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月在病床上醒来，脑子还有点晕。
“这是……哪里？”
她坐起身揉了揉额头，对周围的环境感到陌生。
这似乎是一间病房，除她之外还有三张病床，上面躺着的人到现在还没有醒。
逛街。
商场。
车祸。
昏迷之前发生过的事一幕幕回想起来，她突然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敞开的窗户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扭过头，只见一只脏兮兮的小手“啪”的一下搭在了窗户上。
“呼……还、还差一点！”
耳熟的声音。
在她近乎呆滞的目光中，张昊猛地从窗户下冒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
“你醒了？嘿嘿——他们不让我进来啊，只能这样咯！”
张昊跨坐在窗台上，笑嘻嘻的脸上沾了些灰尘。
——像小丑一样。
冷凝月莞尔一笑，淡淡地说：“又想干什么坏事吧？劝你快点走，不然我叫人过来了。”
“冤枉啊，我是来探望你的！”
“我可没见过你这样探望病人的。”
“都说了是他们不让我进来……”张昊委屈地噘起嘴巴。
“他们？”
“警察啊、学校老师啊，还有医生什么的，阵仗可大了！”
发生了这么严重的车祸，应该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吧。
冷凝月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发现才过去了一两个小时。
“你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是遇难者家属之类的还说得过去，张昊不过是一个学生，车祸发生又是在周末，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因为车上有三个青丘高中的学生？才一两个小时，传出去的消息应该不会具体到这个程度。
还是说车上有他认识的人？
“你又跟踪我了吧？”很快，冷凝月得出了最靠谱的结论。
她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张昊有“前科”，如果是后一个原因的话，他就不会爬上来专门找自己了。
面对冷凝月的质问，张昊无辜地说：
“哪、哪有什么‘跟踪’啊！我可是正直守法好少年……”
“车祸的情况怎么样？”
冷凝月话锋一转。
“嗯——死了六个，重伤十几个，你还算幸运的。”
“幸运吗……”她摇了摇头，又问，“既然你当时在场，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回想起这场车祸，总感觉哪里不对。
“你猜对了，是妖怪干的。”
“……它现在在哪？”
“跑掉了啊。”
张昊耸肩。
冷凝月闻言瞥了他一眼，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你不休息了吗？”
“一点小伤而已，”走到另一张病床，她看见了上面昏迷中的鞠茂娣，“你说外面有很多警察守着？”
“是啊……你想干嘛？”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刚才的办法挺不错的。”
冷凝月走到窗户边往下看了一眼，这里是五楼，对面是一栋商务写字楼，下面的巷子里没有人经过。
很方便的地点。
脚踩在窗台上，她转身朝房间内的张昊做了个“拜拜”的手势，一个纵身就跳了下去……
……
堆积在事发现场的报废车辆已经被拖走了，地面上依稀还能看到些许淡红的血迹。
来来往往的汽车没有顾忌的行驶在不久前还被血染红的道路上，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生活毕竟还要继续，这里是青丘市的主干道，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人缅怀。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路边，凝视着先前发生连环车祸的地方。
眼眸中泛着神秘的金黄色。
“这个气息……”
喃喃自语一阵，她转身离开。
消失在人海中。
……
冷凝月观察了发生车祸的地方，又把之前逛街时放出去的“灵”召集回来，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她顺着“灵”的指引到了一间废弃工厂。
手里怀表的指针剧烈抖动，指向最深红的区域。
“就是这里么。”
刚一步跨入工厂，怀表的指针猛地一摆，像忽然刹车的油表指针，停在了绿色区间的最底端。
冷凝月柳眉微蹙，往后退了数步。
离开工厂范围，那个指针仍指在绿色区间上。
——怎么回事？
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冷凝月再次进到工厂内，也不管手里的“测妖”怀表，直接开启了【天眼】。
什么都没有。
纸屑遍地的厂区内廖无人烟，废弃已久的建筑物外墙斑驳；一辆叉车安静的锁在角落，车身爬满了铁锈，只有一只黑漆漆的乌鸦如雕像般伫立在车头，似乎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废弃工厂。
思忖片刻，她呼唤出周围的“灵”。
一个个萤火虫似的小精灵绕着冷凝月转了一圈，又往工厂的方向飞了飞，很快传达过来疑惑和迷茫的情绪。
她并没有因此而放松，相反愈发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座平平无奇的废弃工厂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但即使如此，冷凝月还是走了进去……
青丘市城郊拉面馆的生意一向不好，且不说这里地方偏僻，即便有路人走过又正巧肚子饿了，往往也不会留意到这家装修普通的拉面馆。
此时拉面馆内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相貌普通的中年人，另一个是肥头大耳的胖子。
这个胖子的脸又大又圆，眼睛小的如绿豆一般，很有福态。
在中年人的训斥下，他一边用帕子擦脸上的汗水，一边唯唯诺诺地点头，可怜又无辜。
“‘玉龙’，你该克制下自己了，再这样下去我很担心啊。”
“嗯、嗯……”
中年人是除妖组织【瑶光】的中间人之一，代号“隼”。他从事这个工作二十多年了，对面那个胖嘟嘟的胖子是他负责的天师之一，代号“玉龙”。
该说的话说完，玉龙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拉面馆，没一会儿，墨子从后面出来。
“你对玉龙怎么看？”隼仿佛自言自语地说。
墨子在他对面坐下。
“资质平庸，唯有努力这一点值得称道。”
“很准确的判断。”
“不过……”墨子停顿一下，接着说，“在天师这一行，天赋比努力更重要。他半路出家，先天上就比别的天师差一截，再加上那个能力……他其实更适合当一个普通人。”
“进入这个圈子，就回不了头了。就算想要平静的生活，现实也会把你逼上绝路。”
隼苦笑一声，又说：“对了，你手下那个‘月’可是个天才啊，我听说有只妖怪从她那里逃走了？”
“我们和天师是合作关系，这一点你要牢记，隼。”墨子冷淡地提醒，“那件事上面委托了一位擅长追踪的天师过来，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青丘。从老头这么快的反应来看——不简单。”
“有组织的妖怪么……青丘市又要不平静了啊。”隼感叹。
“从来如此。”
墨子脸上依然挂着冷淡的表情。
是夜，青丘市第一人民医院——
白天发生的惨烈车祸让整个医院沸沸扬扬，到晚上又重归平静。有人在医院外面烧纸钱，也有人痛失亲人默默泣哭，悲伤的气氛绵延在医院周遭，让路过的行人都退避三舍。
青丘的气温永远说不准，大约八九点的时候，一个穿着短袖的男人踩着街面上飞过的冥纸灰走进了医院。
他三十岁上下，皮肤黝黑坚硬，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像是随便在地摊淘的，没什么特点。
“请问……”男人露出阳光的笑容，牙齿雪白，“白天车祸的幸存者在哪个病房？”
被他拦下的小护士奇怪地抬起头，暗叹这个大个子好高啊，怕不是有一米八，肌肉也很壮实。
“您是？”止住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小护士首先要确认这个人的身份。
“啊……我是其中一个学生的家长。”
“这样啊，能告诉我病人的名字吗？”
“莫悠悠，她的名字叫莫悠悠。”男人再次微笑，一字一顿地说着，眼底有淡淡的猩红色。
得到了病房的所在地，男人礼貌道谢。
当他与小护士错身而过，柔和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凶狠又愤怒的狞笑。
天师——
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