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理维护机关“橡木”、西方向第四级调度室。
秦轲的身份资料被焦黄的两指夹住、扔回了桌子上。
调度官重新戴上了多功能工具手套、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桌面的玩具机械狗上。
他抬了下眼睛看了下秦轲、解释道。
“喜欢狗么？这个是给我儿子的生日礼物、我今天下班前得给他带回去。”
“不喜欢。狗多了会吃人。”
调度官嘴角扬了扬、眼也不抬地讲道。
“嘴巴倒跟你的脸一样硬，不过我不讨厌。我看你还是从学院来的？这可不赶巧啊，我们这里现在不缺人的……”
“是。我是听花若然说……”
“花若然怎么了，他欠我半吨铜我还没找他呢。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吧？”
“他说这里有环上工作的空缺。”
“我问你那个了么？”
“……人理维护机关。”
负责人的视线抬了一下又落了回去，扶了扶眼镜脚。
“没错。人理维护机关——但其实这个名字是前段时间才改过来的，之所以从原来的‘人力’换成了这个词……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啊不，两次吧。”
“我不打算和你在这儿浪费时间——”
“一次。”
“……”
“怎么，想不出来么？”
“啊。没错。”
秦轲想这就转身走人、犹豫了下还是站住了。
他明白调度官想说的是什么。
但凡试图通过在这个地方找到一席之地的次生类，都是值得鄙夷的对象。
既不愿意留在环内的炉区，也不愿彻底地离开钢环。
无论前者后者都有着各自的取舍、只有位于城壁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些半吊子。
调度官将手里的机械狗放下，十指交叉身子挺得笔直看着秦轲。
沉默被滴滴声打破。
他哼笑了两声。
“你在这个房间里站了十分钟，很好。”
“什么意思？”
“我来猜猜啊……你是要在遣返前赚点儿代币回去？——不过就算拿到代币在外面也很不好用，毕竟没有方便变现的地方……”
“什么啊。我过了么？”
“是啊，当然你现在走我也不拦着。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SAIE规定橡木机关不能拒绝任何次生类的工作申请，就算是让你帮着翻垃圾桶、也得把你留在这儿。你要是被拒了就去跟SAIE申诉、能把我当场撤职。”
“那刚才的话是……”
“我只是说不能啊，又没说不想。”
调度官用手心扶了扶眼镜框、将个人资料扔到了秦轲面前。
“这种东西根本没用，留着给你左边胳膊擦油吧。”
打印花了一摞再生纸，花了价值两千克纯铁的代币。
秦轲抬了抬左手。
“能看得出来么……”
“什么能不能看出来的、你右半边身子还是肉的才扎眼呢——这儿的平均义体化率快到百分之八十了，这么一沓子纸放到墙根那里不出半秒就会被抢光。”
“可再生纸要不回收是会被拘管的啊。”
“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呗——管理方的人造人都是榆木脑袋，随便骗随便骗……”
意外地有些随意。
“那么就正式地自我介绍下吧。我的名字是罗杰特。是贡都因西方面城壁的清理部门负责人。既然你会找到这里，说明你已经做好打算去帮那些机器干活了吧。”
“啊。没错。”
桌面上的屏幕再次亮起，男子食指一挥将说明用投影影像移动到了秦轲面前。
内容和他带来的个人资料一致
“这种东西，只要输入名字就可以查到啊。我刚看到你是，牧团Emberborn……啊，跟的是那个‘巨心’的苏格拉底么。那我刚才果然有些过份了，不好意思。”
