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简毫无保留,将血雾流落到鹰巢城的经过,包括血雾告知她们的所有情报巨细无遗地透露给了诸葛寒。一旁的尤利娅稍显吃惊,她有些没想到,简真的会不给自己留任何底牌,将所有内容和盘托出。
“为了表明合作的诚意,我没有隐瞒任何内容,鹰巢城知道的,就是现在你知道的。”她用眼睛扫了一眼尤利娅,后者则回以无奈地苦笑着。
“原来如此,和之国研究出来的利用异族的血来改造人的药物吗?的确,现在想来,那些怪物身上既有人类的特种,也有异族的特种。能够再生的方面应该来自于沙蜥,头上的角则是大江山的酒吞童子,尾椎上的尾巴其实是八岐蛇族的蛇尾。啧,真没想到这个国家竟然利用异族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异族?大逆不道?就尤利娅所知,就算鹰巢城中的居民对于异族的态度也应该是非我族类,故敬而远之的态度。但是从诸葛寒的话中看,似乎秦国对于异族的态度相当温和甚至尊敬。就在她思考的时候,诸葛寒突然跟她搭话。
“所以这一位呢,之前你说你来自于温莎帝国,那是哪里?”
“那是鹰巢城以西的一个国家。想必贵国一定没有听说过。”
诸葛寒表现出来的态度比尤利娅预想中的还要开明:“单单只是鹰巢城以东这片广袤的土地就已经让秦国焦头烂额,不了解以西的其他国家也在情理之中。想必,那里应该有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吧。”
尤利娅彬彬有礼地回应:“欢迎将军你来温莎帝国游览,如果有机会,我愿意担任向导。”
是错觉吗?简的表情好像变得很恼火。
“是吗,不过让我们还是说会正题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实不相瞒,我还是戴罪之身。严格来说,我还是鹰巢城的囚徒。这次,我只是以一介观察者的身份来此,通过战场上的所见所感,来决定是否劝说帝国参与这场战争。”
看来鹰巢城的领导者十分重视这次的对手。鹰巢城主动找秦国联合,这还是历史上第一次,更何况,这次他们还拉上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帝国。诸葛寒多多少少能够理解鹰巢城的态度。毕竟,这支军队可是让秦国的主力部队荡然无存。她有一种预感,这次的战争,如果稍有不慎,恐怕就不仅是亡国灭种那么简单了。
“好吧,”诸葛寒回应着,“我能够做的只是将你们带到王座之前。具体能否说服王与你们同盟,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简道谢着:“感激不尽。”
“不必道谢,倒是温莎帝国,”诸葛寒转向了一旁的尤利娅,“能跟我详细说一下那是一个怎样的国家吗?”
尤利娅没来得及开口,一名士兵急匆匆跑进房间中。看到两名陌生人,他楞了一下,面露难色。诸葛寒走到士兵面前,士兵附在她耳旁小声说着什么。
——看上去那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诸葛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士兵说完退下时,她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把眼前的桌子给劈成两半。
“两位,你们的运气可以说很好,也可以说很不好,”诸葛寒转过身,缓缓地说,“我王已经决定放弃骊关了,现在我们的全军都要退守羲和城,你们很快就可以见到这个国家的王了。”
