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反应时间都没留给她,我轻轻的拉出她藏在发间的手,越过椅背拿来梳妆台上的木梳子。左手托住披下的金色瀑布,木色的梳齿没入躲进其中,到了发梢又探出齿头来。
发丝突然从我的掌中滑出,顺势搭到了椅背的侧面。
「你来!?」她似是刚反应过来,一脸惊愕的转身看着我。
「只是个麻花辫而已,不是吗。」
她猛地向前,屁股坐了半边椅面,双手抱着脑袋。
「不行、不行!那样就没法出门见人了......」
我叹了口气,扶住她的肩膀,轻轻的将她拉回椅背上。
「哪有那么夸张.....就当是被我骗了试一试如何。要是不好再把头发放下来就是。」
她仍然保持抱头的姿势,或者说是在保护头发。半晌之后,她似是被我说服了,缓缓地放下了捂住脑袋的手。
嗯,这下我终于能随意编织她的头发了。
「不过说是麻花辫也有无数种变化。」她点了点头,双手不安的搓揉着。「让我自由发挥?」
我把那沉默当作同意,梳子轻轻的放在她的头上。发顶上的头发顺着头型梳成等量的两份。“发量好多”,我心想。
如此量的发丝披下却不凌乱,蓬松且柔顺,更让人惊讶的是那近乎透明的发梢上摸不到分叉。
毕竟是大小姐,相比挺注意日常的护理的。我轻易的说服了自己。
她肩头一耸,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她的头发太久了。但她的头发很美,若是单独拎出来一根,那金丝便变成半透明色,同后面的米色墙壁交融着,渐渐连轮廓都寻不到了。
我....难道是发控?
心里重复着“麻花辫”三字,手便不由自主的有了动作,捋出对等的三股,左手指间分别夹住三股头发。我几乎是看着自己的手才渐渐回忆起来,大脑分析着,心里默念道。我舒了口气,看来时隔已久自己的身体还是记得编法的。
至少现在有些自信了——三股麻花辫的编发。
先得给三缕头发编号,从左到右正好是一、二、三。
三上二下一不变,这是第一步,三股头发在这样精简的话语中开始变化。
一上三下二不变,这是第二步,原本孤立的三姑头发有了联系,互相触碰着。
用左手维持它们的位置,从右侧再捋出一股头发。它是“四”,我默默看着自己的动作,像是在几厘米之外的位置旁观他人。
右手确实捏住了“四”,但现在的它是孤立的,它需要和它的伙伴们一起,为了让它们的主人在今晚成为最绝美的花。
二四合五,五上一下三不变。
四股头发再次变为三股,消失的“二”和“四”确实留下了痕迹。向指节上方看去,那三股头发交织着已有了麻花的雏形。
再从左侧捋出一股,它是“六”。
三五合七,七上五下一不变。
我欣喜的看着在手中变幻着的发丝,它们总是隔开一个的交织着,时而汇聚,时而召集伙伴继续向前,在它们前行的路径上,留下的是一个个发丝组成的麻花。
「嗯.....」我似乎在笑。
早已淡忘的平静时光,为她人编织头发到底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是那么黯淡,唯独那股奇妙的幸福感残留在指尖,留下的痕迹跨越时间再次变得清晰。
双指一夹一松,时而从发丝中取出一股,心里默念着口诀,一切都是这么水到渠成,反复,从一到七。
回过神来已经到了末梢,只剩个半透明的小尾巴。
「雪梨,发绳。」我用左手捏住麻花辫,右手越过她的肩头说道。
「啊.....嗯......」镜中的她慌忙地把手腕上的发绳取下,套进了我的手腕。
我点了下头,食指收回对着发绳一顶,那发绳从腕部越到了指尖。
发圈被手指撑开,此时抵在发股的末端,手指转上两圈,听到轻轻的“啪哒”的声音,金色麻花自然垂下。
绑好了。我看着手中的艺术品颇为满意,即便这一侧的麻花辫就花去了三分钟时间。
「再等等,很快。」我对着她说,同时也是对着自己说。
那么,还有另一侧,梳子划过、指间伸入,仅仅是重复着刚才的动作,一到七的过程无限加快。比刚才还要快速、还要顺滑,高度匹配的身心让大脑确实知道自己的手下一步该做什么。
「黑、黑龙......」她怯生生的问道。
「怎么了,不是说好让我自由发挥的吗。」
到了第七股,刚好一个循环,但她的头发很长,或许还要编织一会。
「嗯....只是....因为看你很熟练的样子....」声音不大,但听得清。
「真正熟练的人手上的动作根本看不清的。唔,我想想,唯一能看清的大概就是麻花一个个跳出来吧.....」
我歪着头,费力的回忆那无影手般的技巧。
她一下没了声音,我将注意力放回头发上,又是一个循环。
「不是这个问题....黑龙是男孩子对吧,所以....」
她玩弄着腕上的发绳,绳上的小樱桃翻了一圈又一圈。
啊~是想问为什么男性能接触到编发吗?
