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月球表面经常会发生微弱的月震,然而“尼却尔”的先进技术早已经克服了这一难题——因此,即使是这个影响月球整个阴面的巨大地震,也无法干扰到“后园”区的日常生活。
咚……咚……砰——
然而巨大的撞针,不断地冲击着地面下的月壳,并以强大的次声波影响月核,远远不断地能量让月球在虚空之中得以缓慢地摩擦着以太前进。
而最为明显的影响,保尔特并没法看清——他“嘎吱嘎吱”地舒松着右肩膀的骨头,一边歪着脖子、用貂皮制的围脖蹭干净身上的污垢,左手也不忘记牵着铁链,朝着气闸的入口走去。
“那么,来稍微欣赏一下——哦哦,这里比起‘前庭’那白大褂的风格好多了,让我想起来以前劫掠过的那个……呃……别提醒我,别提醒我啊。”
看到了气闸内赤红色的砖瓦,以及小巧紧凑的“模块”列车管道,保尔特难免会产生回到了地球的错觉,由此而生的兴奋感让他不小心用力拽了下铁链,让自己的奴隶踉跄着跌了几步,差一点摔倒在了石子铺成的地板上。
“哦哦,抱歉抱歉——反正就是欧洲的什么地方?”复古的建筑外部连接着巨大的穹顶,以及辽阔的月球表面,一想到此保尔特还是会对“白大褂”的工程学水平感到惊讶,他身后的其他氏族十兵,包括马匹和羔羊也兴奋地叫出了声来。
而从另一侧来迎接的士兵们——满脸都写着幸福,仿佛和这里的居民一样,没有受到月球表面地震的影响,随意地挥了挥手表示尊敬和欢迎。
“头儿——你来啦。这里可是个好地方啊……人也多,东西也多,比起‘前庭’要好上不少吧?”
“这种事情,就别和我一个一个确认了啊——比起这个,设施已经找到了吗?”为了不让受惊的奴隶乱动,保尔特故意拉了拉铁链,示意着她跟紧自己。
“那是——虽然说这里花了点时间和工夫,不过那群技术人员一会儿就供了。”
咚——不过在气闸的入口,保尔特还是听得清地面上剧烈的晃动,虽然说他现在急切需要的并不是这些……
“……不过,哈哈——到那个设施,还有一点时间,嗯?我可以好好享受一番,不过说到时间啊……我还是喜欢戴手表的那种人,记得把时间调回来啊。”
即使“尼却尔”有着最后的措施——一半的警备员驻守在完全不同的通讯频道的“后园”区,而大量的维生设施也集中于此,
——但要是危险还是“未发生”,就不存在防备,一想到这个、作为投资方的自信感又重新回到了保尔特的脑中,这种爽快感也让他舒畅地看着看向了气闸外——
“委员会的人在哪里?该死的……他们一定把坂冶舞鹤藏到哪儿去了!”
“快结束吧……只要治好了我们的病,一切就结束了——”
“中央粮仓已经抢下来了——安全区域已经搞定,接下来就是那群家伙……啊——”
与一个小时前的“前庭”区有所不同……灰色的烟尘并不是笼罩着天空,而是如同高塔一般耸立在整个穹顶区域内,美丽的欧式风格街区、已经完全变成作战阵地,不少建筑物已经被炸毁或点燃,可以看出防卫方也已经拿出了最强的火力了。
“……这样不就好看多了吗?比起那种费神的屠杀方案,而且还没有警备员的阻碍,掠夺的快感可不是来自于结果,而是过程啊……嗯嗯,我都想要亲自砍翻几个白大褂爽一爽了。”
周围的建筑物内,除了拿着“保尔特氏族”准备着的武器战斗的研究员和平民,和之前一样为了推翻学院高层在“战斗”着——虽说在保尔特看来不赌上性命的战斗,比起单纯地掠夺还要来得更加无聊。
除了这些狂热的民主自由卫士,或者是单纯恐惧死亡的暴徒外,还有不少不愿意参加战斗的人,躲藏在屋子残骸的后方。不过保尔特还没能看清楚,就被一个快要歇顶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是保尔特大人吗……我们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了!”男人用几乎快要跑调的声音说道身体也不住地开始下垂。不过现在比起在“前庭”区的经历,保尔特现在心情已经好了很多,耸了耸肩舒展开之前战斗的疲惫,但对方却误以为是在和自己打招呼,不自觉地低下了脑袋。
“多亏了您的手下,我们才可以有勇气一战……至少这一次之后,就不会有别的——”
“我说你——啊,不是你不是你。”多亏了现在的好心情,保尔特只是用刀柄撞开了男子,顶着街道中的热风和自己的手下说道,“不是说了把时间改回来吗?一直差地球一个小时干什么,难不成指望我早一个小时上床睡觉?”