帝国历739年2月28日,也即秦国羲和二十年二月,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拥有类似人类躯干的怪物在短短的一个月间占据了关中平原四百里沃野,一片生灵涂炭中,在羲和城内,帝国、秦国、鹰巢城三方开始了历史性的接触。
珍妮特茫然地看向窗外。上一次看到同样的情景是在一年之前,窗外的景象仍然是陌生的帝国风景。景色似有相同,又有些不同。
有人敲响了包间的门扉。珍妮特抬起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看清了门外的人。她再次看向窗外:“进来吧。”
杨峰拉开了包间的门,坐到了珍妮特的对面。他等了一会,珍妮特似乎一直没有看他的打算。杨峰顺着珍妮特的视线朝外看去。窗外,是连绵起伏的高山。那是与鹰巢城的山脉完全不同的风景。
在鹰巢城,山峦永远是光秃秃的,放眼望去,四野之内皆为怪石嶙峋的悬崖峭壁。唯一的例外或许是城东的那片长有繁茂高耸乔木的密林了。可惜那里是迦楼罗的地盘。
帝国的山脉则完全不同,层峦叠嶂的山脉上是目不暇接的苍白。正开垦中的田地成阶梯状沿着山地一路铺开。整座山仿佛披上了白色的丝绸。雪花从天上飘落,宛如流水一般淌满了整座山脉。
杨峰由衷地感慨着:“真美啊。”
珍妮特用手托着下巴,眼中映出了那白色的美景:“这只是冬天,等到夏天时,山上又会是另一种风景,绿色就会像女孩子的夏装一样穿在山脉的身上。”她终于看向了杨峰:“想来,我还是应该跟你说声感谢。”
“……”
看到杨峰的表情,珍妮特解释说:“别误会,我不是在讽刺你。对你的感谢是发自真心实意的。如果没有来鹰巢城的这一趟,我也只会是一个普通的皇女,被囚禁在宫廷中,一年之中得不到几次机会走出宫闱看向外面的天空。更不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就像我的姐姐们,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王公贵族,从一座监狱转移到另一座监狱。至少,你给了我一次选择的机会。”
“这个国家不存在女帝吗?”
“存在过,但是也是在丈夫的辅佐下登基的。人们不愿意相信一个女人有治国的能力,”看到杨峰的表情,珍妮特轻笑了一声,“如何,后悔了答应了我物理的请求了吗?要把我扶上王位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也许恰恰相反。”
“哦?能解释一下吗?”
杨峰笑了一下,说:“我记得上次简到温莎帝国时,跟我说过,这个国家的首相似乎叫奥斯本?”
“没错,他是内阁的首相,同时也是议会的议长。啊!”她恍然大悟,“难道你是要我当奥斯本的傀儡。”
“如果能成为皇帝,当一个傀儡又有何妨?而且即便成为傀儡,时间也不会太长。在这个国家,皇权是不可取代的,一旦爱德华倒台,你就是唯一一个握有皇权的人。”
出乎杨峰的意料,珍妮特摇头说:“放弃吧,如果你抱着这个想法,我现在已经想掉头就会鹰巢城了。”
“为什么?”
“因为奥斯本首相并不是那种将皇帝当傀儡的人。那个人勤勤恳恳辅佐我父亲达到三十年之久。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理想,那就是成为一代明相。他从不沉溺于权力,权力只是他达成目的的手段。他希望做的事情是见证一位明君的诞生。只怕我表现出出任何想要成为一名傀儡的思想的时候,就是被他永远从皇帝候选人的名单上除名的时候。”
“也就是说,这位首相大人并不会因为血缘关系,就高看爱德华一成?”
