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他看不到我们的。”
荒原又一次轻声说道。
这声音实在太轻了,就连二人在宁静黑暗中的心跳都盖过了这个声音,实在让人无法判断他是在安慰身边的这个孩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也许荒原本人并没有注意到,在不自觉间,他紧紧地捂住了乔治的嘴,而由于乔治同他一样,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所以并没有对此产生多余的反应。
那究竟是什么?
隔着薄薄的一层玻璃,荒原在紧张之余打量着这个沐浴在日光灯光芒之下的黑影。
由于背着光,他所能看见的东西十分有限,仅能看见这个家伙抛光过的链甲,装着牛角的护鼻盔,还有……比黑暗本身的颜色还深邃的瞳孔。
在人活着的时候,瞳孔的大小大约在2mm~4mm左右,这是因为受到瞳孔括约肌的控制,以此来调节晶状体所接收的光。
而这个家伙的瞳孔,大约在5mm以上,很明显,这已经扩散后的状态了。瞳孔超过5mm,并且扩散,固定,并且失去反光性……这是死人身上特有的状态。
由此可见——眼前这个家伙是死人。
那么此时此刻,正同荒原隔着薄薄的玻璃窗对视着的这个身影究竟是什么?
恶鬼?
丧尸?
荒原并不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眼前这个黑色的轮廓却又有着这些空想造物的习性与状态——它就像是个断了哪根弦的提线木偶一样,动起来肢体又无力又不协调,浑身瘫软着,又时不时的绷紧抽搐一下。
突然,这家伙的躯体开始抖动,带动着浑身的链甲相互摩擦,发出让人难受的飒飒声,就像是蛇吐信子的声音一样,尤其是在确认那无神的双眼属于死人之后,这种让人难受的摩挲声就更显得让人难受了。
荒原觉得,这东西给他的感觉,和自己在戴森湾里遇见的机器人差不多。
不知不觉间,荒原与那失去光芒的瞳孔已经对视了十几二十秒。对方似乎是终于确信了房间外面没有任何的动静,终于是摇晃着离开了医务室的窗边。
荒原和乔治卡在喉咙里的那口气这才松了下来。
方才藏身于黑暗之中,就连呼吸他们都尽可能地压低了,以至于现在有些缺氧,不得不大口地连带着黑暗将浑浊的空气吸入肺中。
“哎你说,那究竟是啥啊?”
乔治说着,朝医务室探了探身子,似乎是想再看看那个高大的家伙,好在日光灯下把他给瞅个明白。
可他虽然探出了身子,脖子却还是被荒原固定在原地,因此并不能多往窗户里看见多少。
“不知道……但是……”
荒原欲言又止,他想把刚才得出的那是个死人的结论告诉乔治,但是却害怕乔治变得更混乱,或是多出一大堆“死人怎么会动呀?”一类无关紧要的问题。
“但是什么?你倒是说呀?”
“但是,他那个装束,有点像维京人。”
荒原话锋一转,回答道。
实际上,在维京人活跃的时代,铠甲其实都大同小异,再加上维京人和其他民族的文化融合,如诺曼人,要单纯凭借铠甲的样式判断那是什么人其实是不太准确的。
但是这个家伙,应该是维京人。或者说,把他打扮成这样的人是想让他看起来是维京人。
线索就是那顶装着牛角的护鼻盔。
也许在很多人的印象里,维京人都会带着饰有雄伟牛角的头盔,在一些漫画或是电影里这种装束也很流行,通常被用来配给以维京人为原型的民族。
但是实际上,维京人从来不会在头盔上装饰牛角,之所以会有这种误区,似乎是因为最早的考苦学家门掘开维京人的墓地时,在坟墓里发现了散落的牛角,于是先入为主的认为牛角也许是头盔的一部分,但那实际上有可能只是角杯。
荒原话音刚落,突然,从医务室的入口处,传来了什么幽幽的声音。
像是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一样。
荒原急忙朝着出口处望去,却由于黑暗反而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那蛇吐信一半飒飒的链甲摩擦声,还有厚底的鞋子拍击地面的声音。
那个家伙跑出来了。
一时间,刚刚松了一口气的荒原和乔治,不得不又一次屏住呼吸,极力压制着任何可能发出的声音。
一瘸一拐。
那脚步声用令人难受的节奏前行着,并且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楚。它在靠近,并且朝着荒原和乔治这里走来。
是发现了他们吗?
不,应该不会是这样的。
如果对方发现了他们的话,早就该有动作了,像这样不紧不慢的走出来,显然不是冲着他们而来的意思,荒原在脑海里快速思考着。
“怎么办?”