“啊不——只是修改起来比较麻烦,毕竟为了这次,也废了一点时间……”
嘎吱——嘎吱——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保尔特比起平日更加放纵在战场上的心情,直接一只手把男子推倒在了地上……而街道两侧的时钟,也显示着现在的具体时间。
塞勒斯的垂死挣扎虽然说,就他这样的外表而言、保尔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惊讶,不过也多亏了他不管如何挣扎、还是利用了维生网络,试图想要通知“后园”区的警备。
——但是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现在才发生的事情,而且早早已经被处理掉……保尔特看了眼穹顶的高空,那依旧闪烁着的人造太阳,心理已经默算起“视窗”公司的增援时间。
时间,才是两个区域可以保持一致的关键,也是人类建造太阳的原因——将所有区域的时间固定为一体,才可以重现地球上的科研工作安排,同时在跨域数十公里的两个区域可以统筹管理,也为了让这些一陷入生死恐慌就猛踩油门的居民不至于在月球上失去理智,
时间是最重要的——换言之……一切的机械调整、信息传递,也是建立在这一点上的。保尔特氏族作为安保建设的投资方都可以得到这些信息,“视窗”和“青龙会”自然也很清楚……
“事先让工程师修改了这里的时间,错开信息传递的时间……没有发生的事情,不可能传递过来,但这样做、哪怕损失前哨站也要保护住一个地区的稳定,然后开启计划——真是个死板的地方,没算计到这一点上……也是因为白大褂在战斗方面都是蠢货呐”
虽说这里的设施很有价值……保尔特大概估量完了后,又看着爆炸最为密集的中央地带——从来没有考虑到会被攻破吗?警备也只是保存在镇压暴乱的程度,即使是保存着一个危险的……
“……看来问题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啊——虽然时间很紧迫,但一边感觉着时间紧迫,一边把这些危险的家伙逼上绝路,一个一个消灭掉也是不错的消遣——不,消遣的时间也很紧迫啊,哈哈哈——”
“还有啊,头儿——前面还有那些穿着奇怪衣服的警备员……好像是什么防爆服,带着个头盔什么的,会不会这里也有毒气啊?”
“不会不会——亏你们这些蠢货一样的脑袋还能想的出来,我以为是这里的人会先说的!那么什么,奇怪衣服的警备员?太好了,顺路的话带我去……不,给我引到顺路的地方,时间紧迫!快一点!!和月球的警备员对打,可是很少见的体验啊!!”
又一次因为兴奋,铁链另一端的女子吃力地跟上项圈的粗暴移动,不过这一次保尔特并没有特别注意到这一点,只是重新叹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内心好平复下来。
“差不多,快要是时候了——你们,在外面看好,别让任何外人进到这儿来,飞船也给我监视这附近的平原……虽然说想要走到这里来,不管是哪个都很难啊~~随便看看就好,除了坂冶舞鹤之外全杀了。”
“外面走——头儿,你不会今天开心过头了吧?外面可是月球表面啊,而且现在还是在地震——”
“哈哈哈——所以说我才能当你们的头儿,懂了吗?这位自由斗士哟——说起来你也不知道外面怎么了是吧?”保尔特用粗壮的手臂、直接顶在男子并不结实的肩膀上,忽然的压力让刚刚站起身的他差一点又倒了下去。
“外面可是一团糟哦——出去看一眼就知道了,怎么样……?反正‘锁链’什么的,都无所谓了吧,灵魂什么的是假的,差不多要认清这个事实了吧。我可以特例把你提拔成我的副手哦?不用和那些装甲兵打架也——”
“大,大人……”但是,终究是个普通人……“尼却尔”的普通人,但月球的生活除了增加了些理性和精神的不稳定性外,又让普通人理解到了些什么呢?是灵魂吗?还是生命的真正意义吗?还是在俯视所有人类的地方,有了什么新的理论、新的领悟吗?
