫凤蝶的女人的事告诉奥斯本。
他打开门,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外。他从未见过那张东方的面孔。头晕的感觉袭来,他倒在了床上。
“可怜的人啊,你死去的原因在于你知道的太多了。”女人低声说着,将手中的药剂灌进了丹特的嘴里。
帝国历737年,冬。
星落平原因为曾有一块巨大而陨石坠落而闻名。那块庞大的陨石彻底改变了这个平原的地貌。庞大的陨石在空中摩擦生热分崩离析成无数细小的随时,使得平坦的地形上分布着高低不平大小不同的崎岖的坑洞。时值隆冬,天降大雪。大地上被白雪覆盖。不消一日,坑洼不平的地势就填满了重重白雪。这种情况下是无法骑马狂奔的,稍有不慎,就会坠入坑洞中。诸葛寒无奈,只能翻身下马,牵着马匹行走,她的四名随从立刻效仿。
厚重的衣服将诸葛寒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仅仅只露出了两只眼睛。寒风凛冽,这支五人的小队行进的很缓慢。诸葛寒在心中暗暗着急。原本按照计划,闲杂她们本应该已经到军营中报道了。
她的随从更是苦不堪言。他们根本不理解,为何诸葛家的大小姐,愿意到战场上冒生命危险摸爬滚打,甚至连累的他们在这种天气也跟着一起吃苦。
诸葛寒突然停住了脚步,前方出现了一点灯火。诸葛寒对着身后的四人大声喊着:“前面有人家,我们去借宿休息一下。”随从们松了一口气,步子也更快更稳了一些。
他们叩响了门扉。门打开了,一个老妇探出头来。诸葛寒结下了头巾,露出了一头乌黑的短发,她用好听到悦耳的声音说:“老人家,我们正在赶路,能让我们进去休息一会吗?”
“请进吧。”五人鱼贯而入。老妇关上门,将风雪关在门外。诸葛寒终于得以脱下厚重的大衣,露出贴身的铠甲。
老妇人看着诸葛寒的打扮,惊讶地说:“哎呀呀,你们这是——”
诸葛寒温和地说:“我们是军人,现在要前往兵营。”
老妇人摇着头说:“现在的局势再紧张,也不该让你这种女孩子上战场呀。”
诸葛寒对这种误会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了。每一次她都会做相同的解释:“不,我不是被强迫的。到前线是我自己的选择。”
老妇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她搓着手说:“你们先坐吧。我去给你们盛碗热汤。”她摇着头走进厨房里,嘴里念念叨叨着“造化弄人”四个字。
从外表看,诸葛寒实在不像一个士兵。标准的女人瘦弱的身材,唇红齿白,肤如白雪,任谁看到这种女人都觉得这种女人就像瓷娃娃一样,应该装扮起来供在家中,捧在手心都怕碎,更别说将她派到战场上了。
诸葛寒衷心希望她的敌人也这么想。有什么比杀死一个大意的敌人来的更容易的事呢?
他们坐在了桌子旁,老妇人端来了一口锅,然后又端来了五个碗。老妇给碗中盛上了热乎乎的小米汤,她乐呵呵地对他们说:“抓紧喝吧,孩子们,趁热喝,暖暖身子。”
四名随从经过长途跋涉早就又冷又饿,刚一接到碗,他们就迫不及待喝起来。诸葛寒看着手中的碗陷入了沉思。
老妇凑过来问:“姑娘,你怎么还不喝啊?”
“老人家,您也不容易,不如这一碗您先喝吧。”诸葛寒举起碗,老妇人匆忙摇手、
“哎呀呀,这可真是折杀老身。”诸葛寒索性站起来,将强行塞到了老妇的手中。“这……这可真是……那老身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头儿,你干嘛非要让这个老人家喝……喝……”就在老妇举起碗的时候,随从开口发问,话未说完,他们就齐刷刷趴在桌子上,口鼻中流出了黑色的血。与此同时,老妇将手中的碗丢到了一旁。她的动作快的根本不像一个老年人。她举着明晃晃的匕首朝诸葛寒刺去。
诸葛寒表现出了与她的身形完全不相符的身体素质。她以极快的速度闪到了一旁,与此同时,黑白相间的气雾缠绕到了她的身体表面。
“无极二相功,”老妇向后跳开,惦着脚,弯着腰,手指灵活地转动着匕首,“你是诸葛家的人?”
诸葛寒突然原地拍出一掌。老妇猛地侧脸,掌气自脸颊一侧滑过。等到老妇回过头来时,她的脸已经“破了”一半,留下的一半就像面皮一样耷拉着,掩盖着她真正的面容。
“忍者,”诸葛寒皱眉说,“竟然能渗透到这种地方。”
“老妇”突然又朝诸葛寒冲了过来。“这种攻击时无效的。”诸葛寒冷冷地说着。她甚至没有移动,匕首触及到她身体的时候,仿佛被磁石吸引一样自动滑向腰际的另一侧,带动着“老妇”向一侧倒去。
诸葛寒抬起胳膊肘,只需要给这家伙后脑勺来一肘,就能让对方哈好睡一会了。到时,自己就能知道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排她来这里伏击自己了。
在肘部落下的瞬间,她从“老妇”真正的那半边脸上看到了微微翘起的嘴角。一股黑烟突然充满了整个房间,诸葛寒无奈跳开,双手交错,双脚踏开,脚下周围黑白气雾流转不停。
没有新的攻击出现,当黑烟消散之后,“老妇”早已不知踪影了。
星落平原,战争前线。
祥和的军营中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穿着铠甲的少女快马加鞭,马蹄声踢踏作响。马匹恰恰好停在了主将的帐前。两名守在门前的卫兵举起长戟,将少女逼下马。
“放肆,这里可是军营重地。”
“放肆的是你们!”少女杏目圆睁,她索性不搭理两名卫兵,冲着军营里大喊:“哥,我来了,哥!”
