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彼方哑然地发出不成声的声音。
明明不久前才在这里度过了一段相当难忘的日子,眼前破败的景象一时令彼方愕然。烧焦的黑炭,破碎的瓦砾,以及还没有被烧焦的木桩。整个用柯尔贝木搭建而成的两栋房屋如今已经完全没有居住过的痕迹。彼方捡起一根碳化了的枝条放在两指之间,手指轻轻用力便应声粉碎成屑,剩下的一段只有不到一公分长度没有燃烧的部分啪嗒掉落在半截砖头上发出独有的碰撞声。
盯着那段残枝,彼方睁大了双眼失神那样地喃喃自语着:“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毕竟用柯尔贝树上折下的细枝生火,这样的恶作剧也不是没有实践过。只不过无论用火焰水晶怎样烘烤,只有缝纫用铁针粗细的尖头都完全没有被点燃的迹象。想来也不过是一个月之前的恶行,鲜明的对比令彼方实在抓不住什么实感地倒在地上,右手慌乱地打开好友菜单胡乱翻页,上下往复了三次才中与找到了那个白色的名字。
“还好...是白色的.....”彼方由衷地舒了一口气。当一个人从艾莉希娅的大陆中消失,也就是死亡的时候,其位于所有好友以及公会名册上的名字都会变成不可点开的灰色,就像是在游戏中下线那样。
可是当彼方点开米歇尔的名字,准备用附带的追寻功能进行大致定位的时候,上面信息却被完全屏蔽掉。这样反常的现象反而让彼方更加担心起来,就像他预计的那样,在对话窗口中呼喊,希望用语音传达的信息也被阻绝而显示出“信息不可传达”的红色字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织夏看着奇怪的窗口信息与他发出了相同的疑问。夜晚作为意外事件高发的时间段,除了特定时间才能进入的稀有副本,很少会有人在这个时间踏进迷宫区。彼方早在教授米歇尔剑技的第一天就声明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上课的莫妮卡修道士也讲授过相似的内容.....况且从木炭烧焦的情况来看,从火灾发生的第一天到现在应该过去了两三天的时间。不会有人能在副本中能待如此长的时间。就算是彼方经历的最乏累的一次战斗,也不过是为了与黑色的鸦雀乌拉尼克斯搏斗,从第一日的凌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米缇丝娅就要升起的时间跨度。那次只有彼方自己深陷迷宫脱身而出,如果是学院的大家一起进入某个迷宫区进行boss讨伐任务的话,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都不能称作正常的事情....况且学院内没有一名主职人员看守就倾城而出的莽举也完全不符合骑士的作风.....
也就是说遭到了入侵,接着因为某些不知道的原因被困在了迷宫之中......彼方只能想到这一种听起来似乎也不太可能的可能性。因为从无法通讯和定位一点上来说,迷宫区是他唯一已知能对通讯进行阻碍的地点。
那样的话,米歇尔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如果已经在迷宫区停留了三天以上时长的话,粮食和水分会被耗尽不说,人也会因为积累的疲倦累坏........
彼方不由得想到曾斩向公会大家.....已经见过无数次的死刑大剑。
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可那并不是因为呼啸的寒风吹过。
站起身来,织夏和彼方两人背靠背紧贴在一起,不寻常的雷声自修恩贝洛的南部传来,雨水很快化作倾盆而下的大雨浇灌在修恩贝洛广袤的荒漠之上。然而天色却没有因为漫天的乌云而变得更暗,奔走的行雷以远处的夜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散射。好像十八只森林虎同时在山涧向这里嚎叫一般,惨绝的霹雳声带来的闪光,以横向在整个云层中奔流。宛如将白昼的银镜之湖倒置在天空中,波光粼粼的景象。
每经过一道闪电整个天宇就被顷刻照亮,照相机开启连拍模式的天空之神阿提斯手中的镁光灯不断缩短着间隔。不仅仅在白银镇修恩贝洛,近乎与其接壤的全部土壤的上空,都能看到在云层间穿梭奔走的雷光。高压的电光就想要撕裂开穹顶那样发出骇人巨响,村镇里很快就激起了没过脚面的积水,噼里啪啦交织在一起的混响中,逐渐融入了夜起人们的惊呼声。
任谁也没有办法在晴天霹雳声中安睡下去。期初他们还以为是大地分割成了两块,出于对地震的惶恐裹起棉被朝窗外探头,看到第一眼雷兽的吼叫后,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比想象得更加安全。
只要盯着雷暴的中央,哪怕是从水滩反射而来的高温白光都能瞬间刺穿漆黑的双瞳。逐渐的,一直巨大的螺旋状尖角破开浓厚的黑云团。
“S级.......”