“没事。我没想着你会道歉……”
“是啊。我也没想着要讨你喜欢。”
说着他像是看到了些有趣的东西般扬了扬眉毛。
“果然、53.7%。你义体化程度是这里最低的。”
调度官这样结论道：
“给你安排到Gate-Hole不出半天就会透支死，滚上去打扫卫生吧。——”
正当秦轲打算抱着总重十公斤的清洁工制服离开房间时，爱丽丝将门反锁住了一半。
“给，我，回，去。——”
爱丽丝操纵着秦轲的右手将他自己的脸向背后扳了近九十度，为了避免颈椎断裂他不得不将身子也一同转了回去。
从罗杰特眼中看来，应该是一个行为古怪的精神病患者吧……
他却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
“你的腕表里的那个，是自人意识体么？”
“诶，你知道么？”
“不是知道不知道的——我只是没想到，你小子还藏着这么好的东西。”
他猥琐一笑。
秦轲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啊？”
“都懂都懂。我听刚那个声音，哎呀——晚上一个人用的时候，应该会发出很棒的叫声吧。”
没等秦轲否认，机械的左臂却先一步拍在了桌子上。秦轲试图将其抬起但无能为力，毕竟自己身体使用权有一半与爱丽丝权级相同。
秦轲第一反应是道歉：
“那个，不是我想——”
“瞎说什么呢，主人怎么可能是你想的那种人！只是因为自己做贼心虚才会产生那样的想法吧，这个早年秃顶猥琐眼睛男！——”
包子头的小小女仆正双手叉腰站在腕表表面之上，MMD形象上有着火焰燃烧的效果。
罗杰特打了个响指。
“那么请问有什么事么？”
他的镇定让爱丽丝有些慌乱。
“所、所以我是想说主人的追试啊。虽然橡木机关这里的练机坪在假期无需对校开放、但若是符合条件的话——”
“现在在说别的事情，爱丽丝。”
秦轲试图用右手将左臂从桌子上拽起，但肉体终究没能胜过机械。
爱丽丝斥责道。
“这只是主人找的借口吧！？从来的时候就一直闪烁其词的、我看着都着急了。”
罗杰特目不转睛地盯着爱丽丝。
“……”
“干，干什么啦。一直盯着我——主人你倒是说句话啊，刚才他都那样说了……”
“这个女孩，多少能卖我？”
看到罗杰特一本正经地地讲道，秦轲本人有些跟不上节奏。
卖给他，什么？
“我是说这个自人意识体，你刚叫她爱丽丝的……这么活跃的雌体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我也没做什么……啊不是。——”
秦轲慌忙看向爱丽丝，本以为她被这样讲了会吵闹一番，却意外地沉默了下去。
他将手挡在了爱丽丝和罗杰特视线之间，努力挤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左手。”
腕表女仆噗地消失，里面的机械表盘转得飞快。
秦轲没等对面同意，将个人终端插在进了桌面下的数据插口。
“刚她提醒我了，还有件事向跟您讲……”
罗杰特没好气地默许了他的行为。
秦轲点头称谢。
他从个人终端的垃圾箱中找到了一份命名为“nothing”的文件夹，解压后发送——内容是自己历年来的钢环适格力测试记录，以及剩余的一次追试资格证明。
——
当日下午有些仓促，追试时间定在了次日上午。
剩下的时间没有必要浪费，秦轲就接受了原定的工作安排。
范围是贡都因西向247°33’到248°24’、内容为单人垂降式壁面清理。
——
钢环城·贡都因，卡巴拉厦之顶。
体感26度的对壁外作战待机室中、未着一丝的少女双手撑着显示面板，樱色的双瞳中闪烁着孩童般的期待。
女孩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伸出舌头舔了舔右手食指。