乔治贴着荒原的耳朵问道。
“别动,别出声,等待时机跑。”
荒原回答道。
他希望自己的推测是对的,这个维京人应该只是要离开这里,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不用承担什么风险的进入医务室了……
越来越近了,脚步的声越来越近了。随着那维京人的缓缓接近,荒原和乔治渐渐地可以看见那抛光过的链甲上的微微寒光。而此时,在他身上发着反光的,除了那套链甲,还有就是它握在手中的可怕武器。
躲藏在黑暗中,这二人一动也不敢动,只能转着眼珠子朝那维京人的手上望去。
那是一把斧子,斧子也总是被人们拿来和维京人联系到一起,但是实际上维京人和其他民族一样,用矛和剑要多一些。
而就在此时,乔治差点叫了出来。因为随着那短柄斧顺着维京人摇摆而不受控制的躯体来回摇晃,金属的反光也映照出了其上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某种液体。
红黑色,以喷溅状沾染着其刃部的液体。
“是…是血……”
乔治的声音颤颤巍巍,慌乱让他打破了自己理应保持的沉默,荒原急急忙忙地捂住了他的嘴,朝那维京人看去,他并没有对乔治的声音的做出任何反应。
也许是没有察觉到。
荒原就这样静静地捂着乔治的嘴,缓慢地从他们蜷缩的墙角蹭向另外一边。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风险,他现在需要带着乔治换一个位置。
这样一来即使他刚才注意到了他们,或者说是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们,在这样的黑暗之中,这个家伙也不可能一下子摸清他们的位置。
他搂着乔治,缓缓地挪动着屁股,一寸一寸地靠着背后的岩壁转移。为了不意外触碰到石块发出声音,他尽可能小心翼翼地朝着医务室而去。
一切都很顺利,那个六神无主的大家伙还在朝着他们一开始的位置漫不经心地前行,而他们已经逐渐在靠近医务室了。
虽然在逐渐远离危险,但此时,荒原的内心依旧忐忑不安,甚至心跳让他瘦弱的身板有些难以承受。他并不是因为现在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溜号而感到恐惧才心跳加速的。不知道为何,他似乎感觉黑暗格外的友善,被黑暗所包裹着,感觉自己就像是埋头藏在被子里一样,无比的安心。
而他所担忧的是……那柄斧子上沾着的血。
他最开始希望那不是血,但是却又无法欺骗自己。继而只能祈祷那不是一个他熟识的人的血,可是这样却又让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自私。
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几乎快要听不见。
好像危险终于扬长而去,他们也终于又可以缓口气了。
为了以防万一,在进入医务室之前,荒原又在黑暗之中朝着维京人远去的方向瞥了一眼。
而就在这一瞥之间,荒原心头涌起一丝不快。
那渐渐远去,在最后一丝振动都要从荒原的鼓膜之上衰竭的脚步声停住了。
那声音是那么的小,却又是那么的……
突然。
荒原愣了一小下,便下意识猛地将乔治推向了半掩的医务室的门。
就在下一刻,电光石火,那方才仿佛还在百里之外的脚步声转瞬间就近在咫尺之间了,那样长的距离,好像就只跑了三两步一样。
荒原在慌乱之间,狼狈地向一旁滚去。
与此同时,就在他的身边传来了可怕的吼叫声,好似狼嚎,又彷如熊啸,尖利而又刺耳,以一种试图把荒原颅内软绵绵的脑子给挤碎的气势在传播开来,又被重物斫砍在地面上的脆响打乱。
荒原慌乱地摸过自己捡来的那个奇形怪状的石头,在上面胡乱地摸来摸去,这才又重新开启了那石头神奇的照明能力。
他抬起头,之间一个近两米的庞然大物正在他的面前张牙舞爪地瞪着他,完全失去了光彩的瞳孔透露出凄凉的颜色。在光明笼罩之中,这个穿着链甲的巨汉显得比只有一个轮廓更加的又压迫感。
而也让荒原确信了,这确实是一个死人。
那苍白的皮肤,不受控制的从口中滴落的口水,和扭曲的五官,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活人应有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朝着自己方才所在之处看去,之间那坚硬的地面之上已经多出了一道深深的划痕……或者说是沟壑。
这是那把斧子所造成的,毫无疑问,这把斧子要比它的主人和其看上去的要先进,在图书馆的时候荒原有学过,铁的莫氏硬度只有4~5,而在这昆仑之地,玄武岩的岩层可能能达到莫氏硬度5~7。
“呜——啊啊啊——”
维京人发出着痛苦的呻吟,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拽住手腕一般,甩动胳膊又朝着荒原狠狠地挥出了一击。它进攻的样子是如此的鲁莽、暴戾,根本不考虑攻击后的重心,也不去顾虑之后会不会被反击,只是单纯地舍身攻来,整个人架着武器扑上去。
荒原脚底蹬地,向后一踏,连滚带爬才勉强躲过这雷霆一击。
维京人扑了个空,摔倒在地,愣了一小会儿,慢慢吞吞地撑起身子,正要起身,荒原已经抢先从地上跃了起来。
他对着还半匐在地的牛角头盔狠蹬了一脚,想把它给踢回地上,却因为自己轻飘飘的小身板,反被反作用给顶了出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你咋这么笨呢!”
见着荒原的丑态,乔治却在一旁看起了笑话。
“你别出声!”
