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活动着自己麻木的四肢。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松了口气,若是雪梨不在的话,我要怎么收场?她抱着桑蒙安抚的身姿,散发着种独特的母性光辉,只是在一旁看着,心便平静下来。

胸口淤积的怨气随着桑蒙的泪水和雪梨的安抚一同流逝,冲进无尽的大海中,再也见不到踪影。“呀,原来是方法弄错了吗”,已经能以这种闲谈的心态抱怨上一句了。

等下,雪梨......直到刚才她还表现的跟个孩子一样。从失智状态...恢复了!?

桑蒙背对着我,躲在檐下一角的阴影中擤着鼻涕。那边已经结束了。

我看着雪梨面带笑容的走过来,那容颜没了之前的童真和胆怯,反倒充满自信。

别、别过来。我手撑地,双腿一蹬想要向后跑,但是没用!

「那种别人在操控我的感觉,真是奇妙。不过最不可思议的是期间的记忆断断续续的保存了下来。」雪梨平淡的说着。「尤其是和黑龙相关的画面特别深刻,到底是为什么呢?」

「啊哈哈.....我比较帅嘛。」我一瞬间觉得刚才的失败根本无关痛痒。「总之恢复了就好,我们都很担心你的。」

「嗯哼~刚才那样不也挺好?」她凑过来问道,我没敢回应,喉咙口发出“嗯啊”声。「是不是觉得我很好哄?」

呃,降智状态的雪梨确实挺好哄,不,我是说回到孩童时代的雪梨很好哄。不不,不好哄!我根本就没这意思.....追悔莫及,果然不该轻率的摸她头的。

「用金鱼当宠物来忽悠我,唉。」她抱着双臂,叹了口气。

要是她能把刚才的事忘了就好了,请务必忘掉,尤其是那段!

「不过金鱼也挺可爱的,当第一个宠物也不错~」

我见她手一伸,整了下我胸前的衣襟,露出甜美的笑容。这事是过去了吧?好像不会再追究了....

「看到你还能那么精神真是太好了。」雪梨抱膝看着我,露出甜美的笑容。看来她断续的记忆里没有值得生气的!哈哈——

「等下再跟你算总账,我的好哥哥?」她捏了下我的脸随即起了身。

......

死刑宣告,我比被判了三百年无期徒刑的犯人还要绝望。身子化成死灰了。

「不捞的话就别呆在摊子前。想要的也拿到了,赶紧带着你那没素质的女伴走开,影响生意——」摊主见状,嫌弃的摆了摆手,在催我们走。

「你、你说谁没素质,你还有理了!?就冲你这个态度你这就不会有生意,永远.....也不会有生意的!!」桑蒙怒吼道,话说到一半明显的气喘起来。

那光洁的脖子一动,刚才被安抚下去的情绪再次上涌,她眼角也跟着湿润起来。虽是泪流满面的状态,但那怒意不减,只是势气上明显弱了几分。

「你们懂个屁,有没有生意是我的事,赶紧走。去去去。」那摊主侧过脑袋,把装有十二红的透明袋子塞给我,又坐回了原位。

我接下袋子,看着在狭窄的空间中游荡的十二红,那绣球般的大红珠子傻愣愣的看着我。

噗咚。

蓝色的绳结落在木屐之,水珠打在脚背上一阵冰凉,手中的透明袋空了。

「我还是打算再努力一下,用正确的方法努力的话,一定能成的。」我看向雪梨,在倾倒透明袋的一瞬就下了决心。「毕竟约好了要送给你最好的宠物的,不是通过自己的手的话.....果然心里过不去。」

我顿了顿。

「过程不也很重要吗。」

桑蒙红着眼看着我,不知为何别过了头,似是在对什么生气。「简直了....不管你了,随便你吧前辈。你就是这点让人讨厌....偏偏又是这点.....」

残破的句子说到末尾只剩下抽泣声。不管桑蒙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她——替我流了泪水。

「那么,再来十个吧....我想十个应该够了,足够我挑战了。」

摊主闻言砸了砸嘴,我伸出了钱袋,他还没有要动的意思。

「客人付钱的话,你没道理拒绝。」我补了句。

他这才不情不愿的从衣袖里掏出深灰色钱袋。十个、十个的话是否就能触碰到渴望之物呢?我看着自己的手臂有些疑惑。这是最后十个,我对自己说道。

钱袋触碰。交易不能?