——保尔特得到了答案,那就是……什么都没有。他邋遢的胡须被男子微弱的气息吹起,
“那些不是装甲……具体来说,是橄榄球服。而且他们都会用类似于橄榄球的方法……”
“橄榄球?我知道皮球,还有混球——橄榄球……哼,又是你们这些白大褂发明出来的玩意儿吧。行,行——橄榄球,你说是就是了。那么,我的提议有回应吗……?”
“不,我是说……呃……我们只是想要治疗我们的疾病——大人,只要找到了坂冶舞鹤……一切就可以——”
轰——远处的城镇中再一次传来剧烈的摇晃,不比月球表面的震动要好多少,随之而来的巨大爆炸将中央区域在一瞬间点亮,就连人造太阳的光线都无法遮盖住,甚至已经看出阳光随着反抗进程的推进,而开始变得些许黯淡。
“你们这里的家伙——不像白大褂,还蛮有勇气的嘛。拒绝我提出的恩惠,至今为止你可是第一个!!”保尔特大笑着,慢慢地松开了对方的脖子,“很好……今天人类科学的文明,就要就此终结了,科学家虽然重要……但是作为奴隶主,还有比它等级更高的事情!”
“……大人,你在说——”
轰——保尔特耸了耸肩膀,拉好自己的大衣,同时最后确认了一眼一旁立着的时钟。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一刻,差不多“视窗”的援军就要抵达了。
“准备好防空武器,给我拿下那群‘视窗’的士兵,有活口也一块儿送过来,啊……不,随你们喜欢吧!!让奴隶动手也无所谓——”
“大人,那么我们——”
一旁交战的民兵、以及非战斗人员都看向了男子——保尔特在心里默想着,这是继他的兄弟之后、有一个低声下气恳求自己的男人。现在他几乎快要抱住自己的大腿,恐惧的表情仿佛在解救他们的不是自己的双手,而是保尔特的手。
“——对了,你们……民兵,自由斗士,为了自己的生命、而与邪恶的‘尼却尔’委员会高层战斗的普通人,你们很努力啊……那么,我就给你们一点特别的待遇吧。”
“真……真的——”
“你们——”然而保尔特只是将自己的奴隶从男子身边拉开,同时朝着自己的手下点了点头,“这里的所有人,只要不是‘保尔特氏族’的人,”
咔擦——随着一阵清脆的声响……男子一时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境地,而保尔特也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慢慢地站起身来……刚刚,他将一个连接着铁链的项圈套在了男子的脖子上。
“全部,都可以当做奴隶处理——然后全部带回飞船就可以了……流程清楚的吧!!”
“哦——!!!!小子们,听到了没有!!头儿发话了,可以放手干了!!!”
呵呵呵……保尔特只是慢慢地挪动脚步,由着身后的其他成员带路——但是还没几步,又被瘦弱的手臂抓住了脚踝。
“求,求你了……大人——你在做什么呢!我们可是你投资的基地的雇员,接下来只要夺回来的话……我们就可以继续为你工作。”
“我没说你做了奴隶之后就不能工作了啊,你甚至可以不用担心其他问题,更加投入地做更多的工作了,难道……这很难理解吗?”
“我,不想要做奴隶!!大人,我还有我的‘锁链’对象——”
“那就一起呗,又不差那一两个,”
“我们只是想要活下来……”
“我没说要杀你啊——啊……你的脑袋比起白大褂还要差,难怪做不了研究人员啊——”保尔特一边饶有兴趣地说道,一边继续跨着大步前进。
“我……我想要的,是‘锁链’之后,还可以继续维持‘尼却尔’的生活……我们还有使命,也有必要的生活,毕竟离开了月球我们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
“哼……这么说,你知道这里地下有什么设施咯。”
“啊啊,知道……知道!如果您需要知道更多……”
然而男子已经不能说出更多了——或者说,保尔特不需要他说出更多……终于,他暴躁的性情还是到了极限,下一刻、从短刀鞘中拔出的弯刀,已经将男人的脑袋从本体上分离,轻轻挥干了刃口的血液后,保尔特也重新收回了弯刀。
“……快点,让我和那几个家伙对打,还要快点到那个设施才行啊——”
嗡……随着电源的怪异声响,阳光也逐渐变得更加黯淡——最后一点温和的淡紫色余晖,如同夜晚的月光一般照射在大量的建筑物上,地下街和周围的地上的建筑物也逐渐笼罩上了怪异的阴影……
“也该是时候,结束这个无聊的世界了——”
“你一直有坚定的正义与邪恶的概念——虽然无法确认概念的具体来源,然而这是不少人类所共同的,这一点并不需要更多的陈述……在此基础上,我相信和你可以达成共识。”
“……”
外面怎么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且,居然是“蝉”——按照汤姆先生的说法……她活了这么多年吗?但还是这样一个小女孩儿外貌……?