荒原大喝道。他扶着腰杆,另一只手撑着墙壁才勉强地直起了身子。
这一摔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就连疼痛都是出乎意料的难以承受,地面上的碎石子儿在他摔倒的时候狠狠地膈伤他的背部,他甚至觉得有些尖锐的石子儿刺破了他单薄的衣物。
他不是因为恼怒乔治才对乔治大声嚷嚷的,正相反,他是怕乔治一出声,吸引了眼前这无可预料的怪物。
所幸维京人还在不紧不慢地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完全没有听见乔治的声音一样,连头都没有扭一下,就好像没有听觉一样。
当它重新站定,又像是个没事人儿一样,呻吟着,挥舞着手中的利斧发动了下一次的攻击。它的攻击依然幅度很大,满是空隙,但荒原却对他没有奈何,他尝试搬起一块大石来砸这个动作迟缓的家伙。可即便正中目标,石头重重地砸在那顶盔上,摔地粉碎,将那仿佛贴在颅骨上的头盔给砸出一个凹陷来,这个怪物还是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雷打不动地从地上慢悠悠地爬起来。
就这样,一来一往,大个子和小矮子,一个追一个躲,不知道持续了多少个来回。
荒原突然开始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躲避维京人的攻击了。
这具尸体无论荒原怎么的去攻击他,还是会像日出山头一般重新又从地面升起,但荒原如此往复地躲避攻击,他的体力和意志都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豆粒大的汗珠自他的额头流至下,滴落在他在这无数次的翻滚,跑跳间在脖颈上,手上,膝盖上的擦伤上。汗水的盐分令他的伤口隐隐作痛,但疲惫让这样疼痛显得无足轻重了而已。
就连这个怪物起身的速度,好像也越来越快了。
它变快了?
不,仅仅只是自己变慢了而已。
再这样下去,毫无疑问,他一定会被砍中,被那骇人斧子给从天灵盖一分为二。
一定要找到逆转形势的方法!
荒原想着,低头看了看方才他一直捏在手中的那颗奇怪的石头。
这颗有棱有角的石头在方才他专注躲闪的不知不觉间留下了不少的伤口,溢出的血液浸染着这颗色彩奇异的石头。仿佛是在督促着荒原用手指划过它无数条的棱边。
记得以前在图书馆检查的时候,主任老是叫他不要去动那些他自己搞不懂的东西……
但现在,他显然无可选择。
就在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又要去使用这颗未知的石头时,突然,他听见自己的不远处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地的沉闷声音。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抛掷了过来。
荒原循声望去,只见在石头不可思议的照明之下,他的脚边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而他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什么,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东西会有这种形状。
是手枪。
顾不得那么多了,荒原冲上前去捡起了手枪,扔掉了手中奇形怪状的石头,把枪口的对着那咿咿呀呀的怪物。
他记得自己从没用过手枪,完全不知道什么瞄准,只是学着自己看过的电影和图书,装模作样的瞄准。但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拿着枪是这样的自然。
“杀了你——”
他吼道,扣下了扳机,点射了几发。
枪声回荡在这小小的岩洞之中。
只见刹那间,维京人的链甲之上,闪出数道火花,那出膛的子弹没有能伤到高大的亡者,在碰着那链甲的一瞬间,便化作跳弹,深深地嵌入了一旁的岩壁之中。
“怎…怎么回事!”
面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荒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门后的乔治,也没有能说出一句话,因为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道这怪物穿了防弹衣?”。
荒原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了。维京人一步步的向前走来,逼得荒原连连退后,直至靠在了岩壁之上,无路可退了。
荒原原本也许还留着能够再躲开一两次攻击的力气,但是现在,他已然穷途末路了,无路可逃,就连躲避也做不到,就算躲开了……
终于,维京人来到了荒原的面前。就像是已经完全的确信了胜利一样,他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斧子,嘶吼着,高举过头顶,要向荒原劈下雷霆一击。
躲在门后的乔治瑟瑟发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下一刻,血液飞溅。
在明亮的医务室外,只剩下了一个还站着的身影。
瘦弱的年轻人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脖颈被巨力斫裂,伤口直入锁骨。任谁都看得出来,已经没救了,变成那样的形状的人,已经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浑身溅满鲜血的维京人歪着脑袋,看着地面上的荒原,就好像不确定眼前的受害者是否已经停止了呼吸。
接着它又像平常那样抽搐了起来,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在狂笑。
就这样,一瘸一拐地,拖着他的斧子,朝着黑暗的深处离去。
此时,只有一个人还在,直到那空洞的呻吟和令人胆寒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他才慢慢从医务室的后面探出头来。
“荒……荒原?”
乔治小心翼翼地冲着荒原叫道。
但是,没有回应。
“喂…你别吓我啊……你,荒原你别装死啊……”
他从门的后面走了出来,晃晃悠悠地走上前,用食指点了点地上的荒原。
事实上,即使是他,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个人,可能已经死了,那清晰可见的伤口简直就是死亡的证明。
他呆住了。
对于任何孩子来说,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亡都是一件震撼的事情。
他很害怕,怕地想要哭出来,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他是男孩,一定要勇敢……
“你,你吓我是吧?…你给我等着,我……”
他夹着哭腔,冲进了医务室里。
在医务室,一定有什么能用的东西,他想着,这个医务室里肯定有能治好荒原的东西,只要吃了回复药,荒原的伤肯定就好了!
