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想到的，是第一次来俱乐部时，在那条无人的街道上看到的那些令他头疼欲裂的黑色裂隙。
直视裂隙的感觉仿佛是自我都要被从世界抽离出去，他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名为死亡的知觉，却不曾因这种情绪而心生恐惧。
当然当时主要是被爱丽丝的电话给吓着了，但不管怎么说，除了刺痛，面对那种回归原始的迷茫和空洞，他不仅不会觉得恐惧，反而还有种微妙的熟悉。
再次见到虚无的时候是与死歌第一次见面，平台之外的空洞为他带来了入职俱乐部之前的相同感触，当时他并未对心中的奇妙感多做思考和回忆，时间与场合都不允许他在即将直面死歌之前分心。
当下应该是第三次，或者说是实际接触的第三次。
尽管到现在其实还没真正接触到“宇宙之外”。
爱丽丝还在忙碌着，而且第一次的操控让她表现的十分手忙脚乱，就差血压拉满一巴掌拍碎面前的控制台了。
林奇提议帮忙，不过被爱丽丝温柔的拒绝了。
“滚，别捣乱。”
……所以林奇坐回了从俱乐部搬来的沙发上，尝试着调整着与俱乐部之间的联系。
抵达宇宙之外时必定会失去与俱乐部的联系，挤压空间内又不能确定是否还能保持通讯的畅通，所以为了避免冲人家水泉被凌空踹掉网线的可能性发生，他需要确保两人随时都可以撤退。
至少要能让爱丽丝回去。
她还有着权限，只要她还在那无论发生什么意外，计划都能继续执行下……
“让你滚不是让你憋坏屁！”
林奇：“……”
所以说有个神明女朋友真的日子挺难过的，她不仅能随时掌握你脑子里面的小九九，还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手就给你弄死然后复活再弄死再复活。
这日子，苦不堪言呐！
被爱丽丝的分身捅死了几次，复活的林奇把思绪拉回到之前。
说是直面三次，其实算起来是四次。
他在迎接爱丽丝归来时已经见过一次，只不过那次不同的是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剥离与回归的影响，他在虚无之中能够创造任何想要的东西，包括最基础信息素。
理论上一个宇宙管理员不应该具备这种创造能力，权限者是诞生与宇宙内，而非宇宙之外的虚无。
权限者可以操控宇宙内的一切，但无法将力量延伸至宇宙之外，他们只是管理者，而非制造一切的真神。
当时的那个幻象一直困惑到了今天，现在终于有机会正视虚无，林奇自然想要搞清楚那种体会是否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
爱丽丝难得没在这个思绪上理会林奇，或许是她在忙碌下潜的相关，也或许是她……可能知道一些什么。
“准备下潜。”
随着爱丽丝的命令，所有的自律机器人迅速的连通了系统。
“倒数三秒。
“三
“二
“一，下潜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船体便传来了一阵猛烈的震动，紧接着，耳边回响起了奇怪的轰鸣声，就像是钢铁在重压之下变形的异样响动，又好似是什么东西在撞击着飞船的外壳。
响声愈发的猛烈起来，船体的颤抖也随之剧烈。
当震动已经足以让人无法维持身体平衡时，所有的异常陡然消失不见，飞船内部在一瞬间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林奇抬起头看向同样被摇晃到必须倚靠才能支撑的爱丽丝，后者在短暂的查询后向前者予以了肯定的回应。
“没坏。”
“……”
她都快把打趣的设定当成自己的执念了。
“理论上我们应该已经下潜到宇宙之外了，所有发出的数据都被强制还原成了虚无就是最好的证明。”
闻言点了点头：“你就说但是。”
“但是信标定位也是信号形式的，只要发出去就同样会被还原，所以……我们怎么追寻赫尔海姆？”
“……你问我？”
爱丽丝的点头不带有一丝调笑的意味，显然，她这是贯彻了自己的作风：将林奇作为主心骨。
讲道理，就算自己以前是个大能，但自己现在什么都没了，遇上眼前的情况就算想做点什么也无能为力，问自己现在该怎么办那真是应了一句老话：还不如问桌子腿儿呢。
可办法还是要想，所以在短暂的沉思后，他总算找到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你……算了……”
爱丽丝放弃了阻拦，她清晰的感知到了林奇的想法，但时至此刻她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说服林奇不去冒险。
爱丽丝的体贴让林奇十分感动，然后他巴不得爱丽丝不讲理的阻挠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自己都觉得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非常特么作死——放出感知，进入宇宙之外。