“——引用人类历史上十分常用的概念吧……正义与邪恶,往往如同光与影的双生。当光线照射到物体,自然而然地会形成阴影——这就是人类对于正义与邪恶的最常见阐述,即两者不过是对立的概念,但也同时存在。”
柔弱而缺乏感情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不断回响着——我的双腿都感觉在瑟瑟发抖……几乎要瘫坐在了地面上一般……不,不行……光与影在隧道之中有节奏地摇晃着,越是让人担心外面的情况……越是无法无视自己面前的情况。
“即使无法被光照亮,只能永远生活在影之中……根据多年的结论来看,缺乏真正自由的人类社会,正是由光而生的影——但人类的本能,依然要求你继续活在光之中,哪怕是一点点迹象也可以证明。”
款冬……现在我究竟应该……“蝉”也小步地走到我身边,明明没有接触到我……仿佛有什么,垂挂在我的身体上一样……
“举例——比如,朋友……比如,敌人。建立这样的好恶感情,并且无视作为特殊个体的特殊性,用这样的方法试图融入你所相信的‘正义’之中。”
这样子让我不适的话语……居然可以用如此冷静的口吻说出——
“——也就是说,坂冶舞鹤,你不过是试着站在阴影中、而试图让自己沾染光的人类。而万物也是如此……即使是穿过高楼的阴影,也会有色调、饱和度和明度的差别。即使是被你认为正义的那些人,也可能不过是带着肮脏的目的、用着肮脏的手段……”
不要再这么说下去了……这种话,只是她给自己做这种……疯狂的事情找的借口——一定是这样子的吧……都是因为她的原因,都是因为她做出克隆这种……难以置信的事情,虽然无法相信,但——
“没有绝对的正义与邪恶,包括这座‘尼却尔’学院,都不过是为了达到目标时的外在评价——也是坂冶舞鹤,你和我合作的前提。只需要接受这一点……交出手中的芯片,并且服从程序,人类的自由就触手可及了。”
“你……不是制造了虚假的研究员们……说是为了人类的自由,但是……这种事情——”
“他们是自由的——”对方的语气立刻变得干脆了起来……是生气了吗?在这时的我还有勇气说出这种话,也让我有些出乎意料了……即使想要靠近出口的位置,大量的克隆人也越靠越近,任何一点动作……恐怕都在“蝉”的监视之下吧……
“可以控制的个体,不过是为了预防……现在的情况而制作,强制的命令也是和原本的意识相分隔,死亡之后除非完全取出大脑,否则也无法被发现。”她眯起眼睛,仔细观察我的表情,“……所以,才会派那个护士的个体前去尸检。”
“……可是这种事情。”
“是犯罪——毫无疑问,是犯罪。危害到全体‘尼却尔’……不,是全人类的罪恶行径。但是……坂冶舞鹤,看来需要争取到你的合作,共同创造人类自由的未来,还有相当的距离。精神压力不足……否认,情报量不足……时间,不足。”
“蝉”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怀疑地朝着头顶看了一眼,不过嘴唇还是冷静地一翕一张,
“——不过是区区犯罪……区区数万人,与最后的结果想必,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损失。”
……微……微不足道?冷静下来,坂冶舞鹤……我仅仅拽着自己的工作服袖管,试着不让自己崩溃于对方的冷静和话语之中……明明看上去只是一个小女孩儿,但是眼神却没有丝毫动摇……
……和我遇到的那些、试着抓住我的人一样……
“区区……这么多人死了都无所谓吗?”不要再说下去了,即使要抵抗……这样柔软的言语,更像是我向自己提出的问题一样,胸口也又一次开始疼痛起来……
“他们都是人类啊……如果想要获得自由的话,不应该是把我永远地……回到地球上去,让那些疯狂的事情都停止下来吗?让还可以得救……应该得救的人得救才对,这样才是对的吧。”
“话题的进展,看来对于你依旧缺乏启发性——”空气似乎也变得稀薄起来了吗……“蝉”冷静的声音,也终于开始产生怪异的回响。
“在这里所有的克隆体,在克隆完成后、都没有出现‘锁链’的迹象——然而却拥有原先人类的所有特性。换言之,‘锁链’不是所谓‘灵魂’的象征,若参照这一说法,更类似于‘灵魂’的疾病,是目前所有存在人类的传染病。”
砰……她轻轻拍了下一旁呆滞的研究人员,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和人类一样有着同样寿命,完全复制但消灭了传染病‘锁链’的克隆体,才是真正的人类……如果要用更加形象的解释,那就是现在的人类全部感染了鼠疫,并且以鼠疫作为骄傲,而只有消灭鼠疫——才能称为真正意义上的人类,而非病原体。”
咚——咚——这次除了回响外……好像隧道外壁上有什么声响……是“蝉”控制的其他克隆体吗?
