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很远的地方似乎响起了一声惊雷，但相较之下，徐沢还是更在意面前的情形。
「早……早上好啊徐沢哥！」
要问为什么，眼前这个面庞秀气的男生就是原因。
刚刚在玄关时就发现了，鞋柜上多出了一双不属于徐沢的男性休闲跑鞋，最开始也考虑过有可能是自家爹妈提前回来，但那双鞋的尺码明显比起正常男性的要小上一些。
内心带着疑问看向客厅，这臭小子——闻人修——就站在那里。
「那个……」
他的视线不时从徐沢身上偏移开，那个方向上站着的是灰子。
从他一头雾水的表情看来，他大概是听过灰子的传闻，但对于这么一位传说级别的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毫无头绪。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小梦那边也保密了她和灰子之间的关系。
但既然现在这家伙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小梦认为他知道也没事吧……
虽然内心有些复杂，但徐沢姑且还是简单地进行了双方介绍，灰子发出了长长的「欸——」声，饶有兴致地盯着修看了一阵。
「原来你就是修啊。」
「对！」
修马上站直了身子，这副不知道在认真个什么劲的样子和在演剧社时一样。
「居然一直盯着女孩子淋湿的样子，真是好色呢。」
当然，此时的徐沢和灰子还是淋湿的状态。
相较于用认真来掩饰忐忑的修，灰子就算全身湿漉漉的也还是一派轻松，她像是要刻意引导修的视线，把外套的下摆拉到了和百褶裙齐低的位置，挂着未干雨滴的笔直双腿就这么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之中，同时轻轻扬起语调，捉弄起他。
修同学也非常配合地红起脸转过头去。
这就是清纯的高二男生吗，啧。
徐沢在内心咂嘴的时候，小梦从一旁的浴室里抱着两条干净的毛巾走了过来，她把其中一条扔到了徐沢脸上，自己则站到灰子身前，细心地帮她擦拭着那头罕见的灰发。小梦嘴里念叨着「怎么又淋成这样」这种老妈子一般的话，而灰子则是很享受般地眯起眼睛，发出猫一般的轻哼声。
「这就是区别对待吗。」
毛巾从脸上滑了下来，徐沢看着姐妹俩发出感慨。
话里暗示了想让别人帮自己擦头发。
结果遭遇了没人回应的冰冷现实……习惯了。
「真是的……你们俩赶紧去洗澡啊，还有，进客厅之前把袜子脱了换拖鞋。」
「知道了！妈！」
明明是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的，可为什么遭白眼的只有自己呢，徐沢有点想不通。
小梦之后叹了口气，朝着放有拖把的阳台走了过去，玄关和客厅之间的小小空间内只剩下了徐沢灰子，以及一直无所适从地呆站在原地的修同学。
「徐沢，不要动。」
一侧的肩膀突然传来了压力感。
「干嘛？」
「脱袜子。」
其实不问也能知道，灰子小姐正和往常一样抬起一只脚，以转头回望的姿势脱着短袜。
明明本人属于平衡感很差的类型，结果每次都喜欢这么干。
「我现在跑开的话你是不是会直接摔？」
「欸——，说不定自家姐姐会在别的男生面前走光哦？」
「随便啦。」
听到灰子的话，站在对面的修同学更加用力地别过了脸，仿佛在说自己绝对没有想失礼的事情，但不时瞥过来的视线还是暴露了。
真是不诚实啊……嗯，毕竟是高二男生。
莫名达成理解的徐沢也朝下看了一眼，雪白的玉足正在「脱袜子」这个简单的动作中逐渐强调自己的存在，柔美的曲线随着短袜的褪去逐渐向下延伸，勾勒出光洁的脚踝和弧度优美的足弓，最终当袜子脱离脚尖的瞬间，被雨水带走温度后染上花蕾般淡红的娇嫩足趾露了出来，宛如猫爪般蜷曲着。
「嗯……」
肩膀被重重掐了一下。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正当徐沢思考着这时候趁机调侃她一句，她到底是会得意忘形还是会爱口识羞的时候，她已经将另外一只脚上的短袜也脱了下来，结果纤细的足掌因差点失去平衡而重重踏到地上。
——啪嗒！
发出了这样的可爱声音。
