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勇氣是抗拒恐懼,征服恐懼──而不是沒有恐懼。」
──馬克‧吐溫
------
那是一座坐落於郊外的一棟豪華別墅。
或許現在看上去已經沒有那麼光鮮亮麗、那麼豪華,但是在二十年前,那可以說是整個哈特福市最頂級的別墅,建築物外觀採用巴洛克式建築風格,外牆全面採用白色的石材與顏料來彩繪裝飾,光是從外觀看上去,就有一種濃厚的古典風格,內部裝潢更不用說,大紅地毯與紅灰色的牆壁,名貴的水彩畫與金色木頭家具,全都顯示這棟別墅的擁有者是多麼的有錢與喜歡古老的懷舊風格,但是,如今這棟別墅成為了生人勿進的禁忌場所。
最早,是一個負責主人起居的女傭平白無故的消失了。
晚上,女傭替主人打理過衣服與床單等等家務後,在主人的許可下先行回到房間休息,而那是家中的人最後一次見到他,隔天,當主人因為沒看到平常都會為自己準備早餐的侍者出現而來到她房間查看時,發現房間早已經空無一人,衣服、私人物品等等完全都沒有動過,但是人就憑空消失,一開始主人並不在意,認為女傭只是有急事突然離開,過一陣子就會回來。
但是,當天晚上,主人的管家消失了。
晚上,主人想要喝杯熱茶來紓解工作一天的疲勞,於是,管家便主動到廚房當中去泡茶,但是,只聽見從廚房傳來一聲碎裂聲,當主人趕過去時,只見地上碎裂的茶壺和茶杯,而管家,消失無蹤。
這太詭異了,但,即使如此,要一個擁有千萬豪宅的富翁相信這種荒唐的事情實在很難,於是,富翁找了與自己私交頗深的私家偵探好友,希望他能幫忙調查一下有關於發生在他的豪宅裡面的奇怪事件。
第二天,私家偵探來到豪宅,敲了門卻許久沒人回應,發現門沒鎖後他便逕自進入豪宅,等了三個小時後,在豪宅內閒得發慌的私家偵探開始四處晃轉,四處尋找可以問話的人,但是每一間房、每一層樓都找過,沒有半個人,但是室內電視機開著,電燈開著,桌上還有沒吃完的餐點,這一切都顯是剛剛這裡都有人活動,只是現在全都不知去向。
整棟豪宅的人,包括富翁,全都消失無蹤。
私家偵探第一時間並沒有通知警方,他開始發揮他的本領,尋找任何證據以及跡象來證明到底是什麼東西或事情始所有人都離開或者是消失,他拿著錄影機拍下屋內的所有一切,並且仔細的搜索與調查,就這樣耗了一整天,卻什麼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
深夜,私家偵探忙了一天早已疲憊不堪,他倒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天花板,一邊沉思這棟豪宅內所發生的事情,他知道他應該通知警方,但是身為一名偵探的尊嚴卻不允許他這麼做,更應該說,他內心深處有一個想法讓他不能告訴警方,他深信,自己一定能夠找出這次事件的關鍵,想著想著,偵探無法抵抗席捲全身的疲勞感,視線漸漸的模糊,過了一陣子,均勻的鼻息聲響起,在空無一人的別墅內迴盪著。
下一次睜開眼,已經是凌晨兩點多,偵探在睡夢中被一種奇怪的聲音給吵起來,他緩緩睜開眼,稍微伸展了一下四肢,這時,他感覺到有東西正觸摸他的腳,他下意識的認為那是蟲子,因此甩動小腿想要把蟲驅趕走,但是,這一個動作卻使的情況急轉直下,他整個人瞬間被拖下沙發,同時感覺到小腿遭到人用手用力握住,他心想該不會是富翁回來,而他被當成闖空門的小偷吧?於是他撐起身體抵抗拉力,同時看向抓著自己腳的東西,這一看,偵探瞬間發出驚恐的慘叫。
抓住自己小腿的,是一隻淡藍色的手,而手臂的部分,延伸到前方不遠處的客廳地板,而從地板上,出現大量的淡藍色手臂,不斷的揮舞,像是溺水的人把手伸出水面想要抓住飄浮物一樣,而現在,偵探自己就是那個漂流物。
身體逐漸被拉向那堆手之中,偵探心中了解若是被拖進去,肯定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因此他拼死的想要掙脫,卻始終無法讓那隻手鬆開,這時,他摸到懷中用來防身的藍波刀和手槍,他急忙之下拿起手槍,對準自己被抓緊的小腿連開五槍,將筋肉和骨頭打爛,接著用藍波刀在努力撐住讓自己不會昏厥的情況下將小腿切斷,而在切斷的那一刻,抓著斷掉小腿的手瞬間收回手堆之中。
