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要买下这间屋子？”
“左岸同户型最便宜的一间屋子，为什么不买下它？我找新房找好几个月了，急着安顿下来……”
“我提醒过你好几次了，既然你诚心要买，我又急着出手，自然是好事。不过以后出事了，可不要死皮赖脸地来找我……”
“我是个驱魔人，出了事我肯定自己解决。”
“哼，我也不是没找过人来驱魔。但是他们都说没办法，这屋子也就没人肯要了。”
“他们驱魔实力不够，不代表我也不行。”
“那好，要是哪一天你在这房间里失踪了，我也不会感到奇怪的……”
路易斯在门外送走原屋主，掏出新配的钥匙打开新门锁，开门进屋。
“你们好呀，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谁都没有想到，路易斯在这儿一住就是八年。丹东大道66号606室，是迄今为止路易斯居住最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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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让我看看你都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玛丽·璐克修女正打开行李箱整理着物品，路易斯在她身后探头观察着。
“另外一套修女服，几套内衣，还有生活用品……”
“枫丹先生，您这是对女性的不尊重！”玛丽把行李箱盖上，生气地说。
“哦，那我不看了。不过玛丽，你的驱魔工具放在哪儿呢？”
一般驱魔人会将仪式用到的工具单独放在一个箱包里，而玛丽只带了一个行李箱。
“我也放在行李箱里。”
玛丽重新打开行李箱，从夹层中掏出一小瓶圣水和一本圣经。
“教会神职人员驱魔只会用这几件东西……那你的十字架呢？”
玛丽将右手腕上的十字架手链递到路易斯眼前。
“噢，你不给我看，我还真注意不到！这个十字架未免也太小了些吧……”
玛丽将串在手链上的银质十字架解下，捏在指尖。
“玛丽，你要开始驱魔了吗？”
“是的，枫丹先生……”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路易斯坐回沙发上，看着玛丽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她旋开圣水瓶的瓶盖，用小指蘸取少许圣水，一边在屋子里转悠，一边将圣水洒在房间的各处。
走过路易斯面前时，玛丽也将圣水洒在了路易斯脸上。
“不好意思了，枫丹先生。”
“我不在意，玛丽请你继续。”路易斯也没有伸手擦去脸上的圣水。
几分钟后，玛丽便转遍了屋子里的所有房间，重新回到客厅，跪坐在地毯上。
她将圣经放到身前的地上，双手合在胸前，手心依旧捏着十字架，口中念念有词。
“这间屋子里的魔鬼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路易斯已经可以想到玛丽的驱魔结果。
玛丽念祷完毕，脸颊已经滴落下豆大的汗珠。
房间里的家具在这时突然开始剧烈抖动，玛丽显然吃了一惊，双手没有拿稳十字架，掉在了她跪坐在地的小腿边上。
书架上的书纷纷掉落，拉紧的窗帘也张牙舞爪起来。
“被诅咒的恶魔……神圣的主命你离开这个屋子，释放被你邪恶力量玷污过的物品与人！”玛丽飞快地捡起掉落在地的十字架，念出驱魔咒语。
“这句咒语好像曾经听威廉念到过，不过和玛丽念的有点区别……我记得威廉说的原句应该是‘被诅咒的恶魔，神圣的主命你离开这里，离开被你玷污的圣洁之地，并在离开前释放一切原本美好的事物’。”
玛丽刚念完咒语，房间内的家具便恢复了原样不再抖动。书架上的书本停止掉落，窗帘也重新垂荡下来。
“枫丹先生，我的驱魔……成功了？”玛丽疑惑地看向路易斯，语气有些窃喜。
“玛丽，你扪心自问一下，你觉得驱魔成功了吗？你甚至都没念出任何一个恶魔的名字。”路易斯摇了摇头道。
玛丽这才注意到她先前根本没有利用放在身前地上的圣经，她伸手去拿，却没有拿起来。那本圣经似乎被粘在了地毯上。