我疑惑的抬起头,发现雪梨的手拦在两个钱袋中间,白皙的手掌不横,阻止了这笔交易。

「不是还有一个纸网嘛,不能浪费。」她说道。

「我的话.....一个肯定不够的,但是十个的话。」我没继续说下去,要承受自己能力不足总是件困难的事。

「那个纸网。」雪梨指着破损纸网组成的小塔的上方——完好无损的纸网。「可以的话,让我试一个?」

只是一个的话当然可以,但是....说我执着也罢、固执也好,我还是希望靠自己的手。

「只是一个而已,破了就换回你好嘛,哥哥?」她用撒娇的口吻说道,让我没法拒绝。

「那个称谓还是改回去吧.....」

她轻笑,既没答应也没否定。

摊主不屑的嗤笑着,再次戴上他的大草帽。雪梨对此视而不见,淡粉色的指甲对着柔和的米白色光,拿着纸网专注的看向三号池。

对头传来的喧闹声被隔绝,我们四人似是落入了别的空间,安静却紧张,目光落在蹲下的雪梨身上。

她一下站起身,对我笑了下,挪动身子在一旁的二号池蹲了下来。

「吼~倒是有点自知之明,小姑娘。」

第一次尝试的话确实选难度低点的池子好,这点上她比我理智多了。

二号池中尽是橙黄色的草种金鱼,个头很小,因而游的很快。关键在于这些便宜金鱼量多,碰运气没准也能弄上来几条。

雪梨定定的看向摊主,说道。「我,有点生气。你做了在我看来很过分的事。」

没人能理解她说这话的意思,至少摊主的表情是这么诉说的。我还没回过神,摊主就惊呼起来。

发生了什么?从我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的动作,我手拖拽着着自己僵硬的双腿,半蹲着站到她身旁。

「什么....玩意....」

那小碗此时被橙黄色填满,从缝隙中勉强能见到一丝银光,橙黄色翻腾着,跃动着。她五指从上抓着碗,防止它们越出。就在我惊讶的几秒时间,还不断的有橙黄色落入其中。

我看向池中,那橙黄色肉眼可见的在变少,显得冷清的很。碗中至少有五六条,不对,十条?我摇晃着脑袋,感觉画面和思考对不上频道。

那个纸网在捞了这么多金鱼后还没破,为什么!?水珠在框边汇聚,终于不堪重负滴落下来,在水面上荡起波纹。

只有三分之一不到的纸网浸了水?

「这个装满了,可以给我换一个碗吗?摊、主。」雪梨伸出手,那碗中显现出的是橙黄色的地狱。

「呃....啊...看来不是第一次玩这个吗,有些门路....」摊主双手颤抖,拿来一个碗。

噗咚、噗咚、噗咚。

池中的橙黄色多了起来。

「呀,不小心翻了。抱歉,新碗是用不上了。」

摊主的脸顿时扭曲起来,一半是欣喜,一半是恐慌?他压了压草帽,小眼睛藏入其中,一下没了声。

「果然还是三号池吧,毕竟我的好哥哥只让我用一个呀——」她抿着嘴看了我一眼,又回到了三号池子。

求求您放过我吧,现在听到这个甜美的称谓,只觉得心都凉了。我在心中呐喊,双眼却未从她身上挪开。

不明白。那十几秒的时间我错过了什么,而她又做了什么。那个性格别扭的摊主到底看到了什么?桑蒙和让娜站在我身旁,一同从侧面看向雪梨。从这个角度的话,任何细节都不会错过。