每到这种时候、她手心都会出很多汗。
“好咸。”
屏幕上显示的是放大了x512的域外监视影像。
女孩盯着单头的黑色巨蛇正穿过沙丘，盘动着身体向贡都因所在的位置飞驰。
“这个，可以吃掉吗？”
“光是早上的那头贝黑蒙斯级、无法满足大小姐的胃口呢。”
伊诺森斯内务长辛德瑞拉苦笑着调侃道，从门外走入。
女孩从指挥椅上跳了下来，长可及臀的青色发丝随之扬起。
她像是要炫耀学到的芭蕾动作一般，保持着光溜溜的状态在地上转了个圈。
辛德瑞拉鼓了鼓掌。
“从书上学到的？”
“不是。是电影哦。”
“又是电影，我说了多少次不要……”
“但是扎博叔说有些是可以的——啊，虽然他让我剩下那只小贝的骨架给他吧，好生气。——”
她刻意地乱蹬着双腿、将指挥椅上的衣物蹬落在地。
“那也是为了大小姐的安全考虑。”
“我记得人类是有一日三餐的吧，可我有时候一天都吃不到一顿饭，反人类了啦！——”
“好好好，人类人类——”
辛德瑞拉说着弯腰捡起了女孩丢到地上的内衣内裤，叠好放到了怀中。
女孩在四周前曾被告知自己十七岁了、不过其中具体的意思她并不明白。
除了年龄，有关自己和这个星球的一切事情、全部都是别人告诉她的。
她所居住的建筑是SAIE Halo37-Gondorin的都市核心。
而她身为这里、名为贡都因的钢环都市之Gaias、是驱动大钢环的唯一之钥。
女孩背后窗口逐次密闭。
房间暗下，橙光亮起。
辛德瑞拉将匣里的“钥键”掏出，递到了空中。
“果然，是来告诉我外出安排的么？”
女孩安静了下来低下头去，笑着将辛德瑞拉手中的钥键接过。
那是一个小小的钢环。
大小、形状都完美契合女孩的头围大小。
女孩歪起脑袋、斜着眼睛看着辛德瑞拉那副画出来般的脸。
“如果我说，我不想呢？”
“……这不是大小姐能任性的地方。”
“好好好，Gaias行为准则第十七则呗……诶，是什么来着？”
和预想一样，女孩的挑衅没有得到回应。
辛德瑞拉平静地复述着本次来袭的对象内容，女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疏散什么的已经做过了么？”
“那不是大小姐该考虑的事情。”
“还有就是，外勤……”
“Sigurd战机三台，作为牧区内伤损诱导担当。这样满意了么？”
“喔喔，可以看到那些帅气的人形机甲啊。——那么我，就再吃一顿吧！已经是下午了，那要算是晚饭还是午饭呢？……”
说着、女孩凛然站起，走向了待机室的中央。
那里靠墙斜立着她的专用出行道具、茧梭。
厚重外壳以隔绝半自由落体中产生的摩擦高温、沿着蔓延出去树枝般的滑梯通道可直达各个方向的应战机关。
女孩走入茧梭，半躺在椅子上。
门外辛德瑞拉冲自己摆了摆手。
她用食指飞转着作为钥键的钢环，鼻子哼了一声。
蓝光扫过茧梭腔内，女性合成音响起。
“身份确认，Gaias第37号……同质许可，载入……蓄能开始，预计十秒后发射——”
女孩将钢环如王冠般嵌到额上，目标西侧城壁的影像投影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城壁上似乎正在进行清理工作。
施工设施的顶端正闪烁着黄光，警报声依稀可闻。
城壁上的影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将其放大4倍，32倍……
256倍。
浅到几乎无色的粉瞳瞪大了些许。
“啊，是人。”
——
辛德瑞拉留在了空荡荡的卡巴拉厦顶层。
怀里抱着忘记给女孩穿上的衣服。
——
二十分钟前、橡木机关NS093号升降机旁。
秦轲换上了壁外施工会用到的厚重防护服，用以抵抗钢环外部的高温和过量的紫外线。
算上防护服他体重约两百千克，但这对于半身义体的他而言，倒也说不上吃力。
每到这种时候才会对义体简单发表感激。