确实,一个普通男性没有契机或许一辈子也接触不到这事,但我的情况比较特殊。
我。我甚至想不起来契机,只记得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或许是我作为一个稚嫩的男孩生活时发生的事。
唯一清晰的就是女孩的曼妙长发,以及被迫开始编织她的头发的我。起初讨厌至极,想着“为什么堂堂男子汉要摆弄女孩子的头发”,即便如此抱怨着,我还是迅速学会了各种头发的编法。
大多是长发的编法,最早学会的是各种马尾,在脑后什么位置束起马尾所需要的手法并不一样,这个事实让我纠结了很久。随后便是麻花辫,为了记住这种听起来复杂至极的编发费了好大功夫,第一次编织成功时的喜悦现在还隐约记得。
蝎子辫、公主辫.....或许我真的会很多种。
只有自己的手和关于头发的记忆,画面就聚焦在这两者之间,聚焦在那一点上。即便费力回忆.....不,根本没必要费力回忆,对我来说,那仅仅是微不足道的过往。
头发到了末端,我再次将手伸到她的身前。
她拉扯着发绳,却没有给我的意思。我迟疑片刻,或许是因为没有给她答复,她那表情是这么说的——想要问清楚却不明白怎么开口。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说实话我也记不清了。」
她听罢点了下头,发绳到了我的掌心,第二根麻花辫的编织也结束了。
两分半,若不是我沉浸在回忆中或许能更快。呀~多股麻花辫,玩起来有点上瘾。
「现在相信我的手艺了吗?」
镜中的她分明抿着嘴,不情不愿的点了个头。
「唉。明明也是个美人,偏偏连麻花辫都编不来,平时是笨蛋女仆在帮你吗?」我打趣的问道,一边思考着怎样运用这两根麻花辫做出更为唯美的效果。
她迟迟不作声,嘴里出着气,似是有什么难以切齿的事。
「管....」
「关?」
「管家爷爷.....」
嘎。
那一刻感觉自己被击沉了,像是船底破了个大洞,海水霎时涌入,拖拽着我往无底的海中下沉。对、对对啊.....毕竟笨蛋女仆是最近才回来的,编发这种事情自然落到老管家身上。
果然自己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会编发的男性,一瞬间有点自大了真是抱歉。
「以后、以后.....我会自己梳头发的.....」她低着头说道,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噗——差点没忍住笑出声,那个在马上比男人还要帅气的雪梨大小姐啊,其实是个料理无能,生活上各种事都得靠着别人打理的笨蛋啦。
「嗯。不用勉强。不完美本身也就是一种完美。」我憋着笑,尽量平和的说道。
「你在嘲笑我!」
「哪有,这可是心里话。不过你要是不会编发就早说嘛,要不是我没忍住,没准等下你能把头发打成死结。」
「头、头发怎么可能打成似结!呜......」
咬着舌头了,很痛的样子。
「我之前也没想过有人能用腰带勒死自己。」
诶!?灵光一闪,我想到了个绝妙的点子,她似乎在大声抱怨着什么,但我的大脑自动过滤掉了。
「有发饰吗?发夹也可以!」
她还想说什么,看见我那闪着光的眼睛又吞了回去。手指伸到梳妆台前,夹住抽屉的的小圆头,半天没动静。
我催促着,她终于拉开抽屉,是个缀着闪粉的盒子。正所谓少女的百宝箱,在她打开盒子的瞬间,似是有耀眼的光芒射出。
「种类很多....啊....」