她的手指搓着网柄部,盯着池中的各色金鱼久久未动,不像之前那么果断。垂下的金丝之下能见到红肿的小包,明显的凸出,不细看都能辨认出来。

她手指一动,我们也跟着紧张起来,眼睛一瞥能见到摊主身子触电般的一抬。雪梨只是作出一副苦恼状,上下点着纸网。

「果然还是太难了。」她说道,纸网忽地对准下方。「要把这些全部捞起来。」

摊主剧烈颤抖起来,一下从矮凳上蹦起,把手中的碗扔了过来,雪梨稳稳的接下放在一旁。

「别太得意,小姑娘!就算你是老手,想要用浸润过的纸网把我的宝贝们全部捞起来?看不起人也要有个度,做的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那就试试吧。」她似是听不出对方的怒意,微笑着的答道。

几乎是在她应答的瞬间,她的手动了起来,那惨白色的纸网带起残影,我抹了抹眼睛,感觉看到了无数白色的细线在空中飞舞。

几滴水珠在池子上方停留了一瞬,那滚圆的珠子映衬着后方的景色,褐色的木栏杆与淡灰色的石砖扭曲转动,此时在我眼中透过水珠混在一起。当珠子落下之时,碗里又多了两条。

好——

「好快。」让娜说。

那速度让人无法相信,每五秒就有一条金鱼落入碗中,但那可是三号池啊!跟一二号池那种好动的小家伙不同,这些稀有品种身子沉的很。

纸网呢?还没破.....而且只浸润了一半,至少还有一半是有张力且干燥的。

太夸张了,我只能张大嘴巴看着。

小紫龙睛,那条活泼好动、不断阻挠我的小家伙在碗中大张着嘴;蓝龙睛,早已失去了之前的优雅,现在和它的伙伴堆叠在一起无力的滑动侧鳍;小透明,现在也只是沉默的呆在碗中,那透明鳞片逐渐失去光泽。

数量在增多,而且越来越快。不行,无论如何调动眼睛,也无法捕捉到纸网落入水中的瞬间。那惊人的速度全然无视空气与水之间存在的阻力,能听到的似是针刺扎入水面的细微响声和金鱼落入碗中的碰撞声。

一个深色的影子从我身前越过,一把夺去雪梨手上的碗,麻利的放入装水的小盆。出气管浸入水中,水面咕咚咚的冒着泡。

摊主望着雪梨,裂开的嘴两排牙齿紧紧咬合,出着重气。我想他一定很后悔把第二个碗丢给雪梨。

因为,那个碗已经装了一半了。舀取、盛饭的动作自成一种循环,一如落入碗中的金鱼,紫、蓝、黑、小透明,她似是在按着什么顺序重复着动作。面对慌乱的鱼群,落下的纸网一如手术刀,精准而优雅。其中找不到一丝瑕疵,只是在一呼一吸中就顺势完成了。

我调动全部注意,也只能勉强跟上纸网落水前的动作,而直到现在,在捞起了几十条金鱼的现在,纸网依旧保持着良好的状态,像是在说“我还能坚持很久”。

雪梨突然停下,透过发丝能见到她皱起的眉头。

是出什么状况了吗?我向池内一瞥,差点要摊倒在地。三号池变得空荡荡的,本就投放不多的池中,现在只剩下几只墨黑睛和紫龙睛,以及那两条大奖——十二红龙睛。

摊主脸色煞白,咬着自己的手指,忽地又抱住自己的脑袋。

「我想我需要一个新碗了。」雪梨说。

摊主不得不找来一个新的小盆,将雪梨捞起的金鱼安放其中,毕竟现在三号池中的大半金鱼都在盆中。盆中的拥挤和池中的萧瑟,一如咬牙切齿的摊主和游刃有余的雪梨。

摊主抱着银碗,藏在怀里迟迟不肯交出。

雪梨手一伸,让我拿住纸网,一步一步的朝摊主走去,每走一步摊主就紧缩一圈。那宽大的身子现在看着竟比让娜还要小一圈。

「我、我不会给你的.....说什么都不会给你的!够了吧,都这么多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要把我的宝贝全部抢走吗!?」他身子朝后倾,矮凳跟着一翻,一下栽倒在地。「摊、摊子不要了,钱全部还给你,不要再——」