他翻箱倒柜,打开一个又一个柜子,翻开一个又一个箱子。
写着洋文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药,pass。
闻起来味道很刺鼻的药,pass。
颜色看起来很鲜艳的药,pass。
他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成堆成堆的药物间翻找着。药瓶与药瓶被他一瓶一瓶地拿了出来,又扔出去。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回响在医务室之中。
一些药物刺激性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呛的他咳不停,但他并不在意,现在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现在应该要找绷带,止血。虽然他不知道该怎么用,但是……
“你在干什么……”
就在他一个劲地在放着瓶瓶罐罐的柜子里寻找药物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只见在一旁窗户下面,坐着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人。
“贝,贝贝姐!”
一下子,乔治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一直忍着的眼泪现在却要因为感动而流了出来。他猛地跑了上去,刚想扑进贝丽塔的怀里,却愣住了。
因为,贝丽塔身上的绷带,沾满了血。
“贝贝姐,你,你也受伤了?”
“没事,没有什么大碍。”
贝丽塔冷静地说道。
虽然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斧子确实很痛,但是这并不是致命伤。或者说,对她来说不是致命伤。作为一个医生,她大概看的出来,刚才袭击她的那个原始人的斧子每一击都很生硬,就像是被设定好的一样,但是每一击也都是确确实实地朝着要害砍过来的。如果贝丽塔不是个严重的分解症患者的话,那毫无疑问,贝丽塔已经死了。
分解症虚化了她大量的肉体与内脏,因此那朝着她要害劈来的那一击斧子只对她造成了最低程度的伤害,把她仅剩的那一点肋骨给敲碎震裂了。
而她在刚才,已经把手伸进身体里把那些碎片给拿出来了。
真是讽刺,要害死她的疾病,现在却救了她的命。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啊……”
“你不要管,我没事,话说,你说‘也’,你的意思是,其他人也被砍了?”
“对!对啊!荒原被那个大个子给砍伤了,流了好多的血呀!”
“荒原…!”
听见这个,贝丽塔的神色突然有些慌张。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冷静的她罕见地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他伤着哪了!?重不重!?”
在担忧中,她猛地抓住了乔治的肩膀,摇晃着他,就好像想要让他把话给吐出来一样。
“我不是刚才从外面扔了一把枪出来吗?!他怎么还是受伤了!”
“我…我说不清,反正他出了好多血,脖子上开了好大一个口子!您快去看看吧,贝贝姐!”
“哎!长这么大连个话也说不清!”
说着,贝丽塔松开了乔治,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撑着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
乔治急忙上前想要搀扶住她,却被她摆了摆手。
她急匆匆地走到了医务室外面,朝着外面看去,却愣住了。
先是疑惑,而后是感到欣喜。
“快,贝贝姐,荒原就……哎?”
然后,乔治也愣住了。
在明亮的光芒之下,荒原就坐在地上,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一处显而易见的重伤,只是在腿上,脸上,脖子上有些擦伤。
他就这样坐在地上,盯着自己的双手,一脸的茫然。
看见荒原平安无事,乔治终于失声哭了出来。
“你,你这混蛋真是诈死啊!”
他骂着,朝着荒原冲了过去,大有要抡一套王八拳锤死荒原的意思。
但他还没跑出几步,就被贝丽塔揪住了耳朵,拎了回来。
“你个小无赖,连你贝贝姐都骗啊,真是吓死我了。”
“不是,贝贝姐,我真的看见……是荒原先骗我的!”
看着喧闹的二人,欣慰的笑了笑,但是内心却依然沉重无比。
“哟…我,我回来了。”
他刚才确实被砍中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被砍中时的感受,剧痛,气管遭到撕裂所带来的窒息感,就在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清楚的感受到了‘死’的概念。
过去的回忆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铺展开来。
莫晓,莫忧,教授,唐仁,乔治,贝丽塔,他所认识的人挨个的排在他的面前。那些似曾相识的画面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然后……
拉出来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是血,是人死前的表情,还有哀嚎声,各种各样让人难受的东西。
他本能地不想去看那些东西。
然后,他就被拉回来了。
就将跨越死线的那一刻,走马灯就像是倒带一样退了回来。
有什么东西把他给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他醒来的时候,他看见地上大滩大滩的血迹,和地面的沙土融在一起,然后被不知名的力量和沙土剥离,慢慢回到他的伤口。
然后他的伤口便开始愈合,一点一点的,这个过程有点痒,但他不敢去挠。
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他受到的致命伤愈合,实际上他现在也不关心,他只是满脑子的想着走马灯展现给他的那些可怕的东西。
那些是什么?
是他的记忆吗?
他如此的纠结这个问题,甚至都没有能注意到,那最后一滴血,从被扔在的一旁的那颗古怪石头上,回到了他的手上的伤口里……
一个人只会死一次。
荒原很确信,自己已经欠去了一死。
这不是从死线边缘挣扎着回来,不是在濒死的体验后幸存。
他刚才确确实实的死了,但是有什么东西把他拉回来了。
当他还在呆滞地凝视着自己裂开一道大口的外套时,贝丽塔一瘸一拐地迈着小步快走了过来,同时手里还拎着乔治的耳朵。
她走到荒原的面前,细细打量了荒原的伤势之后,才松开了手。
也许乔治并没有说谎。虽然荒原的身上只有些擦伤和淤青,但是在他的外套上,留着一个显而易见的巨大裂痕。
“你,你身上还有哪里痛吗?”
