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黑进入宫殿已经过了将近三个小时,在外面等着的萧者感受到了强烈的疲倦,柒的能力还不至于能让人无视身体的疲劳,哪怕是那个被当做道具的吟在晚上也不得不入睡。虽然萧者怀疑着黑是不是放了自己鸽子,但是这里离萧者的家过于遥远,没有黑开卡车送他回去,恐怕他会在半路上就睡着。大早上被别人发现自己睡在街头,那可是非常不妙,虽然极乐净土的人没有“丢脸”这种概念,但是现在的自己与他们不同,会觉得很丢脸。再者说,要是因此暴露了自己是异常者而被抓起来,黑也未必能来得及救出自己,综上考虑果然还是只能继续等下去了。

“那么还是打个瞌睡吧,黑如果发现打开大门我没有进去的话应该会出来找我。”萧者在思考后决定就地睡在草坪上。

然而就在他躺下并松懈下来的那一瞬间,从宫殿的二楼发出了强烈的闪光,闪爆了他的狗眼。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原地起立,一边喘气一边拍着心脏,缓解自己受到的惊吓感。而这冲击,也让他进一步解除了柒的篡改——虽然只是原本被柒强化的心理承受力被恢复了。因为这个原因萧者感到了更严重的困倦以及不耐烦,只是他已经不敢再打瞌睡了。

闪光的源头是吟所连续放出的电光,因为黑摘下了自己身上写着哥哥的纸条,吟连潜意识里对黑手下留情的理由都没有了,全力对黑进行了攻击。但是这种电火花攻击还是只有C阶级中游的异能水准。相比之下黑的异能是远超B阶级的S阶级,即便是非战斗向的能力,因为能够自我暗示进行身体强化,应用于战斗也有等同于B阶级强化系异能的效果。如此一来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吟会被当做弃子了。消除记忆和人格的情况下进行攻击也只有这种程度的话,消除前的她恐怕因为只是个弱小的少女,连对别人进行攻击都做不到。

虽然黑只靠身体能力也能瞬间压制吟,但是被柒控制的吟到死为止都不会停止反抗,黑只能继续左右横跳闪躲吟的攻击——直到第二幕开始。

Scene2

人物:

吟:女,16岁,主角

旁白:少女啊!困惑吧,为何你的攻击无法触及;恐惧吧,为何幸福的幻影在一瞬变成了敌人;颤抖吧,你的噩梦(这混账的现实)尚未结束!

【黑改变了说话的语调,变得像舞台剧上的旁白一样,仿佛自己不是实际存在的一般。因为黑无声地闪躲了吟全部的攻击,对看不到事物只能依靠声音的吟来说就好像敌人不断出现在四处,被击倒了又冒出了新的。而先前“哥哥”突然变成“敌人”这种奇怪现象也让吟的思考产生了一丝矛盾。在黑所担任的旁白的诱导下,吟被指向了一个可能性……】

舞台:

[这个噩梦属于/吟]

旁白:睁开你的眼睛(取回你的光明)吧!离太阳升起为时尚早,梦魇不会这么快散去,而你还要继续直视他们!

【从最开始,将门摔在墙上的时候,黑便在门上贴了纸条,将这个房间整体化作了吟的噩梦。而随着现在给予的暗示,这个纸条的效果也开始发动。即便柒夺走了吟在现实中的光明,却无法改变她在梦中可以看到事物这一点。在黑的诱导下,如果吟真的完全把现在的情况当做噩梦,认定梦尚未结束的吟会暂时恢复视力。这个第二幕的成功本来是很困难的,但是因为有第一幕的铺垫变得不是那么难以达成。】

吟:(痛苦地)“不要……都不要过来……”

【吟虽然想否认自己处于梦境之中,但是在她说话的时候,就证明了黑的异能已经生效。在她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声音的时候,已经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没有从梦中醒来。因为不光是记忆与视力,她的声音也因为柒的异能而失去了,正如她只能在梦境中看到事物,她也只能在梦境中发出声音。】

