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二十年前，平常日子里，等在门后面的肯定是枫丹先生。他会给自己准备爱吃的蛋糕、甜甜圈、马卡龙，一切甜点点心。自己会下意识推脱几下，但完全忍不住。海伦则会上来和自己抢吃的。
那时候是这样的。
但现在肯定不是这样的。
玛丽深呼吸一口气，又转动钥匙与门把手，将门往里头推了一点点。
这次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门后那人呢？！
玛丽鼓起勇气，朝门缝里张望进去。室内一片黑暗，但也不是什么都看不清，至少，那窗帘依旧在随风摇摆。
玛丽记起来，枫丹先生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将窗帘拉上，海伦自然不在意这些，但自己却完全受不了没有太阳光的室内，因此看见了，总是会碎碎念叨着把窗帘拉开。
现在，窗帘是拉开的。但今夜的月亮并没有露出来，而是躲进了云里，所以有限的月光并没能把606室的客厅照个透亮。
至于窗帘正随风摇摆着……
是谁打开的窗户呢？
是进了贼吗？！
玛丽决定小心一点。她拿出手机，默默摁出报警电话提前准备，接着把手伸进门里头，摸索着门边的开关。
不过无济于事。玛丽突然想起，十几年没人住的屋子怎么可能还通着电呢？
老了，真是糊涂了。玛丽笑了笑，把拿着手机的手抬起到胸前，猛地将门推开。
“别躲躲藏藏了，出来吧！你擅闯名宅，我已经报警了！”
只有空洞洞的客厅伴随风声回应玛丽。在她肉眼所至之下，屋子里空无一人。
那就是……躲进了内室！
玛丽先是推开了卫生间的门，没有人。
卧室呢？玛丽一下子冲到卧室门前。房门是关上的。
应该就躲在这里了！玛丽刚抬手想拍门，没想到门并没有关上，门把手是完全松着的。
也就是说，躲在门里头那人将门把手始终捏死在手上，就等玛丽送上门。
“糟糕，大意了！”
玛丽心中懊恼，但身体已经前倾，控制不住地随着推开的门跌入门那头神秘人的怀抱。
“要被生擒了！”
玛丽随即准备按下手机上的通话按钮报警，但一只纤细的手在瞬间从她手中抢过了那部手机。
“喂！老修女你看清楚点！”娇柔声音传来，随即玛丽跌入软糯的怀抱之中。显然，她现在撞上的是个女人。
“你……”
黑暗中，这么紧贴着脸，玛丽才看清面前抱住了她的是谁。
许久未见的小恶魔、圣女海伦·拉沃。
“好久不见，玛丽~~”
海伦捏了捏玛丽的屁股，接着松开了她，将手机塞回玛丽手中。
“海伦你怎么会在这里？”玛丽这下终于松了口气，见卧室的床铺还在，便一屁股坐了上去。
“那个……玛丽你这些年应该有听说些有关我的传言吧……”
绑着双马尾、穿着小黑裙的小恶魔海伦还是永远不会变老、永远十八岁的那副青春样子。她的手指绕着发梢，显得有些纠结。
玛丽抬头盯住她的脸，而小恶魔完全不想与她对视，扭头转向了墙壁。
“至少，我还在巴黎的时候，有关于你的流言就已经传遍巴黎地下了。所以呢？”
玛丽觉着，自己在教训人这一方面，是越来越像枫丹先生了。或许是她年纪大了的关系，海伦虽然年岁更加大，但毕竟是个青春永驻的怪物，内心又和少女没什么区别，如今已成为老阿姨的自己完全够资格代替枫丹先生训斥管教她。
“就是……那个，我没地方住了，就……溜回大叔这里睡睡觉……”
说着，海伦低下头去。玛丽见此也只能叹气。
“没地方住……那些男人们呢？不养你了？”
“也不是……是我不想做了。”
“不想做了，所以海伦你已经从良了？”
玛丽并没有讥笑出声，她对海伦只有同情，但不知怎的，海伦还是白了她一眼，嘟起嘴巴。
“玩够了他们了，当然要把他们甩掉呀！本来是想去悲剧住的，但伊比利斯先生走之前给我的钥匙我却找不到了，没办法，只能回606这里……”
“这里停水停电，有用的电器基本都已经老化掉了，亏你还会想起这里！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玛丽觉着奇怪。若按照海伦所说，她甩了包养她、玩弄她的那些男人，那么，凭男人们曾经给过她的那些流水好处，找个正经地方租住下来完全足够，为何还会到这个废楼里寻求庇护？
“……今天傍晚，刚过来的……”
海伦扭捏着挤出这句，接着开始摆弄她那纤细手指。
“之前呢，住在哪里？”玛丽紧追不放。海伦完全不是个能让人省心的少女。
“能住哪里……就住哪里……毕竟，我全身上下也就这个身体值点钱了。”
玛丽叹了口气。值点钱？明明是个无价之宝，然而海伦从来就没有认清过她自己。
“之前的我就不追究了。既然你现在已经……从良了，对吧？那就别再作践自己了，海伦，你明明是个好女孩。今天晚上呢，就住到我那里去。”
玛丽从这张木板床上站起来，这下，她终于能与海伦互相对视了。两人都没有办法将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海伦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海伦，你的行李呢？”
“没有。我就剩这一身东西了……”
看来，是被某个坏男人撵出来……
玛丽牵起海伦的手，用力捏了捏少女的手心。
“枫丹先生不在了，留下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所以你得给我照顾好你的机会，明白吗，海伦？现在我也到了枫丹先生当时那个年纪了，有资格也有能力把你照顾好。”
