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欧若岚带着辉夜和格蕾西顺利撤出教学楼后，姜沐雪总算是断绝了后顾之忧。
然而，她也很清楚地认识到，只要死灵法师这柄达克摩利斯仍悬在自己的头顶上，这场闹剧就绝不会迎来落幕。
当务之急，还是得跟顾天浩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
姜沐雪刚想迈开脚步，却不料作为商量对象的少年先走进伪装结界。
“董事长她们……已经撤退了吗？”
不知为何，顾天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力。
“董事长已经安全撤离了。”
“那就好……”
就这么嘟囔了一句以后，他倒在了少女的面前。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姜沐雪一时间没想起眼前倒在地上是谁。
“死变态……？”
姜沐雪小心翼翼地向曾被如此称呼的倒地者呼喊道，却还是没回应。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他刚才遭到死灵法师的袭击了吗？
但问题是……姜沐雪根本就没在他身上找到战斗负伤的痕迹。
就在少女六神无主之际——
“呜呜呜~”
啊呜用力往顾天浩身上一撞，无故陷入沉默的少年口中才传出些许动静。
“唔……”
“死变态，你没事吧……”
姜沐雪连忙将少年的身体放平，轻轻托住他的后脑勺，急得都快出眼泪。
依靠少女的搀扶，顾天浩总算是能抬起头来。
“提问……我刚才失去了意识吗……”
“那还用说！都快吓死我了……无缘无故倒在地上，我还以为你是被死灵法师偷袭了……”
“否定……只是脾脏破裂引发的内出血而已，并无大碍……”
不顾姜沐雪的阻止，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捂住左腹，靠着活动室中的料理台坐下。明明说话都不利索了，但语气却像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淡然。
“脾脏破裂都内出血了，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姜沐雪这才想起顾天浩刚才为制造偷袭的机会而躺在地上装死，结果挨了弗莱姆不下十记猛踢，力度之大，叫身为人质的她都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看他还能爬起来偷袭弗莱姆，本以为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但仔细回想一下，在为辉夜疗伤后站起来的那一刹那间，他的确表现得不这么自然，只是姜沐雪并没有往心里去。
直到现在，总算是东窗事发了。
“为什么不早点吱声！”
“要是向董事长汇报伤情，她就算是丢下伤员，也会不顾一切带我撤出学园……一旦死灵法再次发起进攻，我方毫无胜算……”
事到如今，姜沐雪算是相信欧若岚真的不是在给顾天浩开脱了。
如果他真的是这么冷血无情、草菅人命，又何必舍己为人到这个份上……在姜沐雪眼中，这已经不是什么值得学习的榜样，纯粹是傻了。
“至少让温蒂尼治疗一下啊……”
“我无法接受温蒂尼的治疗……”
“为什么？”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每当顾天浩不想回答别人的问题时，他总喜欢用这句话搪塞过去。
但是——
“之前不适合说，现在也不适合说，那么请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在什么时候才愿意跟我交代事实！”
这一次，姜沐雪可不会再让他称心如意。
“提问……你已经知道卡洛斯的事了？”
即便无法得知少年现在的表情，也能从他的说话语气中听到一丝诧异。
“两天前死灵法师在小巷里跟你说了一遍，昨天你在地下室跟董事长说了一遍，半小时前死灵法师当面跟我说了一遍，十分钟前董事长又跟我说了一遍……就算你们每个人都在含糊其辞，但我也懂‘拼拼图’好不好？所以说，你们何必这么遮遮掩掩呢？就不能老实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一直被蒙在鼓里就对我有好处？我知道在干员能力方面，我就是一只三脚猫，只会拖你的后腿，所以你不愿意信任我，我能理解，但既然敌人是冲我来的，作为当事人，我总得搞清楚是什么情况对不对？”
“你会这样想，是因为你还不了解卡洛斯……当你了解他以后，你会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是个人渣，这样还不够吗！”
就是顾天浩这种老喜欢把别人当小屁孩的态度，令姜沐雪最为恼火。
“落到他手里，只会比落在这个死灵法师手里更加凄惨……”
“打倒他不就好了吗！”
“没你想象的这么简单……”
罕见的，顾天浩退缩了。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懦弱，将头转向一边，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啊！”
在满腔怒火的驱使下，不顾少年身负重伤的事实，姜沐雪紧紧揪住他的衣领。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在暗地里为我背负一切吗？你以为我会感激你从死灵法师的爪牙下救了我一命吗？你以为我感谢你特地为我留下一个传送卷轴的撤离名额吗？如果是，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越是这么大声怒吼道，就有越多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因为那只是把自己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而已，只是逃避而已，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就因为只懂得逃避，我才会变成一只三脚猫，一直逃避，就等于我一直都是三脚猫，我已经受够了这种生活了！”
也唯有这种时候，姜沐雪才会想起弱小是何等的不便。
而这种不方便带来的苦涩，在这短短一周时间内，她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体会到了。
今天发生在这里的恐怖袭击，让这种似曾相识的绝望感变得更加浓烈。
脑海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被腥红玷污的罗天大醮。
挚爱的血亲自相残杀，一刻不得停歇。那时身处惨剧中心的自己，却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呆站在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师叔师伯的尸首之前，什么都做不到。
已经不想再见到那样的光景了。
所以——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逃跑了……管他是死灵法师、吸血鬼，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现在就站在这里，谁不要命的就来吧！”
在将这番豪言壮语宣之于口后，姜沐雪的嘴角又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如果我这么不幸交代在这里的话……就证明我就只有这点能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