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娅很是喜欢秦国的园林。温莎帝国内也有花园，但那与这名为“御花园”的园林截然不同。帝国内的花园无处不显示出人为打理的痕迹。扫的不见落叶的街道，修建整整齐齐的灌木丛。秦国的园林则截然不同。同样都是由人来打理，这里的园林更具备自然的气息，明明被人精心修剪过，却像是浑然天成一般。时不时脚边会跑过一只兔子，树上会飞过一只松鼠。
太一换了一身衣服，不似朝堂上那般隆重，却仍显得雍容华贵。他选择的谈话地点是在一处亭阁，一旁就是溪流。清可见底的水中有红白相间锦鲤游动着。
“两位久等了，不必压抑，我是秦国人的王，却不是你们的王。”太一淡淡地笑着，话虽如此，那股帝王的压迫感却不是虚假的。
简问道：“不知王为何与我们在此地会谈。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与秦国建立同盟，与群臣一起交谈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我想，大使阁下不会忘记了鹰巢城成立的原因吧？”
简的面色有些难看。她所设想的最大的困难也来自于历史层面。鹰巢城最初的居民为明国的难民。而明国的灭亡与秦国脱不了关系。这也导致了秦国与鹰巢城从历史角度来说，有着血海深仇。
然而历史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鹰巢城城内极其擅长将司命石雕刻为各类工艺品。这一产品在日光照射下通体透明，色彩在棕与黑之间变化，是秦国上流社会青睐的奢侈品。通过出口奢侈品，鹰巢城得以从秦国进口各类物资。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贸易是一回事，涉及到结盟又是另一回事。
“你知道吗，时至今日，国内仍有许多大臣认为鹰巢城不过区区番属城邦，根本不能成为‘国家’。甚至还有人以清除明国余孽为旗号，剿灭鹰巢城。”太一面无表情地说，不辨喜怒。
简问道：“那王的意思是……”
“在你们来之前，群臣曾经向朕请求，不要与鹰巢城联盟。大国自该有大国风范。一介国家沦落到要与区区城邦结盟，成何体统。”
听到自己的故乡被称为“区区城邦”，怒火窜上了心头。杨峰曾经告诉她，任何时候一定要冷静，分析对方的目的，思考自己的对策。果然他的要求对自己来说还是太难了。她可不是那种可以忍受自己的家乡收到侮辱的人。她说道：“哦？正是这区区城邦才帮助陛下守住了骊关。若不是我们的支援，恐怕现在陛下现在已经可以看到那些怪兽在羲和城下耀武扬威了。”
太一没有被激怒，他笑了笑，命令身边的太监倒上茶：“还没到夏季，火气不必这么大。我说过了，这只是群臣的想法，并不是朕的想法。”
“那陛下的想法是什么呢？”
太一端起茶碗，轻抿一口：“朕不像朝中那些老头子一样，一味地执着于历史、守成。朕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同盟的理由。”
简与尤利娅对视了一眼。二人产生了同样的困惑。尤利娅率先说：“同盟的理由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单凭秦国，是抵抗不住那种怪物的。”
太一打断了简的话：“秦国抵抗不住，难道加上鹰巢城就能抵抗的住吗？”
简沉默了，鹰巢城能够提供的兵力的确很有限。
“那，温莎帝国的兵力能否入得了陛下的法眼？”
尤利娅打破了沉默。原本她认为这能够唬得住秦王，后者则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说：“其实你根本不是帝国的使者吧？”
严格意义上来讲，尤利娅的确不是帝国的使者。名义上来说，她还是鹰巢城的俘虏。
太一淡淡地说：“你们两人一者国力衰微，无法派上用场，另外一人连正规的使臣都算不上，朕又为何要与你们结盟？”
难捱的沉默降临了三人之间。太一好整以暇地饮茶。简攥紧了腿上的衣物。她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感觉无话可说。她亲眼见识过敌人的大军，按照血雾的说法，实际上敌人的军队远多于她看到的数量，她心里也很清楚，面对这种量级的敌人，区区鹰巢城，能排派上什么用场？