这样说着,贝丽塔弯下腰,摸了摸荒原的额头,翻开他的眼皮子,又点了点荒原撕裂衣服处的皮肤。
“别碰我,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荒原这样说着,身子却并没有表现出痒的样子。依旧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对劲?可是,你先别动,我仔细检查一下。”
贝丽塔说着,把戳在荒原的锁骨上的手指头又往下滑了滑,直滑到他的胸口上来。
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还,胸肌很不错的”
“贝贝姐,您这是检查身体么,别摸了,让她看见不好,而且我也没有什么胸肌。”
荒原苦笑了一下,他觉得贝丽塔现在这个玩笑开的正是时候,虽然是拿他开涮的。但起码调剂了一下气氛。
“不,我是说真的,你这胸肌显然是经过锻炼的,我学医的还看不出来吗?”
“哎,我这刚从死线边上爬出来,你就别损我了吧。”
“不信就算了。”
贝丽塔耸了耸肩,又蹲下了身子来。
“你去把我医务室里贴着红标签和绿标签的瓶子拿过来。”
她扭过头,对乔治说道。
这些标签都是她自己贴的,现在想来,她觉得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
在整个永恒亡灵里,有正规医学知识的人似乎就只有她一个,所以一旦她因为某些意外倒下了,她害怕亡灵们连感冒药都不知道吃啥。所以为此,她刻意用颜色这样简单易懂的方式来给药物定位,这样一来即使亡灵们看不懂英文也能在她不便行动的时候拿药了。在医务室的墙壁上,也贴了一张大大的贴报,上面记载着一些症状的参考用药,以‘红瓶’,‘蓝瓶’‘半红半绿’一类极其不严谨的措辞来写的。这也是无奈。
“哦哦!保证完成任务!”
乔治一跺脚,行了个浮夸的军礼,然后便小跑着冲进了医务室。只听医务室里传来一阵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没一会,乔治又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两个瓶子。
就在前一刻他的脸上还留着泪痕,现在已经被表情上的一股子憨劲给盖住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他恭恭敬敬的把瓶子放在贝丽塔的面前,站的笔直。好像是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但贝丽塔接过瓶子便没有再搭理他了,而是从白大褂里掏出一袋未开封的消毒棉,沾了点瓶子里的液体,交替着给荒原的伤口上药。
擦在伤口上有点痛,不过和刚才受的伤比起来,这点痛连蚊子叮的感觉都赶不上。直到贝丽塔说出“你不觉得痛吗?”这样的话,他才为了让贝丽塔安心而稍稍地扭捏了一下。
大约两三分钟之后,贝丽塔为荒原处理好了伤口。
“接下来要怎么办?”
贝丽塔收拾好工具,将碘酒和酒精直接塞进了那仿佛深不见底的大褂口袋。
“要休息一会儿吗?”
“不行。”
荒原立刻做出了回答。
“待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要找一个避难所,然后联系一下主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这样也会有一些危险,但总比坐在这里让我感到不安要好的多。”
准确地说,因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哪里实际上都是一样危险的。但出去探查一下情况,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我们应该往上去,到驻地上面去看看。”
“那行吧,我不反对。”
医生点了点头。
虽然她实际上是挺想休息一下的,没有受重伤并不代表着她没有受伤。未被分解症侵蚀的地方,其伤口处才刚刚形成血痂,如果不注意或许伤口还会裂开。
她回过头瞥了一眼站的像路牌一样笔直的乔治。
“你呢?”
“我一切听命令!”
“那就是全票通过了。”
说着,贝丽塔伸出手,将荒原拉了起来。
荒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骨,之前被砍中的地方好似若隐若现有一道伤口。当他扭动脖子的时候,锁骨的地方传来了缥缈的幻痛。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现在好像对疼痛不怎么敏感,如果是过去他肯定会“哎哎哟哟”着叫出声来。
在他活动着脖子的时候,贝丽塔突然又在她身边蹲下了,荒原下意识地顺着贝丽塔的看去,在不远处看见了他那块奇形怪状的石头。他本以为贝丽塔是对那块石头产生了兴趣,但贝丽塔却像没看见石头一样,捡起了其他的东西。
是手枪,方才被荒原被劈倒的时候,这把枪也从他手上滑落了。
贝丽塔惦着枪看了看,突然看向了荒原。
“你会开枪?”