攥紧彼方的右手,织夏手心的汗液和雨水交融在一起,她后背顶着彼方的肩膀后退几步,瞪大的赤色瞳孔微微颤抖着,嘴里因为实在难以置信而惊叫出来:
“.....是S级的首领....彼方,快逃......快逃.....”
从未见过织夏露出如此惶恐的表情,彼方甚至还没有将S级的含义刻入大脑,织夏已经拉起他的手朝着怪物视线延长线的方向狂奔。
怪物张开暗红色的菱形双眼,头顶的尖角做出挑刺的动作将漆黑的云团一分为二,吼叫声再次响起的同时,整个天空都被频闪的雷光照亮,好像晴空的白昼那样。被暴雨覆盖的森林熊熊燃烧着,分明没有纵向的电光击穿大地,空气却在轰隆声的震荡升温。就连彼方脚下早已被雨水淋湿的沙地,也好像红薯的烤炉那样烫灼脚底。
因为过于庞大的身形,怪物从雷电编制的牢笼中破出足足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期间彼方不停的因为好奇和恐惧回头上望。
明明和怪物还有着好像天涯一般的距离,却因为那过分巨大的身体和充满仇恨似的眼神令人感觉只需要两步,就可以轻松跨越地图,将眼前的猎物踩在脚底。
最初以为是独角兽的造型,当四只死尸青色的粗犷手臂掏出长杖的时候,才发觉那团纠缠在一起的螺旋鬃毛并非来自于野兽,而是巨灵的长胡须绑成的麻花形状。
“快逃......”
用尽全身力气奔跑的织夏因一快裸岩绊脚,连带着彼方一起跌倒在水潭之中。还没有等到彼方起身,她已经从包裹里取出水晶呼喊:
“传送城镇,黄昏之海.......”
被眼前突然的炫光,应该说是比外空稍微逊色一些的彩色光晕包围之后,两人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黄昏色的海滩上。一年四季不分昼夜,全部被黄昏落日笼罩的黄昏之海,此时却足有半个天空被黑云和闪电替代。海对岸的尽头,橙红色的火球仍不知疲倦地燃烧,而占据了另一半天空的怪物,从肩胛骨的肉块上伸出的另外两只双臂分持着银灰色的凿与锤,稍在其下的左右两臂将好像树枝又或是闪电的长杖横在身前。健硕而夸张的腰肢下,两腿被积云包围,从最高处的天空缓缓降下。
织夏的脑袋像拨浪鼓那样摇晃:“这里也不行....”
“躲不掉吗?”
“传送野区,妖精之森.....”
.......
“传送野区,伊卡姆斯.....”
......
“传送城镇,格列尔特.......”
一连尝试了五六处地点,遍及艾莉希娅的东南西北角,却没有一处天空依旧深蓝。好像放弃了抵抗那样,织夏久违地披上彼方递给的粗布制灰色斗篷,带着斗笠和彼方一起蜷缩在人群拢聚的格列尔特巷口一座破旧石板屋的楼梯下。
外面依旧是不绝于耳的雷电暴雨声,和议论纷纷,逐渐演化成恐惧叫喊起来,没有办法辨别内容的噪音。恐怕就算此时敲响盛典用的大鼓,发出的声音也会瞬间被这片混乱的样子吞噬。
好像从未有过的疲倦,彼方看着抱膝而坐,脸颊深深埋在两腿之间,只留有被雨水打湿而粘在额头上的刘海,以及眉毛下完全眼睛完全失去神采的织夏,用手轻轻掠去她朝眼睛里滴落的流水,将刘海稍稍拨向一边,又过了许久才问道:“织夏,你........见过那只怪物吗?”
织夏小幅度地摇摇头,接着将额头也埋在了膝盖间。
“那....那只是朝着织夏.....或者是骑士来的吗.....?”
