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美妙也不美好,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价值,没能让人愉悦没能让人悲伤的戏剧般的戏剧之后,试着回归正轨吧。
吹干了稍长的头发,重新夹着夹板,绑上绷带,在门口穿好了鞋。
“早点回来哟。”
“可能不回来。”
“怎么这样……”
“就是这样。我出门了。”
于是我穿好了鞋,一如平常的那样出门。反锁好门。
然后一边慢慢下楼,一边打电话给濡峨小姐。迎着不算凉爽的夜风迈着不算轻快的步伐,如,以背景人物般的步行速度出了公寓。
电话没有打通。
出了公寓门口,在公寓门口的左边,有一个几乎会被任何人称作美人的女性靠着墙等候着什么人。
后发盘了起来,露出耳朵。刘海也似乎精心整理了一番,不像濡峨小姐那样随便。身上穿着暗紫色的浴衣,有着一个个绣球花的图案。拿着一个小扇子。有些羞涩地看着地面,傻傻地露出微微笑容。
“……”
我像是木头人一样仔细端摩了一会,对方也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于是在和她对视之前的一瞬间我挪开了视线。总之确信了对方不是记忆中的濡峨小姐。
大概又是眼熟的某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吧。
说不定是那个在拉面店打工的女孩在等她的男朋友。
说起来今天有什么日式祭典吗?或许有吧,只是我完全没在意。说起浴衣又想起十名律里那个神秘兮兮的男人。不管有没有下雨,不管有没有太阳,只要在屋外就会撑起纸伞将上半张脸隐藏的那个男人。
真是让人讨厌。
“终究只是虚谬的东西罢了。”
于是我就这么无视了那个女性,走过了她旁边的白色敞篷跑车。然后再次打去电话。
跑车吗……
随着电话打过去的嘀嘀声,我继续向前走。
背后的白色敞篷跑车响起了八音盒的音乐,接着是那个女性穿着木屐在地上小跑的声音。
我转过头去,她也正好在拿手机的时候与我对视。
“肆番?”
“……”
啊啊……果然还是濡峨小姐。果然正如月理所说只要打扮一下就是个十足的美人——不,哪怕不打扮,只要稍微整理一下,也称得上吧。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翻墙吗?不过你只有一只手应该很难做到……”
她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刚刚在发呆。
“濡峨小姐你才是,那副打扮是什么回事?今天有烟花大会吗?”
尽管我本意并不是嘲讽,但就字面意思上还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不过以我的口气说出来的问句大概什么时候都会被当作是认真的提问吧。
“不、不…倒不是那种事。”她一听到我说她的打扮就有点慌了神。“总之你先上车吧。”
于是我收回手机坐进了跑车的副驾驶座。车身即使在夜里也闪闪发光似的,跑车的坐垫也很柔软,是能在人全身躺下去的一刻就能释放一部分疲劳的类型。
“濡峨小姐,要去哪里?”
“去一个好地方。算是属于我的地方——总之尽管期待吧,是会让你一生都难以忘怀,甚至让你流连忘返的地方。”
她自信地——像是在肯定某件事具有绝对的性质似的,像是在否定暧昧不清似的宣言道。并用轻车熟路的动作启动了车子。
“濡峨小姐,你考了驾照吗?”
“嗯。上学期结束之后就立刻去考了。然后就考到了。在这座大城市有个驾照也方便许多,现在还能载着肆番去玩,要说一石二鸟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似乎很开心,但是又不敢一下子全都表现出来。
“可是穿着浴衣没关系吗?”
“这个嘛……放心吧。”
“……”
不过既然她可以这么肯定地说的话就肯定是这么回事了吧——虽然也不达到完全信任的程度,但心理上还是会稍微安心一点。
出了我住着的狭窄区域,到达公路上之后车速仿佛完全放开了一样提了上去,濡峨小姐精心整理的过长刘海也因此毁于一旦。此刻的濡峨小姐刘海凌乱,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
“——濡峨小姐,开那么快没关系吗?你的头发都乱了喔。”
“……唔!”
急刹。
在马路旁。
缓冲过来后,濡峨小姐立刻慌忙地对着后视镜整理凌乱的刘海。因为慌乱过头她还一不小心扯到了打结的头发,发出了小小的悲鸣声。
“……”
“肆…肆番。等一会,一会就好了。很快的。”
我放着她不管,看向了马路边的一家饰品店。脑子里浮现出了【异常螺旋】的【匿尸】用发夹固定刘海的那张脸——
“噢…噢——肆番,这个不错呐!”她对着后视镜,满意地看着自己用几个细发夹暂时固定住的刘海。“好。谢谢,帮大忙了。一共多少钱?”