“鼠疫对于人体同样,也是极高的死亡率——和‘锁链’一样,只要生命永远受到非常规力量的控制,人类就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始终被天生的传染病所束缚……”“蝉”稍稍瞥了我一眼,似乎还在试探我的反应。
“中世纪,欧洲基本灭绝野外鼠疫,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她等待着我沉默了一段时间,才慢慢开口,“……因为感染鼠疫的人类,全部死亡,而没有感染的人类才能够活下去。”
“你是想要说——”
现在没有“锁链”的人类……只有在这里的500多人,然而究竟他们是不是人类,我还不能随便下结论……但在他们和我一起的这段时光里,我从没有怀疑过他们……哪怕一次,觉得他们和人类有什么不同。
“他们将会随着月球——利用这里的设施,让人类重新获得完美的自由……建立全新的人类文明。而现有文明——”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没有任何感情,只是简单地陈述着,
“无论是几万,几百万,几十亿——都无关紧要,都不过是完成现有人类灭绝前的,一点提前量而已。”
研究员也好……伽原小姐也好……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滞地看着“蝉”慢慢地走向我……灭绝人类……?这是什么……不——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
“你……要对我——”
“没错,依靠‘尼却尔’的设施,可以确实地灭绝所有人类——不过……为了更好的合作,需要你了解到这一点。”正如我所想的话语,随着越来越沉重的回响,逐渐让我的身体也无法挺立起来。
“坂冶舞鹤——无论为了自由灭绝现有人类,又或是继续保持观察,你都是无法忽视的最大威胁。当所有人类都灭绝时,你身上的特殊‘锁链’会有何种变化,必须要近距离观察。在此之前必须要首先确保其他程序继续——”
我……我果然还是……即使是对于这样的恶人而言也是——想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倒也是……黎不过是想要我带回去交给“青龙会”,保尔特先生……恐怕是不希望我影响到他的奴隶帝国,故意把我给囚禁起来……
现在,我又是一个障碍……我应该反击吗?可是又该怎么做?
“——即使是立起恶的旗帜,也不会妨碍我继续完成所有程序……虽然要不了多久,这些评价也将会被颠覆。”
……而我现在却什么都做不到,即使想要反抗……果然,从一开始我就想错了啊,我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永远没法结束这恐怖的事情……说不定,我也和她所说的一样,不过是一个想要沾点光的、活在影子里的笨蛋……
“没有回应——那么就默认为是合作开始了。”一切都结束了吧……面对着冷冰冰的话语,泪水也不知道流出来,我也只是慢慢地松开了右手心……
“——放你妈的屁吧,混账怪物。”
咚——然而在一瞬间,一股比起刚刚更加夸张的巨响……忽然从我的头顶发出。然而在我的眼睛还没有跟上之前,一个巨大的……金属外壳,带着白色骷髅标记的赤红色橄榄球护具……抵挡在了我和“蝉”中间。
而刚刚的那粗暴的口吻以及声音……难道说——斯达尔先生!