电闪雷鸣,噩梦扩散。

【虽然吟停止了打响指,但是新的攻击从她因为害怕而拒绝的声音中孕育而出,电击从原本单纯的电火花变成了类似于雷电长枪一般稍微有点逼格的攻击。如果之前的攻击是C阶级中游的异能的话,现在的攻击能达到C阶级上游,考虑到连续攻击的频率甚至可以达到B阶级的水平。虽然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吟的声音可以制造比响指更强的电光,柒却要夺走她的声音,但是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

电光照亮了整个房间,而这让黑的计划进展地更快了……强光在这个有图书馆一般大的空旷阁楼中闪耀,将黑的影子极限地放大了。最初黑贴上纸条的时候影子正落在门上,所以即便现在影子脱离了门也无所谓。只要在异能发动的时候和门是一体的,那么到解除为止都是一体,就如黑变成空气时他的笔记本和大衣一样。影子原本是无形之物,无法因为异能化作任何事物,但是噩梦与影子相同亦是无形之物。黑在今夜搭建的舞台,在今夜使用的能力,如果对正常人使用一定会无效,但是对因为柒的篡改而变得如同人偶一般的吟,唯独对她产生了作用。如果黑想的没有错,吟既然在睡梦中会露出痛苦的表情,即是说在梦中她是有感情与人格的,进一步强化梦境的真实感的话她就会恢复正常。】

旁白:“少女啊!不要逃避!直视噩梦!克服恐惧!到那终幕为止!”

【黑没有放过影子变作最大的这个时刻,加强了语气将气氛烘托到了最大。】

吟:(后退抱头)“不要再这样了……求求你们停下来……怪物……”

【吟没有像黑期望的一样正视恐惧而是因为恐惧抱头缩了起来,能力制造的电流也完全消失了,现在的吟只是个无助的小女孩。但是,现在离篡改被完全解除还差一口气,影子化作梦魇虽然是最高潮,但是对吟来说,效果好过头了。最高潮没有产生效果的话,接下来保持噩梦也无法完全解除篡改。夺回视力、语言、感情和一丝记忆,噩梦的舞台做到的就只有这些了,但是只要能夺回视力和感情,对黑来说就足够了。】

“失败了吗,但是得到了情报,既然无法在舞台上让你醒过来的话,就用强硬的手段吧……”黑不再使用旁白的语气,转而在一张纸条上高速写上了什么,贴在了自己身上。原本当着别人的面使用能力是很难生效的。但是有两种例外,一种就是,贴纸条的目标没有被观测者注意到的情况。现在的黑被噩梦中的吟当做噩梦里很普通的一部分,并没有特别在意,加上噩梦中的形象就算变化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他可以使用能力。

“虽然可以的话我不想这样对你……”黑低语着朝吟走去,而这次,吟对他的话产生了反应。

对吟来说她不是对语言产生了反应,而是对“嘶吼声”产生了反应。抬起头的吟看到的不是人类,而是怪物,每晚都出现在她的梦中,毁灭了她的家乡,仅仅是注视就会让人陷入疯狂——

[名为神话种的怪物/吟]

在吟将目标集中在黑身上的那一瞬间,黑以超常的速度将两人之间十米的距离化为了零,并顺着这股神速将一张纸条无声贴在了吟的身上,整个行动就算不是原本离黑相隔十米的吟,从旁人来看也完全无法捕捉或是看清。虽然之前影子化作的梦魇大概率也是神话种,但是黑直接变化的神话种形象比影子更清晰明确,加之突然接近吟的举动,效果可以说是比看到真正的神话生物还要强烈。

[一时疯狂的/吟],纸条上的内容是状态。当着别人的面使用能力的可以生效的第二种情况,那就是在对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将对方的“感觉”或是“错觉”增幅……

黑在听到吟说出一直被怪物停下来的时候,猜想吟的噩梦可能一直都围绕着同样的怪物,那样的话恐怕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就是怪物的存在。让人恐惧至此的怪物,最容易联想到的便是二十年前出现在这个世上的无数异形——神话种。颠覆了人类原本世界观的它们仅仅被看到就能诱导人类走向疯狂,无法接受怪物存在这个事实的人会因为怪物陷入一时疯狂。用神话种进行惊吓治疗有两个难点,一个是对萧者这种没见过神话种的普通人来说,无法想象那不可名状的姿态;还有一个是凭空出现神话种很难让人相信。但是对见过神话种,又认为自己在噩梦中的吟来说,这个手法是能带来最大冲击,可以完全解除柒的篡改的万金油疗法……一般来说是这样。