那已经超过很“多”的范畴,那个数量是压倒性的,闪着光的盒子一个接着一个,很快铺满了整个梳妆台,即便如此抽屉中还挤压着不少未打开的。
「有点太多了....」
「不是你说都要看的吗,要不然我也不会......」
她似乎对打开盒子感到羞愧,该怎么说,秘密被看到了的感觉。
我摸着下巴实在不知该如何挑选,做梦也没有想到区区发夹能有如此数量,且每个都独具特色,在众多的佳品中选择一个如大海捞针。
五点四十三,表盘诉说道。
诶!索性就闭眼随缘拿上一个!
我再度睁开眼睛,发现捏起的是个棉发饰,上面还带着个小玩偶。
「海盗熊吗....」
「有意见啊!」她转过身子,一副有意见也不能说的表情。
「怎么会。」
我轻笑着,让两边的麻花辫交叉放在中间披下的头发之下,复而向上绕过松散的头发。末端翻转,未编织的头发垂下,我又要来一个发绳披散的头发扎成马尾。
「要....干嘛?」
啧,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杞人忧天的,我像是那种会拉扯女性头发的捣蛋鬼吗。
「自、由、发、挥。」我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她身子一颤,手指点在一起无处安放。
那么,让这简单的发型更加迷人些吧!先用发夹把两侧的麻花辫卡住,在左半边的1/2处固定左侧的麻花辫,随后把马尾部分翻上去,竖起,用发夹将马尾辫卡在两股麻花辫营造出的半弧中。
「会痛吗?」
她摇了摇头,嘟着嘴。对喔,从她的角度看不到后脑勺,我想她等下见着这发型一定会满意的。
手心捧着马尾的中段,手指拨弄着让其更为蓬松,顺着头发的长势绕出半圆形。
最后在半圆的上方缀一个深蓝玫瑰发夹,一指长的发夹刚好撑住了两根麻花辫营造出的空间。固定发型的同时还有画龙点睛之意,一举两得,可以说事集实用性和美感为一体的发夹。
我向后退了几步,从半侧的位置看去,由两股麻花辫及中间的马尾组成的这个发型.....就像是个小金鱼尾巴,蓬松却不凌乱,活泼却不脱跳。
「好了!?」
「嗯,起来看看吧。」
她扶着胸口站起身,那小金鱼尾巴也随之一点一点的。她侧身弯腰,指间勾着额前的头发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嘴角忽地一扬,随后又猛地撇过头,换了个角度偷偷地看我。
「还满意吧?」
「还好。不差。」中肯的回答。
我摸了摸鼻子,心想她不说实话也无妨。无论雪梨心里怎么想,我这边尽了全力,这样就足够了。虽说是庙会但也没必要采用古板的盘发,像这样带点庙会气息的髻型却又毫无疑问与众不同的感觉才是最棒的。
不如把这发型定为『雪梨专用小金鱼尾巴发型』?
「啊!?五点四十七了!」我指着摆钟大叫着。
「粉粉的配蓝色不是很搭.....但是发夹是白金色的.....没准阴暗系的.....」一旁的雪梨竟然还在选择带什么样的手链出去为好。
「不要选了,你已经足够可爱了!现在、立刻、马上出发!」我怨恨自己竟然没意识到时间在流逝。
「可可爱!?等.....还没有拿手袋。」
「随便拿一个——」我代替她做出了选择,随手拿了个白色的。
「稍微迟到一会不要紧的,庙会一直持续到十点!」
「重要的不是什么时候结束——」
我拉着她的手,连房门都懒得关。什么迟到一会不要紧,我一定要让庙会之旅完美的开演,随后完美的谢幕。连副本的通关奖励都是残次品什么的,我会抱憾终身的!