海伦看着她笑了。
“是啊，你老了呢。”
“是啊，羡慕你不会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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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把海伦带回了她订好的酒店房间。房间是单人间，但玛丽从前经常和海伦同床，并且，酒店的床也足够大，枕头也有两个。
至于一起洗澡的事情，两人同样做过，那时候，两人还会打趣枫丹先生会不会在浴室门外偷听。是玛丽主动提出来同海伦一起洗的，她不清楚海伦经历了什么，但是海伦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不管是衣服、长筒袜还是肌肤。不过，少女毕竟是少女，一经过水的沐浴，皮肤就白皙娇嫩起来，这让和海伦沐浴在同一个淋浴喷头下的玛丽有些嫉妒。
她用长了茧、越发粗糙的手揉搓自己发黄的身体。过了二十年，身体的老化是明显看得出来的，海伦也没有多说，但玛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存在有隔阂，过去不曾有过的隔阂。
“玛丽你……有和男人结婚吗？”
当两人脸贴脸，身体贴身体，像十八岁那样躺在浴缸里的时候，海伦这么问道。
“没有。我还单身呢。”
“有人追求你吗？我记得那个七千岁……”
“啊，一直有人追求我，安德也是。只不过，我对他们没兴趣。”
玛丽垂下眼睑，两条长腿拍打起水花，而海伦则将她的一条更细更白的腿跨到了玛丽的股间。
“所以，玛丽你心里还是喜欢着大叔咯？”
海伦将她的脸凑过来，用长长的睫毛扫着玛丽的脸颊。
“你这个小恶魔，怎么这么清楚？”玛丽笑了，她觉着脸上痒痒的，伸手掐了海伦的屁股一下。
果然，自己的屁股这些年变大了不少，明明自己都没有生养过小孩……
海伦惊叫了一声，接着她银铃般的笑声传进玛丽的耳朵。
“我肯定看得出来呀！不过玛丽，再不挑选好男人，你就彻底来不及了哦~~”
玛丽清楚海伦的建议是对的，但她就是提不起兴趣去同追求自己的男性约会，或者更进一步，即使在她处于虎狼之年的时候。寂寞空虚的时候是很难熬的，但玛丽一个人依旧熬过来了。
“来不及就算了……”
“那玛丽你，有情人吗？”
“什么？没有，绝对没有。”
玛丽笑着摇摇头，泼了一手的水在海伦的脸上。
“那真的就自己一个人独自守夜咯？听起来就很寂寞呢~~”
这个小恶魔，是来刺激自己的。于是玛丽对身上的少女发起了手上“攻击”。
“我真羡慕你啊，海伦！要是我也不会老……”
“说什么呢！你看我，都不会长大！”
海伦说着翘起嘴巴，瞥了眼玛丽的胸前，用手比划了两下。
“没你大，对吧？”
“什么呀~~我都下垂了好不好。”
“真的？”
海伦整个人转了过来，这下，玛丽觉得自己现在的姿势有些处于下风。海伦的膝盖完全掰开了她的两条腿，把她的脸整个埋在自己胸前，死命磨蹭着。
“你自己看！这么大！哼！”
玛丽嘻笑着，全身都痒了起来，脸也越来越烫了。浴缸里两人此刻的所作所为，正在慢慢激起她暗藏于深处的情欲。
“海伦，不要闹了。”
“那就擦干净去外面、床上闹！”
玛丽看着海伦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清楚，论男女之事，自己完全不如眼前的外表年轻的少女。
“行，去床上闹。今晚我陪你疯，小恶魔。不过你要答应我，明天你也得陪我一整天。”
“没问题！”
海伦终于松开了玛丽，从浴缸里甩出两条长腿裹着浴巾蹦跳着离开了浴室。
现在，轮到一个人独享这片安宁了……
玛丽喘息着，用手捧起水来慢慢地擦洗全身。她清楚这么做是不好的，但……生理上的需求有时真的会压垮一个人的理智，而玛丽，在过去的几年中，唯有用这样自我安慰的方法才能熬过慢慢长夜。
当这个时候，她脑海中浮现出的、联想到的，永远是同一个人。
“枫丹先生，救救我吧，救救你的小玛丽吧，我再也受不了了……”
“还有主啊，请宽恕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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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无法找出形容词来形容的地方啊~~巴黎！”
深夜的塞纳河畔，有个身着黑色风衣的亚裔颓废青年这么说道。他看着明晃晃的路灯，眼神迷离起来，脑海中浮现出某些片段场景。
就好像他曾到过这里一样，在很久之前。
青年笑了，他顺了顺被风弄乱了的长发，接着点起了一支烟。
“得早点把那个房子弄到手里，啊哈~~困了困了，先找个地方挨一晚上吧！最好再给我碰上个好女人！”
青年的语气像极了来大城市闯荡的、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乡下人。
他一只手插起兜，穿着黑色修身长裤、雕花皮鞋的两条腿沿着河畔迈开步子，手里烟的火光在夜色中渐渐迷幻，最后变成地上的一滩火星，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