他从来不做无缘无故的“梦”或看到没有依据的“幻象”，尤其是来到了俱乐部之后，每一次看到的梦境或是幻象都在随后的时间里一一应验。
既然自己看到过在虚无当中创造概念，那么他这时候或许就是那个幻象该应验的时刻了。
爱丽丝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来到了林奇的身边，紧紧地攥着他的手。
拍了拍爱丽丝的头，林奇凝神静气，将作为意识体现的心灵感应网络放开，缓缓地探向了船体保护之外。
意识接触的虚无的瞬间，涌入脑海的并不是预料中的痛楚，而是一股奇妙的清凉。
这种清凉就像是在闷热天泼在自己头上的凉水，沁人心脾，让人隐隐有种沉醉在那种舒适感触当中的错觉。
紧接着，林奇的视线变成了纯粹的虚无。
在视线当中没有任何的概念存在，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不知道视线内的是否存在着颜色，更不知道自己的不知道什么。
这种感觉非常的诡异，宛如初生的婴孩，对一切充满了困惑，对一切抱有着好奇。
尽管这个一切只是“虚无”。
他急需在这些虚无当中赋予“定义”，好让他来了解自己的身在环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迷醉与新奇的情绪依旧冲击着林奇的精神壁垒，他似乎觉得自己的意识要飘离，似乎要融入周围的一切。
或许新人类即将解放时，遇上的就是这种感受？
林奇在心中打趣着自己，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情绪平复，他依照自己所经历的那场幻境开始了尝试，他将信息的概念向着周围散发了出去，随后，他需要一个“矢量”。
令他惊异的事情在思绪扩散的瞬间发生了：
他接收到了“信息”的概念。
尽管这个概念很快就碎裂还原成了绝对的无，但这个情况告诉了林奇，宇宙之外的虚无可以进行短暂性的赋予和更改。
林奇想马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爱丽丝，可在他想收回意识网络时，他在惊恐的发现他似乎早已脱离了“身体”。
他变成了一团意识飘荡在这处虚无当中，就像是在缓冲地带担心的那样——他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
林奇这样告诫自己。
强行将情绪稳定，他没有迅速的试图去搞清楚自己的现状，而是去进行了呼唤。
如果爱丽丝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么事情一定就有转机。
轻声的呼唤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得到了回应，而林奇也在一无所有的苍茫中找到了一枚如同星火般的光亮。
“……你……怎么回事……”
林奇还没来得及开口，爱丽丝便用焦急的声音追问道。
“你突然就消失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的感知当中不再能感知到你，你怎么回事啊！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底……”
林奇努力的向着那枚星火“靠近”，他为“自己”赋予了矢量的定义，直至星火随着他的接近迅速放大，林奇也在猛然的光亮中回到了飞船的舰桥。
“卧槽……！？”X2
林奇与爱丽丝异口同声发出了惊呼，他在惊讶自己能够回到舰桥，爱丽丝则是在震惊林奇的状态。
此时的林奇是一种说不清楚的形态，他像是一团闪烁着迷蒙星光的雾气、又好似是一个不停变换的光团。
他没有了原本的人类形态，乍一望去，似是那人类观察到的宇宙深处的星团。
得知自己连人形都没了，林奇整个“团”都发生了剧烈的收缩，他尝试着赋予自己的形态的定义，紧接着，一个赤条条的男人出现在了爱丽丝的面前。
“啐！”
林奇自然知道爱丽丝在啐什么，他幻化出了一身衣物，同时将自己刚才的经历告知给了爱丽丝。
爱丽丝似乎在最初的惊讶后便自己有了释然，甚至现在看向自己的时候，还隐隐的露出了一种预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矛盾笑容。
看到那个笑容，林奇微微皱眉。
“你是不是在接连宇宙时候发现了什么？”
“嗯，”爱丽丝点了点头，“严格来说是你留下的信息，这也是我没去阻拦你这次作死的原因。
“这则信息似乎是在来到了宇宙之外才会触发，而且我也是情急之下试图连接我的宇宙来找你，才知晓有这么一个信息：
“我们作为宇宙的第一生命，拥有着宇宙的核心特征，既然宇宙能在虚无当中保持自洽存在，那么我们自己应该也可以，只不过这只是你的推论，并没有实际进行测试过。”
“等等！”
林奇敏锐的捕捉到了爱丽丝想要表达的核心。
“……你是说……我现在……有权限！？”
爱丽丝虽然有着理所当然的笑意，但任谁都能看出她眼底的那抹难以置信。
“嗯，而且不仅仅只是权限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