空气突然沉默了下来。
「……总而言之。」
灰子突然抓起徐沢的手，当徐沢的掌心传来潮湿但又带有些许温度的触感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袜子。
而且还没翻面。
「喂！」
徐沢大声发出了抗议，但被灰子无视掉了，她将脸侧的发丝撩到耳后，嘴角扬起温和的笑容，大方地朝着对面的修开口道：
「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徐沢和小梦的姐姐松本灰子，可能单从姓氏上你会觉得很奇怪，但我从很久之前就已经来到这个家里了。」
她用「来到」这个词汇，委婉地传递出了一些讯息，徐沢看着她的侧脸，心底骤然间生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嗯……那个，我是小梦的同学，也是现在徐沢哥的辅导对象，我叫闻人修！」
而修则是再一次用力挺直了本就已经笔直的背膀，那副样子让人有些担心说不定会听到意料之外的断裂声，他用近乎水平的角度，直勾勾地对上灰子的视线，仿佛在灰子那双沾染笑意的通透紫瞳中锁定了自己的倒影。
「很高兴认识你。」
灰子轻轻伸出手去，将摊开的手心留在半空。
「……别拿刚脱了袜子的手去和别人握手啊！」
好像有点不合时宜，但注意到了这一点的徐沢还是忍不住吐槽。
先不谈礼貌问题，至少注意一下卫生好吧。
但徐沢马上又发现，修同学的视线在灰子并置的双足、自己手上灰子的袜子以及灰子伸出的手上分别停留了一阵。
看着那副认真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回握的表情，徐沢突然觉得自己大概是多虑了。
之后，徐沢仔细思索了一阵要怎么把这臭小子从自家公寓里拎出去。
到房间里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以后，徐沢回到了客厅，因为灰子小姐理所当然地先一步占据了浴室的缘故，现在的徐沢只能盯着时钟进行半个小时的倒计时。
唯一说得上欣慰的是，从妹妹那里得到了名为「小心别又感冒了啊你」的毯子型道具。
「所以说你小子为什么会在我家啊？」
因为小梦在清理两人在玄关跟门口留下的一片狼藉，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徐沢和修两人，在徐沢百无聊赖地缩在毯子里刷着手机的时候，修正认真地盯着手里的A4装订本。
「原本预定去学校讨论剧本的，但是下雨了。」
闻人姐弟居住的公寓和徐沢家在同一个方向上，但去市高的话还需要再花费五分钟左右的路程……所以选择了更近的这边啊。
这解释也不算不合理……但小梦明明知道自己要回来却完全没有跟自己提起这件事……唔！
徐沢稍有些无奈，但这份无奈在翻页的瞬间，看到装订本上密密麻麻的各色笔注时立马消散了大半。
「这剧本是上次我去的时候演的那个吗？」
「是啊。」
俯下身子在茶几上又一次添加了新的标注后，修又一次开口。
「要在十月的文化节上演出的。」
「这样啊。」
市高作为徐沢所就读的大学的附属高中，除了本校自身创立的纪念日以外，在大学这边的校庆纪念日当天还会同期举办文化节。
也就是说，市高的文化节的到来，同时也标志着徐沢的学校即将迎来一年一度的校庆。
没有加入社团或是学生会的徐沢自然和准备阶段无缘，只需要在校庆到来那天好好享受而已，但对于修他们两个，事到如今还要继续修改剧本再重新进行排练的话，离十月中旬正式举办就显得有些紧迫了。
虽然想问一句「来得及吗」，但最终还是作罢。
徐沢自知问了以后也帮不上忙，说不定只会反过来加重两人心理上的负担。
所以，这时候默默地关注两人的努力才是最好的选择。
视线扫过桌面上另外一本装订本，在A4纸打印的简易封面上，印着「终点线」这样的标题。
「那个已经弃用了。」
察觉到徐沢的视线，修如此解释。
「弃用？」
「原本是打算在明年年初的大赛上使用的，但还是缺点火候。」
修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份剧本。
「嗯……毕竟是第一次写，会被毙掉也是当然的。」