可惜吟没有像黑想象的一样陷入疯狂,纸条没有产生效果并从她的身上脱落,而与之同时,黑的面前聚集起了之前的攻击完全无法比拟的强烈电光。

“什么都不会再让你们夺走了!”,吟抗拒了一时疯狂,对她来说恐惧的源头不是神话种,而是神话种所引发的灾难。她从很小时候起就频繁目睹神话种,习惯了这种生物的存在,和过着平凡生活的一般人不一样,不会因为神话种而一时疯狂。对于突然袭击她的神话种,她通过拒绝的话语进行了反击,这也说明了先前黑影变成的噩梦,并不是单一神话种,而是别的什么恐怖的景象,大概是神话种吞噬人类的画面吧。而她也一直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能力击退神话种,这种感情积累着最终让她放出了刚刚的强烈攻击。

黑在注意的了吟的攻击瞬间做出了回避,但是用来扮作神话生物的纸条脱落了。黑的反应力和身手远在吟的攻击速度之上,所以纸条脱落不是因为吟的攻击将其击落,而是因为吟已经不再相信黑会是神话生物……刚刚的电光恰巧击中了房间的门,写着噩梦的纸条被连同门一起击毁,随着噩梦的解除,黑可能是神话生物的可能性也消失了。

吟因为自己充满勇气的那一击,从噩梦中醒来了,就如黑最后的旁白台词那样,她克服了恐惧直至终幕。而讽刺的是,这个时候的勇气不是黑想看到的。黑准备了那么多,预算到了各种失败,在最后吟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导致了现在这样万策尽的局面。

Scene2 噩梦 END

“……”黑没有发出声音,而是挥了挥手,但吟完全没有反应。

看来随着噩梦的接触,吟的感情、视力和语言也再次消失了,一切都回到的原点。如果是一般人的话一定会很沮丧,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无意义是非常绝望的事情。杀死吟的话只需要1秒,她对自己来说并不是必不可少的,在她身上投入的精力已经超过了自己可以得到的收益,将她毁掉可以发泄自己的愤怒……这里要说明一下,黑并没有产生一丝一毫以上的想法,如果他这么想就不是主角是恶人了。

“没有办法了,再见!我还会来的!”黑早就做好了一切失败时的准备,其中一环就是逃跑,他决定静待时机,赌一个可能性……

而这个可能性,出现的比他想象的还要早。

吟没有在意黑的动静,而是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耳机,那是第一次黑和她见面时她戴着的头戴式耳机。似乎她有醒来就戴上那个耳机的习惯,而就在她戴上耳机的那个瞬间,她发出了悲鸣。

黑做好的失败准备,其二便是[播放能让柒的控制完全解除的声音的/耳机]这个纸条。将其作为失败后的准备,是因为不确信吟是否会主动戴上那个耳机,强行给她戴上的话又会产生疑心和抗拒,再加上因为多方面原因就算吟戴上了它也未必会产生效果。黑原本以为吟戴上它起码要自己逃离这里之后,因为如果戴上了它吟的听觉就会减弱,影响战斗发挥。对耳机计划,黑的成功估算只有20%,而第一幕有30%,第二幕有70%,最后的神话种惊吓有99%的成功把握。

“开什么玩笑……我用心设计的剧目全部失败了。随随便便轻轻松松瞎搞的恶作剧一般的小手段却成功了?!”黑震惊于这种仿佛投掷3个二十面骰得到了3个1,投掷1个二十面骰得到了20一般不可理喻的事情。

