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抽出了手。他惊讶地发现敌人竟然没有死。“是吗,你的心脏在右边。”男人勉强捡回了一条命——更确切地说,是捡回了几分钟的性命。就算没有刺穿心脏,他的肺也被血雾搅烂了。就算放着不管,他也会自然死去。
血雾转过身,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笑声。
“哈哈……哈哈哈,”男人躺在地上大笑着,“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我怎么会没有想到呢。原来你们的目的是这个。”
血雾回过头,问他:“你知道‘五碟众’的秘密?”
“‘五碟众’?呵呵,‘五碟众’算什么。你根本不知道这个国家会发生什么。难怪他们要杀掉我。我知道的太多了……所以我才会被派到这儿来。”
他每说一句话都要呕出一口鲜血,但他还是坚持说着。他的生命流逝的越来越快,语速也越来越快:“试验……试验到底还是成功了。他们不会让任何一个试验人员活着。参与的那些人也不会活着。必须警告……警告那些人。这个国家要发生……发生……”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血雾听不清他的声音了。他皱着眉头问:“什么?”
男人突然一把揪住血雾的衣袖。在临死前,他突然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他瞪大了双眼,对血雾说:“记下……记下我说的人名。没……没时间了。任何人都好,哪怕是一个杀手去……去警告他们——”
男人嘴中蹦出了一个又一个人名。血雾将这些人名记在心中。男人说出的人名以菖蒲为始,以暮霭为终结。
——暮霭,师父?
说完人名后,男人拼命坐起来,他的的脸色青紫,已经几乎不能呼吸。他拼了命说:“去警告……他们。计划……计划是假的。真正的计划是——”
他张开口,嘴巴一开一合,却没有声音传出。血雾问道:“你让我警告什么?”
男人拼命张开口,无论他怎么用力,嘴巴中都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他保持这种姿势,直到眼睛中彻底失去光芒。
“催眠……吗?”血雾查看着男人的尸体,皱着眉头想,“很高级的御气方法,他在临死前,想跟我说的究竟是什么呢?”
——跑。
男人已经丧失了任何抵抗的信念。这种暗杀手段简直闻所未闻。他常听说这个国家中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物死于暗杀。他从未想象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在他的想象中,暗杀应该是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的。或许自己在伏案工作时,一条绳子会从横梁上掉下来套到他的脖子上,又或者,自己在喝茶时,会突然扼住自己的咽喉,眼睛向上翻,鲜血从嘴边流出……不论是那种方式,暗杀之所以被叫做暗杀,最重要的就是一个“暗”字,从暗中进行的杀戮行为,才叫做“暗杀”。
从一楼传来了一声巨响,震得二楼的地板都左右摇晃起来。冷汗从男人头上流了下来、
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长相还算得上漂亮,从外表来看,她就是一个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女人。
或许守卫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他走上前驱赶女人的时候,就被女人砍下了脑袋。女人提着刀径直朝自己走来,宛如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鬼。研究所里的所有人都躲不开她的一刀。一具又一具尸体躺在走廊里。他只能无助地逃跑,一直跑到了二楼,关闭了楼梯上的铁门。
他靠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喘着粗气。他曾听人说过一个笑话。所谓暗杀,其实只要将目击者全部杀掉,也就没人知道暗杀者的身份了。他从未想过,竟然真的有疯子这么做。
声音突然停止了。他从墙角后探出头去,看向楼梯口。铁门仍然好好关闭着。他送了口气。
“踏,踏,踏”,细小但微弱的声音在楼道中回响。铁器撞击楼梯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敲击在男人的心房上。脚步声在铁门前停住了。
“她想干什么?”就在男人这么想的时候,巨响从铁门处传来。钢铁制成的大门向内凸起一道斜向的伤痕。又是一声巨响,另一道伤痕凸起。第三声巨响后,铁门被斩成了两半。
“怪物!”男人朝走廊的尽头跑去。他回头看向铁门方向。女人提着刀跨过了铁门的残骸。他眨了下眼睛,女人的身影消失了。
“怎么会——”他突然刹住了脚步,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阴差阳错避开了女人横向的一刀。刀锋贴着他的头皮砍过,黄色液体从他的下体流出。
男人转身,手脚并用朝后爬去。不知何时绕道他背后的女人握着长刀,缓缓走到男人身边,一脚将男人踢翻,用脚踩住他的胸口。
“为什么……”男人自觉呼吸困难,他拼命说道,“我是……将军直辖管理的研究员,我……我手中有让这场战争胜利的关键。是谁……是谁敢杀我?”
