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皇家大学医学中心的研究室连同附属医院脱离了皇家大学的校园园区,坐落于海尔东城区的尽头,那里、与旧城区接壤,再过两个街口,就可以看到旧城区的街道上乞讨的乞丐。按照这座医学中心的创立者的说法,之所以选址在此,是因为“医学面前没有尊卑,不论是贵族亦或是平民都应得到平等的治疗条件”。当然了,创立者本人或许坚持着医者仁心的想法,但是再纯洁的信念经过数十数百年的传承也难免走上歪路。
医学中心的研究者们已经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共识——旧城区的那些流浪汉与穷人最大的作用就是成为医学实验的志愿者。当然了,他们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拖到医院来进行实验的。这可不是中世纪,只需要指控女人是巫女就可以把她烧死的时代。这个时代,还是讲“法律”的。只不过,那些流浪汉也没什么选择权就是了。放着不管,他们也是迟早饿死。选择成为实验品,他们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补偿金,靠着这笔钱,哪怕死了,也可以渡过人生中最后几个骄奢淫逸的夜晚。
抛去这些不和谐的因素,帝国皇家学医学中心仍然是温莎帝国首屈一指的医学研究部门,无人可出其右。曾经有一段时间,这座医学中心的负责人骄傲的宣布,除了神,没有任何疾病能从这座医学中心带走病人的生命。
今天的医学中心门诊部中仍然挤满了希望得到救治的病人。医院的清洁工作做得相当出色,空气中没有一丝药物与死亡的味道。奥斯本记得,自己上次来这里,还是来拿丹特·波罗的尸检结果。
奥斯本走到了前台,他咳了咳嗓子:“我找——”
接待人员头都没抬。他接过一张又一张单子,填完一张再写下一张。只是停留片刻,身后的队伍就开始躁动了起来。接待人员尖着嗓子说:“看旁边的流程,填单,挂号。别来问东问西的,难道我看上去像是很闲的人吗?”
奥斯本哑然失笑,他摘下了自己的墨镜,对那个忙碌的年轻人说:“我找乔治医生。”
“我都说了你怎么还——”接待人员抬起头,刚好对上了奥斯本的眼神。他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地说:“啊,首——我马上为你安排。”
奥斯本见到乔治医生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后了。乔治医生似乎没把这个帝国国内权利遮天的首相放在眼里。他的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中,不耐烦地说:“真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先说好,我可没有就我来迟了这件事给你道歉,以后你要习惯我喜欢迟到这件事,要知道,我可是很忙的,就算你是帝国首相,也不代表我就要无条件帮你打工。”
——所谓天才,恐怕多多少少在心理上都有特立独行之处。在寻求乔治医生帮助时,奥斯本已经做好了要面对一个疯疯癫癫的天才的心理准备。奥斯本衷心希望这位天才的怪癖中只有喜欢迟到这一条。
“大夫,我是想问你——”
没等奥斯本说完,乔治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知道我知道,你来就是为了那个可怜的军官嘛。跟我来。”
说话间,他已经走出了十数米。看到奥斯本还没有行动,他焦急地回头,对奥斯本喊道:“你还在等什么,时间就是金钱,我的研究可不单单只有这一项!”
奥斯本跟了上去,说道:“但这一项可是最重要的一项。”
乔治先是轻笑了一声,然后冷漠地说:“那你可就太傲慢了。”
奥斯本已经决定尽力忍受这位帝国首屈一指的心理学与外科专家的奚落,他温和地说:“这一项研究可是关系到国家的命运。”
乔治打的下一句话就把奥斯本堵了回去:“我的研究可关系到全人类的进步。”
奥斯本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触这个天才的霉头。但在乔治看来,奥斯本的沉默等于认同了他的看法。结果就是他一路上非但没有沉默,反而说得愈加眉飞色舞。
“就比如说,我搜集了部队军数千名军官的资料,发现这些军官中历经沙场磨练,且崇尚肉体搏击的人的身体都或多或少出现了某种变化。就仿佛他们身体中有了一股能量,这股能量并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出现在他们的身体中,而是只有在关键时刻。就比如——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小说中的描绘的战士们以命相搏,且使出决胜的一招的时候。”
——奥斯本开始考虑是否这个医学中心的政策有些过于自由,才让这些天之骄子产生了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现在脸上都是‘这家伙是不是疯了’的表情哦?”
奥斯本立刻恢复了冷漠的脸庞:“不,你多虑了医生,我怎么会认为帝国境内独树一帜的学术大拿是疯子呢?”