“当然不会,”珍妮特皱起眉头,“但我劝你还是别抱有太高的幻想从奥斯本这里开刀。这个国家对于皇位继承有严格的规定。要推翻一位皇帝比兴兵夺取王位要难得多。”
看着杨峰陷入沉思的表情,珍妮特故作轻松地说:“现在列车还没有驶进海尔,要反悔还来得及哦。说到底你是鹰巢城的执政官,你的目的是要守卫鹰巢城。你也可以劝说一下我那位蛮不讲理的皇兄,和他联合会比帮我登基轻松地多哦。”
已经习惯了孤独的感觉了。
在皇宫中时,常常一个人抬头看着天空,幻想着自己是一只鸟,能够自由自在地翱翔在天际间。
幻想只会存在一瞬,现实中,她是永远孤独的一人。作为皇室中最小的一位皇女,作为王位继承权的末端,她几乎没有任何可能继承王位。留给她的命运,多半就是嫁给某个公国的王公大臣,成为联系帝国与公国的工具。自小时候起,她就见识了太多尔虞我诈,兄弟之间表面和善,暗地里互相戕害已经成为了这座繁华宫殿中的常态了。
这座宫殿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能相信。威尔士皇子是其中的例外,现在他也变成了一抔黄土,就跟他们的父亲一样。
珍妮特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即便杨峰不会帮助自己,她也要用尽全力去争夺那个王位。哪怕因此而死,也比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懊悔好得多。
“不,既然已经答应你了,我就会帮你到最后。”
这个男人如此说道。
“这是又一个谎言吗?”珍妮特轻声说,“请不要再欺骗我了。”
“我从未欺骗过你。就算你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也要说,我从未欺骗过你。我只是对你隐瞒、利用——虽然这同样卑鄙,但我从未欺骗过你。”
杨峰将手放到胸前,郑重地起誓:“我发誓,我会竭尽全力助你登上王位。并非因为这是对你的怜悯,或是对你的同情。而是出自对于你的肯定。我不会过多粉饰我的目的。我得目的一直都是为了鹰巢城的未来。”
珍妮特的嘴上不服输:“你的意思是,我当了国王后,就会将国家弄得一团糟,好让鹰巢城趁机发展吗?”
“不,”杨峰摇了摇头,他无比认真地说,“我相信你会构筑两个国家交流的桥梁。”
“为什么?”
“因为你在见证过地狱之后,仍然选择守护,而非复仇。就像……”
“就像?”
“就像我一样。”
正因为见识过那地狱,从名为“战争”的地狱中爬出,才会想要避免那地狱一般的景象重新出现在人间。能从地狱中活下来的人多半是收到了命运之神的眷顾,然而愿意重返那地狱,摧毁那地狱的人无一不是信念坚定之辈。
杨峰相信珍妮特。他知道,珍妮特恨自己,她恨得是自己没能阻止这场战争,但她却不恨鹰巢城。她见证过这座屹立于悬崖间的小城为了守卫自己的土地而奋斗的样子。
正因为不甘,所以才想要努力。正因为不认同,所以才想要开拓新的道路。当年的自己,从战乱中爬出,为了守卫鹰巢城,甘愿发动一场新的战争。而珍妮特,会开创出新的道路妈吗?
杨峰不知道,但他愿意去相信,就像当年将他从战场上领养回来的养父,愿意相信他一样。
列车发出长长的汽笛声。蒸汽列车稳稳地停在了车站的站台上。、
“我和你不同。”在杨峰即将离开车厢前,珍妮特轻声说,“我绝不会以牺牲无辜的人的生命为代价,来守卫这个国家。”
杨峰拉开了车厢的门,他没有转身:“既然如此,就证明给我看吧。”
车门打开后,军乐队开始走起了慷慨激昂的音乐。鼓声与号声交叠响起。地面上铺着一条红毯,奥斯本就站在红毯的另一端。
杨峰正了正自己的领口。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帝国人穿的西装,领口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清了清嗓子,小声问一旁的珍妮特:“我该怎么做才算是有礼仪的样子?”
