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竟然发现，这个极其小小小小小的皮埃尔丰小镇里还隐藏着一个在手机导航地图上没有被标识出来的诊所……不过同样，诊所也是奇小的，并且整个房间外沿墙壁都是斑驳黑灰色的，位于一栋已经被废弃的公寓大楼地下室内。
路易斯是自己一个人看着手机导航摸索着过来的，搜索的关键词是这栋公寓。威廉给自己的信息是，海伦·拉沃在这栋公寓的其中一个地下室内被好生看管着，但是……一看见这栋摇摇欲坠的漆黑建筑，路易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里光从外头看……哪是好地方啊？！
公寓的铁门锈迹斑斑，上头挂了把大锁。不过也不用路易斯费劲寻找方法把它打开了，这把锁压根只是挂在上头装装样子吓唬人罢了，完全没有起到实际作用。路易斯将它从铁门上头扯下来，刺耳的“吱呀”声响起，路易斯望向铁门里头的黑暗咽了咽唾沫，开启手机的闪光灯往里头探照，并没有急着进去。
然后，这一下就照到了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孔与一双无神的眼睛。路易斯吓了一跳，下意识张开嘴却碍于体面没有发出尖叫声，因此舌头差点被自己紧急闭合的牙齿咬下来。他朝后猛然倒退几步，闪光灯依旧照在那人的脸上。
“是路易斯·枫丹先生吗？”那人开口发话，语气同他的神情一样……死人僵尸一般。
啊，这个吓了自己一跳的东西还能说话的吗……还以为接下来面临的会是勇闯废弃僵尸公寓拯救少女的电影戏码……
“路易斯·枫丹正是在下……威廉·劳伦斯总评审叫我来这儿帮他查验查验驱魔组的试题……”路易斯觉得情况还不明朗，自己完全一头雾水的状态下，必须把其他人抬出来，并且把锅全甩到他们身上，此时，自己的老友威廉·劳伦斯就是个很好的人选。
“那您就是这次驱魔组的正评审了？”这个僵尸一样的人好像知道些消息。
“……没错没错。”
“进来吧。这儿虽然脏乱差了一点，但是里头还是蛮干净舒适的。这次驱魔组的试题就在里头。”
尽管两人之间的交流完全将试题本身当作了物品，可路易斯清楚，这次的试题是活生生的人……毕竟是自己出的题。
那人将铁门推开，路易斯等不及从门缝里头钻了进去。
“里头一直就是这么黑了吗？一点照明设施都没有？”路易斯当着这人的面晃了晃手机的闪光灯。
自己的手机快没多少电了，要是在看望海伦的过程中也全程开着……可能没有多余的电量来支撑自己再导航回去……路易斯可记不住才走过一次的来时的路！
“房间里头有，外头和走廊过道是没有的。这么做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此地被外人发现，所以还请您体谅一下。”
“当然会体谅了！带路吧。”
于是这人一言不发走在了路易斯的前头。路易斯并没有刻意将闪光灯凑到面前照亮前方，可这个人似乎对公寓地下室极其熟悉的样子，带着路易斯在里头七拐八拐……等等，这地下室的构造，如此多的拐角岔路，怎么和下水道迷宫差不多？！
这栋建筑的设计师脑子应该是坏掉了……或者这栋建筑的建造目的就是为了让来的人被绕晕出不去最后困死在里头……
不管怎样，就在路易斯晕头转向，觉得靠导航也走出不去的时候，带路的人停下了脚步。两人前方一行幽幽的绿字招牌——“诊所”。
好吧，迷宫里有间诊所是常识……个鬼！自己是来探望海伦的，查验驱魔组试题的，不是来看毛病的！不过到了这里，自己的脑子应该也出了点问题，看医生是有必要的……
“就在这个房间里，驱魔组的试题……”
“啊？！海伦她被安置在这里吗，诊所里面？！”被安置在这种诡异场所，简直就是监禁啊喂！
路易斯脑子里闪过一个更大胆、天方夜谭的念头：海伦是不是被当成精神病隔离起来了？！
“没错，枫丹先生，驱魔组的试题，那个怀上了胎魔的少女现在就在里头。不过放心，她这阵子过得很好，所受的待遇与常人无异，只是不能离开房间，不能与除了新人赛评审外的人有接触罢了。”僵尸面人类解释道。
“好吧，那就开门吧，让我见见她，交代点事情……”