我在楼梯前原地小跑着,身后的雪梨却不急不缓的,或者说她实在快不了,穿着比我高一大截的木屐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想必之前也没机会穿木屐。而且那个紧缚的浴衣我深有体会。
「上来,我背你。」
我拉了下浴衣的下摆,让自己的双腿有更大的空间迈步。不管怎么说,我比雪梨更习惯浴衣和木屐一些。
「现在!?但是......」
「没有但是。」
我蹲了下来,浴衣的衣摆卡在两腿之间有些紧实。
「快点快点!我可不想错过庙会的开幕式。」
「庙会没有开幕式!」
她嘴上这么抱怨着,身子还是动了起来,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到了我的身上。
她竟然如此自觉的到了我的背上,我一时还有些诧异,但没有犹豫的时间了,我不想让我的奖励蒙上一层灰。
双手抬着她的大腿肚,她的手放在我的肩上。或许是因为她是个优秀的骑手,始终和我保持着完美的距离,即便人在我的背上,在螺旋向下的楼梯间穿梭也没惊慌失措。
背上的她或前倾或后倾,总是及时的拉回快要飞出的我的身体。
这种默契感让人愉悦,但我分明感觉到一种异样,该怎么说,这种画面或者说动作我似乎在别的场合见过。
嗯.....比如说骑马的时候——骑手对马匹的扶助。所以现在的我是马,黑龙马?
螺旋阶梯到了底端,厚实的红木门就在眼前,我却停下了脚步。她轻轻捏了我的肩膀似是在催促我让她下来。
「嗯咳。城堡还有后门之类的吗.....我们绕一绕怎么样?」我看着红木大门不敢上前。
「前面还着急的很,现在又找起后门来了?」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唔.....这样的回应一下把我的嘴堵住了,但可以的话我真不愿从正门出去。
「先、先下来吧。」
我把她放下,她淡然的双手推开两侧门。
嘎。喔终究还是看到了地狱般的光景。被束缚着的恶犬们脑袋抚在前肢上,一副玩累了犯困的样子。但那只持续了一瞬,当雪梨迷茫的脸对向我的时候,暖风从脸颊划过,突然倒流着吹拂起来,浴衣贴紧了后背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冒汗。
恶犬们一并朝我看来,齐刷刷地直起身子,呲着嘴獠牙露在外面。
「快走啦,不是着急的很吗。」她拉了我一下,我惊的往一侧跳了两三步不止。
「嗯.....雪梨先走吧,我作为拯救公主的勇者或者说守护公主的骑士,还是跟在你后面为好。」
她轻笑一声,踏着碎步往前走着。
“狐假虎威”的通过恶犬之路这种话,我实在说不出口!
拿雪梨做挡箭牌,恶犬们一下安分下来,它们紧闭着嘴巴成了弯月形,似笑非笑的更为瘆人。雪梨走过,恶犬们便晃着身子往她那靠,锁链拉长到极限,它们乖巧的停下,细长的背毛尾巴如同螺旋桨快要转出残影了。
「看家就麻烦你们了~」
雪梨摸着它们的脑袋,它们就像是融化了一般迅速瘫软下去,软绵绵的汪汪叫着。
「它们很可爱吧,前段时间管家爷爷把它们带回来了,城堡也热闹了不少。」雪梨在一步之前说道,突然停在一条脸颊带黄斑的恶犬之前。「黑龙要摸摸吗?」
「不,请容我拒绝。」
「难道是怕狗?」她双手背在身后,弯着腰对着我说道。
「不怕狗.....我觉得它们不是很喜欢我。」
「不要紧的。」
她伸出手把我的手放到了黄斑恶犬头上。完了!