奥斯本有些后悔说出这句话了。因为乔治接下来的笑声的的确确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疯癫的疯子:“嘿嘿嘿,不信没关系,迟早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研究成果的。这只是冰山一角,我还有更多研究,更多黑暗的方向,那些见不得光的,让人看一眼就怕到骨髓里的研究……”
“希望你还记得,我姑且还算是帝国的首相,对于违法的事情可不能坐视不理。”
“违法,不不不。我所用的实验材料,可都是签了自愿书的。”
奥斯本对于这所医学中心寻找那些流浪汉做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有所耳闻。虽然听上去让人不太舒服,但这种签订了自愿书的人体实验在这个国家姑且算是合法的行为。虽然现在下议院的那帮平民出身的议员每年都要闹上一阵修改法律,但到现在为止,这个国家的法律保障的还是贵族的权益,而非所有人的利益。
“就是这里了。”乔治推开了门。房间的尽头放置由各类电子元件、管线组成的机器,挂在墙壁右上角的屏幕上显示着各项数据。走进以后才能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是人类的各项生理指标。
墙壁实际上是一面巨大的单向镀膜玻璃,桌子上摆放着话筒,玻璃的另一侧一个男人正垂头坐在椅子上,手脚都被拘束带牢牢绑在椅子上,手臂上插着各种管线,管线点了另一端连接着悬挂在空中的药瓶。乔治径直坐到了话筒前。他按下了某个按钮,药物被推进了男人的身体中。他打了个哆嗦,抬起头来。
这个男人已经坏掉了——看到男人眼神的一刻,奥斯本就已经下了结论。他见过太多遭遇到严刑审问到最后精神恍惚的人的眼神,就跟此刻男人的眼神一模一样。
奥斯本不满地对乔治说:“我是让你们诊断一下这个男人的精神是否遭到了控制,我可没说让你们把这个男人逼疯掉。”
“闭嘴,你什么都不懂。好好看着。”
如果是一般人对奥斯本说这句话,恐怕他已经从世界上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可惜乔治无可替代,奥斯本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乔治将话筒拉到自己面前,说道:“喂喂喂,能听到吗?”
男人的声音清晰无误传到房间中:“我能听到。我……我是谁?为什么我不记得我的名字了?”
“你的名字是摩根·威廉姆斯,记得吗?”
“摩根·威廉姆斯?”男人对自己的名字没有一点反应。他歪着头的样子就像在问,“这真的是我的名字吗?”
“听好了,摩根,你因为车祸而丧失了大部分记忆,所以你才会住到医院里来。我们医生的职责就是帮你找回你丢失的记忆。”
“我……我接受治疗多长时间了?”
“今天是你刚到的第一天。你不久前才从昏迷中醒来,不是吗?”
“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这样的。摩根·威廉姆斯,是隶属于卢卡斯元帅统辖的情报部门侦查科的中尉,被送来这里时,他还在大喊大叫,声称自己一直未国家尽心尽力,一切对他的指控都是无稽之谈。如果不是查到了摩根私自调用军部权限的铁证,奥斯本也不愿意相信摩根会背叛国家。
问题出在摩根被捕后的时间,不论军部用何等严酷的手段进行审讯,摩根都咬紧牙关宣称自己没有任何叛国的行为。那些刑讯的手段就算是铁,也能被化成铁水。但是摩根到最后都没有交代任何问题。
所以奥斯本才会将摩根送来这里,交给全国首屈一指的心理学专家,试试看能否从另一个个角度撬开摩根的嘴。然而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了。
因为摩根已经被玩弄到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了!奥斯本需要的是情报,而不是一个空洞的躯壳。
“我是一个大夫,大夫难道会撒谎欺骗自己的病人吗?我可是对着庄严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宣誓的医生,希波克拉底誓言,你还记得吗?”
——你是对着恶魔宣誓的吧!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誓言,如果你是大夫,我愿意配合治疗。”
“好,现在我要问几个问题,对你进行记忆矫正。”奥斯本偏过了脸,不忍心继续看摩根,一旁的乔治摩拳擦掌,好似一个好看到了好玩玩具的孩童。他已经后悔把摩根送来这里了。毕竟摩根的工作能力出类拔萃,曾为国家立下了赫赫功劳,现在却变成了砧板上的一块肉。
“帝国历735年的7月24号,你还记得那一天吗?”
三年前吗?奥斯本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乔治要问三年前的事情。那时的摩根还是一个刚入职的新人,杀一个人手都要抖上三抖的那种。
“我当然记得,”摩根的反应出乎奥斯本的预料,他咬牙切齿,仿佛回忆起了某种深仇大恨,“就在那一天……在那一天我的未婚妻被夺走了!”