他这么感叹着，透露出那份剧本是由自己所写的讯息。
得到修的同意，徐沢读起了那份已经作废的剧本，而修也在小梦回来之后继续了剧本的讨论，两人用各自的签字笔轮流在装订本上添加新的标注，还不时在手机上飞快的输入文字，大概是在和其他成员确认进度吧。
看他俩一脸认真的表情，徐沢也就没再打扰他们。
回过神来时，分针已经走过了半圈。
浴室的门伴随着「吱呀」一声打开了。
「还真是准时……」
徐沢这么感叹着，钻出毯子走向浴室。
「呀~果然泡澡是人生一大乐事呢。」
站在浴室门口的灰子用毛巾擦拭着头发，舒畅地呼出一口气，身上仿佛还冒着热气的她莫名有种公共浴场的大叔感。
一瞬间有想要给她递瓶牛奶的冲动。
意识到徐沢的存在后，她转过视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真希望您下次能多和您可怜的弟弟分享一下这种快乐。」
「你的意思是一起泡吗？」
「那就免了。」
「明明这是多少男生梦寐以求的事？」
这种明知道自己人气高还要拿出来炫耀的家伙最讨人厌了。
被徐沢白了一眼，灰子嘴角的弧度反倒上扬了几分，她「嘿咻」一声把擦头发的毛巾甩手披到徐沢头顶上。
还没来得及抗议，鼻尖就被浓郁的洗发水香气填满。
「等会来我房间一下。」
刻意压低声音这么说了。
她稍微歪着头，将食指凑到嘴边摆出了噤声的手势，这是在说不要让客厅的小梦和修听见，徐沢很清楚她想要干些什么，于是
「知道了知道了。」
这么敷衍过去了。
面对徐沢的态度她也只是咧嘴一笑，随即将双手背到身后，悠哉游哉地朝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
徐沢取下自己头顶上的毛巾，看着灰子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今天她倒是没开自己洗澡水的玩笑，但即便她真的又故技重施，徐沢的回答也还会是那一个——
「我会考虑用来冲厕所的。」
结果，洗发水的香味一直在鼻尖挥散不去。
用只有灰子小姐五分之一的时间洗掉身上的雨气之后，徐沢换好衣服来到灰子房间门前。
「请问这里就是通往精灵之森的入口吗？」
「Man eneth lｉn？O man dôr tｕliel le？」
从房间里传来了很奇怪的语言。
「啊啦@#%@#@——」
姑且先这么回应了。
「连辛达林语都不会说可进不了精灵之森啊。」
辛……啥？总而言之这样就算是得到了进房间的许可了……大概。
结果进去以后既没有见到高大的树木也没有见到头戴绿帽的奇怪男人，出现在眼前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的房间而已。
从书架上密集排布的书籍，以及整个房间随处可见的猫咪元素可以非常直观地了解到其主人的兴趣和癖好。
要说唯一和这个房间的风格不符的，就是灰子本人现在坐着的电竞椅了。
房间里并没有安装电脑，显而易见，这只椅子是从其他地方搬过来的。
徐沢对她这种强盗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还是由衷建议如果是以「能转来转去还能滑来滑去挺好玩的」这种理由的话，找双轮滑鞋说不定更符合要求。
当然，是在内心建议的。
「稍微等一下哦。」
正在书桌旁操作着手机的灰子如此说道，她大概是在回复柚婷的信息吧。
徐沢轻车熟路地在单人床的床沿坐了下来，这是整个房间除了电竞椅和地板之外唯一可以坐的地方。
但结果等了快三分钟，灰子仍旧没有离开手机充电线的半径之内，途中她突然一副「欸？你还干过这种事啊」的暧昧表情望了过来，让徐沢有些脊背发刺。
……难道是当时那张照片吗？林柚婷这家伙！
「那个……你亲爱的弟弟要变成石头了哦？」
这么呼唤了以后，灰子的手机才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休息。
被塞在保鲜袋里一定很累吧？要好好充电啊。徐沢想着这样无所谓的事情的时候，电竞椅旋转着滑了过来。
穿着宽松卫衣的灰子把手藏在袖子里，而穿着清爽短裤的下半身则与之相反，毫不吝啬地暴露出光洁的大腿，她盘着腿坐在电竞椅上，虽然本人的身材并不算娇小，但此刻还是仿佛要陷在里面似的。