“之前主任为了非常情况的自卫,有教过我……”荒原下意识地说了谎,因为莫晓压根没有教过他。
“这样啊。”
贝丽塔将手枪又掂量了两下,放到和药品不同的另一边口袋里。
这把枪,实际上是老古董了,好像是叫什么五四式还是什么来着,虽然贝丽塔本人也不是非常懂枪的人,但是她知道她这把古董枪和永恒亡灵们用的枪的保险不太一样,一般如果没有被特意指导过的人根本不知道怎么打开这把枪的保险。
也许,莫晓那丫头也是拿的一把古董吧。
正在她想着时候,她突然注意到荒原也弯下腰捡起了什么。
好像是一块石头,奇形怪状的。
而她一看见那块石头,就感觉到莫名其妙的心悸,心慌。那些已经被分解症分化,继而失去了感觉的肌肉,器官突然迸发出了让人难受的痛楚,开始感到恶心。
这让她下意识地将视线挪开了,不过她无法分辨这是心理因素,还是由于此前的伤所造成的生理负担。
“那块石头是什么?”她转向一边,捂着胸口问道。
“之前捡的。”
荒原说着,想要展示一下这块石头的能力,用手在其一条边上摸了摸,但是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了,四周依然是一片昏暗。他有些迟疑,又摸了摸其他几条棱,但是还没有效果。
于是只能对着医生苦笑了一下,掩饰道。
“形状很古怪,我蛮喜欢的。”
“那种石头早点扔了吧,这座山里有一些奇怪的东西,莫忧大人让我们不要碰。”
“嗯。”
荒原答应着,却把石头放进了口袋里。贝丽塔看在眼里,却也没多说什么。
“那么,就走吧。”
越往上走,外面的空气就越浓。
那是一股子腥风,带着厚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荒原走在最前面,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走在最前面。至少不能让自己躲在女人和小孩的后面。
一走出地下农场那狭隘的过道,荒原的第一句话是。
“把乔治的眼睛遮住。”
眼前的场景,即使是以地狱来形容也显得不足。
在长长的走廊上,陈横着无数的尸体,其数量已经数不清了,因为它们都是七零八落的,有些看上去是由于暴力撕扯而抛洒鲜血散落四周的,有些则似乎是中了致命伤一命呜呼,之后由于分解症的消失而碎裂的。不论是哪一种,都浸泡在堆积在石缝的粘稠血液之中,死状凄厉,让人不忍直视。
荒原对这样刺激性的场景有些作呕,但是相应的器官却并没有实际的反应。
好像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和将要发生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
贝丽塔走上前,站在荒原的身后望了望那场景,砸吧砸吧了嘴,又看向了乔治。
“但我总不可能抱着他吧。”
就在贝丽塔还在为要怎么解决乔治的问题而为难的时候,乔治从二人的缝隙间挤了过来,随即看到了眼前的一切,只见他身子一软,脑袋一昏,喉头涌上来一股酸味,险些要吐出来。
但他还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在大口的喘气声中,可以感受到他受的刺激有多大。
“没事吧?
“没事的……”
乔治扶着墙说道。
“我可以的…我们,走吧。”
说着,向前走了一步。
而迈出这一步之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巨大的恶心感,在他刚刚踩上的地毯上吐了出来。
这给他最后一击的刺激,是触觉。
踩上走廊地毯的触觉。
那就像是踩在蛋糕上一样,被喂饱了鲜血的地毯已经变得像鲜血本身一样,开始粘稠,结痂。踩在上面就仿佛是行走在某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秽物之上,这种触觉透过厚厚的鞋底直冲大脑。
贝丽塔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面纱,遮住乔治的眼睛,然后把乔治抱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背。
“放我下来,我又、我又不是小宝宝……”
乔治有气无力的抗议着这过度的保护,但听着他的声音,恐怕就连他自己也没有被说服。
“放心好了,待会儿如果发生什么,我会把你扔掉逃命的。”
贝丽塔说道。
“记住了,如果我把你放到地上,你就自己把眼罩扯掉逃跑,明白吗?”
“嗯……”
乔治点了点头。
接着,荒原和贝丽塔绕开了乔治的呕吐物,但也不可避免的踩在了那令人难受的地毯只是,顿觉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寸步难行。
因此他们不得不靠着边走,走在没有盖着毛毯的石地之上,小心翼翼地避免踩着那些散落的可怕肉块。
渐渐地,越往前,身边的场景就愈发的不像是现实,而是某种颓废艺术的产物。
外面的气候并没有因为这里无限制泼洒出来的热血而变得更好,北风在外面依旧呼啸不息,从被破坏的墙壁空洞中吹进来,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即使在这里躺下的人全都已然殒命,但沐浴在这声响之下,又好像在地上挣扎,发出令人难受的呻吟。
荒原领着头,前进着。
同时,他尽可能的竖起耳朵,注意着四周的响动。
“太安静了……”
他自言自语道。
他无法忘记那些个头高大,穿着原始的怪物,他也不相信他们这条路上不会再碰见那家伙。而且从受害者的数目,那样的东西,很可能不止一只。
但继续小心翼翼的走了很长一段路之后,那令人窒息的沉闷脚步声也没有出现在荒原的耳朵里。他渐渐开始有些放心了。
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屠杀已告结束,因此袭击这里的怪物都撤出了这个地方,去攻击其他的地方去了。
但是,袭击的人会是谁呢?
荒原想了想,和永恒亡灵有过节的组织,就他所知也就只有教授的图书馆,还有联合政府。教授虽然喜欢浮华的东西,但她鄙视原始的东西,荒原很难想象教授会以维京人为模板来制造军队。
那么,就应该是联合政府了。
这是从排除法得到结论,荒原对此不敢打包票,何况他对于联合政府知之甚少。因为在图书馆的医院呆的太长,说不定还没街边上的市井小民知道的更多。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担心了,不知道莫晓现在的情况如何。
刚才走过前面那段路的时候,他的精神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紧张,并没有注意地上的尸块,也许在那里就躺着莫晓的一部分。
但…他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
主任是个运气好又命硬的家伙,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接下来…我们去哪好呢?”