更多的时候，是想将其拔除的心情。
秦轲走上工用电梯，漆成黄色的金属架随着引擎的抽拉徐徐上升。
突出地表的钢环高千米有余。
传说在湿度较高的天气里钢臂顶端会隐藏在云中，不过秦轲到现在也没到过一次。
就算有了“湿度较高”这样的前提，牧区的人们也无暇顾及云层的形成，忙着让各种蓄水方法都得到充分发挥。
雨水虽然含有各类重元素，但经过处理会变得可以饮用。
不过如果是钢环之内，用不着担心这种事情吧。
且不说一般的SAIE公民只需要太阳和铁矿就可以无限地维持生命，生活在炉区中的次生类也靠着身为奉体的资格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电梯抵达了顶端，秦轲从最近的一处过渡舱走出隔离罩外。
域外的风吹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他只得戴上目镜。
他本以为这里会碰到其他的人，但似乎都早早地完成工作选择了从这里离开。
视线与天空的蓝色接触时，目之所及的人造物仅剩下了一个。
卡巴拉厦。
位于炉区乃至整个贡都因中央的超高层建筑。
无数根藤蔓般的蓝色滑轨从树干上垂落，呈伞状连接着都市中的建筑。
每个十年就有一批新的次生类从那之中走出，那之后会成为SAIE奉体公民、或是域外某个牧团新成员。
传言说它的顶端抵达了平流层之外，但没有任何次生类有幸抵达顶端，也就无从证明。
秦轲站在城壁边缘，做好了安全措施、打算垂直下降开始清扫。
罗杰斯给自己的限制是四小时内必须完工、他不打算浪费时间。
卡巴拉厦的顶端亮起了火光，如昼间流星般划过云层，沿着某条形状符合连续性随机变量分布函数图的半流体滑轨飞速逼近。
秦轲没给自己好奇心发挥的空间。
他确认好长度后拽住安全锁，戴好耳机从钢环边缘一跃而下。
——
Gaias专用茧梭内。
舱内温度上升到高危水平、系统切换为安全模式四周。
警告黄光刺得女孩瞳孔剧烈收缩、口中却依旧嗫喏不已。
“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
两发镇定剂打进了少女的右腕。
“唏噫！——”
女孩的意识因疼痛而震颤了一瞬、额头上淌下了汩汩汗水。
待疼痛褪去、女孩冷静下来。
随即将嘴大张狠狠咬向自己手掌。
——
秦轲完成预定工作、花了“四个小时”的八分之一。
他将耳机摘下，里面放着备注有“拔剑神曲”四个汉字的工作用曲。
本来罗杰特也只是按照一般次生类游手好闲的习惯给自己定的时间。
只要一刻不停地爆肝全程，很快就能完成。
如果只是进行城壁上角垢的清理，让低等人工智能来做便绰绰有余——一方面是SAIE内规定的A.I.个体佣金过高，另一方面启用自编程序是违背伦理法的重罪。
“不过把工作腾出来了，倒是值得感谢……”
“%￥&*@%#&，*@%￥&#。”
耳机中响起了无法分辨的尖锐噪声。
来源不明。
“%￥&#*@%，&*￥%*@？还￥&#*听不到&￥*#……。”
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是汉语。
“——这里是Gaias37号，是Gaias37号。——听得到么，不知名的人类同学？”
少女的声音从秦轲的耳机中传来。
但秦轲没有将任何机载AI放到过里面。
更何况这个耳机是仿造的古代旧物，根本就没有单独的处理单元。
“还是没反应，没办法……不懂了。我记得你们在过去、就是用的人类这种说法来自称的才对啊。”
秦轲有些迷惑。
女孩口中的人类，或称智人种。
双足直立，通体无毛。
于数千年前的全球灾难后销声匿迹，将世界留给了人造人的造物者——SAIE曾如是说。
“莫非你、能听到了？”
秦轲迟疑着点了点头，抬头望天，伸出右手指了指下巴。
“你在说我？”