乔治得意洋洋地转头看向奥斯本。奥斯本则惊讶地张大了嘴。“未婚妻?被夺走?这怎么可能。他难道不是已经结婚五年了吗?
乔治继续问道:“那你还记得是谁夺走你的未婚妻的吗?”
“我化成灰也记得他。就是埃里克,就是那家伙,抢走了我的未婚妻后逃到了兰涛省。我绝对不会忘记他那副嘲弄的嘴脸,有朝一日,我会亲自杀了他。”
奥斯本低声说:“这更不可能了,埃里克将军不是这种人。”
“别多嘴!”
听到了异响,摩根询问道:“大夫,怎么了,还有其他人吗?”
乔治抓紧话筒:“不,只有我一个人,别在意。继续我们的治疗吧。我们需要完善你的记忆,所以可能要逼迫你回忆起人生中那些艰难困苦的时刻,以此来刺激你的记忆,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好的,大夫,你问吧。”
“去年的4月14号,你在做什么?”
“那一天?”摩根露出了困惑地申请,他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努力回忆一下?”
摩根摆出努力回忆的神情,然后继续摇头:“我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这样,那真是可惜。”乔治再次按下按钮。药物溶液顺着胶管流入到摩根的血液里。不多时,他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中。
“所以……你研究的结果就是证明摩根已经精神错乱了?”
奥斯本的话就像点燃了炸药的引线。乔治像是炸毛的猫一样大吵大嚷起来:“什么叫精神错乱。你还不懂吗?摩根根本没有精神错乱。这是经历了严密的科学论证后带来的结果。将一切归结到精神错落不过是外行人的污蔑而已!”
奥斯本瞅准了时间打断了乔治的连珠炮:“乔治医生,你有时间来指责我一个门外汉,不如亲自解释一下你的研究结果。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跟上天才的思维的。”
看得出来,奥斯本的马屁拍的很好。乔治嘟囔着说:“那倒也是。好吧,就让我给你解释一下吧。这家伙的记忆被别人修改过。”
看到奥斯本毫无反应的表情,乔治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明白吗?记忆的修改不是无缘无故的。不知道是谁,我就姑且称他为凶手。这个凶手修改了摩根的记忆,在他的记忆中创造了某个‘裂缝’,同时将这个‘裂缝’埋藏在记忆的深处。只有通过反复折磨他的大脑,彻底摧毁他的记忆,才能挖出这处不同寻常的‘裂缝’。”
“所以,你所说的那个‘裂缝’,它的作用是——”
“控制人心,”乔治这次回答的很爽快,“或者叫催眠,洗脑。不,用洗脑来形容不太恰当。毕竟这项技术并非是完全改变人的心智,而是通过巧妙的扭曲记忆,在人的内心中埋下一个楔子。在需要的时候,这颗楔子会被激活,届时,病人就会将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画面信以为真。换句话说,摩根就会认为自己的妻子真的被埃里克抢走,结果就是他会变得极度仇恨埃里克将军。猜猜看,如果这时有人说,能帮他杀了埃里克将军,他会怎么做?”
“我懂了,”奥斯本点点头,“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他没办法回忆4月14号的事情。那是他盗取军事机密的时间我,为什么他记不得这件事?”