珍妮特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些仪仗队,她反应过来:“跟我并排走,微笑,记住要微笑。”
在沿着红毯行走时,珍妮特偷偷瞥了一眼杨峰在脸上挤出的笑容。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不发出笑声。杨峰的笑容不自然地就像有人揪着他的腮帮子做出的僵硬表情一样。
真正让珍妮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迎接他们的礼仪规格是迎接大公的礼仪。而她,不过是一个区区的末位皇女。就算是为了迎接杨峰,这规模也太大了点。
奥斯本的第一句话险些让珍妮特晕眩过去。
“好久不见皇女殿下,以及初次见面,伟大的执政官阁下。请移步宫内,皇帝陛下已经准备好了国宴宴请两位,来庆祝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高楼上,十字瞄具精准地锁定了珍妮特的额头。刺峰并不喜欢利用这个国家的枪支进行暗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些简陋的枪支的精确度实在是太低了。
以温莎帝国普通步枪为例,恐怕能够精准击中对方的距离只有短短的二百米。距离再长,哪怕是一阵风,都能将子弹吹离原来的轨迹。
以蒸汽为动力推进子弹,赋予弹药的初始动量仍是远远不足。为了弥补这一缺点,刺峰所持的狙击枪枪身唱的不可思议,粗壮的枪管内不但有子弹的膛线,下部正是储存着气体的高压储气瓶。瓶内气体的压强最多可供支持三次射击。三次之后,这杆长得不可思议就会变成一堆破铜烂铁。
有可能的话,刺峰还是希望能够用自己的方式进行暗杀。毒杀,刺杀,坑杀,甚至潜入进去以后近距离一枪轰掉她的脑袋……有太多种方法可以运用,却被爱德华一一否决。
“我决不允许我的妹妹死在皇宫内,”爱德华如是说道,“一旦她死在皇宫里,阴谋论的主角就会指向我。在她下火车时,就是杀死她的唯一时机。到时候,只要把锅推给国内的激进分子就好了。”
“道理是没错,但可真会给我找麻烦啊。”刺峰苦笑着进行瞄准。她不但要杀死珍妮特,还不能误伤到奥斯本。这个国家需要奥斯本。如果奥斯本死了,爱德华自己可没办法去应付诸位大臣以及那两位虎视眈眈的大公。
至于那位可爱的小公主身旁的杨峰,他的死活倒是无关紧要。
机会只有三次——不,实际上机会只有一次。第一枪落空的瞬间,再想在混乱中精准杀死对方就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
刺峰静静地等待时机。从瞄准镜中,她看到了奥斯本在于珍妮特寒暄。片刻后,奥斯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打开了车门,珍妮特坐上了车。
这就是唯一的机会。在刺峰的瞄准镜通过车辆的后车窗,精准的锁定了珍妮特的后脑勺。
她扣下了扳机。
这柄枪之所以无法大规模应用在军队中,还因为它有另一个致命的缺点。扣下扳机直到储气瓶中的高压蒸汽释放需要短短的数秒时间。在战场上,数秒的时间足以决定一名士兵的生死。而现在,正是这短短的数秒拯救了珍妮特的生命。
人影从而而降,覆盖着黑色气雾的手刀宛如切豆腐一般斩断了枪管。
刺峰当机立断。她将剩下的半截枪身甩到了来人的脸上。黑光一闪。枪身彻底断成了两截。
袭击自己的人是一个……老太太?银白色的头发,佝偻着腰,脸上尽是皱纹,双手骨瘦如柴。只不过在皮包骨头的手臂上覆盖着散发出黑色光芒的黑气。
“隐匿术?”两人同时喊道。在对方的眼里,自己的形象也应该是丝毫不像一个杀手吧。立领的西装外套下是白色的高领衬衣,夸张到不行的假发下是光秃秃的头顶。穿着皮鞋,一旁不远处就是打开了的大提琴盒——那是刺峰用来隐藏枪支的容器。任何人看到她这幅形象,都会认为她是某支乐团里的乐手。
同样,任何人看到这位老太太也不会认为“她”是一名身手敏捷的高手。
老太太开口说道:“你来自和之国?”“她”——或者说他是用自己的本音说的,那是低沉的男人的声音。
刺峰沉着地说:“我可从未听说过要有同伴来协助我。更何况,你为何阻止我?”
