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界忙于交战，获利的从来不是交战双方，而是中立的‘军火商人’——在巴尔干内战中，他们把武器卖给人类，卖给变形者，也卖给我们，只要有一个人开枪，他们就会财源滚滚。小战带来小利，大战带来大利，如果没有战争，他们就自己放火，制造恐惧，散布仇恨。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就像是一群秃鹫或者水蛭，巴不得战争永远不要结束，这样一来，他们就能永远能趴在这台杀戮机器上吸食血肉……即使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却没人能够制裁他们，因为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接着，莉莉瞥了一眼窗外的山丘、树林与湖泊。
“就连你们现在看到的景色，都是他们用那些散发着血腥味的钞票砸出来。”
“您说……什么？”
此刻从姜沐雪的双眸流露出的净是难以置信的眼色。
“小雪妹妹，你就不好奇奇境岛明明是人工岛，为什么会有山丘、湖泊这类地形吗？”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了，但却是第一次对此产生疑惑。
“因为这些都是‘汉密尔顿集团’为还原自然景观而人为制造出来的……”
欧若岚替莉莉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个‘汉密尔顿集团’又是——”
“新大陆联邦鼎鼎有名的‘军火大王’——传说当今世界上有五亿五千万支军火在流通，每十四个人就有一把枪，而那把枪就是汉密尔顿集团的产品。”
“小岚妹妹的功课做得很足呢~”
“当初奇境岛第十三区的填海开发计划也正是由汉密尔顿集团负责的，他们最初的设想是要把十三区打造为类似‘宁静湖’的度假胜地，可在完工后，他们却改变了主意——不再以盈利为目的，而是把整个十三区捐给了奇境岛政府用作建设森林公园及福利机构。”
“怎么？他们突然良心发现了？”
姜沐雪向欧若岚投去好奇的目光。
“本来在西方文化中，‘十三’就是象征不祥与禁忌的数字……”
“因为感觉不吉利，所以就把整块地给捐了哦……这帮军火商人还真是钱多得没地方使了。”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已啦，更多是因为汉密尔顿家族多位继承人死于非命，而现任当家也年事已高……你想啊，我们平常不也能看到某些做了亏心事的人，寄望于某些手段来洗清自己过去犯下的罪孽吗？龙虎山上也应该有不少这样的人吧？”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还在龙虎山的时候，姜沐雪确实见过有人使劲往天师府的功德箱里砸钱，妄图籍此求得神佛庇佑，但正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自己心术不正、欺世盗名、贪赃枉法、胡作非为，即便是天天对着满天神佛烧高香，下场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站在“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的角度来看，无论出于怎样的心理做慈善，只要能帮到有需要的人，就是实打实的好事吧。
“但很讽刺的是，住在十三区福利机构里的孩子，绝大部分都是因为战争失去双亲的孤儿，或说战争难民无力抚养的弃婴。”
莉莉这句半是戏谑半是无奈的感叹让姜沐雪心里很不是滋味。
对这些孩子来说，汉密尔顿集团或许不是直接意义上的仇人，但至少是间接意义上的仇人。而这些孩子却不得不住在仇人捐赠的房子里，吃着仇人捐赠的食物……姜沐雪难以想象这些孩子在得知真相后会是怎样的反应，继而思考一个问题：
真相……是不是真的这么重要？
有时候，有些事，一无所知明明要比无所不知幸福得多。
一时间，姜沐雪耳边回响起顾天浩那句坚韧的话语：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而是无法回答……这是不是等于说，顾天浩认为隐瞒真相对欧若岚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真相又是什么呢？
顾天浩真的杀了欧若岚的父母吗？
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只有一方证词的情况下，越是深入思考这些问题，脑海中就会产生越多的疑点。
结果，由于话题过于沉重，车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唯有车载音响播放的音乐变得愈发清晰。
就像是为转变现场气氛一样，莉莉以唱诗般的悠扬语气说了一句：
“快到了哦~”
与之相对应的是渐渐放慢的车速以及闯入众人视野中的手绘指路牌。
孩子们亲手画出来的笑脸满布其上，无论是第几次看到，姜沐雪都会觉得心头一暖。
然而，如今看到“奇境岛汉密尔顿儿童福利院”这个名字，她能感受到的，只有天大的讽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