玛丽一脸惊愕，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可怕。
铺在客厅的大面积地毯突然飞快地卷起，将玛丽整个人包裹住，路易斯只听见玛丽的一声惊呼，玛丽就被地毯裹了个严严实实。接着，房间里的家具和书本都凭空漂浮起来。幸亏路易斯反应快，从坐着的沙发上跳下，不然也要被带到半空中。
“这是要把小玛丽给活活砸死！”路易斯猜到了恶魔即将使用的手法。
路易斯来不及取自己手提箱，只好将手指摆成魔鬼之角的姿势，朝着天花板上巨大的羊头壁画一指。
“别逼我念出你们的名字！”路易斯朝着空气大吼一声。
家具和书本并没有立刻砸向裹在地毯中的玛丽，而是悬空漂浮了一阵子，似乎操纵它们的人进行了一阵子的斟酌思考。
接着，半空中的物品器具都慢慢降落，平稳地回到原处，甚至原先在书架上的书本也按照之前的顺序被重新摆放好。
地毯渐渐松开，回归平整。玛丽依旧跪坐在地上，手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大口喘着气。
“玛丽，要是我不帮你，你就要死了。你这次的驱魔失败了。”
“枫丹先生，谢谢您救了我的命。是我驱魔技艺不精，我接受这次的失败。看来我通过不了您的最后一项测试了……”玛丽惋惜地说道。
“小姑娘说什么傻话呢？”路易斯走到玛丽身边，将玛丽从地上搀扶起来。
“你先去洗个澡，把这身全是汗的修女服换掉。放心，我保证这屋子的魔鬼不会在你洗澡的时候捣乱。至于最后一项测试的结果，等你洗完澡我再告诉你。”
玛丽点点头，一声不吭地从行李箱里翻出换洗的衣物走进浴室。
“看来这次驱魔失败对她的打击不小。不过这很正常，要是有人能在丹东大道66号606室驱魔成功，那才奇怪呢……”
路易斯从客厅走进自己的卧室，开始收拾起床上凌乱的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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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璐克修女将浴室门关上，按下门把手旁的金属按钮，将门锁死。
她松开腰带，脱下沾满自己汗水的黏糊糊的修女服。
“刚刚的情形可真是吓人啊，我还以为自己出不去了……”玛丽还心有余悸。
一想到自己刚刚进行的驱魔仪式，玛丽就羞地抬不起头。她实在太紧张了，在自己师父，自己最敬仰的驱魔人劳伦斯神父的挚友路易斯·枫丹先生面前展示自己的驱魔技艺。她搞错了驱魔仪式的步骤，忘记通过圣经搜寻恶魔的真名，最后甚至还得让枫丹先生救出难堪的自己。
自己这次是真的被魔鬼打败了。
玛丽也对枫丹先生居住的606室内的魔鬼感到后怕。她和其他大多数通灵者一样拥有灵视能力，却看不清这屋子里到底有多少魔鬼，这间屋子里似乎没有魔鬼，又似乎到处都是魔鬼。大名鼎鼎的驱魔人劳伦斯神父的弟子，竟然连魔鬼的有无都确定不了，这要是传出去玷污了自己师父的名誉，玛丽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玛丽在自己洁白光滑的皮肤上涂完沐浴露，打开淋浴喷头。
劳伦斯神父给她这次机会，她求之不得。据说，路易斯·枫丹先生从未收过徒弟，也鲜有言传身教的场合，所以她能得到枫丹先生的亲身教导，已是十分感激。她从未见过枫丹先生的面，以为他会像他那邪恶的驱魔方式一样，是个拥有古怪脾气的可怕男人。未曾想到，见了面交谈之后，枫丹先生不但不可怕，反而性格随和，容易相处，交谈时平和，教导时严厉。尽管枫丹先生有些自傲，但他确实也有自傲的资本。仅仅是短暂的相处，玛丽已经受到了枫丹先生的一些教导，从中收获了许多。可惜，自己没能把握住最后的机会，自己的驱魔把一切都搞砸了。
玛丽一边冲洗着自己的身体，一边小声抽泣。浪费掉这次宝贵的机会，她感到深深的自责。
忽然，在哗哗的水声中，玛丽似乎听到了什么。
好像是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玛丽关上喷头，水声停止。她仔细聆听着耳旁的声音。