在男人说话时,女人本已经举起了刀。她放下刀,耐心听男人说完了话,然后说:“我是五碟众的弄蝶。你还有什么遗愿,或是想问的都可以问。我一定知无不言。毕竟,死人可以将秘密带到坟墓中。”
“五碟众?”男人明显愣住了,“五碟众怎么会来杀我……这不可能啊。一个人究竟在什么情况下会选择自杀?”片刻之后,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然后大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材料,所以就不需要我们了吗?不,这绝对不是理由。”
他看上去像是在拼命思考。弄蝶“善解人意”地没有继续进攻。她用刀尖抵着男人的胸膛,却没有刺进去。男人似乎终于得到了答案。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目的不是这场战争的胜利吗?难怪会开始研究水源。我懂了,我懂了。给我纸笔!”
弄蝶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毛笔跟白纸。男人接过以后甚至都没有坐起来。他发了疯一样在纸上写着一个又一个人名。弄蝶耐心地等待着他写完。男人将举起纸,说道:“求求你,杀了我没关系,去找这些纸上的人。我被施加了催眠,没办法将机密的事情告诉你。但这些纸上的人,他们会告诉你事情的真相,这个国家会陷入危机。你必须去拯救这个国家!”
“说完了吗?”
男人点了点头。
“那么,去死吧。”长刀穿透了纸张,插入到男人的胸膛中,穿透了他的心脏,一直触及到了地面。
“你——”男人话都没说完,弄蝶就抽出了武士刀。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血污彻底污染了整张白纸。那些写下的人名一个都认不出了。
看着男人失去了生命的尸体,弄蝶淡淡地说:“你可以说出你的遗愿,但我没有帮你实现的义务。”收刀入鞘,弄蝶朝出口走去。在楼梯口,她冷笑了一声:“这个国家如何,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没错,除了■■外,其他的都不重要。毕竟,我是一个没有自己人生的杀手。”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为了说服自己,自言自语说:“没错……我……没有自己的人生、”
凤蝶绕着和式的庭院的回廊一直走到了一间房间前。房间的纸门上刻画着六瓣菊花的图案。凤蝶毕恭毕敬地跪坐下来,朝着门的方向,将额头贴在木制的地板上,低声说道:“将军大人,已经有三名与计划有关的核心人员被暗杀了。”
昏暗的房间内,将军的身影的轮廓通过烛火映照在屏风上。男人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很好,但是还不够。”
“还要杀掉多少人呢?”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全部。”
凤蝶抬起头,楞了一下,重复说:“全部?”
“是的,一个不留,”杀气不受控制地从话语中渗透出来,“必须保证所有核心人员一个不留。计划绝对不能泄露。”
“……是,将军。”
或许是听出了凤蝶话中的犹豫。将军的下一句话让凤蝶的迟疑当然无存。
“在新的世界中,这一片的土地,就是你的。”
“是,非常感谢,将军!”
在凤蝶即将离开前,将军又叫住了她:“等一下。”纸门突然向两侧打开,一张纸片飞了出来。凤蝶记住纸片,上面写满了人命。“按照这个名单,在两个月内,我要上面的人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很难做到,但是仍然可以办到。”她收起了名单,向着关闭的纸门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昏暗的房间内,将军坐在桌前,头低垂着。白狐就坐在他对面,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他轻笑着:“真不知道该说你太愚蠢,还是太过聪明,凤蝶。仔细动脑想一想,在这个新世界里,又怎么会有人类的位置呢?”