“……这种程度就当是礼物好了。”我制止了想要拿出钱包的濡峨小姐。“不用在意。”
“礼物,吗——好吧。谢谢,肆番。”
她说着,再次启动了车子。
车速再次飙升。
在超速行驶的边缘擦边而过,而且濡峨小姐还一副富有余裕的样子,时不时就把视线挪过我这边。一副期待我说什么的样子。我也不会轻易确定,便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目不暇接的建筑物。
“……肆番,你觉得怎么样?我穿浴衣的样子。”
结果还是自己问了吗——不过这个问题的话确实光靠眼神很难传达,或许是放弃了对我这种情商的发展方向完全偏离正常人的期待吧。
“很合适。”
“是…是吗。嗯。谢谢。”
之后她的眼睛仍然往我这边飘……
“……肆番。”她又开口道。“那个……怎么说呢。整体上看……我怎么样?”
“我觉得是个美人喔。不得了的,会让看到你的任何人都这么赞美的美人。”
“真的吗……真的,那么觉得吗?”
“不知道。”
问我是真是假,我也只好这么回答。唯独这类问题我不想明确地给出答案,一旦给出答案就会怀疑自己的真实性——会没有尽头地怀疑。
她不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似乎更加幸福了。大概是没有在意我对她确认真假的回答吧,又或许她确认真假的同时就已经是那个表情了吧——也就是说她说不定只是想这么说而已,并没有期待回答,也不打算在意回答。
车开进了市中心,但还是在往某个方向开,或许目标并不在市中心?
“目的地是哪里?”
“那边的小山。”
我眯起一半眼皮望去,“小山”的身影小的难以置信。
“好远呢。”
“出了城区就会快很多了,到时候可以上高速公路。”濡峨小姐两只手握着方向盘,好像有什么想说出口却不敢说的话。“那个啊……肆番。”
“什么?”
“……果然还是算了,到了再说吧。”
扭扭捏捏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平时的濡峨小姐——完全不想是能把“把你的贞操给我吧”之类的话毫不遮掩地说出来的濡峨凉小姐。
车辆开离了市中心,开过了凭明中学,开过了弓道馆,开过了图书馆。
建筑物虽然渐渐高矮不一但仍然栉比鳞次。
“呐——肆番,你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你不是说不重要吗?”
“现在想要知道——想要用名字称呼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那我就不说了。”我说道。“我讨厌那个名字,也讨厌别人叫那个名字,所以我不会告诉你。濡峨小姐就这么肆番就好了,我不讨厌。”
“讨厌名字……那是说谎吧,肆番。不过既然你不讨厌的话,我就把‘肆番’当作你的名字了。”
“随你高兴。”
“那你也叫我凉吧。既不加小姐也不加学姐。直接这么叫我试试看。”
“凉小姐。”
“噗——”她忍俊不禁,用一只手捂了一下嘴。“好吧。就这样好了。这样叫也不错。”
渐渐地,离开了市区,速度进一步提升,如果不是有挡风玻璃的话,或许已经因为惯性摔在高速公路上了吧。
保持着极快的速度,两旁的风景往后倒退。最后到达了一个郊区的小镇,这里的房屋高矮不一,参差不齐,但每一间都是别墅级别的外貌。奶油色的高贵设计随处可见,大多只有一两层楼但是却占据了极大的面积。
“——这里曾是我父亲住的地方。”车速渐渐下降,最终停在了一间格外气派的别墅前。“不过他们现在不在家,交由管家和几个女仆打理。”
她下了车,小步走近门口,按了一下门铃,用门铃下面的装置和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门就打开了。
“进去看看吧。”
“……”
我慢慢下车跟了进去。打开大门,里面是金碧辉煌的场景。豪华的吊灯,连鞋架都镶了金边。木制的地板,精致的屏风,大厅里四处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一个头发全白的管家出来迎接,濡峨小姐只和他说了几句话,那个管家便健步如飞地走开了。
“随便坐也可以——虽然想这么说,但我们马上就要走了。毕竟只是过来拿东西而已。”
“……没关系。”
那个老管家很快就拿来了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了濡峨小姐,旋即疑心重重地看了我一眼——像是看着外人一样的诧异而又警戒的眼神。
看样子那个老管家似乎还有什么话要和濡峨小姐说。
于是我就悄悄地打开他们的家门出来了。
然后,看到了那个男人。
正巧在视线前方,正好在视野的中央。
升高与我相差无几,站姿笔挺而悠闲,
——那个不管雨天晴天都撑着纸伞,神秘兮兮,喜欢穿浴衣的男人。
“滥天之阴,集鸣之蝉——”他以澄澈的声音像唱歌般念道,并且微微转过头来看向我,只是纸伞像以前一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尸位之肆。无作为的极端调控——又开始了啊。察觉到了吗?察觉到了吧。那么就预测一下好了,这次,要有多少死亡才会终止?”
我没有回答。
“哼——不负责任可不行啊,尸位之肆。你已经,主动干涉物语了。”
说完,他轻笑着自顾自地走掉了。
像以前一样。
说完自己想说的,做完自己想做的,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消失。
这次也,消失在街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