.......
我闭上了眼,缓缓地睁开,手还在,恶犬也没有张开大嘴吞噬我的身体。
「看吧,没事的。」她的手就在我的旁边,在恶犬的脑袋上。
那细短的毛发擦着手掌有些发痒。我看着她温柔的摸着恶犬的耳朵,一瞬间觉得它们真是可爱。
「也只有你们愿意理我了——」她突然露出极为悲伤的表情,手臂绕过恶犬的脖子,轻轻的抱住了恶犬。
那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那么深情又似是饱含着无奈。到底是想起什么事了?
问不出的疑惑,或许永远也得不到解答,我叹了口气。约有三四十秒,被雪梨抱着的恶犬像是融化了般摊在地上。
她沉默的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紧跟在她身后,越过令人胆寒的恶犬之路。或许是它们识了我的味,也或许是意识到我与女主人的关系不错,所以才如此乖巧。讨厌~我怎么害怕干嘛,毕竟是看门狗吗,气势上总得凶一点。
现在看去,它们一定都——
干!全员甩着舌头瞪着眼,黑鼻子都快挨着眼眶了,一对对红光射来,此时无声胜有声!
「雪梨.....」
我指着背后的光景,她转过身来,反而说我“没事找事”。这些两面胶的家伙,变脸比换人还快,雪梨一盯着就成了软绵绵的小奶狗!
「算了,没事了......」我拍了下额头,感觉一切都无所谓了。「不对!!差点被你带过去了。现在哪是怎么悠闲的时候———」
「库哈——终于到了.....」
穿过门,到了威尔镇,黑压压的人群汇聚成流,单调的黑流中混入不少亮色——是身着浴衣的男女。我望着身旁说笑着的人们,又踩了两下威尔镇这略微发红的砖石路,一时还无法相信那宽敞的街道竟被人填的满满当当的。
人群挪动的很慢.....但大家并急躁,就好像在享受这拥挤一般。但我不同!
「就不能快点嘛。」
「心急了?」雪梨在一旁说道。
要说不急是假的,但要我老老实实承认也做不到。
借由威尔镇穿行到和风镇的这几百米距离煎熬的很,成群结队的人聚成团块,两人一组的要拉近了距离,各个团队间的距离合理且紧凑。也正因为如此,若是强行挤进那留出的狭窄空间试图向前,只会惹恼些翘首以待的游人们。而且——
“你想插队就插队?庙会是你家开的?”、“要干架怎么可奉陪到底”、“讲点素质好吗,所以才说你们黑风镇的人不行”。这不,队列稍前一头起了争执,两人组一下惹恼了三个团队,也亏有人拉着,才不至于真闹起事来。
我想,大家想要全力享受庙会的心情是一样的,因此在这排队是幸福的,但若有人想给这份幸福蒙上层灰,那可就得接受他人的怒火了。
「看来是没法六点到了....」我望着前方大大小小的脑袋下了结论。
雪梨撅着嘴,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喔~是向前看看前方出了什么。以我的身高都只能勉强看见的景象,她是看不见了。
嗯,踮起了脚。又放了下去?似乎是放弃了。
「稍微晚一会又不要紧!而且庙会没有开幕式,更没有人致辞,只是六点进入庙会园区的通路才开放而已。」她愤愤的说着。
从刚才开始她就嘟着个嘴,时而轻碰着“小金鱼尾巴”白我一眼,然而又默不作声的跟在我的身后。
琢磨不透,天知道她在想什么.....
地上的蚂蚁没准还比我快些。我还是小看了大家的热情,来这近两个月,哪见过如此数量的镇民向着同一处去的。哪怕是作物祭都没这势头。
「要是早点出来就好了,人比想象的多得多.....」
「因为别的镇还有人来啊。还有你前面是在暗示迟到是我的错吗?」
又来了。虽说一路拉着她小跑过来的我确实有错,她穿着高齿木屐跑不快我也能理解,但这也不能成为她变成炸药桶的理由,“一点就着”,就是这个状态。
「但是,某种程度上不就是吗。说到底还是你的谜题的错,整整四个诶。第一个先不提,最后两个我可是被带着上下跑了好几趟。穿着木屐!」我有些生气,要没那些可恶的谜题,我早就到她房间了,这样一切都能快上一步。一切!