彼方的问话同样得到了织夏无言的否定。
从来没有见过她露出惊慌至极的表情,彼方也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的同样抱膝低下了头。修恩贝洛和修斯姆特贵族区的屏障虽然能阻挡怪物的进入,但由于实在距离太近了,看着占据半个天空,拥有四肢手臂的怪物在头顶,那张崇高之力编制的防护网好像只要一瞬间就会被怪物的脚掌踩塌,因为这种穹顶说不定随时塌裂的不安,贵族区的居民纷纷向外逃难。而另一方面对此早有听闻的非贵族群众则像潮涌那样向这两处庇护所拥挤。一进一出的行为很快造成了阻塞,看着怪物逐渐接近而露出狰狞表情的人们抬头上望,一只铁拳从头顶坠落。
“轰隆~~~”
隔着几张地图的格列尔特也能够听到这样的巨响,虽然只能看到怪物模糊的侧影,可从震源传来的冲击还是令这里的人感觉脚底震动了一下。格列尔特距离白银镇附近还有相当一段距离,虽然难以保证怪物不会突然转身朝这个方向行进,多少因为心理作用,格列尔特的居民都在默默念着“这里是安全的”类似的话,不过想来也是自欺欺人的事情。
艾莉希娅大陆上一次出没S级首领怪物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几乎对历史感兴趣的每一名艾莉希娅人都会知道,像是S级这样的天灾级boss降临在某个角落的时候,除了躲避,普通人能够做到的就只有祈祷天命骑士尽快赶来救援。
对于织夏而言,S级的随机boss也是第一次见到,虽说同样为天灾级的A级首领已经由她亲手处理了不下十起,可看着眼前体型过分巨大的怪物的样貌,还是令其心生畏惧。
不知不觉间,格列尔特的巷口变得人满为患,时不时的会有传送的光效在附近亮起。虽然明明知道这样是更为危险的举措,由于怪物的仇恨机制会优先进攻平均等级较低的地区,格列尔特作为低等级的聚集区,越多的人汇集在这里,平均等级便会越发趋近低水平,boss的仇恨就会更容易被吸引。如果人口容量近于饱和,怪物来袭就再也没有脱身的可能性。
实际上从格列尔特人满为患,摩肩接踵的街道就已经能够看到这一点,已经被挤得只能蜷缩在一起,根本无法起身的织夏和彼方两人缩在楼梯的下面一角,说不定再过不久整个房子就会因为承受不住重量而倒塌,还没有见到怪物就死在坍塌的房屋下.......这当然只是彼方的玩笑话。
就算肆意破坏的话,不使用重型武器捶打一阵的话,就算是木质结构的屋子也不会被很快破坏,而仅仅依靠人的重量是更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劣质的玩笑彼方也不想要说,可是因为完全被困在屋子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织夏又是畏惧似的一言不发,他只好敲着右侧的墙壁自顾自说着一些无趣的东西。
彼方也多少能够理解织夏的心情,毕竟攥着自己的右臂,上面缠着绷带手臂还在隐隐作痛,哪怕就算是疼痛完全消退,彼方也相信自己没有精力去提剑战斗了。没有什么理由,就是不想再去拼命......这样。
所以他完全能够理解织夏的心情,作为骑士一直乘驾飞龙,以过分燃烧自己的方式御敌和开辟更多的陆地。那并不是织夏的本愿,被迫,应该说莫名其妙成为了副骑士长的她一直以来都是为了完成教会祭司的命令。如今放弃了骑士荣光的她,不过也只是一名十七岁的少女而已......
彼方久久凝视着织夏倦怠的侧颜,问她说:
“织夏累了吗?要是累了的话就睡一会吧....”他露出自嘲似的微笑,“虽然外面的声音......应该没办法睡着吧,就算是闭上眼休息也好。我会保护织夏的。”
织夏摇摇头,迟钝了片刻才伸出手在眼前,目光汇聚在水嫩的掌心中,岛礁般有些烧焦了的纹路上:
“已经.....不想要战斗了....要说没有办法战斗肯定是骗人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再拉弓,或者握剑了....”
............
夜幕的空中,完全不能称作高空的城镇上方,不断有飞龙的骑士脱离队伍转往各个地区之间。为了不被云层中的电光伤到而提前减员,骑士的队伍在低空高速穿行,飞龙的巨翼在所经之处掀起一阵低压旋风。
领头的骑士吹响沉闷的金色号角,身后与之紧邻的赤色骑士威严的张开大旗,任凭飓风吹打脸庞,藏匿在赤色头铠中的精干眼瞳就像他手持的旗帜一般毫无迟疑。
听到这宛如晨光降临的号角之声,格列尔特以及其它各地的人群爆发出解脱似的欢呼。那枚号角的长音和在夜空中翻飞却依然明亮的赤色旗帜,只有骑士全部到场的时候才会以此宣告。
可他们并不知道,此次倾巢而出的骑士团只有二十六名成员,除去已经背离骑士团的副团长织夏,天命骑士的领头人员均已到齐。也就是说上阶骑士和下阶骑士的总和比满员少了一半还要多。骑士长吹响号角除了骑士团降临的宣告,悲壮的声音只有骑士团的成员才明白。对于乘在骑士长飞龙之上的旗手赫巴德来说更是如此,原本结束了连续几天的讨伐,尚未回到神殿休憩便看到不同寻常的闪电,紧接着骑士长便吹响了号角将所有骑士召集起来。
“赫巴德旗手,身体不要紧吧?”