而就在黑为成功而懊恼的时候,吟的身上却发生了异变。

电光的长枪在吟的胸前聚集着,和之前攻击黑的长枪不同,它不是因为吟打响指,而是因为吟的痛苦呻吟而出现的,比之前都更为锐利,闪烁着不详的光芒。

改造人类的精神只是柒的异能的一部分体现,除此之外他还拥有在S阶级以上的复数权能,其中一个便是“能力赋予”。柒能让任何人都能得到特殊能力,虽然他赋予的能力如果相对于异能只有B或C阶级的程度,但是因为和异能可以各自独立存在,所以可以创造出双能力的所有者。柒的能力赋予源自获得能力的人的“愿望”,但是因为极限也就只有C级异能的程度,愿望往往会被扭曲,如同传说中的猿手一般。吟与包括黑在内的大部分后天异能者不同,她从出生之时就拥有异能,那是能将声音化作电流的力量。这股力量不光能将自己的声音变成电流,还能将外界的声音在体内变作电流,因为这个能力她不是通过耳朵感受声音,而是通过身体分析声音,她对声音的感性要超出常人,甚至到了能够辨别他人话语的真伪,还未说出来的内心想法的程度。在尚未成为人偶的时候,她集中精神甚至可以听到一公里外的声音。

从婴儿时她就无法控制这股力量,被父母当做不祥之子抛弃。随后被善良的夫妇收养的她肆意削弱了自己的放电能力,但这异能在感知的层面上却越来越强……甚至能让她在夜晚看到“预知梦”。但是某一天,养父母所在的小镇在神话种的袭击中毁灭,活下来的只有年幼的她一个人,那之后她与诸多拥有异能的孤儿们一起被柒当做道具而收养。不幸的吟认定自己与他人的交流会带来不幸,将内心封闭了起来,而柒给予吟的能力<三途河岸的死歌>进一步实现了她的愿望——夺走了吟的声音。“吟”是柒给予“部下”的名字,或者说是代号,她真正的名字已经无人知晓。这个世界对她过于残酷,而她对于世界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于是她选择带上耳机,装作无法听到声音,既然世界无法听到自己的声音,就干脆将自己与世界完全隔绝开来……除了她以外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能力,认为戴着耳机的她听不到声音的同伴们甚至在她的面前嘲笑着她,而这一切都切实地被她所听到,让她越发自闭……

就在两年前,柒创造了这个极乐净土。当时在包括柒在内的所有人的了解中,吟的“能力”只有“通过响指产生电火花”,再加上吟的“异能代价”作为工具来说又很合适,于是柒夺走了她的视力、感情与记忆,将她放置在了这个宫殿的二楼。对柒来说,她就只有这个程度的价值而已……看守宫殿,击退敌人,哪怕死也要办到。

而现在,便是牺牲生命除去入侵者的时刻。在吟即将脱离柒的控制的现在,柒所设定的最后一个程序“至死也要排除敌人”发动了。虽然柒本人不知道,但是吟的潜意识里清楚自己如果发出比响指更大的声音的话,就能放出更强的电流,这也是为什么噩梦中的电流要比平时要强,以及恢复了声音的现在能够创造出更恐怖的雷电长枪的原因。

“我的牺牲……是构建乐园的基石……”随着吟无力的呻吟,电流不断地流出并集中聚集在一起,如果那个长枪贯彻了自己的心脏,那么发出悲鸣的自己就能放出最强的攻击——那是自闭而懦弱的吟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随着对柒的控制的摆脱,柒赋予的<三途河岸的死歌>这个能力已经完全无效了,现在离吟彻底摆脱柒的控制只有几十秒,但是在那之前,吟的长枪会杀死自己,并以最后的悲鸣作为毁灭的绝唱。

一般来说看到吟进行自灭,会想到的可能性是:她受到了“当控制快解除时自杀”的指令。而不会想到透过自杀来强化攻击这种荒唐的事情。但是黑的感觉让他莫名地去选择相信荒唐的后者,并且他也感觉到了自己完全能够在吟惨叫之前逃到攻击不会波及的地方,黑一直以来都信任自己的感觉,它从来都没有出错过。

“抱歉,我不能理解以牺牲作为前提的乐园……”黑选择了相信自己的感觉,但是却没有完全顺着它——他朝着吟冲了过去。

随后发出的光芒如同闪光弹一般,照耀了这漆黑而空旷的阁楼。

在光散去之后,黑倒在了地上,他代替吟承受了这一击,被电光的长枪贯通的他,鲜血满溢在房间之中。

在柒的控制解除前,吟还能再次对自己发动数次比刚刚更猛烈的攻击,透过第一的失败,随后的攻击会渐渐更贴近自己,就算是黑也无法在那种攻击下保护吟。而如果打晕吟,待她再次醒来,就又会变回那个人偶,失去了现在这个机会恐怕再也无法让她恢复。更重要的是,黑受了相当严重的伤,濒临死亡……

