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我们决定的行动日还剩三天。
“他们……就是你手下的人吗？”
晋修明把我带到了他们的据点，一家位于偏僻小巷里的理发店的地下室，此时站在我面前的是十个男青年，虽然他们……
“我觉得你们不像能打架的样子……”
我说的是实话。
“我也这么觉得。”
站在我脚边的黑猫也如实道。
在看到眼前这群青年的一瞬间，我便将他们和之前见过的安保公司那几人对比了一下，结果很明显……
“他们只是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宅男罢了，”黑猫总结道，“呆傻的眼神、疲软的身躯、瘦弱的身体、油腻的皮肤，还有……莫名其妙的发型和紧身裤，可以理解你们为什么始终混不出样子了。”
“你啥意思？一只死猫比划起我们了？”他们中有一人挑衅地看着黑猫。
“不，没什么，只是有点想笑。”黑猫睁大了一对漂亮的大眼睛，“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类，黑社会我也见过，你们是不入流的那一类。”
“你他妈的说什么？”
一人呲牙咧嘴地向黑猫的方向走了过去，并不时挥起拳头。
“死猫，你他妈的再给老子说一遍？”
他凶狠地来到黑猫跟前，黑猫平静地盯着他。他伸出手，一把抓向黑猫。我没有制止他，晋修明也没有。黑猫不需要我们保护。
就在这个青年的手将要触碰到黑猫的一瞬间，一股玻璃般的半透明屏障遮挡住了他的手，与此同时，青年的身体突然飘了起来，仿佛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像拿一个玩偶一样把他拿了起来，然后——
重重地扔了出去！
砰！
青年被狠狠地丢到了对面的墙上，背部与坚硬的墙壁碰撞的声音让我都不禁后背一凉。
“啊——”
青年重重摔在地上，显然摔得不轻，至少淤青是被摔出来了吧。
“怪物……”
“恶魔！真的是恶魔！”
看见那个挑衅者的狼狈模样，剩余的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失控与恐慌，他们惊恐地看向黑猫，有的人甚至试图逃离。
虽然我很想吐槽，他们好像才意识到黑猫是一只恶魔似的。
“妈的，都给老子安静！”
晋修明怒吼了一声，镇住了所有人。
“你们真他妈给老子丢脸！安静点儿！”
黑猫眨了眨眼，然后跳到我的肩上，扫视了眼前的众人，对晋修明说道：
“你的人和你一样，一如既往地令人失望啊。”
我看到晋修明的喉头蠕动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
“算了，懒得管你们，就算我说教你们肯定也听不进去，毕竟你们不仅弱小，脑子也不好使……我只建议你们一点，不要再在对我摆出不服的表情，这样……我也不至于让你们血溅当场，懦夫们。”
“对于你们，我不该指望什么的。”
“我觉得你不该这样说……”我小声说了句，但黑猫并未理会我，而是直接穿过这群人，离开了地下室。
我立刻跟了上去。
“他们之后会帮我们的，”我蹲下来，对黑猫说道，“不管他们有多差劲，至少现在我们得依靠他们，可你这样做，真的过了。”
黑猫沉默半晌，轻声道：“先回去吧。”
晋修明和那群人一起待在下面，一直没有上来，我和黑猫坐上了之前来时我们坐的车，司机此刻处于被我控制的状态。
“原路返回。”我下令道。
车子穿过弯弯曲曲的狭窄街道，四周都是拥挤的人群，两侧是各种卖菜的摊贩在叫卖。司机时不时会按按喇叭驱赶集中的人群，毕竟我们回去不得不穿过这个拥挤的菜市场，之后还会有一段路。这个棚户区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种糟糕的环境呆久了也很影响心情和审美。
直到我们回到我们的那栋楼，进入了我们的房间，坐在略微开始熟悉一点了的杂物间的竹席上，黑猫才重新开口。
“我并没有嫌弃他们的意思，”黑猫说，“相反，我希望他们能更努力一些。”
“可你在打击他们。”我说道。