骑士长头也不回地正视前方问道。
旗手的声音也没有半分犹豫:“完全没有问题。”
“那就好。”
对于神殿发生的事情,骑士长和旗手并非一无所知,只是恰逢怪物出没,祭司又突然失去了联系。骑士长才自作主张放弃神殿的守卫,也不去抓捕逃犯,优先处理危害更为重大的天灾级雷妖。
“这样真的好吗?”
身经百战的旗手还是对骑士长的决定产生一丝迟疑和困惑。倾巢而出的举动是不管怎么说都过于冒险,抛下神殿于不顾的事情过去还从未发生过一起。
而骑士长只是简单回答道:
“没有别的办法。”
在场的所有骑士都心知肚明,S级的首领怪物清剿起来绝对值得出动全部的上阶骑士。而现状是能够出战的上阶骑士仅有二十人,下阶骑士也只有一个小队六人。从战力来说已经是天壤之别,加上因为奔赴各处清剿怪物而疲惫或是损伤的成员,实在不免令骑士团产生一种天命如此的绝望之感。
为了疏散各区的居民,赫巴德和其他一些骑士的飞龙借给了没有配于飞龙的下阶骑士。就算这样也远远不够,为了避免骚乱和别的意外发生,每个地区负责疏散的任务都要视面积大小交由两到三名骑士完成。这样一来人数又在短时间内减去大半以上。这个时候远不是计较神殿安危的时候,如果要拿几万人的生命与神殿的祭司之间做出抉择的话,骑士长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斩下四名祭司的头颅,甚至对他来说,如果这个时候能找到副骑士长和那名潜入黄金库单人击杀死刑官的少年的话,一定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
虽说对天命骑士而言,调出艾莉希娅每个居民的信息和具体方位并非难事,可那毕竟只是祭司才拥有的权限,即便真的能够定位,在茫茫人海中耗费时间寻找一男一女的工作并不会轻松多少。所以,骑士长只是对负责各地疏散的骑士下达指令————
“如果看到副骑士长和黑衣少年彼方的话,务必请求他们的援助。”
...........
“这样也好.....”彼方对着有些闷湿的空气呼出一口气来。从外面人群中爆发出的呼声来看,多半是天命骑士已经赶了过来,虽然不绝于耳的依然是恐怖的电闪雷鸣,但和骑士打过几次交道之后,通过风声分辨出两只巨龙从格列尔特的上空划过对彼方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什么?”织夏不解地问道。
“织夏不是说不想战斗了吗?”
她点点头,又像是自我否决的将头侧向一边:
“不会那么容易的....”
“那就先暂时休息一下吧.....”彼方仰起头,看着只距额头不足三十公分的灰色楼梯底面道:“我也已经很乏了,不过好在天命骑士已经赶过来了不是吗?”
织夏的瞳孔一瞬间闪过复杂的光点,为了不让自己丧气的声音外露而再一次抱起膝盖,将声音埋没进红色的褶裙里:
“可那样又会害死更多的人.....”
“嘛,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应该说遇到织夏之前,我每天考虑的都是这样的事情......不过...”彼方做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那根本也是无济于事的不是吗....如果织夏真的不喜欢那里的话....况且,那样的怪物也不是织夏一个人可以做出什么改变的吧....我是说....”
织夏摩挲着额头的刘海在膝盖间:
“回廊里的那个....你看到了吧?”
彼方明白她是在问有关和父母有关的事情,于是小心的点了下头。
“祭司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爸爸妈妈的去向,只是告诉我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来。直到今天之前我都一直没有怀疑过他们的话。”也许是因为外面杂乱而刺耳的声响,就算是被挤在人群中,织夏也完全不怕被别人听到似,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祭司们应该没有想到我会被关进忏悔回廊,或者说根本没有想过那里会浮现出过去的画面.....总之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知道原因,就觉得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听从他们的话,已经不想要战斗了,可是.......”
“已经够了。”
彼方左臂抱住织夏,让她稍稍倚靠在自己的肩膀。
“已经够了.....织夏也不是机器,不想握弓,不想握剑的话就不用勉强了。”
“可是骑士团怎么办......我不讨厌他们,骑士团的大家也很照顾我....如果他们死了该怎么办.....我不知道....”