当然,现在这么说,一定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事实。这景象也确实是黑的异能,他在替吟挡下攻击后透过[大量出血死亡的黑/吟]的纸条伪造了自己的死亡。这个纸条是先前欺骗萧者的时候用的,他撕去了萧者名字的部分,快速写上了吟的名字,在电光闪烁的那个刹那无声地贴上了它。

断定黑死亡的吟,放弃了通过自灭来进行最后的攻击,并最终完全解除了柒的控制。漫长的战斗至此终于结束了。

而黑虽然被足以杀死野兽的电击长枪击中,但是却像一点事都没有一样撕掉了纸条站了起来。

“……”吟盯着黑一言不发,虽然在<三途河岸的死歌>和柒的篡改都全部无效了的现在,她既可以看到事物也能说话,但她仍然一言不发。即便异能造成的影响能够消去,内心受到的伤害却是无法磨灭的,长期自闭的吟仍然是难以和他人沟通的状态。

“不用和我客气的……”黑掏出一张纸条,写上了[友人/吟]展示在了吟的眼前,“我的能力能将纸条上写着的事情变成事实,只要你不否认和抗拒的话,会怎么样之前你也都看到过了吧。”

吟点了点头,之后黑将纸条贴在了自己身上,吟的自闭只是无法与陌生人沟通的现象,并非心理疾病,原本她也是喜欢和人交流的性格,只是一直以来带来不幸以及对他人话语过于感性,使她变成了现在这样。黑透过能力让自己和吟的关系变得亲密的话,吟自然可以正常和黑对话。

“为什么要救我?”,随着黑将纸条贴在身上,吟说出了惯例这种情况下会说出来的那六个字,顺便还补了一句,“明明杀掉我的话要更加简单。”

“我说了你也不一定会相信吧。比如我说我的异能的副作用是不能说谎,你会相信吗?”黑掏出笔记本,念着其中的一句,似乎这句他经常使用所以特地记了下来。

“我相信,因为我的异能可以辨别别人说的话的真伪……声音接触到身体会化作电流被分析,我会感知到话语下隐藏的感情,从一句话中也能读出别人没有说出来的想法……就算说着友好的谎言我也能感受到别人潜藏的恶意……”然而吟的回答却是黑从未见过的类型。

“怪不得被控制的你会在战斗中去戴耳机……因为耳朵有没有听到声音根本无所谓吗?”,黑盯着吟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作为欺诈师的经验告诉他吟说的话是真的,“咳……那么我就告诉你吧……我这么做的理由有三个……”

“其一,我至今仍被过去的某场惨剧所‘诅咒’,所以有无论如何都无法对你这样的人下杀手。”黑抖掉了身上的灰,开始瞎扯起来——虽然是实话。

“‘我这样的人’究竟是指什么样的人?”虽然黑的解答只是增添了吟的困惑,但是她还是接受了,她的能力让她清楚柒说的话是真的。

“其二,对我来说这个极乐净土的事情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都完全不重要。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知道关于‘柒’的情报,我想要找到那个男人了结以前的因缘。这里的其他人都不可能知道他的事情,所以我需要曾经是‘柒的部下’的你协助。”黑无视吟的问题,继续说着第二点。

“确实我曾经是柒收养的孩子的其中一人……在柒组建乐园时集合了二十一人。柒将自己称为[世界],而我被给予了[女祭祀]的位阶和‘吟’这个名字……”吟希望能满足柒的需求,很快开始提供了关于柒的情报。

“噗……大阿卡纳吗?这种拐弯抹角的设定很像那个人,不过我想知道的不是这种怎样都好的事情……”虽然黑知道吟还没有说完,但是这份情报太过于没用,加上柒将自己称为[世界]这点,让他想要笑出声,为了不笑出来故意打断了吟的话,为此甚至牺牲了自己的“三个理由”的连贯性。

“还有「真空挽歌」这个称号……”吟对声音有极为感性的感知能力,所以就算黑没有说出来,她也清楚黑虽然打断了自己的话,但不是真心不想听她说这些没有营养的小事,继续补充了下去。