僵尸面人类走到诊所门前。出乎路易斯意料的，这扇门看起来与地下室的其他门完全不同，门上竟有个电子密码锁，实在是太高科技了……
僵尸面人类用极快的，路易斯完全没注意到的手速输入了四位数密码，“嘎哒”一声响，门打开了。
“请进吧，正评审枫丹先生。进去之后请顺手关上门，如果结束了想要出来，摁一下里头门边上的红色按钮就好了。”
“明白了……”
僵尸面人类交代完毕之后便退后到不远处，路易斯也不再注意他，推门走进这个名为“诊所”，实为安置处的房间。
其实那人的提醒是多余的，路易斯他完全不用自己关门。沉重的门在他进门之后自己关合上了。
奇怪的是，房间里并没有亮起灯光。
“怎么了，这次你进来怎么不开灯了？”熟悉的小恶魔声音传来，满是不耐烦的语气。
还是那个海伦，路易斯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
不过既然她这么说，那墙上应该是有灯的开关了。路易斯伸手在墙上摸索着，一会儿就摸到了长方形的开关。
这应该不是僵尸面人类说的红色按钮吧……路易斯这么想着，一下按了下去。
与此同时，黑暗中又传来海伦的一句咒骂：“你怎么还不开灯呀？！”
“这不是开了吗？”路易斯回答道。
房间终于亮了，路易斯一下就瞧见了躺在类似牙医诊所看诊台上的、挺着个小肚子的少女——海伦·拉沃。
自己的小恶魔，终于又见到你了……
“……枫丹大叔？！我还以为进来的是那个负责照顾我的一副死人脸的家伙，没想到是你来了！”海伦憔悴的脸上露出欣喜激动的笑容，躺在看诊台上用力抬起上半身，伸出双手。
于是路易斯走到她身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还摸了摸她已经变得有些油腻了的黑色长发。
“是不是到了要上台的时候了？！”相拥过后的海伦冲着他问道。
“还没呢！后天一早才正式开始，那时候你就能出去见见太阳和其他人了。”路易斯坏笑着揉了揉海伦的脑袋。
“还没啊？！我还以为你是来带我出去的呢……白高兴了！我在这儿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天昏地暗的！”
“这才没过几天，你就已经呆不下去了？还是我那儿好吧？”
“早知道当试题会被关起来不让出去外面，不让见人，我就不答应枫丹大叔你的死命请求了，哼！我快憋死了，我想出去玩！”海伦闹着别过头去，嘟起嘴巴。她现在没涂口红，整张脸都是素净的，浅粉色的嘴唇嘟起来在路易斯眼里别有一番风味。
“这儿不好吗？应该有吃有喝的吧，饿不死你的。而且这房间怎么和外面温差那么大，是不是开了暖气？我热的想脱掉这件外套！”
路易斯环顾了一圈小诊所，天花板上有几根出气管，暖气应该是来自那儿。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设施，连给他坐的椅子都没有。角落里有一个洗漱台与一面镜子，除此之外就是一个拉起来的一人多高的帘子。路易斯走过去拉开来一看，里头竟然是马桶与挂在墙上的淋浴喷头。
收回前言，设计这儿、这个房间的设计师的脑子绝对进了洪水！马桶正上方是淋浴喷头，路易斯从没见过如此天马行空的设计！这该让人用什么姿势洗澡啊？！
路易斯又回过头来看着躺在看诊台上的海伦。她身着着单薄、宽大的病号服，光着脚丫子。离开他还不到一星期，海伦整个人却已经明显憔悴了不少，又瘦回去了一些，面色也黄了许多，应该是怀着胎魔的缘故吧，不断吸取着她吸收的养分……海伦挺起来的肚子比路易斯想象中要大，她被威廉带人接走时，肚子只有微微一点隆起，此时却已经像里头垫了半个枕芯那般了。
不自觉的，路易斯的手已经隔着病服摸上了海伦的肚子。
“现在什么感觉？”
“里头有活的东西……肚子偶尔还会痛几下，不过我还忍得住……”一谈起肚子里的胎魔，海伦的声音便低落下去。
“……这么不乐意吗？那你当初拒绝我的提议不就好了？”
“不是啦，枫丹大叔！我只是没想到，挺着肚子竟然这么不方便！我这肚子还不算大，真不知道那些大肚子的孕妇平时是怎么在活动的！”果然，海伦一下就能被路易斯的话激起精神来。
“平时就一直这么躺着？”