——不，我肩负着杨峰交托给我的任务。快想啊，一定有办法。
“陛下，能再听我说一句吗？”
再次打破沉默的人仍然是尤利娅。简下意识看向了她。太一说道：“但说无妨。”
“我要坦白一件事，我的确不是帝国的使者，”尤利娅伸出了一只手，制止了简想要说话的动作，“的确，如果从战术从面上来看，鹰巢城对这场战争的帮助恐怕很有限。”
太一狐疑地说：“你真的是来劝说我结盟而不是把你们赶出去的吗？”
“稍安勿躁，陛下。首先，这场战争，绝非秦国能以一己之力足以应付的了的，不是吗？”
“为何你这么肯定呢。的确，秦国大军已经全军覆没，但并非无军可用。各地勤王部队早已陆续到来，配合禁军在内，城内仍有二十余万部队。敌军想要攻下这羲和城，也并非易事。”
尤利娅笑起来“陛下真是会说笑。二十余万部队，看似很多，但分配至都城九门，一门士兵不过区区二万余种。敌军却可自任何方向发动总攻。敢问陛下，可知敌军总数目？”
太一陷入了沉默。派往前线的斥候归来者少。现在唯一的情报就是，对方实在不像是一支军队。
一支部队，首先是要有“目的”，例如抢占有利地形、关隘，杀伤敌方有生力量。但这一规则，似乎对这支由和之国而来的部队不起作用。
它们占领骊关之后没有快马加鞭继续进攻羲和城，而是将庞大的兵力在关中平原上铺开。它们就像永不餍足的野兽，肆意屠戮掠夺着平民。在一期间，秦国重新在羲和城集结了军队，对方却仍在关中平原肆意屠杀着。
怪物们铺满了关中平原，数不胜数。
太一摇了摇头：“很惭愧，对方从未集结过部队。朕的确不知道敌军的数目。虽然朕派出了许多斥候，但一直难以估算敌军的总数目。”
“敌军的数目，现在恐怕已经到达了五万之众。看似不多，是吗？但羲和城一道城门的守军， 也不过区区二万人。就凭这二万人，能够抵抗得住五万不死不痛的怪物吗？”
“这——”事实当然是无法抵抗。尤利娅刺中了太一的软肋。但这仍然不够。
“好吧，朕就承认羲和城的确兵力不足吧。但是，区区鹰巢城，并不足以改变这一现状。”
“但是温莎帝国可以改变。”
“如果温莎帝国的确像是你们说的那样强大，那的确可以缓解羲和城的窘境。不过，你应该还没忘记吧？”太一指着尤利娅，冷冷地说，“你并不是帝国的使者。”
出乎太一的意料，尤利娅没有退却，反而昂起了头：“没错，我不是帝国的使者。因为帝国根本没有必要派出使者。”
太一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如果和之国军队的目的是消灭秦国，那帝国根本没有任何必要去处理这种事情。然而，这支部队的目的，真的是占领秦国吗？”
要占领的应该是敌军的土地。没有人类生存的土地不过就是一片荒土罢了。不管是和之国或者秦国，在过去占领对方的土地后，大部分民众不会遇害。因为不管是秦国还是和之国，都需要人民来开垦土地。但这支部队，只是在一味屠杀民众罢了。就仿佛它们的目的就只是杀人一样。
“因为它们的目的，就是屠杀人类。”
“证据呢？”太一皱着眉头问。
“那陛下准备如何解释和之国军队的行为？”
太一虽然无法解释和之国军队的行为，却也不认为它们的目的一定就是屠杀人类。
“除此之外，让我再告诉陛下另一件事吧。和之国早已经灭亡了。”
“什么？”这消息太过于震惊，就连一直泰然素之的太一也坐不住了。
“这支军队，就是由和之国的民众，辅以异族之血研制而成的药物造就的。陛下可以在那些怪物的身上同时看到人类与异族的特征。”
太一重新坐了下来。诸葛寒曾经派人送来过被割下了首级的怪物的尸体，那是一具地地道道的人类的尸体。但宫中的太医令也曾说过，从怪物的尸体中检测出了瑞兽的血液成分。
“牺牲自己的国家，献祭自己的民众。难道和之国的将军——不，做出这种事的人，应该不会是将军吧？”
尤利娅点头说道：“没错。根据我们的情报，和之国部队的首领是一名叫白狐的少年。”
“白狐？”太一皱紧眉头思索着，“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总之，这位叫白狐的少年，如果他真的以消灭秦国为目的，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消灭敌人的目的是保护自己的民众，牺牲自己的民众不过是舍本求末罢了。除非，这位叫白狐的少年压根就不想保护自己的民众。”
