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顾天浩平时就不怎么爱说话，但这一回姜沐雪还是能明显感觉到气氛有多么沉重。
顾天浩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盯着自己。
一时间，姜沐雪误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试图补救，但她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冒犯到顾天浩，反而希望他能像之前那样有板有眼地把自己训一顿。
为了化解僵硬的气氛，她只好勉强挤出一抹笑意。
“干、干嘛突然不说话啊……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值得庆幸的是，顾天浩没再保持沉默。
“我不需要拍档。”
但他的答复却让姜沐雪的笑容为之冻结。
“你只是个打工的。”
就像是当初闯进更衣室一样，丢下这么一句话以后，顾天浩就头也不回地走向酒吧深处。
“突然发什么神经嘛……我当你的拍档就有让你这么难堪嘛……”
今天的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大步向前的少年当然不可能听得到少女的嘀咕。而少女能做的，也只有“尽快跟上少年的脚步”这件事而已。
可抱起待机的啊呜刚一下地，姜沐雪就又领教到高跟鞋的厉害了——原本走路之前，都必须花上一两分钟来调节身体的平衡，眼见顾天浩越走越远，情急之下就想着跳过这一步，直接拔腿就跑。
那么，等待她的结局应该就是——
“呜哇！”
一脚踩空，四脚朝天。
奇怪的是，这个“应该”并没发生。
“咦？”
就在摔倒前的一刹那，自己被人稳稳接住了。
抬起头来，想要向这位好心人说一声谢谢，此刻闯入姜沐雪视野中的，却还是那个看不透表情的头盔怪人。
然后，他发出如叹息般的低语：
“在行动如此不便的情况下，我认为你并不适合参与侦查行动。”
事到如今，姜沐雪才知晓顾天浩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张高脚椅上的原因……既不是故意使坏，也并非是“狗眼看人低”，单纯是因为他注意到自己穿高跟鞋走路不方便罢了。
“提问，你是第一次穿高跟鞋吧。”
“是……”
“我认为有必要对你的行动能力作出判断，这事关我方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是否能顺利实施。”
话说到这个份上，证明顾天浩是真的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姜沐雪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像是听话的小猫般乖乖坐回到椅子上，一边摸着脖颈上的铃铛，一边让顾天浩检查自己的双足与高跟鞋。
看他认真的模样，姜沐雪总会想起小时候兄长替自己穿鞋子的光景。
很快，顾天浩便找到了“绊脚石”。
“双足背脚步淤青、双足跟部擦伤、左鞋跟断裂，推测为鞋码与双足尺寸不相符合及使用者不习惯穿高跟鞋所致——提问，在作战行动开始前，你为何不选择一双适合自己的鞋子。”
“因为我想扮演好这个角色，我不想拖你的后腿……”
“就结果而言，你的行动不便对本次作战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阻碍。”
尽管嘴上这么批评道，顾天浩还是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将两只高跟鞋的鞋跟削短至同一长度。
“对不起……”
然而，姜沐雪却再也忍不住了。
“鞋子弄好了，你还是先穿上鞋子再说吧。”
“对不起……”
即便没有特意抬头去看，顾天浩也能明白滴落在地的点点水花是怎么回事。
“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如果要落实到行动上的话，我认为必须结合具体情况，再三斟酌。”
“对不起……”
可少女的哽咽却仍没有停下的迹象。
而少年最不擅长应对的，正是同龄女生的泪水。
如果与少女仅仅是萍水相逢，他姑且还能静静守候，但基于彼此曾一同出入生死的经历，他又不能坐视不管。
结果——
“我才应该跟你道歉……刚才我说话语气太重了……但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我并没有针对你个人进行攻击……所以请你务必保持冷静……”
少年的安慰只能以这般笨拙、尴尬、不堪的方式呈现在少女面前。
“不是这样子……”
“提问，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少女的否认，少年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说问题并不是出在他身上的话，那么……又会是谁的问题呢？
“我这句对不起是对董事长说的……”
“提问，你为何向董事长道歉。”
“因为这双高跟鞋是董事长珍藏的Chanel夜店限定版，我可是求了她老人家好久她才借给我的……本来一只鞋跟断了，我还能送回店里保修……但你这么手起刀落把两只鞋跟削平了，我这几个月的薪水又得泡汤了哇……”
少女泪如雨下。
少年呆如木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