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她终于又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这次的声音是如此清晰，就好像是有人凑在她耳根边上对她说的。
“你走不了啦，小绵羊，你哪儿都去不了，我会一直跟着你，就等着有朝一日将你吞噬……”
声音低沉，玛丽吓了一跳。她后退几步，将身子抵在浴室的墙上，后背顺着墙慢慢滑落，坐到了地上。
“主啊，请救救你忠实的信徒。”玛丽口中默念道。
耳边的声音不断重复，越来越快，低沉的音调也逐渐变尖。玛丽双手捂住耳朵，但依旧挡不住声音入耳。
“不！不要！”玛丽快崩溃了，她真的受不了了。她熟悉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困扰了她很久，就像梦魇一般。
那声音将那句话又重复到一半时，戛然而止，像是它的话语被打断了一般。
玛丽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另一个声音贯入玛丽的耳朵，这个声音同样低沉，但并不是刚刚那个声音。
“我们帮你收拾他了……”
玛丽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断了。她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喂！你怎么把小修女弄晕了？！”
“我哪里知道啊，我只是实话实说了而已……”
“哟，你们看这小修女，身材还蛮不错的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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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枫丹先生卧室的床上。
她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才发现身上已经穿上了自己带来的白色睡袍。
“我记得自己是晕倒在了浴室里……这么说，应该是枫丹先生把我从浴室里救出来的……他还帮我换上了衣服……”
玛丽想到自己淋浴时的裸体，脸颊变得通红。
“枫丹先生？”
玛丽叫喊了一句，却无人应答。
她起身下床，走到关着的卧室门边，却发现门从里面无法打开。
玛丽弯下身子，凑到门把手那儿一看，门并没有反锁。
“那为什么打不开，难道是这屋子里的魔鬼干的……那枫丹先生会不会有危险？”
玛丽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门被推开了，路易斯进入卧室。
“枫丹先生，你去哪儿了？！”
“玛丽，你没事就好，不然我也不能向你师父交待了。我刚刚在客厅驱了个小魔，所以把卧室的门封死了。玛丽，你这阵子不用再担惊受怕了，骚扰你的那个恶魔已经被我驱除。”
玛丽猛然扑向路易斯，紧紧抱着他。
“枫丹先生，真的谢谢您！您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害怕，但我又不敢对其他人说，连劳伦斯神父我都不敢告诉，那……那个声音警告我，要是我说出去，它就……它就会杀死我身边的人！”
“没事了，都过去了。你现在安全了……”
玛丽扑在路易斯肩头嚎啕大哭，路易斯也只好就这么抱着玛丽，等待她宣泄出自己心中长久以来的繁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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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这个屋子。
客厅，卫生间，浴室，厨房，卧室。普通房子有的这个60平米的屋子都有，这也是路易斯选择买下它的原因。唯独缺个杂物间，至于阳台，路易斯本来就不需要，他甚至连窗帘都不拉开。
