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着小雨。
跑。
使劲跑。
上气不接。
下气地。
跑。
然后李哲就被撂倒了。
很显然，这两个穿着注意力迷彩的心安执行委员早就在这里埋伏他了：第一个先从侧面抱住他的腰，第二个马上顺势抓住他的手臂，合力把他按在了地上，没有留一点反抗的空间。
我真是愚蠢，那个女人哪是这么容易就可以对付的。
李哲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地砖间渐渐填满雨水的缝隙，没有试着反抗。
不过这样的话，也不用尝试那个方案了。
可是司马月华和李哲的相似之处，也正是在于不断让对方感到意外。正当李哲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想些别的事来熬过这段时间时，压在他身上的力量突然消失了，紧接着他就被从地上稳稳地拉了起来。
其中一个心安执行委员掏出了自己的耳机，递了过来。李哲惊异地看向它的脸庞，却只见到全黑的面具，于是他别无选择，接过了耳机戴上，听到了司马月华熟悉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你有五分钟。还有，不论什么结局，之后的入社谈判你都跑不了。”
李哲把耳机取下，还给了那个执行委员。
“我们已经封锁了这个区域。”淅淅沥沥地雨水顺着雨衣滑下，面具后传出的是同龄人的声音，“目标心纹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而且手中持有武器，请小心。”
“我知道了，谢谢。”
*
李哲远远地看到她的背影，就大叫着向她奔去。
“程忻！”
程忻转了过来，脸上的泪水和雨水已经无法区分，右手手里地雕刻刀明晃晃的。
“李哲？”
他丝毫没有减速，直接向程忻扑了过去，两人差点一齐摔倒。
李哲站稳了，喘着气，双手扶着程忻的肩膀；而她从短暂的震撼中恢复了过来，眼神四处漂浮着，无神地念叨着。
“伊老师死了……”
“程忻，看着我。”
“是我的错，我没有拦住她，如果我那个时候……”
“程忻！你看着我！” 程忻微微愣住了，终于抬起了头。
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只有这样了。
李哲吻了下去。
没有闭眼，所以眼睛的震颤看的一清二楚。
不知过了多久，程忻嘴唇上受的压迫终于消失，但她马上又被李哲揽入怀中，两人的脖子交叉，互相看不见脸，只能听到呼吸声，感受胸腔的扩张与收缩。她有些想要挣脱开，但李哲一直没有松手。
以生理冲动反射为基础，紧接着是心理击打。
“我喜欢你。”
李哲又一次感受到了程忻的颤抖。
继续。
按照估算，随着时间的流逝，连击所能带来的震撼效果正在迅速衰减。
但此时他自己的心脏也跳得飞快。
继续说些什么，刚才不是都想好了吗？
可是根本控制不住，此刻他的大脑里只有一片空白。
难道我，只能到这一步了吗……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刀片与地面撞击的清脆响声。
“李哲还记得，”程忻语气十分平静，“伊老师给我们上的第一堂课吗？”
诶？
“当时伊老师和大家还并不熟悉，就想用问题来拉近关系，让我们讲一个自己在生活中遇到困难，但想到办法去克服的故事。”
她的声音就像平常一样柔和，完全没有沮丧和悲伤。
“因为没有人回答，伊老师便随便点了三个同学，可是她实在太聪明又认真了，三个人都被戳穿是临时编的。大家都笑了，却人没注意到伊老师已经有点不高兴了。我当时正想着怎么回答，正打算举手的时候，李哲你却先站起来了。”
李哲想起来了。
“你是这么说的：‘我的新语文老师伊老师让我讲述一段自己遇到困难后又想方法克服困难的经历，可是我却想不到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我编了一个故事回答了我的老师。’”
就是这个荒唐的答案，一个没人听懂的烂玩笑。
“你也许还记得当时说完之后，全班的同学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你吧，没有一个人明白你在说什么。”
被李哲紧紧抱住的程忻笑了起来。
“但是我听懂了，而且差点笑出声来。这是一个悖论，对吗？”
李哲彻底呆住了。
“如果说你是在编故事，那么你的故事就是真的，就不是编的了，但如果说你没有在编故事，那么你的故事就是假的，又是编出来的了。哈哈，可不是吗？”
程忻她，竟然理解了我的想法。
“可是伊老师，唉，伊老师她一定是太激动了，她没有明白，还觉得你是在捣乱，让你下课去单独见她。”
李哲已经完全想起来了，那是她与伊老师第一次单独交流，可是当时她看上去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对他表现出独特的关心。
难道说？
“因为只有我知道李哲可能被错怪了，所以在下课之后，我就找到伊老师，跟她解释了你真正的意思，她当时冷静下来，也马上就理解了，我们还一起笑了一会。”
真的是程忻。
“和你谈话之后，伊老师就告诉我，她觉得李哲你很有潜力，只是需要一些引导，而她的作为班主任难以分神，问我愿不愿意替她关注你，我马上就答应了，因为心里有一种冲动驱使着我，让我不自觉地想要更多的了解你。”
所以是伊铃告诉她我的手机号的。
“我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不自觉想要去注意李哲同学你？谢谢你，我想我今天终于知道了答案了。”
程忻渐渐从李哲的怀抱中退出，没有受到一点阻碍，她双手搭在身前，微笑着看着李哲，李哲也看着她，两个人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方的眼睛上。
“李哲，”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直到一个突然的深呼吸，“我也喜欢——”
突然，程忻的笑容消失了，她的嘴努力张着，却不能再发出声音，她想要睁大眼看着李哲，却无法控制自己眼皮的下坠。
紧接着，她身体的平衡机能也被关闭，缓缓地向前倒去，落入了李哲的怀中，失去了意识。
李哲惊恐地抬起头来，站在他面前的，正是穿着透明人，手里举着心纹示波器的司马月华。
“人真是有趣的动物。”司马月华放下了示波器，朝李哲笑了笑，“恭喜你，你救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