“噗嗤……这种事就更无所谓了!而且这个称号你之前都无法报出来吧!和柒分道扬镳后你也不会再用他起的傻屌称号了!那么事到如今再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此时的黑已经彻底憋不住笑意,只能放大声音掩饰尴尬的气息。黑一直以来都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用扑克脸和沉默与他人沟通。这也是为什么当身边没有别人在的时候,黑会在笔记上写垃圾话以及自言自语。但是感性的吟让黑第一次有了肆无忌惮地扯淡的机会,反正自己只要说话就会被吟“读心”,不如放飞自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连和最早时的傻子萧者的交谈都没有现在这么随便。

“我是不是晚点再说比较好……”吟察觉到了黑有一丝想补完“三个理由”的想法,委婉地结束了自己的说明,给了黑机会。

“你是天使吗……”,而以欺诈师为职的黑也不可能没有察觉吟的想法,“那么我就继续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你有着极高的价值……虽然柒没有发现,但是现在的我很清楚。16年前‘观测所’所观测到的新型S阶级‘奇迹’分类异能<永动电机>,那便是你的能力吧?因为‘观测所’只会进行‘观测’而不会‘干涉’,所以完全新型的异能的情报不会进行公开,16年前仅仅是宣布了这个名字。你如果是天生就拥有异能的话,年龄也正好对得上。就我现在知道的,你的异能有把自己的声音变成电流进行攻击的表明效果,以及将外界的声音作为电流来感知和分析的被动效果,然后……让我确定你的异能是<永动电机>的最关键一点,那就是这个建筑物。”

在讲述第三点的时候,黑的语气和表情突然变得认真了起来。作为以情报为生的里世界住民,他通晓观测所二十年来向外界公布的所有情报。在黑看到少女最初的电击,并结合这个图书馆的违和点后,他便意识到自己记忆深处名为<永动电机>的异能,在名字上和眼前的少女的异能过于相似了。

“从这个房子的一楼来看,一个月来没有就一个人进出过大门,而从二楼看来,这里又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无论一楼还是二楼都没有可供人类生活的基本设施与食物和水。你的衣服又土又旧沾满了灰的但是身上却没有散发任何异味,而且我甚至没有感受到你的呼吸和心跳声。也就是说你……除了睡眠以外不需要任何生理活动吧?就算是睡眠,也不是因为身体疲劳而是精神疲劳吧……这异常的身体大概就是你的‘代价’。这个代价虽然对人类来说过于诡异,但是对将你作为道具的人来说却比能力本身还要恐怖……代价比本体要‘强大’的异能要很多,但是像你的代价这般扭曲的,我从未见过。睡眠不是必须的,精神的疲劳就算忽略不计,你也不会死亡……所以你能够在什么都不消耗的情况下无限无休止地提供能源,无愧<永动电机>之名。如果‘观测所’当初将你的能力公开,恐怕找到你的就不是柒了……你不觉得这样重要的异能者,莫名其妙地死掉,太浪费了吗?”

黑的话语充满了功利性,并非将吟当做人,而是作为一个机器评价着,这样的言论在旁人看来几乎和柒没有区别……

“对不起……一定要问你这样的问题……”但是吟却只是微笑着向黑道歉。

她被两亲抛弃,险些死亡的原因不是因为无法控制放出电流,而是因为这过于恐怖的代价……仿佛脱离了人类的范畴,明明无论是空气还是水还是食物,她什么都没有摄入,却会像一般人一样成长。除了养父母,所有人都将她视为披着人皮的异形。即便如此,对于揭露她的痛楚的黑,她却没有任何埋怨的意思。

对两天来一直以极乐净土居民的笑脸为伴的黑来说,微笑就如同毒药一般让自己难受。但是吟的笑却不一样,因为这不是人为扭曲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善意的笑容。

黑的话是事实,但是黑并没有恶意,他只是回答了吟的问题,回答了为什么要竭尽全力拯救吟的理由。最初的吟对他只是个无关者,他不可能会为了救一个完全不了解的敌对少女做到这个地步。虽然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吟下杀手,但他原本还有无视这个选择。