阴鸷的笑声在房间内回荡。将军对此毫无反应。只有屏风上的九尾狐盯着笑着的少年。
血雾决定去找菖蒲。他对男人说的话多多少少有些在意。现在已经知道的跟自己村子血案有关的关键词有五碟众、自己暗杀的那位大名、自己的师父暮霭。五碟众的内的情报凭借现在的自己很难获得。大名已经身死。唯一的线索就是自己的师父了。然而自己的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下次回到黑耀山恐怕得等到一年后。他可等不起这么长的时间。
而这时,一份名单中却出现了自己师父的名字。这会是巧合吗?现在他必须抓住一切能够触及的到的线索。
一大早他就出门了。在跟朝露打过招呼后,他就出了门。街道上的士兵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多了。血雾听说,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日轮城内的凶杀案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无论多少士兵,都没办法阻止这个隐藏在暗处的杀人狂的连环作案。他杀掉的人之间似乎根本没有关系,简直就像看中谁就杀掉谁一样。
这些都不是血雾要关心的事情。名单上的第一个人,菖蒲,恰巧是日轮城内的一家药铺的老板。这家药铺往往都开门很早。血雾到药铺门前时,却惊讶地发现药铺关门了。
“怎么关门了?”血雾还记得自己曾经来这里置办过上药,自己这两次任务除外的时间还不到半个月。他不知道在这半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事,能够让一家生意兴隆的药铺关门大吉。
血雾走上前,试探性地敲了敲门。被锁住的门上落下了一层灰尘,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这时有人从身后叫住了血雾:“你好,请问你要进这家药铺做什么吗?”
血雾回过头。身后的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女人,满头白发,身子骨还算硬朗,挎着一个篮子。他对女人说:“我跟老板约定好来取一些药物。”这并不是谎言,在出发前,血雾的确来这里预定过一批治疗伤势的药材。
“难道说,您是白雾先生吗?”
“你怎么知道?”白雾是血雾的化名。他应该只跟老板说过这个名字才对。
“您好,我叫苦艾,在我家那位老头子去世后,我翻阅了他的账本,整理了药铺的药材,希望能处理完他生前最后一批订单。”
眼前的老妪原来是菖蒲的妻子。血雾自然注意到了她所说的这些字眼。
“生前?难道说,老板他已经——”
苦艾抹了下眼角出现的泪花,她深深鞠了一躬,说:“我的丈夫在半个月前不幸身死,他的葬礼很隆重。如果白雾先生你现在方便,可否到寒舍一座,让老身为先生你取出药材呢?”
菖蒲的家就在距离药铺不远的一个小巷子中。出乎预料,菖蒲的房屋很是简陋。他只是住在一间二层房屋的某个房间中,其他房间也都住有其他房客。血雾与苦艾走过回廊时,房客们纷纷向她打着招呼。
“没想到菖蒲先生竟然会住在这种地方。”血雾打量着四周,房间的中间有一张茶几,不远处则是壁橱。如果在榻榻米上铺上被褥,恐怕房间内就没有多余的面积了。“像菖蒲先生这种身份的人,难道不该住在更为高档一点的地方吗?”
“不,您误会了,白雾先生,”苦艾为血雾倒一杯茶,说道,“老头子他总说,医者仁心,尽管他只是一个卖药的人,却始终用医生的悬壶济世的仁心要求自己。这栋二层的小楼都是我们的,但是其他房客大多都是一些怀揣着梦想希望到日轮城闯荡的年轻人。他们没什么钱,老头子就将房间低价租给了他们。
我们没有子女,也就没将赚来的钱攒下,而是拿来给那些送给那些买不起药的病人。老头子他一生行善,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苦艾快速抹掉了脸上的眼泪,朝着白雾挤出一个微小,然后起身说道:“请先生等一下,我去给先生取药。”
她拉开门,急匆匆离开了。血雾细细思考着。名单上第一个人就是菖蒲,但他却在半个月前被杀害了,这是单纯的巧合吗?还是说——
他看到了一名小男孩。小男孩就靠在门框上,露出半边脸,紧紧盯着血雾。血雾和蔼地问道:“怎么了吗,小朋友?”
小男孩从门后站出来,奶声奶气地说:“你也是来找菖蒲爷爷的吗?”血雾点点头。小男孩环顾四周,然后神秘兮兮地对血雾说:“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不可以告诉其他人哦。”
血雾来了兴趣,问:“什么秘密?”