这是乔治今天第一次露出泄气的表情,他坐回到椅子上,说:“只能说凶手实在是太厉害。无论我用尽手段,都没办法让他回忆起那天的事情。简直就像凶手在他脑子里安装了一个炸弹一样。一旦我们试图窥探他的大脑,炸弹就会爆炸。他那一天的记忆就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我知道了,你的研究很有帮助。十分感谢你医生。这个人现在属于你了,你可以继续研究他的大脑。”
乔治挠了挠自己的头:“哎?有用?可是我根本就没弄明白凶手的机理,还有很多谜团可待研究,现在的进度不过是百分之一罢了。”
“不。只需要知道哪些被催眠的人记忆都有所改变,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奥斯本压了压头顶上的圆顶礼帽,拉开了房间的门,“我要做的不是研究,而是捕捉。”
秦国,羲和城
王座之前怒斥群臣,逼退先王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父王当时惊慌无措的神情他还牢牢记在心里。
那是他第一次反抗自己的父亲,反抗那些腐朽古板的父辈。他甚至有些感谢和之国的侵略者。不破不立,正是借助了那一次国家危急存亡的机会,他才得以清理国内的旧势力,让这个国家重新走上新的轨道。
男人的名字为太一。二十年前,他是太一皇子,如今,他是这个国家的君主,东皇太一。逼自己的父亲退位,让他见识到了自己的手段。群臣惊慌的神情,让他了解了权力的力量。他利用权力,却没有沉浸在这种欲望中。正是因此,他才能名列秦国历史上的明君之位,一句扭转了秦国与和之国的国力差。
以上这些,都是在一个时辰前才成立的。在听到士兵传来的消息时,他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明君与昏君的一大区别就是,昏君对于国家的现状充耳不闻,明君却能认真反省自己的过错。
在短暂震惊后,太一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用人不当与失败。他一面命令近臣向群臣宣布这个悲报,一面火速前往祭祀台。
太一心知肚明,占卜不过是寻求心理安慰的一种形式。一旦占卜的结果不合心意,要有“枯骨死草,何知而凶”的勇气。
他最为欣赏的一句关于占卜的话,莫过于本朝的先贤所说的“卜筮者,不过求决狐疑,神明吾心而已。人有疑,自信不及,故以易问天。谓人心尚有所涉,惟天不容伪耳””。
帝王必须有将国家抗在肩上的觉悟。关于国家的决策,所谓求助于上天,实际上就是求助于自己。
合帝王心性的卜卦,才是准的卦象。不合帝王的卦象,就将它一脚踢开。这才是一个帝王该做的决断。
但,还是有例外。秦国的祭祀台有些与众不同。简单来说,就是祭祀台的祭祀,是真的能与诸神通话的那一类。在这数百年的时间里,祭祀一共占卜十卦,卦卦全中,一分一毫都没有偏离。就在太一决定发兵支援骊关的同时,他接到了祭祀台的传令。
祭祀卜卦了。
要知道,上一次祭祀的卜卦还是在三十年前。那一次,祭祀预言秦国将迎来三年大荒。当时的国王立刻开始存储食粮。果不其然,这之后就是三年大荒。这件事对秦国仍然有相当强大的影响力。老一辈的人对祭祀顶礼膜拜。国家的中流砥柱——那些中年人,在当时还是小孩,祭祀植根在他们内心中的那种光辉伟岸的形象只多不少。只要祭祀振臂一呼,怕是响应的人足足有半个国家。
幸运的是,在这数百年见,祭祀从未有过任何反叛国家的迹象。就连二十年前自己推翻先王时,她也没有表示反对。反而送了自己一个礼物作为登基的贺礼。
自己真的应该谢谢那份贺礼,那份贺礼帮助自己收获了人心。时至今日,还有不少人说着那个自己不舒服的称号“神选之子”。
红木的大门缓缓开启。三层的浴火台之上,蒙着面纱的女人回首眺望着太一。哪怕看不见她的面容,也会被那种茕茕独立的气质震撼到。大红的裙幅逶迤身后,低矮的领口露出了羊脂玉一般的锁骨。长发盘成了发髻,头上戴一凤冠,点缀着各类珠宝,冠前镂空成凤凰形状,口中衔着一珠,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她的双手交叠放到腹前,看到太一到了,只是微微欠身行礼。她是整个秦国唯一不用对皇帝本人行跪拜礼的“人”了。
女人名叫“青鸯”,她已经担任秦国的大祭司不知多少岁月。每当民众试图质疑这名跨越了百年甚至千年的怪物是否仍然有能力预测国家吉凶时,青鸳都会以救世主般的预言避免国家陷入万劫不复的泥潭。
即使是这个国家最为尊贵的东皇太一,面对青鸳也必须毕恭毕敬地说话:“祭祀大人,久违了。”
青鸳开口了。她的声音宛如上百只百灵同时歌唱,美妙的声音就像奏响的洪钟,在浴火台上久久回荡。
“王,许久不见了。”
“我想,我们还是见得越少越好。”
太一很想知道青鸳薄纱下的脸是何种表情。她的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
“王,何出此言呢?”