丹东大道66号606室，路易斯很早就听说这是个鬼屋，但现在自己竟然成为了鬼屋的主人！
路易斯在屋子里转悠，用眼睛仔细观察了一遍所有角落。
神奇的地方！这里似乎有个结界！
难怪这满屋子的魔鬼都出不到外面去。
当然，路易斯不可能把结界毁坏。把坏家伙放出去，自己才不会做这种损人利己的蠢事呢！
路易斯搬来椅子，打开画板，开始在天花板上进行绘画。
“你这个该死的驱魔人，难道是在画驱魔阵么？！”
“为什么我们都不能对他发动攻击啊？好像他在这儿，我什么法力都使用不出来了……”
“那是因为你们实力太弱，要是实力强一点的魔鬼，还是能对我造成一些伤害的。”路易斯放下画笔，朝着周围的空气说道。
“哦……”低落的语气传入路易斯的耳中，这个屋子里的家伙们真有意思。
“快把瓦沙克叫醒，他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了！让他来对付这个驱魔人！”
“喂，你这个蠢货！你把瓦沙克的名字说出来了啊！这个驱魔人听得到的！”
“这不是太心急没注意么……那别叫醒瓦沙克了，反正我们的名字这个驱魔人不知道，就让瓦沙克死在睡梦中吧……”
“瓦沙克……魔神柱恶魔么……这个屋子里还有竟然还有这种级别的魔鬼，真是选对地方了！”路易斯边画边嘀咕道。
“你这个驱魔人有什么好开心的啊？要是瓦沙克醒着，你早就死了！”
“哦，你们竟然还威胁我？！”
路易斯再次放下画笔，走下椅子，从地上的手提箱中掏出两本黑皮书。
“你只知道瓦沙克的名字有什么用，你只驱除的了他，又驱除不了我们！”
“就是就是！”
路易斯的耳边声音嘈杂。但他没有反驳这些声音，而是跪坐在地上，将其中写满文字的一本黑皮书放在身前的地上，另一本黑皮书摊开在手。
他又从大衣内袋里掏出一支钢笔。
“喂，你说这个驱魔人要干什么啊？”
“废话，当然是进行驱魔仪式把瓦沙克干掉！诶，可怜的瓦沙克，睡了这么久，还没睡醒就要离开我们了……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哭！”
“呜呜呜呜呜，瓦沙克你一路走好！”
“你永远都是我们的老大！”
“我们会永远记住你的！”
“这些魔鬼戏还真多！”路易斯在心底里嗤笑起来。
放在地上的黑皮书的书页开始无风翻动，每停下一次，路易斯的眼睛都飞快地扫过停下的一页，在另一本黑皮书上记载下一个名字。
这个过程进行了整整一刻多钟，黑皮书才停止它的翻动。
路易斯停下笔，看了看手中的名单，大笑一声。
“这驱魔人傻了吧……”
“估计我们中间哪个兄弟实在长的太吓人，把他脑子吓坏了……”
“你们就不用瞎猜了，我可没疯，我也不傻。你们看看，自己的名字是不是都在这几页上？”
路易斯将手中的黑皮书朝天花板摊开。
“真的有……”
“完了，我们都要挂了……”
“都给我继续哭。呜呜呜呜呜，我死的好惨啊……”
“好了，都别给我叽叽喳喳的，难听死了。我不会进行驱魔仪式。”路易斯把黑皮书放进手提箱里，重新站上椅子，拿起画板和画笔开始绘画。
“咦，你作为驱魔人，不是应该驱除我们这样的魔鬼么？”
“我想除就除，想不除就不除！”路易斯回答的很强硬。
“只要你们不加害我和进这屋子的其他人，我可以保你们在这儿一直呆下去。”
“诶，要不是那个强大的结界，谁想呆在这个屋子里发霉啊……”
“结界你们是别想冲破了，凭我的实力摧毁不了它，我也不会摧毁它。给你们留条性命，知足吧！”
“……”
周围的魔鬼们都默不作声，看来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好吧，我们这些兄弟商量了一下，决定听你的话。但是你得遵守你的诺言，君子应一言九鼎！”
“名言都出来了……你们看看我画的画，觉得我像是那种人吗？”
路易斯停下画笔，看着自己的杰作，感到十分满意。
“喂，这驱魔人好像是自己人啊……”
“你这家伙是不是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进了啊，他可是个人类哎，还是人类中最最可恨的驱魔人！”
“那他为什么要画这幅画呢？”
画在天花板上的是一只巨大的黑山羊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