偵探痛苦的向後爬了一段距離,並用恐懼的眼神看著那堆手,接著,他發現了更加令人恐懼的事情,只見過了一陣子,他發現這些手會不斷的冒出新的出來,而就在那些手之中,他看到一隻腳正對著空中胡亂踢擺著,而那隻腳上,還穿著偵探的鞋子。
被拖進去的東西或人,會變成他們的一部分,並且成為那堆尋找下一個犧牲品的手的其中一員。
這下他總算是解開了一切謎底了,包括富翁所給予的神祕人口失蹤案件,以及整棟屋子沒有半個人的原因,全都是因為這個「東西」造成的。
在過了幾秒後,那堆藍色的手突然停止掙扎,接著像是被拔掉栓塞的浴缸一般所有的手彷彿被某個東西吸進去一樣以漩渦狀的方式往中間集中,最後消失在地上,沒有任何聲響,也沒有任何殘留痕跡,彷彿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極為寫實的夢境一般,若不是偵探那仍在冒著血的腿否則真的會使人無法相信剛剛所發生的事情是真實的。
在手消失後,偵探聯絡了警方,警方抵達後針對這次事件進行調查,同時也對偵探進行問話和筆錄,但是對於偵探的說詞,警方並不採信,他們認為這只是因為偵探過於驚恐的情況下胡言亂語而已,警方推測應該是有一群綁架集團將富翁一家給擄走,並在湮滅證據時偵探剛好到場,在一陣慌亂之中嫌犯將偵探的腳給砍斷後便逃離現場,而這種根本像是三歲小孩所寫出來的犯罪過程竟然真的被警方拿來做為結案證據,並在記者會上面直接以「證據不足,成為懸案」這種草率發言來結束所有的調查工作。
而至於那個偵探?他一輩子都無法走出那個陰影,最終被送進了精神病院,他在單獨隔離房內終日不出,並且睡在一個懸吊在半空中的吊床上,因為他認為只有待在半空中才能防止那些藍色的手回來獵殺自己的「獵物」,他直到現在,也都一直待在吊床上,並不斷反覆地說著同一個如同胡言亂語的故事……
「……那個偵探的名字呢?」傑瑞問道,同時將剛插上吸管的鋁箔包牛奶遞給面前坐在吊床上的男子。
「歐!太棒了!牛奶!」男子高興地接過鋁箔包牛奶,並大力的猛吸一口,吞下了一大口充斥著人工香精與化學原料的牛奶後,男子一臉滿足的打了一個飽嗝。
「我真的太愛牛奶了!好棒、好棒……」
「那,可以告訴帶給你牛奶的好朋友那個發狂的偵探的名字嗎?」
「喔對!對、對……名字!名字……誰的名字?偵探的名字……他的名字叫喬治!對!喬治!喬治‧馬丁!他叫喬治‧馬丁!哈哈哈!」
「是嗎……」
「不好意思,探訪時間已經結束了。」這時,房門被一名護士推開,只見護士身後還站了兩名保全,一人手上拿著水杯一人手上拿著藥罐。
「好的,我馬上離開。」傑瑞站起身,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說:「我還會再來的。」說完,轉身離開房間,在潔白的走廊上,兩邊是一排右一排的厚重鐵門,這時,從後面傳來男子的聲音,以及護士說話的聲音。
「記得下次也要帶牛奶!」
「馬丁先生,請你安靜,準備要吃藥了……」
傑瑞推開精神病院的大門,走道陰雨綿綿的戶外,在階梯下的車道上,一輛黑色的69年福特野馬正發出陣陣低吼等待著,同時,一名身穿迷彩連帽外套的男子撐著傘身體斜靠在車身上抽菸,見到傑瑞後便走上前用傘替傑瑞遮雨。
「有見到你想見的人嗎?」
「有。」
「情況如何?」
傑瑞看著男子,用一種無奈的笑容說:
「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樣。」
黑色的69年野馬在異常空曠的馬路上急駛著,傑瑞坐在副駕駛座上,抽著菸,看著窗外那點點雨滴以時速50公里的速度打在玻璃上,街上的行人與周遭的建築物也以同樣的高速向後方退去,只能透過後照鏡看著他們那越來越渺小的身影。
「你沒事吧?」
「我好得很……倒是你開慢一點啊,我快吐了。」