“你周围还有别人么？”
“不。我是刚来的……”
“没事没事、那是我、认错人了……比起这个、你刚才在做什么呢？”
同样的声音再次发问，听上去像在主动避开最初的话题。
秦轲试着回答。
“学院例务。这怎么了？”
“什么例务啊？”
“清理垃圾。”
“诶，给墙洗澡么？”
“不是出于那种考虑。角垢是钢胞兽分泌物经长时间变成的连胞样结构，研究结果显示会留下难以去除的缺斑，甚至会腐蚀掉钢环本身。——”
“不听了不听了。听不懂又。”
秦轲依旧在寻找着发问者的身影。
他以下的城壁经过修缮光滑如洗，不存在任何立足点。
夕阳正沿地平线没入大地，边缘上的黑线随着光的消失愈发粗重。
残余的阳光投射在呈赤红色的荒漠之上，能够隐约看到最近一处外城的建筑轮廓。
那么身后呢？
含氧量百分之十六的外部空气、更不可能了。
“别找了。我在墙里。”
“墙里？”
“是啊，在这个大铁圈的里面。”
秦轲没有继续理会女孩的玩笑——眼前的钢环城壁是从第一批次生类苏醒之前就存在于此的伟大之物，就算是现在也没能成功复制其中铁元素的锻造工艺……
秦轲他按下腰际安全锁的闸纽，让连接着壁顶上轮机的钢索收起。
身体与影子沿着环面徐徐上升，少女的声音如影随形。
“这样就结束了？”
“早就结束了。”
“这样啊，好遗憾……”
“什么遗憾？”
“不、没什么。那不是你这个年龄能了解的事情，年轻人。”
“我今年十七。”
女孩短促地喔了一声，安静了下去。
秦轲悠悠地往上升了一会儿后、咔地将缆绳停住。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事情？要帮忙我可以考虑下。”
“常有的事情啦。那些要来了。”
“什么那些？”
“除了沙子里的那些铁基连胞生物，还有什么会对我的身体感兴趣啊？”
女孩的说法很怪。
是在指她义体化比例高么？那的确是钢胞兽的理想食物——所谓的铁基连胞生物指的是钢胞兽，这点程度的知识秦轲还是有的。
秦轲摇了摇头、让缆绳继续上升。
他升至墙顶，周围早已空无一人。
耳机中女孩的声音变得微弱。
“从现在开始不要回头。”
“你说什么？……”
秦轲转过身去、听到耳机中一声无奈轻叹。
他看到赤红的大地上，将太阳盖住的条状黑影正在大地上留下蜿蜒路径。
从它体表溢出的粘液与沙面接触，蒸腾起层层的雾气。
“蛇……”
“无足爬类，厄喀德那级产酸种。”
女孩的声音认真了起来。
“那应该有警报之类的才对的啊。”
“你忘了你带着耳机么？——”
耳机电池耗尽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中划过金属断裂的脆响，钢铁巨臂成对出现在环壁表面。双臂肢节呈毫无修饰的矩形体，关节处则由完美嵌合的球体连接。
无可继续简化的简化。
无法再现技术的技术。
无从想象原理的原理。
钢环的少女，终于显露了她的形体。
她如浮雕般出现在钢铁巨臂之间，小腹以下的身体被翼状的触手层层包裹。
尽管离得很远，秦轲依旧能依稀辨得少女双臂上的金属光泽。
位于墙中央的她抬起头来、面向站立在边缘的秦轲。
泛灰的青发之间，钢环将她的双目遮覆。
她扬起的嘴角、绝不是在笑。
那是在憎恶。
少女将腰肢弯折、脸角扭曲。
她正因自己无法了解的痛苦，在咬牙切齿。
没等秦轲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强烈的风压从后方将他击下钢环边缘。
钢索与棱角摩擦火花四溅。
短暂的坠落后，连接着安全带的钢索将他于半空勒住。
关节处喷射着淡蓝火焰的数台人形机甲从他的头顶疾驰而过，手持着高温红热的各式刃器，如鹰隼一般冲向了地面扬起头颅的巨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