“不……啊，好吧。我的确伤害到他们了，我承认。但这样做是为了让他们更努力。”
我不免奇怪：“你那样冲他们说话，他们怎么会努力啊？他们肯定会消极怠工！”
黑猫定定地盯着我看了几秒钟后，开口说道：
“不，不是这样。我承认，我抛出那些话，他们一时半会儿肯定无法接受，晋修明的人肯定都会很讨厌我。我知道。但这正是他们需要的，他们需要有一个讨厌的对象，也需要有这样一个对象激怒他们。”
我不禁疑惑：“什么意思？我不懂。”
“唉，我问你啊，”黑猫叹了口气，问道，“怎样让一个无所事事的废物学会上进？”
黑猫向我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什么意思啊？
“鼓、鼓励他？”我试着回答。
“如果灌鸡汤有用的话，就配不上‘无所事事的废物’这样的名号了。”
“呃……和他讲道理，讲清楚他该做什么……不，得逼他一下……”
“嗯，很有道理，”黑猫说，“你对他讲清了事情的是非，他也知道混日子是不行的。可他就是要这么混下去，你能怎么办呢？”
“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或者一群这样的人。”
哦——
我，好像有点理解了。
“虽然叫不醒，”我说到，“但是可以逼醒。”
“没错，既然叫不醒，就用闹钟闹醒，要不就掀了他的被子，要不就干脆把枪口对准他的脑袋，他总会醒的。”
“所以、所以你刚才那样评价他们，其实是——”
“是在逼他们。这样一群人，显然只是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何况还是在没有任何好处的情况下，他们不会为我们卖命的。要这样的人去在关键时刻打倒周若雷的手下，那可是天方夜谭。”
“所以，我干脆从一开始，就激怒他们，但同时又让他们拿我毫无办法，给他们树立一个绝对无法逾越的反面形象，让他们记恨我、仇视我，我在他们的心底植入了屈辱的种子。”
我想了想，说：“可那样他们岂不是更不会给我们办事了吗？”
“他们不会为了我们，但他们会为了晋修明。”黑猫解释道，“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刚才我骂他们的同时，我连带把晋修明也骂了。然后晋修明应该会按照我编排的剧本办，他会站在他们那一边的立场上要求他们一雪前耻，向我证明他们并不是废物。”
“怎么证明呢？当然是在接下来冲击长江集团的过程中好好地帮晋修明一把了！这样，表面上，他们帮晋修明赚回面子，实际上他们是在帮我们完成计划，并且他们自己也可以因此被鼓舞起干劲。我是不指望一群小混混能把事情办得多利落，只要到时候他们能够分泌出足够的肾上腺素让他们有这个激情去完成我们需要他们完成的工作，就足够了。”
我明白了，黑猫就是故意做出一副瞧不起他们的姿态，然后从反面激发他们的斗志，让他们从情感上不至于产生临阵脱逃或者消极怠工之类的想法。
“也就是说，你和晋修明，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
“就是这样。”
看着黑猫那一双看上去天真无邪的猫眼，我不禁感叹。
真是个狡猾的小恶魔呢。
趁黑猫不注意的时候，我猛地伸手，在它柔软的身上摸了一把。
“诶诶，干啥？”
“撸猫哦。”
也只有可爱的猫咪才能让我感到快乐了，除了撸猫，目前我也找不出别的消遣方式。
于是，我再次伸出手，把黑猫小巧的脑袋、毛茸茸的身体、柔软的肚皮、还有富有弹性的小肉爪以及摇摇摆摆的尾巴全揉了个遍。
“哇——变态！”
嘿嘿，谁叫你长着一只可爱猫咪的外型呢？
“你叫一声，我就不揉你喽。”
“变态啊喂——放开我！”黑猫挣扎着。
“你是可爱的小猫咪——”
我一手摸遍了它的全身，接着我弯下腰，趁它翻起肚皮时，将脸也一并埋入了它的皮毛，我来回挪动头部，轻轻蹭着它的身体。软软的，感觉这两个星期以来的疲劳与心悸都消失了。
果然猫咪是上天赐予人类的礼物啊。
“我才不是猫！我不是猫！我是恶魔斯——”
突然，它闭上了嘴，像是差点就不小心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秘密似的。它用很无奈的眼神看着我，终于，屈服道：
