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哥们，能帮我一个忙吗？”
“啊？”
事发突然，只见这个行色匆忙的年轻兽人一脸茫然地在姜沐雪与顾天浩之间来回扫视，紧紧抱住手里提着的保险箱，唯恐会被抢走似的。
“你也没必要这么紧张，我就是想你帮我个忙而已~”
“什么忙？”
“来，对我说一句‘美女，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寂寞吗’。”
“那啥……小姐，我好像不认识你吧？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管你认不认识我，我叫你照办就是了。”
“诶……这么做不太合适吧？更何况——”
看他的视线就不曾从顾天浩手里的枪移开过……姜沐雪就明白这家伙八成是把自己当成道上兄弟的“压寨夫人”了。
于是，她二话不说就缴了顾天浩的枪，连忙堆上笑容。
“你也知道这家酒吧今晚的主题是‘变装舞会，百无禁忌’吧？所以说我都不介意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话虽如此，眼看顾天浩还是一语不发地盯着自己，年轻兽人就变得更仓皇了。
“果然还是不大合适吧……总之，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办，先告辞了！”
可刚转过身去，他的耳边就响起了少女不耐烦的咂舌声。
随后他能感受到的，就只剩下后背被某种硬物顶住的诡异触感。
“那么，你现在是说，还是不说呀~”
“小姐，我们万事好商量，没必要动刀动枪吧……”
“我现在就想听到那句话而已，明·白·了·吗？”
“我、我明白了，我照办……我照办还不行吗！”
把狠话说到这个份上，年轻兽人才勉为其难转过身来，哭丧着脸。就在他刚想开口的时候——
“不好意思，我的女朋友今晚好像喝太多了~”
顾天浩却抢先一步打开话匣子，一把将姜沐雪揽入怀中，顺势将手枪卸下。
“对对对，就是这样做——咦？你怎么突然又开窍了？”
他并没有对少女的讶异多加理睬，而是以十分自然的动作将一卷美金塞入年轻兽人胸前的口袋里。
“如果刚才她有什么冒犯到您的地方，我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还请您多多包涵~”
“哈……啊，不……没关系……”
年轻兽人一边这么说这，一边想要把钱物归原主，却不料对方一手搭在他的前臂上。
“还请您务必多多包涵。”
顾天浩有意在“务必”二字加重语气。
如此一来，年轻兽人才不再推辞，似懂非懂地朝着他点点头，咧嘴一笑道：
“哥们，玩得愉快~”
顾天浩则以举杯致敬的方式回应兽人的祝福。
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少女如今只想问一句：
“现在坐在我身边的这个人是谁？”
任姜沐雪想象力再怎么丰富，都不会把眼前这个跟陌生人谈笑风生的少年与那个只知道用枪口对付搭讪者的愣头青联系在一起。
这一出“真假美猴王”算是让姜沐雪大开眼界了。
“刚才那个人是‘皮克曼兄弟’的三当家。”
更令她诧异的是，明明上一分钟还跟人家称兄道弟的顾天浩，一见对方走远了，他就立马恢复铁面无私的判官本色。
这变脸的速度与网上那个以嘴欠闻名的主播“本宫驾到”相比，可谓不分伯仲。
“你……该不会一直在演我吧？”
对于姜沐雪的质问，顾天浩欲言又止，但还是十分严肃地批评道：
“上班时间开小差，这是非常不好的习惯，希望你下不为例。”
于是，她只好一边噘着嘴说“是”，一边依照顾天浩的命令打开预先存放在手机中的通缉令照片。
正如顾天浩所言，相中人与刚才被自己逮住的那个年轻兽人长得一模一样。
也许是受先入为主的印象影响，姜沐雪总感觉与他家那两个一脸横肉、凶神恶煞的野猪大哥相比，这个三当家看起来要老实得多。
“这家伙也不像有胆量弃保潜逃的人啊……”
一见顾天浩又不说话了，姜沐雪立马改口道：
“个人意志不应该凌驾于法律之上，他是否有罪应该交给法官和陪审团来决定——师傅说的我都懂，所以别念了，别念了好吗？”
不用看顾天浩的表情，姜沐雪也知道他对之前自己擅自释放獠牙帮成员一事耿耿于怀……虽说他从未拿这件事当把柄威胁自己，也不曾向公会打小报告，但以他的脾性，这种破事会记一辈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就算他没开口提醒，之前与吸血鬼的近距离接触已经告诉姜沐雪，以个人意志决定罪犯的去向并不是时时都这么可靠。
通缉令附加的简报很好地说明了这个问题。
