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冰冷的水泥地上,叶问恍惚地盯着天空,提问道。
暴躁的雨声在耳边不断回响,他试探地蜷缩了下手指,指尖除了彻骨的冰冷感再也没有其他知觉。
“真奇怪啊……明明是夏天啊,为什么,感觉好冷……”
他吃力地睁着眼,灰色的天空正在模糊,逐渐和周围的环境失去边界,轻微的呼吸声在脑炸中裂一样的单曲循环。街道上的路灯闪烁着一盏连一盏的点亮,白亮的光线穿透雨雾照到叶问身上,或许是光线有些刺眼,他的眉毛挤到一起,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扭曲。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啊。”
叶问嘴唇哆嗦着,嘴角漏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他缓缓闭上眼,喉咙里传出一阵无力的声音:
“我又逃走了啊……又一次……”
脚步踩碎积水的声音有节奏地在街上回荡。这样的夜晚,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的影子,来往的车辆与往常相比也是十分稀疏,没有人注意到,路边,一个撑着黑色折伞的影子正踏着路上的积水,不慌不忙地走过一个又一个路灯的光圈。
脚步的声音戛然而止,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叶问的视线中。
“你是……”
黑色的折伞突然在叶问的视野中放大,并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啪啪声代替了碎在地上的哀嚎。
“你是谁……”叶问无力地提问。
窸窸窣窣的摸索声后又传来一阵类似老式打火机擦火的沙沙声。似乎是火机的燃油不足的原因,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急躁,而且一直反复了许多次。“小子,你马上就要死了。”伞的对面传过来一阵声响。那声音听起来又冰冷又麻木,没有感情,没有温度,听起来就像对司空见惯的东西说出“哦”一样的感觉。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叶问的声音断断续续,声音的最后还跟着一声自嘲似的笑声。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既然碰到了我,就说明你命不长久了。”冰冷的声音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你是死神吗。”
“死神吗……在你们人类的理解中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既然都告诉你你要死了,那作为回报能不能告诉我你生命的最后一天都经历了什么。这是我的一个习惯,留给那些将要逝世的人一根烟的时间,听他们诉说自己最后一天的生活。幸福、快乐、平静、愤怒、悔恨……诸如此类的故事不知不觉已经听过不少了,或许你会觉得有些残忍,不过总比什么都不做等死要强吧。来吧,我倒是很期待你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故事呢。”死神语气里带着些笑意。老式打火机擦火的沙沙声又一次在空气中擦响,这次只是一下就消失了。
叶问无奈地笑出声。他知道,这是他人生最后一次听这个声音了,真是恨不得这个没燃油的老古董一直摩擦下去,这样自己或许还能再苟延残喘一会儿,再多等上一会儿,等到有人来把他叫醒,告诉他这不过是一场梦。不过指尖乃至四肢冰冷和僵硬的感觉很清楚地提醒着他,这些,都是现实。
“真是个过分的家伙呢……”叶问无奈地抱怨了一句,今天的过往在脑海里走马灯一样的逐一浮现。
早上。
叶问倚靠在沙发上,吃力地支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合上的双眼。今天就是小提琴比赛的日子,但因为额头上火辣辣的痛感,结果昨晚一晚几乎是车夜未眠。他的肩膀突然颤抖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睡过去的叶问使劲拍了拍脸颊,不过脸上的倦意没有丝毫的减退。他试探地碰了碰额头上那块淤青的突起,无奈地叹了口气。红月端上一杯热咖啡,乖巧地站到叶问身边,弯着腰趴叶问耳边。“对不起了小叶,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拿东西丢你的。当时喷头突然喷出冷水吓了一跳就叫出声了,哪知道你就冲进来了嘛……”红月说着说着满脸通红,不自然地把脸别到一旁,嘟着嘴小声嘟囔:“反正你肯定也看到了,也算扯平了……”
就是没看到所以才想哭啊!叶问紧咬着嘴唇努力忍着眼泪。昨晚他冲进浴室后因为水汽的原因眼睛上一片模糊,只是隐约看到了一个影子,还没等眼睛上的水汽干掉就被突然飞过来的“不明飞行物”击中了额头昏过去了。
刺耳的锯床脚的声音突然在空气中爆发。红月下意识地惨叫出声赶紧堵上耳朵,叶问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刺耳的声音也随之消失。“刚刚那是是么?!”红月责备地问道。叶问挠着脑袋,抱歉地笑了两声。“呃……那是提醒我们该出发的闹钟,用的是以前我拉琴时候的录音。”“呜喵……吓死我了……”红月眼角闪着泪光,一副受委了屈快要哭出来的的表情。
红色的潮涌从脖子爬上耳尖,叶问赶紧背过身,心里像烧开的水沸腾不已:这这这……这也太萌了吧!本来就有些柔弱的身材再配上这样受气满满的表情,太……太犯规了!