“什么意思？”
“牺牲本国的平民，联合异族，屠杀秦国的平民百姓。能够做出这种事的人，一定是对人类持有相当的仇恨。陛下，我不清楚为何秦国会将异族视为瑞兽。但至少在我国、鹰巢城与和之国，都将异族视为敌人。异族原本就是与人类是对立的。如果这名叫白狐的少年，压根就不是人类呢？”
尤利娅注视着太一的眼睛，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如果这个叫白狐的少年，目的就是作为异族，屠杀人类呢？这样的话，我们帝国是无法坐视不理的。秦国如果真的灭亡了，下一个就是鹰巢城，再下一个，就会是与鹰巢城仅一山相隔的帝国。”
“这也仅仅只是你的推测。”
“并不全是推测，不久前，一名来自和之国的逃难者血雾进入了鹰巢城，正是他告诉了我们血雾的计划。”
尤利娅的嘴角不自觉浮现出微笑：“陛下，我不是帝国的使者。因为在帝国看来，我们根本无须派出使者。这支怪物军队，是我们一定会消灭的。而我此行的目的，只是来考察秦国是否有资格作为帝国的同伴罢了。”
太一注视着尤利娅，后者毫不胆怯地瞪了回去。在沉默中，简的心跳跳的很快。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太一要因为简的无礼大发雷霆了。
后者只是大笑起来。洪钟般的笑声在园林间回荡。
“哈哈哈哈哈啊，好一招反客为主啊。你的名字叫尤利娅是吧！”
尤利娅不卑不亢地回答：“是的，陛下。我是帝国军部，隶属情报作战科的尤利娅少校。”
“你的名字，朕记住了。你说服朕了。好吧，朕就承认秦国的确需要其他国家的帮助吧。”
尤利娅松了一口气。太一的下一句话又重新将她的心吊了起来。
“但是，仅仅说服朕是不够的。”
“不可，绝对不可啊！”
在第二天的早朝上。太一刚刚说出要与帝国与鹰巢城结盟的消息，就遭到了群臣的反对。不是一人、两人，而是几乎所有大臣，安静的朝堂变成了热闹的集市。人声鼎沸，嘈杂不堪。
“成何体统！”太一大声吼道，“朝堂之上，竟如同勾栏瓦舍！诸位可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现在都成了一副什么样子。唐元，你说！”
人群中站出一名个子矮小的男人，扫了扫衣袖，朗声说：“臣，吏部尚书唐元，认为此事不妥。”
“何处不妥？”
“吾泱泱大秦，立国不止千年。区区和之国，断不可依靠蛮邦之力，损我秦国之威名。”
太一气不打一处来。他现在感觉上次夺位时没把这些老顽固给完全赶出去是错误的。当时不知道是谁给自己谏言，要将前朝老臣留下，以便笼络人心。现在看来，他就该心一横，将这些老顽固丢到牢里发霉。
“我朝大军早已全军覆没。现在各地勤王部队虽然陆续赶到，但无论战力与数量都略显不足。若是没有外人支援，谁来守羲和城，你吗？”
出乎太一的意料，唐元将头上的乌纱帽摘下，以头伏地，喊道：“臣，连同臣之家眷、家丁攻击三百一二十人愿以死报国。”
唐元的话似乎起了连锁作用，一时间，诸位大臣同时效仿唐元，纷纷解下头顶乌纱，跪地不起：“臣等皆愿举家死国。”
这幅情景实在太过熟悉。在当年天启年间的最后一年，自己逼父王退位时，也是同一幅光景。若是自己的孩子再大上个十岁，他可真要心惊胆战地看看门口有没有一位英气逼人的王子走进来号召群臣将自己拖下王座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太一很清楚群臣的力量。他叫了另一个名字：“诸葛丈，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诸葛丈是少数几个还在冷眼旁观的大臣之一。作为当朝内阁首辅，诸葛丈是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他的意见不但影响着皇帝的意见，还代表着群臣的心声。
只见他缓缓走至殿中，挥一挥衣袖，作揖说道：“臣，窃认为与他邦联合，不妥。”
太一的心顿时凉了一半。诸葛丈作为群臣领袖，他如果说不，就连太一也不得不重新考虑
太一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诸葛首辅能否说明一下反对的理由。”