“菖蒲爷爷是被杀害的。”
血雾心里一惊,但是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小男孩毫无顾忌地说:“这是我爸爸妈妈说的。他们看到了有人往菖蒲爷爷的茶里下毒,菖蒲爷爷才会死的。”
“小宝!”一声暴喝后,女人冲进房间,她抱起了小男孩,满是歉意,言语中却透露着焦躁对血雾说,“真是抱歉,小孩子胡乱讲给您造成困扰了,请千万不要将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放到心上。”
血雾微微点头:“童言无忌,太太,我不会在意的。”
女人又一次充满歉意地笑着。她抱着孩子急匆匆离开了。血雾能够听到,在走廊上,女人小声对孩子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爸爸妈妈说的话告诉别人。”
门又一次被拉开,苦艾走进来。她提着一个小包,坐到了血雾对面,将小包推过去:“这是先生您预定好的药材。”
血雾谢过苦艾。他问道:“能否告知我菖蒲先生葬在何地。先生生前常常照顾我,至少,我想去吊唁一下。”
“您真是太好心了。”苦艾说出了一个地名。那是位于城外的一处墓地。葬在那里的大多都是一些穷苦老百姓。
血雾继续问:“另外,我想问一下,先生生前,是否经常跟一些陌生的客人有往来。”
“这……药铺这种地方,常常会有陌生的客人。”
“不,我说的是那种订单比较大,但是之前却没有任何来往,那些药材也不符合一般药物的配方。”
苦艾陷入了沉思。她抬起头,说:“这么说起来,是有一位客人。那位客人只来过一次,但是后来我查看账本的时候,发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笔价值不菲的药材记在这个人的账上。那些药材的确很珍贵,但是印象中,没有那种药物的配方是那些药材。”
“能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吗?”
“啊我记得,那个人的名字是……”苦艾想了一会,灵光一闪,抬起头说,“凤蝶,是的,她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入夜时分,血雾出了城。墓地中没有一丝灯火,阴冷的夜风搭配上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墓碑,让人的心中不寒而栗。血雾来到这片墓地,自然不是单纯的吊唁。他手中拿着铁铲,一座座墓碑寻找着。终于,他找到了菖蒲的墓碑。
他在心里给菖蒲道着歉,然后铲开了他的墓穴。四周寂寥无人,他耐心地铲着,直到铲子触碰到棺材板。
他跳下墓穴,解开棺材板,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尸体已经腐烂了大半,有些地方白骨都已经露了出来。他取出一根银针,对着“原本”是“胃部”的地方扎了下去。
他拔出银针,针头没有变黑。他想了一下,忍着恶心扒开了腐肉,观察着骨头,骨头上海有些许血污,却没有变黑。
血雾受起银针,他的手掌上缠绕起了黑气。他缓缓将手掌靠近了菖蒲的尸体。渐渐地,尸体上浮现出一丝绿色雾气,被他掌中的黑气吸引,彼此交缠在一起。
“原来如此,并非在茶中下毒,而是早就把气劲埋在对方心中,只是在喝茶时气劲才被引爆。所以即便尸检,也什么都查不出。”
血雾重新盖上棺椁,填上土。他思考着,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五碟众大费周折杀死一个无权无势的药铺老板呢。自己的名单上大约有十数人,而现在,第一个人已经死去了。他必须找到第二个人。
夜已经深了。
夜晚是金珠最害怕的时刻。他已经有好多个夜晚睡不好了。阳光消失的时候,黑暗也伴随着恐惧向他袭来。黑暗中似乎有无数个人向他走来,无数只眼睛盯着他,无数双手想要夺去他的生命。
他开始有些后悔,不该帮友人这个忙。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研究员,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配出的药物的原料是什么,更别提药物的功效了。青羽才是总管。而青羽身亡的消息已经在昨天传到日轮城了,这让他感觉更害怕了。
已经足足有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中他都不敢出门。他开始憎恨起他的朋友来。地藏那家伙,自己知道项目的秘密,竟然会承受不住压力跑来告诉自己。他张开口,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家伙这才知道,自己被人催眠,不能吐露关于项目的任何信息,所以他匆匆告诉了自己一堆不知所谓的地名,然后就离开。
什么一丁目,三丁目,四丁目,一番街,东关大街,永兴道。他根本不知道这些道路的意义何在。在说完这些的第二天,地藏就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从那时候起,研究所的同伴就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赤链、羽衣、飞虹……金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辞去了研究所的工作,闭门躲在了家中。他有一种预感,正是地藏所说的秘密,才会让这些人丧命黄泉。这是他平生以来第一次憎恨自己超长的记忆里。他很想把地藏说的那些地名全部忘记。但他现在哪怕是睡觉,梦中回荡的都是那几个地名。
外面似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金珠抱紧了被子,背贴在墙上,冷汗顺着脊背留了下来。黑暗让他无法入睡,只有白天的到来才能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声音消失了。金珠松了口气。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嘴里忍不住骂出了声。
“该死的地藏,如果真的是朋友,就带着秘密自己去死啊!”