“原因不是明摆着的吗?”“老太太”还在说话间突然发起进攻。削铁如泥的手刀笔直刺向了刺峰的心脏。刺峰脚步轻盈,宛如飞舞着的蜜蜂,辗转腾挪间躲过了“老太太”的突刺。
“真不愧是将军的直属暗杀部队,‘杀人蜂’。想要杀死你果然没那么简单。”
“老太太”一招落空下一招立刻接上。墙壁没有接触到手掌,仅仅被黑气扫过,立刻瓦砾横飞。“老太太”看准时机,飞起一脚踢在了刺峰的肚子上,后者痛苦地摔倒在地上。
她没有丝毫的喘息时机,哪怕连感受疼痛的机会都没有。她朝旁边滚去。黑色的手刀宛如从天而降的闪电般劈进了地面中。
“开玩笑的吧……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吗?”
赢不了,看了这一击之后刺峰做出了明智的判断。“老太天”缓缓从地里抽出了自己的右手。水泥地面被割开了一道口子,切割面宛如镜面一般光滑。
“影刃流,”刺峰一边说话稳住对方,一边用食指的指甲刺向拇指的指甲内侧,“为什么同为和之国的同志,要妨碍我阻止任务。”
“我似乎没有回答你问题的必要。”“老太太”冲向了刺峰。这一击是对方必然无法躲开的一击。
他的身体突然麻痹了。刺峰紧攥着的右手朝前洒出了一阵绿色的烟雾。“老太天”的身体僵在了原地。刺峰从腰间抽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她举着匕首扎向了敌人的心房。
在攻击即将奏效的一瞬,她看到了敌人的眼神。
没有一丝慌乱,也没有一丝喜悦。冷酷地宛如腊月寒冰一样的眼神。猎手的本能让她停止了攻击的动作。她将烟雾弹扔到了脚下。黑色的烟雾霎时笼罩了全身。
烟雾消失后,她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不错的直觉,如果继续攻击,现在你的心脏已经被贯穿了。”“老太太”叹了口气。弯曲着的腰突然挺直了起来。“你应该还没走远吧。”“老太太”大声喊道。
周围静悄悄的,刺峰的背紧紧贴在墙壁上,不敢移动哪怕一步。最微弱的声响都可能暴露她的位置。
“战斗的动静太大了,很快就会有人赶来了。今天姑且放你一马。不过,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吧。和之国已经灭亡了。”
刺峰愣住了。这算什么?拙劣的激将法,来逼迫自己出来吗?
“信不信由你,”“老太太”踏上了天台的边缘,“如果不信,就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吧。”
他纵身跃下了天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后,刺峰才现出身形。
她跪倒在地上,汗水止不住地从额头上流下来。刚才实在是惊险万分,稍有不慎都是灭顶之灾。
——和之国已经灭亡了。如果是过去的自己,一定会将这句话当成是一句无稽之谈。然而现在,疑窦却已经在刺峰的心中生根发芽。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本该如此。她已经成功暗杀了这个国家的皇帝,并且扶持了一个废物上位。另一边,自己的同僚飞燕业已成功挑拨起了塞壬与帝国的战争。现在帝国已经深陷于战争的泥潭中不可自拔。这座臃肿的钢铁巨物已经不可能再将注意力集中到东方了。
刺峰已经没有任何停留在这个国家的必要了。她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与将军联系,希望能够回到自己的国家,然而所有的信息都是石沉大海。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她的心头。
或许这个从和之国来的不速之客是对的。和之国毁灭了,而自己,也被彻彻底底抛弃在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等待着灭亡的那一刻。
“你说任务没有完成!我的妹妹……还活着!”
果不其然,得知了自己的那名皇妹还完好地活在世界上,爱德华仿佛一头被攻击了的鬃狗大吼大叫起来。刺峰沉默着面对着他的愤怒。作为一名忍者,以完成任务为天职。她已经习惯于面对失败时他人的愤怒了。
更何况,爱德华变成这幅样子,也跟她脱不了关系。原本的爱德华,虽然性格飘忽不定,却也不是那种暴躁易怒的人。自从自己为了催眠,给他的记忆中插入了虚假的片段起,他就彻底变成了一个炸药桶。
这也是催眠的副作用。催眠可以通过暗示来让人去做某件事,但也会彻彻底底改变人的性格。从某种角度来讲,这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反作用。
“该死,该死!如果等那个该死的女人进入皇宫,一切就都晚了!”爱德华愤愤地一脚踢在墙角的柜子上,雕刻华美的木制柜门被踹开,无力地吱呀吱呀地响着。
“你!”他指着刺峰大喊着,“快给我想办法。我们该怎么办?”