彼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织夏口中所担忧的问题,彼方全部实打实地经历了。看着公会成员一个个在面前死去自己却无动于衷的样子,彼方一直因此自责到现在。思忖了再三,还是决定把这句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安抚的话说出口:
“......织夏已经不是骑士了吧,说不定还该算作敌人,所以不管怎么决定都好。不过...从我的角度而言,还是自私觉得这样就好。虽说现在讲出来很不吉利,不过队友杀手的名号你还记得吧.......就算是现在还是会令我不安。所以,如果织夏想要和骑士团一起战斗的话就当这句话不存在好了————”彼方咬着嘴皮,目光游移不定地回荡在人群和织夏之间:
“如果织夏疲倦战斗了的话,就当是为我好了,我不希望织夏出现什么意外。自责什么的,就我来代劳好了,是我想独占织夏........”
织夏的眼角在闪电的照耀下浮现出一股盈满的泪珠。
“谢谢.....”
与此同时,负责疏散人群的天命骑士威迪尔带领同乘飞龙的下阶骑士夏洛特将龙安置在城镇外围负责警戒之后,便开始分头行动,一南一北地向外围疏导。原本平常只不足一万人口的格列尔特,此时估算起来却翻了五倍还要多。为此骑士不得不下令将队伍整治成排按序前行。
好在格列尔特距离怪物还有相当一段距离,这样对群众的转移起到了拖延的作用。
威迪尔稍稍像后方望去,怪物的挥舞着四肢手臂,像是跳舞那样左右跳跃。骑士长和旗手应该已经赶到那里负责拖住脚步。心中崇敬与祈祷交汇在一起,威迪尔右手扶肩转过身去朝那个方向行了一个骑士礼。仅靠两名骑士,即便是实力顶尖也没有办法支撑得住,他能够做的,只有和夏洛特一起尽快抚平弥漫在格列尔特的惊恐情绪,安顿好民众之后再赶往下一区域,完成这些之后再尽快与骑士长他们会合。
幸而对骑士的敬畏和信任,原本混乱的人群很快稳定起来,排成还算整齐的队伍朝另一边缓缓移动。
因为过大的雨势斗笠已经完全不起作用,队伍之中,一名身披灰色斗篷的少女稍稍拉低了帽檐,并与彼方换了下位置到队伍的里侧,对着彼方的右臂悄言道:“是威迪尔...”
“威迪尔?”彼方踮起脚尖,看到那名身穿青银色铠甲的骑士,摘下头盔的他露出一头亚麻色长发让人不好辨认出骑士的真实性别。从彼方到那名骑士还有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虽然不知道那名骑士是否认识罪犯的自己,彼方还是和织夏一样的下拉帽檐遮住整个额头,将低下头的身子微微前倾,然后小声问道:
“威迪尔...是你的朋友吗?”
“是我的徒弟。”
徒弟?
彼方差些因为反差似的疑惑而叫喊出声,好在织夏悄悄拉扯了一下他的袖口及时制止了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
在接近到那名骑士的时候,彼方装作瘙痒悄悄将帽檐向左掀开了一条细缝,虽然只是一瞥而过的印象没有看清具体的外貌甚至性别,不过不管怎么看,也是二十岁以上的年轻外表。
骑士自然也不可能错过电光石火间的眼神交汇,事实上早在彼方注意到自己之前,骑士就先一步锁定了目标,可是看到黑色斗篷身边的熟悉身影,威迪尔还是决定装作没有看到而扬起了头。
一道被弹开的惊雷击中格列尔特的钟楼,飞驰的电火花爆燃飞溅出去,轰然巨响而倒塌的塔状尖顶滚落出碎石,两秒钟后便因钢架支撑不住钟楼而断成两截垂垂坠下。
“唔啊啊啊啊————”
“救命啊!!”
钟楼的下方,因为惧怕而抱头下蹲的人群只能尖叫呼喊着恐惧的救命声。即便威迪尔想要用最快的速度跑去也绝对没有可能。人满为患的街道想要挪动只能以蜗牛爬动的速度,夏洛特那边距离更远,没有救援的机会。
再也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两根钢筋被拉扯崩断之后,高塔的顶部就像岿然倒地的巨人那样坠下了身子。
就在威迪尔准备拔剑掷出的瞬间,一阵飓风从头顶略过,多米诺那样掀倒了成排的队列。风声随一秒后呼啸而过,被吹动卷起的沙石溅打在树木以及建筑房屋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当惊喊的人群缓缓睁开眼睛,抬头上望时,一只浅青色的巨龙咬住了钟楼塔顶的尖端,两侧手臂的尖爪深深刻进石壁之中,脚掌蹬着断层,喉咙里轰隆发出爆炎的声响展开翅膀拍打升空。
“崩~~崩~崩~~~”
被扯断的钢筋先后发出清脆声响,巨龙拖拽着残破的石墩避开人群飞行了一段时间之后,将其丢在了喷水池的花坛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