“意外,本来以为你的部下已经——”
但是“蝉”还没有说完,甚至她还没有做出任何应急反应,斯达尔先生已经将右手放在了腰间……同时只能听到,他轻轻念出的一句话。
“‘UNIX’-‘联队’——发球。”
一瞬之间,似乎又什么球体在他的右手中产生……但是在看清楚之前,早已经顺着右臂的投掷动作,将其和“蝉”的身体——直接命中头部,击飞了数个克隆体后、一同飞出到刚刚进入的入口地带才停下,而随即引发的就是让隧道晃动的爆炸。
“‘蝉’么——金蝉脱壳看来是真的,本来以为出其不意的话,可以杀了这个畜生……啧,烦人。”
斯达尔先生一边抱怨着,一边用左手将我护住——可是……这不可能……虽然发生的速度实在是太快,甚至差点让我喘不过起来……刚刚斯达尔先生从上面敲碎了管道壁,一瞬间就把“蝉”给击飞。
“——确实很意外,没想到克隆体依然无法超过他原本的极限……”刚刚理应已经在火海中死去的“蝉”,现在却只是从一旁的克隆体身后慢慢站起身来,用有些困倦的眼神看着我们……只是,比起刚才,她现在看起来似乎又小了一圈一样。
“哼——‘LUNX’-‘金蝉脱壳’,只知道舍弃原来的外壳逃避的OS,和你的传闻不同,完全就是一个胆小鬼……多亏了你给我送了个废物来打,你的底细我都清楚得很,”说着,斯达尔先生已经将昏迷了的伽原小姐用右手搂在腰间,同时也将我的身体轻易地举了起来。
“……那么,看来需要改变策——”
“如果你要策反的话,你搞错对象了,老不死……哼,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蝉,真正的蝉早就在好几年前就死了吧,”斯达尔先生隔着护具嫌恶地说着,一边把我扔到了他的肩膀上……同时空出的左手,也慢慢地伸到了地面上去。
“我可是警备员——管你有什么理由,少给我在这里虚张声势了,混账东西。”
轰——又是一次剧烈的摇晃,不过这次……是斯达尔脚下的爆炸。忽然袭来的气浪让我不禁闭上眼睛……不过挺周围的声音,还有即使闭上眼也看得见的电火花,现在不是直接朝着出口去,而是……笔直向下。
“呜嗯……该死的——”
嘎吱——护具似乎在与墙壁发生尖锐的摩擦……直到最后,我的身体也感受到了落地的冲击力,而抬起头时……
砰——斯达尔先生轻轻敲击了一下一旁的按钮……头顶上的矩形大洞已经被封死,剩下的只有……这间纯白色的狭小房间,以及一个巨大的气闸。
“哈……真是活见鬼了,又是克隆人又是蝉,烦人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啧……”
不过这么说着,斯达尔先生立刻将我扔回到了冰凉的地面上……以及,还没有从刚刚的事件中反应过来,就被迫借助同样推过来的伽原小姐。好,好重……根本抓不稳……
“所以说伽原是克隆人——难怪最近对汤姆态度那么好,不过汤姆也是……啧……”
“可,可是伽原小姐……”
现在想要说什么,似乎都已经说不出来了……但,与此同时——忽然一种奇妙的感觉,从我的皮肤上轻轻拂过,这是什么……好像是从气闸的另一边……
“总之,没时间和那家伙搞什么决战了,‘后园’区至今没有援军,看来一定是被那群蒙古人动了什么手脚。现在我们就要过去,然后解决这群家伙。你这表情什么意思?就是走过去,既然你已经给我整出这么多破事,动动腿脚也算是对你的处罚了。”
“不,不是……斯达尔先生,我——”
“闭嘴!就是因为你这种扭扭捏捏的正义感,差点让‘尼却尔’毁于一旦,既然有意志,就被管别人怎么说你,好好做到最后!”
“……!”一下子被这么说了,好像……被狠狠地骂了两句,可是现在不是这个时候——看着斯达尔先生要给我们两人准备太空服,刚刚张开到一半的嘴又勉强挤出了一点话,“斯,斯达尔先生!不是……刚刚,在气闸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
“……是吗,待着别动。”一听到这样的报告,斯达尔先生才终于不再那么凶恶,直接将两个呼吸面罩塞到我和伽原小姐脸上,就慢慢地……走到了气闸入口。
——直到此时,我才注意到了……外面的世界,可能变成什么样子了。
“见鬼……这——”就连忽然出现、急着带着我赶路的斯达尔先生,也忽然间哑口无言,厚实的双腿向后退了两步后,就直接将手摁在了一旁的“锁链”感应识别器上。
“即将打开气闸——气压差将导致所有空气立刻被排空,请注意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宇航服。”
嗞……空气不断地向外流出,但是——我并没有感到无法呼吸,反倒是一股清风……如果在地球上的话,想必我会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吧……
……然而,这里是月球。慢慢地,气闸门向着两边收缩,映照在面前的……
寂静而黑暗的宇宙中,平静的月球平原……被大量的苔藓、大树和小飞虫所占据,清新的空气顺着微风,送入到了我的鼻腔之中……
没错……整个平原,直到远方的“后园”区,完全被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所覆盖……
……而这,似乎只是月球上疯狂事件的开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