……说不定这椅子还蛮适合她的。
她稍微鼓起嘴，眯着眼看了过来。
一副嫌弃的表情。
「你这家伙未免也太好色了吧。」
然后像是要挡住什么一般把手按到了盘腿形成的空间内。
「我只是在看我心爱的椅子而已。」
「椅子不会还你的。」
总而言之先把椅子转起来让这家伙好好反省一下。
「直接进入正题吧。」
「因为转晕了所以不行。」
那就反方向转几圈中和一下。
「现在可以了吗？」
「有点想吐。」
「别吐在我心爱的椅子上。」
「那就吐你身上好了。」
装作真的要吐在徐沢身上的样子，刻意发出难听的干呕声凑了过来，但被躲开了。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之后，灰子笑着指了指床上的巨大猫抱枕，这是让徐沢把它拿过来的意思。
还是乖乖拿了过去。
「那你有什么要汇报的吗？卧底先生。」
双手扯住猫抱枕的两个耳朵，以此为轴把它粗暴地旋转起来的灰子小姐如此问道。
别把自己的感觉报复在玩偶身上啊……
「……硬要说也没什么值得汇报的。」
「毕竟这次的作战取消了呢。」
灰子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恋爱作战」的存在。
就在得知情报贩子小姐同意了提供灰子情报这件事的隔天，那时还在苦恼是否应该揭穿灰子是自家姐姐这件事的徐沢接到了灰子的电话。
电话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加入吧。」
「你在开玩笑吗？」
「难道你讨厌姐姐我吗。」
「对啊。」
「……（挂断）」
之后的周末——
「你希望去当我的卧底。」
灰子对徐沢说了这种让人一时无法理解的话，但她的目的也好，让徐沢这么去做的动机也好，无论怎么问都只会得到模糊的回应——就跟搬到这个公寓之后，她突然提出要隐瞒和徐沢徐梦之间关系的时候，以及在学校里顾自装作冰山美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就像是一时兴起的小孩子一般，好像单纯只是在想「这么干会很好玩」，而把所有的后果抛之脑后。
虽然知道这一点，但徐沢最终同意她的提案，加入了作战也同样是无可撼动的事实。
——也就是说，无论是莱奇和阳人还是榛濑学姐，都不知道灰子和徐沢的关系。
想到这里，徐沢在内心重重叹了口气。
「……不过要说有趣的事情倒也不是没有。」
抱着双耳变得皱巴巴的猫玩偶，她用增添了几分光彩的眼神示意徐沢继续说下去。
接着，徐沢将她当初救猫时附近其实有三个机位这件事完整地告诉了她。
「……那么噩梦的画面居然被那么多人看到了！」
她这么捂着额头发出感叹。
「你这话让他们三个情何以堪……」
尤其莱奇可还是把那时候拍下的照片当作目标而一直努力的啊。
「没办法，这就是事实啊……」
她露出了非常复杂的表情。
据本人所说，当时并不是她自己主动去救猫，而是偶然路过的时候发现有坨什么东西从树上砸了下来，下意识接住之后，那只猫还不老实，把衬衫胸前的部分抓了个大洞。
结果，灰子为了遮住自己衣服的破洞不得不一直抱着那只猫，对经过的每个人装作视若无睹，直到躲进女厕换了件衣服。
「原来那天让我去送衣服是因为这个啊……」
说不定这就是「冰冷的精灵小姐」这个传说最初的来源。
有种拼图拼上最后一块之后突然发现自己从最开始就买错了的感觉……明明前面都还是很美好的故事的……
顺带一提，之后那只猫被似乎被她取名「讨厌鬼」，时至今日还偶尔会在学校里见到。
「不愧是美少女，就算是糗事也能成为佳话呢。」
「哎……美少女还真是难当啊。」
对话球又一次被她轻松地抛了回来。
「说起来，你们的军师小姐不是和阳人去约会了吗？」
「约会……」
「她本人似乎就是这么想的哦？」
「……」
「然后……被小混混骚扰了对吧？」
她的语气并不像在抛出问题，而是在阐述出已有的事实，只是中途艰涩地停顿了下来。
「你知道些什么吗？」
捕捉到她侧脸闪过的别样情绪，徐沢如此发问，但她很快摇了摇头，恢复了平常温和的微笑。
「不知道哦。」
「……」
「对了，她做的咖啡真的很棒欸，以后有空记得帮我带杯回来。」
在徐沢再次发问之前，她生硬地打断了话题。
「……我会收跑腿费的。」