走了这么长一段路,荒原才终于开始说出了这个一开始就该决定的疑问。
也许一开始走出地下农场的时候,他的脑子里还是有些思路的,但是在见到那样冲击性的场面之后,他的动机就单纯只变成了‘离开这里’。不管往哪里走都好。
但现在,他有了新的动机,他想去寻找莫晓。
“我还以为你心里面有数呢,”
贝丽塔皱了皱眉。
“难道你之前都是在带着我们瞎逛?”
“不……其实…是的,对不起。”
“算了,那就现在想想吧。”
贝丽塔如此说着,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你说,一个城堡最安全的地方是哪里?”
“最安全的地方……?这个我还真没研究过。”
荒原挠了挠脑袋。
“是密室之类的地方吧。”
“呵,算你答对了吧。”
贝丽塔侧过头来白了他一眼。
“那城堡里,又有什么地方会有密室呢?”
“嗯…地牢?或是堡主的房间吧?”
“没错,这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地牢吗?这里有地牢吗?”
“当然是堡主的房间了,去莫忧那里。”
“莫忧那里啊……”
荒原想了想,之前主任在医务室里急急忙忙的就被什么人给叫走了,说不定就是莫忧叫她的,在永恒亡灵里也就只有她能这样。
于是他点了点头,在下一个拐角转了个弯,向着莫忧的房间出发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依然比较平静,虽然因为往上,风的叫声更大更尖利,但依然没有维京人那沉闷的脚步声和让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并且,扑鼻的血腥味也减重了,虽然在时不时的依然可以在墙壁的角落边上见到亡灵们的尸体,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尸体被破坏的如此严重,这里的墙壁与地板上却没有留下多少血迹,倒是多了些战斗的痕迹,和一点火药味。
突然,荒原感觉自己好像踩中了什么。
只听嘎吱一声,脚底传来了酥脆的触感。
荒原急急忙忙收回了脚,一个重心没站稳,往后倒了下去。正撞着抱着乔治的贝丽塔,这把贝丽塔也给吓了一跳,险些三个人同时摔倒在地。
幸亏贝丽塔眼疾手快用胸口抬住了荒原的脑袋,把他顶了回去,否则荒原的脑袋瓜上难免会起个大包。
“你干什么?”
贝丽塔一边说着,一边将乔治放到了地上。
乔治将眼罩拉起来四下张望了一下,索性将眼罩扯了下来。现在这个血腥味和猎奇度都有所减轻了的地方,乔治还似乎能接受。
“怎么了,发生啥啦。”
“我……我踩着什么东西了。”
荒原说着,指了指刚才自己踩下去的地方。
在那里,有些黑色的晶体碎片,看上去像是黑曜石,但是碎裂的形态又接近石英。
乔治小心翼翼的把那块石头被他踩碎的晶体拎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你把这种东西捡起来干嘛,快扔了。”
听见贝丽塔这话,荒原扭头看向了贝丽塔。
“这种东西是啥?”
“是尸体,快扔了。”
“噫!”
虽然不管从哪里看,这东西都没有一点地方能和血肉淋漓的尸体联系在一起,甚至还有点好看。但既然是贝贝姐说的,那肯定不会错了。
乔治急忙的甩掉了手头的晶体,那晶体落在地上,又一次裂的粉碎,再也拿不起来了。
“贝丽塔,这个东西是……”
荒原看着地面上裂成碎屑的晶体,脸上写满了疑惑。
而贝丽塔也一眼就看出了荒原的疑惑,应答了他的提问。
“那是分解症患者的尸体。”
贝丽塔蹲下身,用手指头捻起一点晶体的粉末,然后又放下。
在北风的呼号下,那些微的一点粉末即刻失去了踪影。
“分解症的患者如果死于分解症发病的话,就会彻底遭到分解消失不见,但是如果在发病前就死于其他的外力的话,那么患处就会形成这种结晶化的东西,整个尸体就像是雕塑一样。”
这些结晶荒原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了,只不过刚开始没有太在意,他以为那是结冰的血液。
难怪此处的血腥味会轻很多,永恒亡灵的战斗人员多是分解症的重症患者。
而既然战斗人员的尸体集中的出现在一个地方,这说明亡灵已经组织起抵抗了。那么他们朝着这里前进,有可能就是在向前线前进。
“要么无影无踪,要么变成这种东西,我们,还真是没有希望啊。”
贝丽塔看着那转瞬即逝的碎屑,自言自语道。
“希望是有的。”
“哪里有?不是分解症患者的你,知道些什么?”
