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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回到房间,发现米莉不知何时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压住了大半被子。凑近看看,她眉头紧皱,额头上隐约看到细密的汗珠,同时嘴里还在嘟哝着什么。
“……裹得太厚了吧,这孩子,哎,还抢我被子……”
虽然这么说,可被子被她紧紧地压在身下,作为哥哥在这种时候也无能为力。总不好把她揪起来吧?
我在床沿坐下。
脑中不自觉地闪回出刚才的场景。水月或是温特。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冷漠与怒火、披在她发梢的银色月光、陶瓷杯的裂缝、还有她的请求和离别之际的话语。
“请和她做朋友。”“作为逃避,太过拙劣了。”
我的做法是否是正确的?我有更加妥当的选择吗?
不知道。
我并非全知全能。过去如轻烟般被遗忘,而未来更是迷雾重重。而我活在当下。每走一步都好像在黑暗之中摸索前行。
虽然我已经决定了不再逃避,但迷惘和彷徨还是如影随形。时而突然停下,问自己,这样做真的好吗?
……起码,对那家伙肯定是再糟不过。
在心底无数次道歉,但于事无补。裂痕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弥合成原来的样子。
我想我是对的,她错了。但她赢了。
当她说出那句话时,便造成没有一丝回旋余地,毫无争议的败北局面。输的人是我。
即便现在回想起来,依然为之震惊,而自觉羞耻。
“拜托了,请和紫苏做朋友,继续支持她的梦想,不要辜负她的信任。”
正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对方的态度竟如此明确,相比之下我却一直在犹豫不决。
就像和我始终站在同一起跑线,势均力敌的对手,忽然大大向前跨开一步,将起跑线大幅提前了。
那么,我又该怎么做?
把手紧紧按在心口,确认自己心脏的脉动。
咕咚。
仿佛听到了血流撞击心脏的声音。一个寒颤,仿佛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随之而来的甜美酥麻感散遍了周身。
我无法对自己说谎。与她们共度的漫长假日里,我学到了很多,收获了快乐的回忆,是非常有意义的时光。
然而我为何依然不敢向她们伸出手?
我看向身旁熟睡的妹妹。
——因为我要保护她,不会让她再度因超能力受到伤害。这是我立下的誓言。就算会因此伤害到别的重要的人,我也在所不惜。
所以还不行,还太早了。
……或许这只是借口,或许我只是不愿主动踏出安全区。但在我下定决心之前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躺倒在床,盯住漆黑中一片朦胧的天花板,向上伸出手,却什么都探不到。当然。终于,放松力气,任凭手臂砸在床铺上,弹起又落下,最终停下不动。仿佛被惊动一般,伴着听不真切的嗫嚅,米莉再度翻身,被她压在身下原本属于我的被子也获得了解放。
“……倒是正好。这孩子真会抓时机……”
钻进被窝,躺好,抬腕,二十三点五十八分。漫长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
阖上眼帘,努力将她们的身影挤出脑海,当然没能做到,几次尝试未果后最终放弃。
算了。与她们建立了联系,已是不争的事实。无法改变,只能心怀希望地去接受。
那,就这样吧。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