“犯罪嫌疑人涉嫌多宗勒索、盗窃、抢劫、贩卖违禁魔药及有组织犯罪，其中以走私‘变形合金’和针对老年人群体的恶性欺诈最为著名……话说，‘变形合金’好像是獠牙帮中‘杜林’派系的生意吧？什么时候‘白牙’也来掺一脚了？”
“‘变形合金’的确是矮人冶炼秘术的产物，但在走私‘变形合金’这门生意上，皮克曼兄弟扮演的角色，并不是“生厂商”，而是‘经销商’。在理论上来说，他们不大可能与矮人黑手党发生冲突，彼此和平共处才能追求利益最大化。”
“但‘变形合金’不是只能用来制造刀剑一类的冷兵器吧？与其他武器走私相比，终究是小巫见大巫吧？”
“否定。你刚才提及的‘变形合金’相关情报已经过时——最初受限于手工锻造的精度问题，杜林的工匠的确只能制造一些冷兵器，但在引入现代精密金属加工技术体系后，他们锻造水平得以突破瓶颈，甚至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一些熟练的锻造师只要有意愿，完全可以把一块‘变形合金’加工成枪械零件，从而组装出一支没有记号、无法追踪的黑枪。”
“然后，这些由‘变形合金’制造的零件，还能伪装成金属水杯、钢笔、皮带扣之类的物件逃过案件……”
“所以说，‘变形合金’在恐怖分子和职业杀手的圈子里一向都是走俏的商品。”
一个恐怖分子拿着由“变形合金”组装出来的突击步枪逃过海关安检就这么在大街上乱晃……光是想想，姜沐雪都觉得不寒而栗。
果然还是说点别的话题吧。
“然后，这个专门针对老年人群体的恶性欺诈……又是什么玩意？”
“就是组织社会闲杂人等开设皮包公司，以各种甜言蜜语向耳根子软的老太太老爷爷高价兜售治疗腰痛的特效魔药，实际上这些所谓‘特效药’只是水、色素和维生素的勾兑物而已，一旦东窗事发，这些老人家的亲属必然会上门讨要说法，皮克曼兄弟便会立即撕去友善的外衣，恢复流氓本色……”
“你知道得还真够清楚的……”
转念一想，姜沐雪意识到此事并不单纯。
“等等，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明明平时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碰到这个问题，怎么突然就变得滔滔不绝了呢？
“该不会是……你也上过他们的当吧？”
顾天浩摇了摇头。
“也对哦……”
在姜沐雪的印象中，这个戴着头盔的少年虽然不爱说话，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是一无所知。
设身处地一点来说，自己要是推销员的话，一见门后站着这么一个怪咖，第一反应肯定是“打扰了”。
但看他低头叹气的模样……就算他不是冤大头，也应该是冤大头的关系人吧。
若是利用排除法进行推断的话，这个冤大头当然不可能是自己和啊呜，也不会是没有完全民事自主行为能力的小梅和温蒂尼，那么剩下的人选岂不是——
“原来上当的是董事长哦……”
顾天浩就不出声了。
“不说话就是默认咯？”
眼见纸包不住火了，这位凭借一己之力支撑起库雷什尼克的老黄牛才缓缓道出这其中的真相。
“董事长知道他们卖的是假药，但她还是对这些假药进行投资，目的是想借皮克曼兄弟的名号，通过打擦边球的方式，让潜伏于网络黑市中的魔药贩子误以为这些假药是新开发的产品，以此获得高额回报。”
“这不是更加恶劣了吗！”
“但至今为止都没有魔药贩子上钩。”
“还要搞到血本无归哦！”
所以说，库雷什尼克会来找皮克曼兄弟的麻烦并不完全是因为“人不吃饭，就会死”，恐怕更多是欧若岚投资失败后无能狂怒的结果。
碍于青梅竹马的身份，即便不愿与獠牙帮为敌，顾天浩也只能被绑架到这架战车上。
“原来是黑吃黑啊！”
如果不是顾天浩突然提起这件事，姜沐雪也不会想起刚刚入职库雷什尼克的时候，欧若岚是跟她谈论过“投资”的问题……
“等一下，这么说的话，她帮我保管的那些钱岂不是也泡汤了……”
如果光是欧若岚一个人吃瘪，姜沐雪双手双脚喝彩都来不及，但这帮臭弟弟居然害人害到她头上了……必须重拳出击！要他们没有好果子吃！将他们绳之於法！把他们判上十年牢！
“那我们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呢？你刚才应该把董事长给你的追踪器夹在钱里塞给他了吧？”
这点小动作当然逃不出姜沐雪的法眼。
“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吧——”
正因如此，她才能仰首挺胸地这么宣布道：
“因为我可是你的拍档啊~”
然而接下来回应姜沐雪的，却是让现场气氛跌入冰点、让这方狭窄空间与外面热火朝天的世界隔绝开来的沉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