“这样诅咒自己的朋友真的好吗?”
门在无声无息中打开了。心脏仿佛都要跳出胸腔。金珠颤抖着看着一个女人站在门外。如果是往常,拥有这种身材的女人投怀送抱他一定欣然接受。然而今天,在这种情况下,站在门外的这个女人,有着猫的面部。
“猫……猫又……”金珠掀开枕头,抽出了藏在枕头下的长刀,颤颤巍巍地举起对着女人,他用颤抖着的声音说:“我……我不怕你,你们……你们已经和将军大人签订契约了。你们能居住在日轮城的条件就是不能杀害人类!”
“哎?你知道的真多啊。”女人舔舐着手掌,就像一只猫一样,“但是,如果我用这种身份,就不一样了吧。”她掏出面具,戴到了脸上。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五碟众的粉蝶,”小女孩一般的笑声从面具下传来,“你应该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五碟众?”听到这个名字时,金珠的第一反应是迷茫。他甚至开始思考对方是不是对立研究所的竞争对手。
“哎,怪就怪五碟众隐藏的太好,”粉蝶摇了摇头,“我们可是一个暗杀组织。我是以一个杀手的身份来找你的,而不是猫又的身份。猫又不能杀人,但是杀手却以杀人为生。”
“杀手,你果然十来杀我的。”抱着先下手为强的心理,金珠拿起刀,朝着粉蝶冲了过去。粉蝶随便闪过,伸出脚,将金珠扳倒。她顺势坐到了他的背上,将他的手反剪到身后,刀子掉落到一旁。
“就凭你这样,还想要对抗杀手?想太多了吧你。”粉蝶轻轻用手指拂过金珠的脸颊,长长的指甲在他脸上留下了浅浅的划痕:“让我想想,我是先砍掉你的手呢,还是先剜掉你的眼睛呢,还是——”
“要杀就杀,不要废话!”金珠听说过有一些杀手以虐杀暗杀对象为乐。如果要死,还不如索性死的痛快点。
“没想到还是一个硬骨头。如果我说,我能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呢?”
金珠朝旁边偏过头来:“活命?真……真的?”
“只是有一个条件。”
“好好,不管是什么条件,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哎,不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你跟地藏是从小长大的好朋友,是吗?”
“地藏,果然是那个家伙!”金珠咬牙切齿地说,“我就知道,和他扯上关系准没好事。从小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就是个不要命的惹事的主儿——”
“行了行了,我对你们的前尘往事没有兴趣。地藏已经被杀掉了,从你的表现来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金珠点了点头。粉蝶继续问:“地藏是不是告诉了你什么才会让整天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说了说了,他告诉我了几个地名,分别是,一丁目,三丁目,四丁目,一番街,东关大街,永兴道。”
粉蝶一愣。这些地名她再熟悉不过,因为这些街道就是猫又的居住区。粉蝶思索了一会,这些街道之间似乎没有什么联系,但从名字来看,也看不出有任何暗号隐藏的痕迹。还需要更多的线索。粉蝶继续问他:“地藏是在什么情况下告诉你这些地名的。”
金珠又开始感激起自己的记忆力来了,他巨细无遗地跟粉蝶描述着那天的情景:“我记得那天我没有试验的安排,所以我在休息——”
“等一下,”粉蝶打断了他的话,问道:“试验?什么试验?”