几乎所有人都有过,如果说出来会破坏人际关系的那么一丝想法,但那种想法并不会影响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如果没有说出来的话。黑曾经一直因为自己的失言而惹怒别人,他明白了真话有时只会带来痛苦,所以不能使用谎言的他只能封闭自己的内心,将这作为唯一的选择。

可是吟是特别的,她的能力并不是单纯的读心而是极端的感性,一直以来和这个能力共通度过的她能够完全理解他人。这并不是因为她拥有超越常人的包容心,如果那样她也不会变得自闭。她仅仅是,比起单纯的语言更重视人的真心。所以她明白,黑并没有恶意,如果他没有不能说谎的异能代价,或者吟不具有感性的能力的话。他会说谎,或是沉默,或是使用话术……现在的他明白在吟的面前隐瞒和说谎都没有意义,所以最终说出了这个事实,那段话中流露的残酷,并不是对吟,而是黑对自己的感情。

“不,你没有错。所以我……”,这时黑确信了,虽然他一直以来以为只有寻找柒,完成复仇才能得到救赎,但这一刻,他却被因为这样渺小的原因而被救赎了,“确实我最初将你的能力视作你的价值,在第一幕的最后扮作哥哥和你说话的时候也使用了演技,但是我并没有想要利用你,只是觉得拥有强大能力的你死在这里太可惜了。会让你得到幸福也只是建立在不了解你的前提下的漂亮话。但是现在的我改变想法了——”

“你不是应该接受世界的残酷的人,我不会让你再次落入像柒这样的人的手中。就算全世界都是你的敌人,我也会保护你——不是作为道具的<永动电机>,而是身为人类的你。就像我之前说的一样,握住我的手,和我离开这里吧,我会让你得到幸福——代替舍弃你的[世界](柒)。”

现在的黑想要救赎吟,将吟从漫长的痛苦中解放,真心地如此想着。为此他在伸出左手的同时,揭下了贴在身上的纸条[友人/吟]放在右手上,这一幕如同当初他扮作哥哥时的最后表演一样。但是那个时候,作为欺诈师的黑巅峰时的演技,和现在的真情比起来,不过是浮夸的表演罢了。

“我想知道你的真正想法,无论你选择怎样的人生我会尊重。不光是我,就算是其他人我也可以透过这个纸条让你能与他们沟通,如果你想在普通的地方过着普通的人生的话……”

吟没有握住黑的左手,而是从他的右手中拿走了纸条。

“是吗,这就是你的选择吗。”看到吟的选择,黑并没有失望或是悲伤,只是淡淡接受了。

但是下一刻,吟将纸条撕成了碎片。

“不要开玩笑了!为什么觉得我会需要这种东西!”吟在恢复后第一次出现了情绪波动。

“唉?”这是黑在成为欺诈师的十年来第一次如此震惊,他没有想到原本需要纸条才能和自己说话的吟,在没有纸条的现在居然能更大声地和自己对话。

“最开始那个能力的效果就很有限……所以我说话的声音才会那么小……我是对关系好的人会大声说话的人……让你幻灭真是抱歉了……”,吟的声音又开始变小了,似乎刚刚的大喊只是黑的言行让感性的她受到了刺激,“对我来说从未有过友人,所以无法理解那种概念……我的意思是……就算没有那种东西,我们也可以正常对话不是吗?”

“居然是这样吗……友人这个词太过朦胧了,虽然纸条没有脱落说明不是完全无效,但效果不佳也是事实……”黑现在的反应说明了他之前的吃惊主要不是因为吟的表现而是因为异能没有发挥相当的效果。

“比起这个,外面有个人一直坐在地上,很焦急地等着什么,是你的朋友吗?”完全恢复并解开了心魔的吟,感知的能力远远超过了当初还是人偶时的她。

“啊,差点忘了他……等我把那小子放进来再谈接下来的事情……”黑在吟的提醒下想起来被他一直鸽着的萧者,转身往一楼跑去。

“友人大概就是指我们现在的关系吧……”吟看着黑的背影不禁感叹着,“明明我们今天才刚面前,年龄也差距很大。居然能这么快成为朋友,关系的进展真的很快,”

看来对黑来说,关系的进展似乎并没有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