「那....那是有原因的!」她大声回应着。
「喔,什么原因?难道不是因为一时兴起?」
队列变快了几分,不断向前挪动,但离连接和风镇的门还有段距离。
「因为....因为浴衣的原因.....本来是只有第一个四叶草谜题的。但是时间不够,所以就临时加了几个——」她搓着布袋上的细绳,声音越来越小。
时间不够.....和加谜题有啥关系?临时加的?
「啊,故意拖时间!」
「是.....不是!」
她的反应更让我确信自己的推测。
「我来猜猜,故意凑几个谜题来拖慢我的步伐,好给自己穿浴衣留足时间。一开始还很顺利,直到浴衣的腰带。咳咳~」
我看着她生气却又没法反驳的样子,笑意渐浓。
「呀~怪不得后面几个谜题一个比一个简单,那小学生算术题可把我吓着了。还有那个潦草的笔迹,还以为是别人代劳的呢。」我手指比划着,拨弄空气模仿着凌乱的字迹。
「多嘴!编谜题可难了,而且字迹潦草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本来就是用来拖时间用的,怎么可能———」她突然收了声,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嗯哼,终于承认了。就怎么不想让我到你房间里去?」
她嘀咕着,似乎说了句“明明加了铃铛的”......所以硬塞给我的铃铛饰品是报警器?
「你那时候是不是把铃——」
「先说好,我可是好好带着的。」完美的抢答,呛的她都没话说了。
「骗人,带着的话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大概是动作比较轻。」绕到了不想提起的话题,那时候的我一定是中了邪。「好累,要救出不会穿浴衣的公主的勇者,好辛苦——」
「勇者是不会喊累的。而且......公主的出场得有仪式感!就这么简单就让你找到我了不是显得城堡里的公主很廉价吗.....」
原来如此,她在这方面倒是挺注重过程的,但因为你的仪式感而深陷麻烦之中的是我啊。
「诶诶。像毛毛虫一样在地上扭着的公主,真是——唔嘎!」
木屐落在我的脚背上,虽然没用多少力,但被两截结实的屐齿压着并不好受。
「哼。活该。」
她朝旁移了两步,做着鬼脸跟我拉开距离,一副自己大火全身的样子。
人流被不自然的分割开来,只有那小小的三角区域没有人。她脱跳的朝后,躲开想要向前的我。
笨蛋,谁让你逃了,看前面啊!
抓——
再抓。身旁有个人影卡住了我的腿,对方迅速退开。那人在道歉,但我没工夫理会,我伸出手想要把她拉回,她一如脱兔,灵巧的躲开了,然后——
那一瞬我闭上了眼睛,却也没法阻止下一秒发生的事。
嗙!
「呜!呜......啊.....」
是我的错觉吗,头顶那白色光芒在摇晃。
「爸爸,那个大姐姐撞到杆子上了,她好笨啊!」
「别乱说话。」
骑在高大男人头上的男孩指着雪梨说道,男人急匆匆跟上队列。显然她也听到了,蹲在路灯杆前,头垂的更低了。
人流一刻不停,从身旁穿过,他们好奇的撇上一眼,被浪水推着向前。
我挤开一时停滞的人流,用身子扩大了灯杆前的三角区域。
「听着响似乎很痛,没事?」
她抬起头,眼里噙着泪,双手捂住额头。
「是不是起包了?」她问道,但捂着额头的手没松。
「我不会透视哦,雪梨。」
指间微张,露出个小缝。我眯眼看去,有个短短的横印,过会没准会变成个小红包。
「没事的。完全没问题。」我蹲下身子,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