“就是我们研究所做的试验啊。不过我属于最底层的那种人,只能在研究所里每天配药,至于这些药是拿来干什么的,那我就不摘掉了。”
“说下去。”
“那一天,我刚沏好茶,地藏就冲到了我的房间里。他满头大汗,好似收到了不小的惊吓。他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青羽被杀了。”
“青羽?我记得他是将军手下的人。什么人竟然敢杀将军的人?”
“当时研究所里还没人知道青羽被杀的事情,包括我在内。我还以为他是在跟我开玩笑。没想到他变了一个人似的,冲着我大吼大叫,说他也要死了,还说自己死了没关系,要我一定要救救这个国家。
我觉得他的玩笑开得越来越过分了,于是就厉声斥责他。他突然张大了嘴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然后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就跟我说了这些地名后匆匆离开了。
开始时,我也没把他当时的话当真。直到几天后,地藏突然死了。紧接着青羽死亡的消息就传到了所内。然后,所里的研究院一个接一个去世。我得知他们在死前,都和地藏有过联系。我很害怕,因为地藏告诉我的那些地名。我害怕自己会被这么杀掉。”
“所以你才会躲起来啊。”粉蝶回忆着金珠所说的地藏告诉他信息时的详细情景。有一件事引起了她的注意。在她进一步思考时,被她坐在身下的金珠痛苦地喊着:“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粉蝶站起来,将金珠拉起来。她没有松开攥着金珠胳膊的手:“虽然我可以放你走,但是其他人却未必放你走。”
金珠面色煞白:“什么意思?”
“放过你的人是我,而不是五碟众。就算今天我走了,还是会有其他杀手来取你性命,到时候他们有没有我这么好打算可就不好说了。”粉蝶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金珠,后者随着她的话语双腿抖如筛糠。粉蝶怀疑如果自己现在松手,他就会立刻坐到地上去。
“但是,还是有一个方法可以保住你的性命,”粉蝶恰到时候地说,“我对你掌握的情报很感兴趣,我可以隐藏你的身份,保护你不被人杀害。别忘了,我可是猫又,是你们口中的‘异族’,人类想要进入我们的领地也没那么容易。怎么样,考虑一下?”
这的确是一个可行的办法。日轮城内人人皆知,猫又一族与数百年前曾与当时的将军签订过契约。以猫又一族特有的力量为代价,换的人类社会中的一席之地,同时猫又们不得在日轮城内杀害任何人类,作为交换,人类也不可以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伤害猫又。如果自己能够进入猫又的领地,的确可以得到相对安全的环境。
金珠点点头:“好吧,成交。”
粉蝶将金珠带出屋外。时值子夜时分,在命案频发的日轮城,现在早已是宵禁时分。街上安静地能够听到流星划过天际的摩擦声。粉蝶转过身,对金珠说:“跟进我,可别走丢了。”
金珠点了点头。他脸上的表情出现了耐人寻味地转变,从释然的神情变成了困惑,然后转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恐惧。他举起手,指着前方,舌头仿佛打了结:“有……有……有人!”
粉蝶猛地转过身。黑暗中,女人没有丝毫隐藏的意思。刀尖在地面上拖动,拉成了长线的声音宛如死亡的丧钟,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戴着面具的女人大大方方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弄蝶!”粉蝶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会在这?”
弄蝶举起手中的长刀,刀尖对准了粉蝶背后的金珠,说:“任务,这个男人是我的任务目标,让开。”
“如果我说不呢?”
弄蝶的声音透露着疑惑:“我们不都是五碟众吗?”
粉蝶将手藏到身后,她祈祷弄蝶没有发现周围渐渐浓起来的雾气:“从来没有那条规定说过,五碟众必须互相帮助吧?不好意思,这个男人我需要他活着。”
“这样,”弄蝶将刀垂了下来,“那么,就请你先乖乖躺倒一旁吧。”
弄蝶出刀的速度快地如同闪电一般。肉眼无法看清她的动作。几乎在一瞬之间,刀尖已经贴近了粉蝶胸口。浓雾突然将三人席卷。刀子划破雾气,却没有鲜血流下。被刀风吹散的雾气立刻聚拢了起来。粉蝶与金珠的身影隐藏于雾气中,早已不知所踪。
“有趣。想逃吗?”弄蝶收起刀,她的身影被飘散的浓雾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