“我叫，我叫总行了吧？放开我。”
“你叫了我就放开。”
“喵。”
“嗯……连叫三声。”
“……喵喵喵。”
我终于松开了黑猫。我这辈子都没感到有这么放松过。比起和别人交流，我倒宁愿和一只猫待在一起，哪怕这只猫其实是一只恶魔。我无所谓，反正它可爱，可爱就是正义。
真希望，周围所有的活物都能变得这么可爱，这样我就不必再拘束、不必再害怕了。
“说起来，你之前好像和你表妹遭遇过一个杀人犯。你表妹应该出院了吧，不准备回去看看她吗？”
“……”
“没关系的，我可以帮你把她叫出来，相信我，我有的是办法让她来见你哦。”
“不用了，”我的额前一阵瘙痒，是几根头发贴在了皮肤上，“我不想给她添麻烦。”
我抬手撩起发丝。
“我明白了……能给我讲讲那个追杀你们的杀人犯的事吗？虽然之前有听你简单谈起过，但我对于一些细节比较好奇。”
“什么啊？”
“就是那个叫廉不器的杀手，你说他是一个契约者。”
“嗯。”
“他的能力是什么来着？你再形容一下。”
“瞬间移动，不过每次移动好像都会间隔一段时间……而且他好像只能移动到自己视野范围内的地方。”
说起那个杀人狂，我又忍不住回想起了当时的可怕的景象，我紧握着阿娇白皙的纤纤细手，在电闪雷鸣的雨夜中疯狂奔走着，那种让人几近窒息的恐怖感，无异于亲身在一场恐怖片中闯荡了一圈。至今想起，都心有余悸。
黑猫闭上眼，冥想了一会儿，重新睁眼道：
“恶魔一般是根据人的愿望与具体需求赋予能力的。依照我的经验，廉不器先生祈愿的应该是‘可以更畅快地杀人’。因为一般情况下，杀人需要面临两个威胁：一是警察的追捕，一是猎物的反杀。猎物反杀的情况基本不不可能发生，但不排除极端情况。而且他是职业杀手，必然遭受警方通缉，因此对于他来说，如何最安全高效地杀人和如何确保自己不被警察捉到，就是最重要的问题。”
“因此，他获得了瞬移的能力。瞬移当然不可能到达他的视野之外……举个例子，如果你要瞬移到一面墙后面，你看不见墙后有什么。然后你选择传送到墙对面，但如果你所要传送的位置刚好有什么东西——比如一张桌子，那怎么办呢？难道让你卡在桌子里吗？”
当黑猫说到这里，我便明白了。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任何瞬间移动都只能移动到你的视野之内。当然了，这种限制也不是不能突破，契约者也可以在换取瞬间移动的同时再换取探测四周环境的能力，但要换取这么强大的力量，一来得与契约者的愿望契合，二来契约者得有足够强大的灵魂来承载，三来他得能够支付如此高昂的代价。”
“一般来说，要换取这种近乎无敌的力量，需要支付的代价是十分高昂的，很可能当场就让契约者殒命。这种级别的契约者正常情况下也不可能出现。像廉不器先生那样的强力契约者，已实属罕见了。”
我点点头，示意理解。
“对了，他有告诉你和他交易的恶魔是谁吗？还有他支付的代价？”
“我不知道他和哪只恶魔缔约，但我的确有听到他说到代价的事，他说他为了换取力量……让恶魔收走了他爱别人……以及被别人爱的权利。”
听到我的回答，黑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哦，大概，我能理解那只恶魔的用意。这得从廉不器先生本身的心理出发。”
“你知道廉不器是怎么想的吗？”
“呵，你不好奇一件事吗，云落小姐？”黑猫微笑着说，“廉不器先生在试图杀你之前，对你说了很多的话，可以说他就是死于话多。可你有思考过，他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吗？”
“不知道，”我摇头，“大概是因为……倾吐欲吧。”
“No！也许有一点类似因素，但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他曾强调过的一句话——嘛，本喵就暂且和你探讨一下这个杀人狂的心理吧！相信你会获益匪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