诸葛丈眯起了眼睛，慢悠悠地说：“陛下可曾记得明国因何而亡？”
此言一出，就连太一也不禁陷入了疑虑。明国灭亡与数百年前，国土被和之国与秦国瓜分殆尽。
但在明国灭亡前，这是一个国土庞大的帝国，领土面积甚至超过秦国与和之国的总和。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明国国内的王公大臣，甚至黎明百姓都坚信明国才会是统一三国的国家。
明国的由盛转衰源自于自身的傲慢。占尽优势的明国已经不将两国放在眼中。在秦国提出，希望派出军队协助明国剿灭和之国时，明国压根没想过，秦国早已与和之国暗中联合。
在某个夜晚，在明国都城附近驻扎的秦国部队突然反叛。同时，和之国的潜入部队开始大肆屠杀。明国都城陷落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自那天起，明国国内开始四分五裂。强盛的明国就此由盛转衰，继而灭亡。
诸葛丈在此时提起明国的用意很简单——切莫引狼入室。
“陛下，您真的能充分信任鹰巢城与所谓的温莎帝国吗？温莎帝国姑且不论，但鹰巢城，可是那个明国人民的后裔建造的城池啊。”
太一沉默了，群臣适时地再次高喊：“万岁，三思啊！”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退朝。皇城诸位禁军首领，稍后留下来。朕要亲自部署城防。”
“退朝！”太监大喊着。不同于往常群臣鱼贯而出。今天的诸位臣子此刻山呼“万岁英明”，
太一苦笑着看向了帘幕的后方。简就在这之后旁听着今日的早朝。想必她的脸色不会比自己好看多少吧。
在这一片“万岁英明”的欢呼声中，太一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帘幕后，简注视着跪倒的群臣，她的视线停留在了那站着的老迈的男人身上。
——诸葛丈。从他出现后，群臣就开始有恃无恐。那是不是也可以说，如果他改变了意见，群臣也会改变意见呢？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走在大街上，观察着周围的人与异族，尤利娅产生了由衷的违和感。绝对有哪里不对劲，但她暂时说不出不对劲的地方在哪。
不同于简，尤利娅并没有参与今日的早朝。按照她的说法，“我的目的是来考察秦国是否有资格成为帝国的盟友，因此就让我游览一下秦国的都城吧”。
诸葛寒从未见过这种游客。她提议按照不同的区域带尤利娅游览，却被对方断然拒绝了。问她要去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尤利娅抛下一句：“就让我们随心而动不可以吗？”之后就开始站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说起来，你饿了吗？”一直逛到了中午，尤利娅背着手，转过身笑意盈盈地对诸葛寒说。
“您饿了吗？那请跟我来吧。”诸葛寒尽量保持温和地说。她将尤利娅逮到了一间酒楼中。
正值中午时分，酒楼中熙熙攘攘。好容易诸葛寒才找到一个位子。坐定之后，她叫来店小二，要了几个招牌菜。尤利娅仍是在在左顾右盼，让人看不透心思。突然，她的双目一亮，就像看到了自己一直渴望看到的情景一样。
一个异族走了进来。
用秦国的话来说，应该是一名瑞兽大人大驾光临。正在忙碌着的店小二突然抛下了正在点菜的客人，奔跑到异族面前，满脸堆笑：“看您的耳朵，应该是长右一族吧？真是难得，像你们这一族群，很少光临我们人类的小店。”
这名异族与人类的区别很小，所有的差异都集中在头颅两侧的耳朵上。它有四只耳朵，对称分布在两侧。店小二的热情似乎让它无所适从。它嗫嚅着说：“不，我只是想问个路罢了——”
小二热情的声音盖过了长右的声音：“客官不用客气，请里面请吧。没关系，掌柜的说过，有瑞兽来用餐时，一律免除费用。”
看得出来，长右并不想在这用餐。但是店小二几乎是用拖的将长右“请”了进来。店内的客人并没有对此表示异议。尤利娅注意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店内的客人并没有对这件事表示任何异议。甚至还有所欢迎。人们争先恐后地伸长了脖子围观着瑞兽。矛盾的是，坐在异族身边的几桌客人静静地离开了自己的位子。