“哥?”卫兵楞了一下。其中脑子转的比较快的一个慌忙收起了长戟。他曾经听说过,当今主将有一个蛮不讲理的男人婆妹妹,不过那个女人应该一直呆在王都才是,为什么会孤身一人跑到前线来。
“是谁在大声喧哗?”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一名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身材魁梧,剑眉星目,双目炯炯有神,身体孔武有力,穿着厚重的亮银铠。男人名叫诸葛城,是当今诸葛世家的大公子,同时也是这支南伐军的主将。
“小寒?”诸葛城又惊又喜,“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过几日才来吗?”
诸葛寒故意嘟起嘴说:“怎么,你见我不高兴吗?”
“哪来的话,我们可好久没见了。快进来吧。”
诸葛城的帐篷内乱糟糟的,狭小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文书。诸葛寒叹了口气说:“就算你当了将军,不好好整理的习惯也没改掉啊。”
诸葛寒有些羞愧地将文书抱起来放到一旁:“战事紧急,事情多了些,整理也就不及时了。”
“跟我在这聊天没关系吗,我还以为将军就应该无时无刻忙的团团转呢。”
诸葛城对自己这个有些刻薄的小妹一向没什么办法。他苦笑着说:“如果你早来几个星期,或许就会看到我忙的不可开交的样子了。这几个星期很奇怪,敌人的进攻放缓了,两军对峙一直相安无事。”
“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总之,在有收集到新的情报前,我也不想轻举妄动。还是说说你吧,你怎么这次来的这么早?”
诸葛寒轻松地说:“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什么!”诸葛城目瞪口呆,他早知道自己这个小妹胆大妄为,但是从王都中的家中逃出,越过千山万水一路前行到前线的位置就是另一码事了。
“别这么吃惊嘛,哥。只不过提前走几天,也没关系吧,”诸葛寒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如果这就让你吃惊了,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恐怕你会心脏停跳哦。听我说,我在来的路上,碰到忍者了。”
让诸葛寒失望的是,诸葛城没有半点吃惊的样子。他之时点了点头,说:“现在是战争时期,再坚固的防线都可能百密一疏。忍者的确是让人很头疼的一种部队。被他们潜入也是无可奈何地一件事。”
“但这个忍者……有些不对劲。”
“什么意思?”
“忍者原本该潜入敌人后方,收集情报,或者暗杀敌人的关键人物。既然如此,忍者必须学会‘忍’,哪怕同伴死去,哪怕断手断脚也要忍下去不暴露自己直至完成任务——原本这是忍者的铁律。但这名忍者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他哪里不对劲?”
“他(她)攻击我们了,而且是主动对我们发动的攻击。”
诸葛城陷入了沉思:“是的,的确是很不对劲。如果你们只是偶然遭遇,那他大可以不必管你们,等你们离开后再执行自己的任务。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就是他的目标。”
“绝不可能,”诸葛寒斩钉截铁地说,“他采取的手法很是拙劣。毒药只有我那些笨蛋随从才看不出来。远不止如此,用来暗害我们的那间房屋还隐隐有凉意,暖炉分明是刚开了不久,不管是墙壁上还是暖炉的炉管上虽然有灰尘,却没有火焰或者烟雾留下的黑色痕迹。房间内经过刻意的的打扫,然而还是有些许家具上布满了灰尘。种种的细节都表明,那个忍者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布置房间。他是在发现我们后,匆忙布置了这间暗杀现场。”
“理由呢,”诸葛城问,“就像你说的,忍者根本没有必要去理会路过的人。难道你们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当然不是,如果是那样,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我们。但是他没有。我认为,他是在拖延。”
“拖延?”
“是的,拖延。说起来,哥,我听说你们三千营的将士共计两千余人失踪至今未归?”
那也是一件令诸葛城头疼的事情。就在一个月前,三千营在执行巡逻任务时离奇失踪,共计两千余人失踪,诸葛城多次寻找,都一无所获。
“我找到他们了,”诸葛寒说,“他们的尸体藏在一处坑洞里。我想,忍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杀了我们。因为那处坑洞恰巧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
“等一下,你说,他们的尸体?”诸葛城问,“三千营里有人牺牲了?”
诸葛寒纠正了他的说法:“不是有人牺牲,而是全军覆没。”
“不可能,”诸葛城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这绝不可能。三千营训练有素,又精通‘气’的运用方法,怎么可能全军覆没,没有一人通报消息。”
“哥,在战场上,没有什么不可能,这可是你教给我的。”诸葛寒俏皮地眨眨眼。诸葛城被噎得无话可说。“我在检查他们尸体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他们的伤口,并不全是‘气’造成的,有些伤口内,有‘魔法’的痕迹。”
“魔法?”诸葛城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鹰巢城跟和之国联合了?”
“可能性很小,鹰巢城一直保持着中立,我看不到他们有任何联合的可能性。也有可能——不,算了,没有根据的猜想根本毫无必要。”诸葛寒看向挂在帐篷的地图。那些纵横交错的势力线上侧,代表秦国,下侧,代表和之国,他们互相之间保持这种彼此之间难进一步的状态,已经足足一年了。
“至少,有些事情发生了,”诸葛寒说,“你我都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