不管他遇到任何事,第一反应都是让自己想办法。刺峰苦涩地想,自己不是扶持了一个傀儡,而是养了一个儿子。
“我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忍者吗?你难道不能暗杀任何人吗?”
“陛下,”刺峰冷冷地打断他,“我只是一名忍者,不是无所不能的天神。我不知道鹰巢城是如何跟和之国搭上关系的。他们带来的忍者实力远超于我。我们最大的优势——暗杀很可能荡然无存。”
爱德华铁青着脸。今天的刺峰似乎也火气很大。她索性直说:“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陛下你也亲自想点办法不好吗?何必像一个未断奶的孩子一样什么事都要来问我?”
刺峰已经准备好迎接爱德华的愤怒,后者却不怒反笑:“算了,毕竟她是我的妹妹。就这么杀了她,我也的确于心不忍。”
爱德华转性(格)了?刺峰狐疑地打量着爱德华。他应该暴跳如雷才对啊。
看着刺峰困惑的表情,爱德华得意洋洋地揭晓了“谜底”:“萨拉赫公国的大公诺阿不日就将抵达海尔。届时,他还将带上他未成年的女儿。”
刺峰恍然大悟:“你要娶他的女儿?可她……才13岁,更重要的是,法律意义上来说,你要娶的女儿是你弟弟的遗孀!”
“有什么关系,反正威尔士也没跟她圆房。既然我那位舅舅不肯支持我,我就给自己找一个父亲。为了王位,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爱德华的冷漠让刺峰震惊。就在不久前,他还信誓旦旦地宣城威尔士是他在宫中唯一的朋友。一旦自己提及要杀掉威尔士,就会遭遇到他强烈的反对。
然而现在,他漫不经心地剔着指甲,正在暗暗计划着迎娶自己的弟弟的遗孀,那个未成年的孩子,就为了达成自己的政治目的。
刺峰感到了一阵恶寒。她杀过很多人,但从未尝试过改变一个人。她的确曾对不少人用过催眠,但事后她就毫不留情地将那些人“处理”掉了。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对一个人施加催眠达一年以上。结果就是爱德华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现在她的内心完完全全被今天遇到的那位和之国同胞的话填满。对于祖国的疑问越来越大,她已经不想再去搭理这位可怜的皇帝了。无论他变成什么人都好。就算是死了也是随便。她的任务,就是让这个酒囊饭袋登上王位。
“你会陪着我吧?”爱德华拉过了刺峰,可怜兮兮地像是一条小狗,“你是唯一陪伴我的人了。虽然我不能娶你,但是我爱你。”
“……是的,我会陪着你,这是我答应好你的事情,不是吗?”
说到底,遇到的那名同胞也只是一个陌生人。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去相信一名陌生人。她抚摸着扑在自己怀里的爱德华的头发,想着,在进一步的命令发来前,她将坚决地执行自己的命令——让爱德华牢牢地坐在自己的王位上。
杨峰一直很担心自己会在国宴上露怯。毕竟从帝国的角度来讲,自己是从方圆之地来的一介“土包子”。他不想在礼仪上出丑,给鹰巢城丢了面子。
“你完全不需要担心,”在得知了他的忧虑后,珍妮特回应说,“只要你别狼吞虎咽恨不得将碟子吞下去,在礼仪上你就完全合格了。”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温莎帝国是一个讲究礼仪的国家吗?”
“没错,礼仪是用来要求自身的,而非要求其他人的。能够在餐桌上充分考虑到对方心情的行为,才是合格的‘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