贝丽塔反唇问道,听那声音,少见的对荒原带着些嗔怒。
“我不是很懂那么多道理,但是……”
荒原顿了顿。
“没有希望的人,也不会想着逃生吧。”
听见荒原的话,这次换贝丽塔顿了顿,她的表情有些微妙。
但她没有过多的在荒原和乔治面前展现这份表情,将袍子一抖,继续前进了。
乔治张开嘴,好像想说什么,但是被荒原遮住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你干啥,我叫贝贝姐等等我。”
“哦,好吧。”
说完,荒原放开了乔治,然后在乔治的呼唤声中耸了耸肩。
很快,这三人渐渐逼近了一个他们都很熟悉的地方。
食堂。推开食堂的门,里面是一片狼藉。
亡灵们对食堂的这些长条餐桌感情很深,几乎每条餐桌都有自己的名字。
在餐桌的残骸旁,散落着亡灵门分裂的尸体,还有碎掉的黑晶体。
这场景虽并非,,但也叫人悲从中来,尤其是吃饭总是和欢乐,热闹联系到一起。
三人原本就打算直接这么横跨食堂,但是就在荒原准备打开对侧的门时。乔治停了脚,他回了头。一眼看在在打饭的台子上。
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理,是刚吐过肚子饿,还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
他走了过去,一踮脚,一伸头,只见那里有个熟人在台子下面抱头防蹲。
“这不是美羽姐吗!”
这一突然的发现把荒原和贝丽塔都吸引了过来。
只要是永恒亡灵的人,一定都认识伊藤美羽,亡灵们的打饭西施。
她显然处于一种极度的恐惧状态,任凭荒原和贝丽塔怎么招呼她,她都死死地把头埋在双膝之间,一动不动,嘴里还念叨着。
“我不会看你们的,我不会看你们的。”
无奈,贝丽塔只好活动了一下手指头。
然后硬把手从缝隙间伸进她的胳肢窝,用了点手段,这才把她从那自闭的状态中给解放出来。
而当她终于抬起头来看见荒原与他们后,她也终于从那种无法控制的恐惧中恢复了过来。
“抱歉…因为我躲的太久了,我很害怕。”
“你的命还挺大的。”
贝丽塔说道。
“躲在这种地方也没有被发现啊。”
“事实上,是莫晓小姐让我躲在这里的。”
“是莫晓让你躲在这里的?”
听见莫晓两个字,荒原一下就来劲了。
“莫晓现在怎么样,她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莫晓小姐为了让我藏起来,自己去做了诱饵……”
“这样啊…”
听见这个,荒原的心凉了半截。
这确实是莫晓的风格,而会做出这种事,也说明莫晓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逃脱的。
“不过,应该不用担心,因为莫晓小姐说她已经找到那些穿铠甲的家伙的规律。”
穿铠甲的家伙,显然是说维京人。
“她叫我不要去看那些家伙的眼睛,这样他们就不会攻击我。”
“眼睛吗…可靠吗?”
贝丽塔问道。
“应该是真的,我之前一直躲在这个地方,有几次感觉到那些人走到我很近的地方,都没有攻击我。”
“这个没有说服力啊。”
“但也可以做个参考吧。”
荒原说道。
他非常的期望,伊藤美羽现在告诉他的东西是真的。
因为这样的话,莫晓幸存下来的几率似乎就会高很多了。
莫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啊。
已经走投无路了。
这个房间是个死路。
前有追兵,后有猛虎,就是说的现在的这种状况吧。
数十具穿着铠甲的尸体将她团团围住,就好像猎人们围住一只野猪一样。
这些猎人们并不急着要杀掉猎物,而是要等着他们的国王来了结这个猎物。
从这些家伙所涉及的技术,还有这种浮夸的兴趣与设计来看,莫晓大概也知道,这些人的国王是谁。
不,实际上,在戴森湾下棋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
既然如此,她早就该多谨慎一些的现如今所发生的事态,完全是因为疏忽与大意所造成的的。
“好久不见,亲爱的莫晓。”
在密密麻麻的铠甲后面,传来了这样的话。
即使这些死人挤在一起,东倒西歪,铠甲摩擦出让人难受的噪音。
莫晓还是能肯定,因为那个男人的北欧口音实在太令人印象深刻。
“果然是你小子啊。”
“‘小子’?哼……无礼的称呼。”
“那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莫晓耸了耸肩,继续说道。
“你自以为是的玩具对我没什么用,不过,我想也就只有你会想出这么低效的敌我识别方式了。”
“你说低效!?”
维京人后面的声音稍稍有些恼怒。
“当然低效,用热感识别或是移动识别,声纹识别的方式要高效太多了,如果不是你设计的低效,你觉得我还能站在这里吗?”
“呵,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不过如此。”
“怎么说?依靠虹膜反射来进行识别,难道不是很愚蠢的行为吗?只要不刻意去看你的传感器……啊,对了,你还愚蠢的把传感器设定在眼睛那么小的部位,一般人在恐惧的时候是不会敢去看敌人的眼睛的。”
“虹膜反射识别的精度高,相比于热感识别的不分敌我,声纹识别的高误差,这已经是性价比最高的了,我其实还是蛮不喜欢误伤他人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不切实际理想……不,空想主义者。”
“那你又怎么样?连理想都抛弃了,你的祖先会哭泣的。就算是认法国人做头头的诺曼人之后也都各自建立了自己的王国,而你呢?你只是一条狗而已,督委会的狗。并且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这样的行动是否从茨温利队长那里得到了许可呢?”
莫晓嘲弄地咂了咂嘴,再次开口道。
“我尊敬的英格尔夫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