尤利娅问诸葛寒：“你们对瑞兽都是这么热情吗？”
诸葛寒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了。瑞兽大人保佑秦国，对它们热情是自然的。”
“能告诉我，瑞兽具体在什么方面保佑秦国吗？”
“应该说，保佑秦国的人是大祭司，不过祭祀的力量来自于境内每一名瑞兽。所以每一个瑞兽都会得到我们的尊敬。”
尤利娅对这名大祭司来了兴趣：“能跟我详细说一下大祭司的事情吗？”
“自然可以。祭司大人并非是人类，而是一名瑞兽。她的种族是‘凤凰’，祭司大人的名讳为青鸳。没人知道祭司大人已经活了多少岁了。我们只知道，自从秦国建立起，祭司大人就一直护佑着秦国。历史上有无数次，秦国出于危急存亡关口，都是靠祭司大人的预言才度过难关。”
尤利娅打断了诸葛寒：“预言？我也曾听过一些预言，语境都很模糊，可以有很多解释。”
“但是祭司大人的预言是不同的，”诸葛寒神秘地笑着说，“祭司大人的预言，是精准到人物、时间、地点的。祭司大人从来不打马虎眼。”
“哦？这倒有点意思了。”
“总之，依靠着祭司大人的神力，秦国才生存至今。祭司大人多次说过，预言的力量并非来自自身，而是源于国内的每一名瑞兽。因此瑞兽同样也得到了我们的尊敬。”
尤利娅看向了那名长右。它的脸上堆满了尴尬的笑容，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小二就在它身旁，仿佛在催促它用食一样。
“尊敬……吗？”尤利娅呢喃着，“有机会，我真想见一次那名祭司大人呢。”
“哎？你想面见祭司大人吗？我们可以去祭祀台碰碰运气。祭司大人有时候是会接见民众的。不过接见什么人都看缘分。”
“不，今天就算了，”尤利娅站了起来，“我还有其他想看的地方，我们走吧。”
这一次，尤利娅总算有了明确的目的地。她口中所说的想看的地方，是异族的聚集地。
诸葛寒面露难色。尤利娅问道：“怎么，不方便吗？”
“倒也不是。只不过瑞兽大人们的聚集区，平常很少有人愿意接近。”
“为什么？你们不是很尊敬瑞兽吗？”
“因为瑞兽大人们说，它们更希望平静地生活。所以我们很少去打扰瑞兽大人们的生活。你也可以看到，瑞兽大人们会光临人类的聚集区，但很少有人会去瑞兽大人的聚集区。”
尤利娅郑重其事地说：“我很想去看一下。”
看到尤利娅如此坚持，诸葛寒也只好点头答应、她带领尤利娅拐过了几个街道，走了接近两个小时，她们到的地方，已经位于羲和城的边缘地带了。
这里的建筑与城中东方式的建筑风格截然不同。恍惚间，尤利娅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一片片林地。几棵参天大树构成入口。越过这几棵树，内中更是另外一番洞天，到人腰身的杂草，湿热的温度，甚至有地方还有几处沼泽。有得树奇形怪状，上面竟然还结有人形的果实。
“小心！”诸葛寒一把拉过了尤利娅。后者险些跌入一处缝隙。尤利娅朝前看，隐藏在黑暗中的缝隙在身前不到一米的地方扩展到可容两人的宽度，深不见底。
尤利娅环顾四周，问道：“我们走了这么久，怎么一个异——瑞兽都没有看到。”
“我说过了，瑞兽大人不喜欢人类拜访它们的聚集区。在有人类来的时候，它们都会躲在家里。”
尤利娅动了动耳朵。她对于“气”的运用仍然很不纯熟，但仍能听清隐匿于黑暗中的异响。看来，那些异族虽说不喜欢人类拜访，却仍在暗中虎视眈眈地观察着人类。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再叨扰了。走吧。”尤利娅对诸葛寒说着，离开了。
她一边走着，一边悄悄回过头。身后的秘境中，异族仍未出现。尤利娅回过了头，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青鸳在此已不知多少年岁，她最悔恨的就是，作为初始的异族，她却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保护自己的族人。在亲眼看到了自己的族人一个个自天空凋零后，她发誓将用自己的余生从人类的手中保护那些与自己相貌不同的异族。
但区区一介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她坐在房间的椅子上，摘下了脸上的面纱。铜镜中映出的是一张绝美的脸庞，与人类毫无区别的面庞。