「明明是帮心爱的姐姐买杯咖啡这种小事而已？」
她的嘴角又往上扬了几分，那是一副写满了「我可是姐姐哦」的文字、充满胁迫力的笑容。
当然，对徐沢来说更加具备胁迫力的还是她威胁一般抬起来，随时准备踢过来的脚。
总而言之为了报复挠了一下她的脚底。
然后真的被踹了，好痛。
「……原来心爱的人之间是用暴力维持关系的啊。」
「我可没有那种兴趣。」
嘴上这么说着，但刚刚一声不吭地踢过来还很开心的是谁啊？徐沢不禁这么想了。
她把徐沢的膝盖当作支点，轻轻地蹬了一下，脚尖蹭着地板慢悠悠地转了几周之后，椅子朝向了沾满雨滴的窗户。
徐沢循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被如带般的雨幕渲染成灰色的阴沉天空，阴翳的层云还在聚集着，仿佛会永远盘踞在那里一般。
「和那时候一模一样的天气呢。」
「什么？」
明明是知道答案的，但喉咙还是不自觉抛出了很蠢的问题，将视线转回到灰子身上的时候，徐沢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把卫衣的帽子戴到头上。
她微微低着头，半张脸被兜帽的阴影所覆盖。
突然间做出在旁人看来意义不明的举措之后，灰子没有再说话，但她所想要说的，徐沢很容易就能读出来：
「看啊，戴上帽子的样子也和那时候一模一样呢。」
一瞬，面前灰子的面庞仿佛冲破了时空的桎梏，与跨越数年的过去联系了起来。
那是与今天无异的稠雨之日。
在漫天的雨幕与流逝的车水马龙之中，徐沢唯独看见了那双向自己伸来的稚嫩手掌。
「可以握住我的手吗？」
那一天，徐沢被躲在公园角落，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这么问了。
「……」
回过神来，徐沢才发现自己已经从床沿起身，将双手搭在了灰子的卫衣兜帽上。
半掀起的兜帽之下，离自己不足三十厘米的地方，灰子的双瞳之中正酝酿着浅浅的惊讶。
「……对不起。」
率先道歉的反倒是灰子那一方。
「啊……不，我也是，抱歉。」
徐沢向后坐回到床沿，而灰子则逃开徐沢的视线，在整理好卫衣的帽子之后，抱着抱枕朝电竞椅的椅背里又缩了缩。
雨声透过窗户传了进来，在室内湿漉漉地回荡着。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
「……带咖啡的话，要什么样的？」
「什么？」
这一次从喉咙里发出笨拙声音的人变成了灰子。
「你不是让我帮你带榛濑学姐的咖啡吗？」
徐沢挠着脸别过视线，他想要强行扯开话题的意图实在是太过明显，让灰子也不由得轻笑起来。
「笑什么？」
「你转移话题的技术好烂哦。」
「……说的好像你能好到哪去一样。」
感知着投到自己身上的不满视线，灰子笑得更加开心了。
是啊，两人转移话题的技术之烂简直如出一辙，倒不如说，两人都最不擅长转移话题了。
但也正是因为彼此都深知对方如此，当其中一方给出讯号的时候，两人才能够像现在这样，互相调侃着把把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完全抛开。
这是只有拥有着名为「姐弟」的关系……是从那一天起建立起姐弟羁绊的两人，所特有的默契。
「所以你到底要什么样的咖啡啊。」
「我想想。」
灰子用手指抵住下巴，不一会就说出了答案：
「美式，不加奶三勺糖。」
「糖下太多了吧？」
「咖啡不加糖你是无味觉星人吧？」
「我——是——外——星——人」
因为徐沢特意捏造出奇怪的声调，她轻声笑了起来。
她又一次望向窗外，窗户里两人的倒影显得朦胧不清，但灰子的视界却并非停留于此。
浮现在眼前的是，伸出的手被握住以后的事情。
在体温被雨水逐渐带走的寒意和贯耳的嘈杂雨声之中，灰子唯独记住了那双深黑的眼眸。
「明明长得很可爱，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呢」
那一天，将灰子的兜帽温柔地掀起，那个男生无比天真地这么问了。
「我果然很喜欢下雨呢。」
话题又一次被强行扭转了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