「是車速讓你想吐,還是這個地方?」庫克,穿著迷彩連帽外套的男子,手握著方向盤眼睛看著前方陰雨綿綿的道路,他開口這麼問的同時,視線也沒有從前方的道路上移開看著傑瑞。
「車速,肯定的。」傑瑞簡短的回答後,將副駕駛座的椅背放下,躺下後用手臂遮住自己的雙眼,看來對於這個話題已經完全沒有打算繼續進行下去。
「……是這樣的話當然最好。」
雨仍在下著,沒有停止的跡象,老舊的轎車緩緩駛進哈特福市郊的別墅區,道路兩旁的建築失去以往的朝氣蓬勃,在細雨之中這些外觀豪華裝潢華麗的房屋顯得特別陰鬱與詭異,傑瑞躺在椅背上,看著窗外的房屋,沒有幾間的燈是亮的,甚至有不少房屋已經人去樓空,才剛放上不久的「出售」牌子獨自在雨中沉默的佇立著。
「我們到了。」
「……」傑瑞將椅背調整回來,透過擋風玻璃看出去,眼前那棟破舊的別墅在大雨中顯得更加陰森與恐怖,傑瑞嘆了口氣,打開車門下車。
「幫我把手提箱拿進來。」
「知道了。」
推開吱喳作響的大門,傑瑞走進別墅當中,感受著那已經被塵封在廢棄別墅之中長達二十年之久的腐敗空氣,他踩著灰塵與塵土,走進昔日富麗堂皇的大廳,看著眼前一片破敗不堪的景象,很難想像在多年以前這裡曾經是整個康乃狄克州最雄偉豪華的別墅。
傑瑞緩緩走到大廳中央,大廳中央的一塊區域已經被警方用警示帶給圍了起來,而在警示帶圍起來的地面上,十二個小洞等距的的圍成一個圓圈,而在圓圈正中央,還有一個被人燒灼過的黑色痕跡,看著眼前的場景,傑瑞身體微微顫抖著,緊接著,他突然一臉痛苦的摀著嘴巴,並衝出別墅在路旁的草皮上嘔吐起來,剛拿好東西準備進去找傑瑞的庫克見狀,默默地走上前並輕拍傑瑞的背。
「……幹,咳、咳!……別用像是在安慰你馬子的方式拍我的背。」
「你這時候只需要說謝謝就行了,白癡。」庫克說:「你若是沒辦法的話我們可以晚一點再來沒關係……」
「不,我沒事。」傑瑞擦了擦嘴,抬起頭笑著說:「我現在可是興奮到胃抽筋的程度了,咱們進去吧!」
兩人再次重返屋內的一片荒涼之中,傑瑞將圍起來的警戒線扯掉,並將手提箱放在地上,庫克見狀忍不住說:
「喂喂,你這樣子會被逮捕的。」
「逮捕個屁,我可是案件當事人。」傑瑞將手提箱打開,並從中拿出手電筒以及一個玻璃罐,並說:「若要認真說起來,我才是最有資格在這裡處理這件事的人,而不是警察。」
「那你就好好辦案吧,名偵探,我先去附近晃晃,可別又吐了啊!這次可沒有我幫你拍拍了喔!」
「要滾就滾,祝你等一下踩到爛掉的地板一腳摔死。」
庫克離開後,傑瑞繼續他手頭上的事情,他拿起手電筒並照了照四周,地上的灰塵除了傑瑞的腳印之外,還有從四周像中心點的大量拖行痕跡,傑瑞蹲在地上仔細審視這些痕跡,接著,傑瑞不自覺地笑了出來,他對於自己竟然笑出來這件事情似乎也倍感驚訝,他急忙用手摀住了自己的嘴巴,此時他也發現,他的身體正不停地顫抖著,但是,並非因為恐懼或是身體不適,而是因為那不斷加速的心跳以及心中那不斷激升的興奮感,傑瑞再也無法克制自己,他大聲笑了起來,看著地上的痕跡,將手中的玻璃瓶給打開,並說:
「總算,讓我他媽的逮到你了啊,你這個狗娘養的混帳。」
傑瑞說完,緩緩地將玻璃瓶傾斜,瓶中透明的濃稠液體緩緩流到瓶口,就在液體準備從玻璃瓶中流出時,傑瑞只感到自己突然失去重心,同時眼前的景象快速的旋轉起來,緊接著,自己面朝地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同時一個人影快速的壓制上來並將自己的手給反折到背後。
「啊靠!痛痛痛!痛死我了!」
「傑瑞!你怎麼了?」庫克此時聽到騷動趕緊過來查看,卻在剛到現場時便被一聲吆喝聲給制止。
「不准動!警察!把手舉起來!」庫克身後,一名男警員正將手中的電擊槍對準庫克,庫克面對警察的警告,也只能乖乖地將手舉起,他看向眼前不遠處被一名女警給壓制在地上的傑瑞,笑著說:
「我就跟你說會被逮捕吧!」
「……你他媽安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