“每次你希望见这个国家的王,就代表这个国家有劫难在身,”太一试探性地说,“如果有可能,我真想让你卸任祭祀一职。”
青鸳平静地说:“如此只是逃避而已。吾只是预测吉凶,并非制造凶吉。若是吾卸下祭祀一职可报个国家平安,就算大王拿去吾这条贱命无甘之如饴。”
太一大笑起来:“祭祀严重了,寡人只是说玩笑话而已。祭祀大人多次拯救国家于危难之中,在民众中颇有威望。若是杀了祭祀,不知寡人还能否安稳端坐于王位之上。”
青鸳低下头,微微欠身:“王多虑了。吾只是一介祭祀,无权也无力干预天下之主。祭祀台设立之时,秦国先代之王的教诲,吾仍牢记于心——区区火中一破凰,安敢窥龙楼。”
“祭祀大人实在是妄自菲薄了。说回正题吧,祭司大人,不知今天急切想要见到寡人是为何事。”
“尽管难以启齿,甚至可能让王感觉不可思议。吾仍想恳求王,唯有这次,一定要相信吾的预言。”
“哦?祭祀直说无妨。”
青鸳攥紧了双手,她说道:“请务必,不要往骊关派遣援军。”
诸葛寒坐在梨木椅子上,身子轻轻靠在一旁的案几上,眼神看似飘忽不定实际上在暗暗观察着坐在房间另一侧的简与尤利娅。她从未跟鹰巢城打过交道,只是听说过鹰巢城内有一批与秦国人长相截然不同的人,今日才得以亲眼一见。
抛去她们独特的异色眼瞳与火红、栗色的头发,这两人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诸葛寒都有些嫉妒她们了。在秦国,百姓只会期盼着拥有如此美貌的人能够早日进宫,凭借着自己的样貌在王的心中夺得一席之地。而在鹰巢城,拥有这种相貌的人竟然能够从容走上战场,并且担当两国的大使。
李禄清了清嗓子——义上他才是骊关的镇守主将——说道:“两位能够作为鹰巢城的代表,率领将士解我骊关之围。在下作为骊关的主将,代表镇守骊关的将士,对比表示衷心的感谢。”
尴尬的一幕发生了,简没有搭理李禄,尤利娅更加过分。她喝了一口茶,然后一口吐了出来:“呸呸呸,这是什么,真难喝。”
“你……你们……你们竟敢无视本官!”
在李禄即将发作之际,简冷淡地说:“我们要找的,是这支军队真正的主将。”
“本官就是主将!”
尤利娅指向诸葛寒,说:“你才是那个在城墙上战斗的人,对吗?”
诸葛寒不置可否。李禄激动地站起来,几步走到了两人面前,拍打着身上的铠甲:“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我才是这座关隘的主将,这可是朝廷认证的。区区女人,上不得台面。”
尤利娅突然发难。她抓住李禄的胳膊,轻轻用力。对方就像车轮,在空中翻了一个圈,然后摔倒了地上。尤利娅一脚踩在了李禄的背上,冷冷地说:“不敢和战士同生共死的将军,有什么资格自称主将?”
“我……我可是主将啊。你们竟然对秦军的代表做这种事,这是宣战!对!是宣战!你们要挑起鹰巢城跟秦国的战争吗?”
“真是抱歉啊,我可不是鹰巢城的人。我来自温莎帝国。”
“那是什么?你在耍我吗?”
“够了!”诸葛寒不准备再继续观望下去了,“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吧。”
有那么一瞬间,简对尤利娅冲动地行为感到由衷的感谢。如果尤利娅没有出手,她的火焰已经将李禄所剩不多的头发烧的干干净净了。她面对诸葛寒,打量着对方,然后说“没错,你才是在城墙上作战的人。”
“你监视我?”
“不,我是亲眼‘看到’的。”
“原来如此,这就是传中鹰巢城的魔法的力量吧。在正式交谈之前,能请你先将这座关隘名义上的‘主将’放开吗?您这样做也让我很是为难。”
尤利娅移开了脚。李禄爬起来。他的脸色很难看,整个人在爆发的边缘。“你还呆在这干什么!”诸葛寒大喊着走到了李禄的面前,她压低了声音,威胁李禄,“就凭你的能力难道觉得自己能够守住这座关隘吗?如果丢了关负责的是谁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如果还想保住自己的官位就给我快滚。”
诸葛寒很想请一个画师,将李禄落荒而逃的样子画的惟妙惟肖。她清了清嗓子,转向座位上的两人:“碍事的人已经离开了,现在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吧?两位率兵前来救援骊关,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卖给秦国一个人情吧?如果我没记错,鹰巢城应该是从秦国逃难的难民一手创立,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们都算是秦国的叛国者——这位自称来自温莎帝国的人例外。要化解这份世仇,可不单单只是一次救援就能了事的。”
简说道:“我希望能够得以觐见秦国的大王,这次救援行动只是用来表明诚意。我是作为鹰巢城的使者,希望借助这次机会来与秦国结成同盟,共同对抗你所看到的那种怪物军队的。”
“哦?鹰巢城到骊关似乎有一段距离吧?也就是说,你们早就已经知道了有这么一只怪物军队的存在,所以才能做到在这支军队进攻骊关时恰好赶到。有趣,你们是怎么知道有人要进攻秦国的,能请你详细解释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