“对啊！又没其他地方可以去，也没有趣的事情可以做……我拜托那个照顾我的死人给我弄些杂志漫画什么的过来解解闷，结果竟然拿给了我一堆推理悬疑小说！全是密室凶杀什么的，搞得我精神紧张的要死！”海伦说着指了指躺着的看诊台的下方。
路易斯弯腰一看，阴影里确实叠了一堆旧版书籍。隐约中他似乎瞧见放在书摊最上面的那一本竟然是约翰·狄克森·卡尔的《三口棺材》，这不禁又让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参加的新人赛驱魔组的比赛试题。
没想到那个长着一副僵尸脸的工作人员竟然是推理悬疑爱好者……自己先前还以为他是恐怖小说、电影里的反派角色呢……
路易斯站起身。手没地方放，只好又在海伦的小肚子上打转。
“枫丹大叔，你这个动作，搞得好像你是我肚子里头孩子的父亲一样的……”海伦看着他捂嘴笑道，却并没有出手阻止。
“你肚子里头的那个小东西本来就是我弄出来的。”路易斯本想这么说，但总觉得听起来哪里怪怪的，要是被外人听到了，自己可能真会被非议到死，于是他换了个说法。
“你肚子里头的那个小怪物本来就是我制造出来的……”
好像没什么区别……
身下的海伦却在此时咯咯笑了起来，双手开始拨弄路易斯在她肚子上绕圈打转的手指。
“怎么了，我这种指法不舒服么？”路易斯又坏笑着问道。
“不是！我快要痒死了！大叔你就停手吧，其他随你怎么样，我真的怕痒！”
随他怎么样？！真是糟糕的台词……
路易斯突发奇想，手指停下了打转，戳了戳海伦的肚子。奇妙的感觉来临了……
自己的指尖确实感觉到了，里头有东西，是个活物，刚刚好像感觉到了自己手指的存在，隔着海伦的子宫肚皮同自己的指尖碰了碰，就像现实生活中握拳或是击掌打招呼的街头小子们。
Give me five！用英文是这么说的吧……
“枫丹大叔！刚刚我好像感觉他在我肚子里动了一下！要是他就这么直接抓破我的肚子直接跑出来怎么办？！”海伦突然收起了脸上的嬉闹笑容冲着路易斯问道。
“疑神疑鬼的！这怎么可能？！”路易斯摇摇脑袋反驳道。
“怎么不可能？！很有可能好不好！你在我肚子里播种的可是恶魔哎！撕破人的肚皮不是轻而易举的吗？！”海伦叫喊着用劲揪了路易斯的老腰一下。
“胎魔和人类的胎儿差不多啦，都是肉做的，只不过外貌不一样罢了……”
“我体内的那只羊头恶魔不有爪子吗？恶魔应该都有爪子的吧？！”
路易斯没想到，海伦竟然和自己杠上了……
“有爪子是没错……我实话告诉你，小恶魔出生的时候还会有牙齿呢，头上可能还长有幼嫩的角，可能还会有短短的可爱的小尾巴……”
“可爱？！枫丹大叔你竟然……你难道忘了那阵子这个小东西害我吐了多少次吗？！”
“怎么了？！孕吐反应很正常好不好，我要是女人能生孩子，我怀孕了我也吐！海伦，想要知道我为什么会费尽心思制造胎魔作为此次驱魔组的试题吗？”
“不懂，说来听听看啊！我这么受苦到底是图个什么，我也想知道……”海伦又嘟起了嘴巴。
“首先嘛，这帮参加驱魔组的选手想要驱除胎魔就很难。现在你肚子的这只胎魔的状态和人类胎儿差不多，所以要是按部就班来的话……驱魔过程很有可能会演变成个生产过程，你可以想象一下到时候比赛台上的场面，海伦！一群工作人员稳住你的身子不让你痛的乱动，给你的嘴里咬一根棍子或是一条毛巾，然后你双腿扒开，答题的选手们用劲把胎魔从你肚子里头往外拽……”
“怎么可能，枫丹大叔？！现在这个先进社会哪有这么野蛮的生产过程的？！就我还是正常人的时候的那个社会，也是在万不得已下人们才会这么接生孩子好不好！”海伦盯着路易斯，一脸鄙视神情。
“本来还想吓吓你的……看来你在我家呆的那几天从电视上了解到了很多这个时代的东西嘛……不过，我接下来要说的可就不是玩笑话了哦……”路易斯举起手指，又开始在海伦鼓起的肚子上画起圈圈。
“你说你说！”
“既然胎魔的状态和人类胎儿差不多，那么……类比一下，驱除它是不是也可以比作在……”
“比做什么呀，说下去呀！”
“流产……字面意思更严重一些的话……能把这个行为比作……杀人吗？”
路易斯特意在某个关键词上着重了语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