“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把叶问从幻想中拉了回来,电话另一边飘过来一个松松垮垮的声音:
“喂~子丹啊,是我。你听我说哈,作为我的首席弟子,师父我永远相信你是最棒的,所以这种程度的比赛为师就不亲自去给你助威了。不过你放心,为师肯定不会让你孤军奋战的,作为替代,为师派了我亲友团过去,无论声援力还是颜值都是顶级的,等到决赛的时候为师在亲自出马给你压阵哈~,咱们决赛再……”
“混蛋老头谁是你的亲友团,我们是叶问的亲友团好不好!”星空的声音突然混了进来。
“什么老头,我才正当年好吗,正当年!”
“吼?因为今天有球赛直播所以徒弟的初战都不但算去了吗。”
“方晓你是魔鬼吗?!不要说出来啊!……哎嘿嘿总之决赛见决赛见。”
叶问摇着头,无奈地翘起嘴角,不过被自家师父的这一出整的倒是睡意全无。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从沙发上蹦下来,精神满满地说道:“好~既然闹钟也响了,通知了来了,那么下一步……”
“出发~~!”红月举着手从地板上蹦起来,比起要参赛的叶问,她本人倒是显得更兴奋一点。
比赛的举行地点是白露市的中心礼堂,作为白露市规模最大的集会场所,诸如巡回演出或大型比赛都会在这里举办。星空抓了抓高高翘起的头发,表情有些不太情愿。
“怎么了,一脸不自在的表情。”星空把头转向一边面无表情的方晓,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嘛嘛,也没什么了。大概是因为一见到礼堂就会想起之前学校里校长的‘我简单讲两句’,总感觉礼堂总是会跟无聊挂上钩呢。”
“星空哥哥!方晓哥哥!久等了!”
穿红蓝拉拉队队服的少女穿过人流站到方晓和星空跟前,俏皮地冲星空敬了个礼。“拉拉队队员星漩,洛晓汐,报道。”不只是因为比赛还是新衣服的原因,总感觉今天的星漩格外的兴奋。星空上下打量着穿着拉拉队队服的两个妹妹,忍不住咋舌:“哦哦哦,很合身很不错呢,不过也真是佩服大叔啊,什么宅服都有。”“话说,你们穿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方晓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毕竟小提琴比赛不是体育竞技,拉拉队应该是不被允许的吧。
“嗯?是指衣服吗?还好啦,就是裙子有些短。而且我们不就是来给叶问哥哥打气的吗。”星漩说着拉了拉裙摆,脸上带着坦率的笑容。“嗯嗯,fight~”洛晓汐这么说着软软地举起花球。
方晓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又瞎担心了,果然是亲兄妹,在性格天然这一点两人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嘛嘛,既然如此那就元气满满地进场吧,一会儿他们就要上台了。晓汐,来。”星空爽朗地笑着伸出手,洛晓汐也点点头,乖巧地把手搭在星空的手心,依偎在星空身旁。
星漩不自觉地低下头紧咬住嘴唇,眉毛挤在一起,这一表情的变化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老是这样愁眉苦脸,该找到的幸福也是会自己溜走的。”方晓拍了拍星漩的肩膀,下巴指了指前方几步远的星空和洛晓汐。
“方晓~小漩~你们还在磨蹭什么啊,马上就要开始了!”星空手捂在嘴边轻唤。
“啊……是!”星漩迟疑了片刻,脸上又露出笑容:“来了~!”
老是愁眉苦脸会让幸福溜走……吗。方晓忍不住自嘲地冷哼了一声。真是好笑啊。这句话,到底是在说给谁听啊。就算摘下愁眉苦脸的面具,幸福就能乖乖到访了吗?片刻的冥想后,方晓跟上星漩的脚步,没入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