人类的身躯，人类的脸颊，人类的服饰。在人类社会中生活多年，青鸳早已学会了如何让自己看上去与人类别无二致。说来讽刺，只有变成敌人，才能在敌人手中生存下去。
她从镜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有着翡翠色的瞳孔，宛如纯净的绿宝石。
她闭上眼睛，重新睁开，映在眼中的是镜中自己的容颜。
“你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对吧？”
陌生的声音自耳后响起。有人的手轻轻撩起了自己的头发。青鸳猛地转身，她的身上燃起了火焰，衣服与桌椅却没有被点燃。
但那名在悄然间接近自己的陌生人就没有那幸运了。他朝后跳开，身上却沾染了一点火星。火焰立刻扩展开来，覆盖了他的全身。
男人倒了下去，去没有哀嚎。他的皮肤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迅速憋了下去。从房间的阴影中，男人的身形重新显现了出来。
“蛇蜕，”青鸳说道，“你是八岐蛇族的人？”
“真不愧是最初的异族，竟然连不是秦国的异族的招式都认得。不过，很可惜，我不是八岐蛇族的人。”
青鸳观察着男人。他的年纪很小，像是刚刚成年的幼稚青年，眼中却又如同深渊一般深邃。他的全身都是雪一般的白。白色的须发，白色皮肤，仅仅只有嘴唇上还带有微弱的血丝。那张苍白的脸让他显得仿佛死人一般。
“原来如此，并非是八岐蛇族。而是——不，你不是异族。”
男人用轻佻的声音说：“也非人类。”
青鸳注意着房间外的动静，问道：“你究竟是谁，是怎么进来这的？”
男人安抚着青鸳：“放心，没人看到我进来你的房间。毕竟，潜入可是和之国的拿手好戏。”他大大咧咧坐在了青鸳的床上，岔开双腿，指着对方，说道：“我来，是跟你谈一笔交易。”
青鸳没有说话。她径自运起了一团火焰。缠绕着火焰的右拳笔直攻向了对方的左胸口。男人不闪不躲，他轻轻说道：“你已经看不到了，对吧？”
火焰乍然消然。娇小的拳头停留在男人的鼻头上。青鸳瞪大了眼睛，纵使她重新运起了火焰，内心的动摇已经浮现在了神情上。
男人笑着说：“我没说错，对吗？”
青鸳僵硬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王派来试探我的人吗？”
男人无惧火焰，轻轻地用手指点在她的拳头上：“你很清楚，如果我是你们的王派来的人，绝不会跟你废话这么多。那位掌控欲极强的王，想必会直接杀死你吧。”
男人的话一针见血。男人握住了青鸳的手腕，火焰灼烧皮肤劈啪作响。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拉着青鸳的拳头抵到了自己的胸口：“你可以随时杀了我。但你的心里知道我说的话对不对。你的心里很清楚，如果你看不到了，王会做什么事。”
他轻轻笑了笑，话语虽轻，却像尖锐的匕首，插入到青鸳的心房：“就是因此，你才会告诉王，放弃骊关，不是吗？告诉我，你能够看到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男人松开手，青鸳的拳头沉了下来。她后退了几步，脸色苍白的几乎与少年一样，她微微摇着头，说：“我……看到了，我的族人们……被大王屠杀。在烈火中，他俯视着我，告诉我，他已经不需要我的预言了，人类的道路，将由自己来开拓。”
“他们不会的。”男人轻轻说。
“你……你说什么？”
“我是说，人类的道路就到此为止了。”男人郑重其事地说，“我将倾尽自己的所能，彻底消灭人类这一物种。为达成这目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看着男人异常认真的脸，青鸳呢喃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的名字叫白狐，想必你没听过这个名字，这无关紧要。你只需要记住一点。”白狐笑了，露出了雪白的牙齿，“记住我是和之国军队的主帅这一事实即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