那声音近乎尖叫,很难把这声音与大叔联系在一起。雪梨步子不变,捂着胸口弯下腰,捡起池子边的空碗——是刚才剩下的。

「已经找到了,所以不要紧了。」我看着雪梨淡然的拿起。

摊主的眼神中透着绝望,她继续说道。「因为是你的摊子你当然可以决定什么时候收摊。但是,得等这个纸网破了才行。」

「不......」

摊主一下跪倒在地,嘴巴大张着不知道是吐气还是在呼气。

雪梨将垂下的发丝勾到脑后,俯身看着池中游动的鱼影。

「前辈,为了你今后的生命安全,还是不要惹姐姐生气的好。」桑蒙靠着我说道。

「我怎么敢呢....太恐怖了,用眼神和话语就能干掉一个大叔,之前还干掉三个....」我看着化成死灰的大叔,叹了口气。「你不觉得她....变化也太大了,之前还跟孩子....嗯咳,你明白的吧。」

「前辈可真是迟钝啊。」

哈,别什么都扯迟钝好吗,我是有脑子的。

「都索平时温柔的棱一旦发怒起矮超恐怖滴,果篮是真滴。」

仓鼠冒出来了?是让娜啊。

喂,你怎么又吃起来了。拜托你咽下去好吗,还有你是从哪弄来的这么多章鱼小丸子.....竟然还有铜锣烧!?

那冒着热气的豆沙馅,金黄色的面皮,散发着绝妙的香气牵引着我的食欲。我到现在不仅什么都没吃,还吐过一次啊!这也太有诱惑力了。

「让娜,给你饥肠辘辘的店长尝一个好不好?」我讨好的说道。

她嘟着嘴,皱着眉,是被食物撑着硬是嘟起了嘴。总而言之,她就是特别不情愿。

「只能给店长半....一个吧。」

竟然能从仓鼠让娜手上得到完整的食物,我这个店长还是有点地位的嘛。

我欣喜的接过铜锣烧,只包了一层油纸,手指抓着更能感受到那股热度。

呼——呼——

我干瘪的胃袋终于能吃上东西了,这是何等的幸福。

「黑龙。」是雪梨的声音。

「啊....是....是!!」

「你在干嘛?」

我立马把铜锣烧背到身后,但萦绕而上的香味顺着晚风不断飘荡。

「这个是.....让娜给我的。嗯,我帮你留着,确保起来。」我傻呵呵地说道,连我自己都觉得傻。

「是不是很想吃?」

我下意识的点头,回过神的时候为时已晚。

「想吃啊——」她顿了顿,纸网上还滴着水。「蒙蒙,可以帮我把他手上的拿走吗。」

「是,姐姐大人。」

然后我的铜锣烧以一口没咬下的状态从指缝间溜走了。

「我就吃一个、吃一个。」

「不行,她们可以吃,但是你不行。」那纸网一带,水珠顺着甩到石砖路上,雪梨对着身旁的空地点了点。

是示意我过去?我怯生生的站定在那位置上。

「蹲下。」

我蹲下来了。

「你得陪我。」

啊哈.....就不能让我边吃铜锣烧边等嘛。

——明明是为了你的

幻听了?我摸着自己的耳朵,但她的唇部紧紧闭着。没准是饿的幻听了。她在奋战而我在一旁享受美食,心理上确实会不舒服......哪怕能吃上一口也好。

雪梨再次专注起来,但纸网已经浸润了大半,形势不妙。刚才还如捞金鱼之神的雪梨也迟缓下来。

「跑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失手——十二红从框边甩尾而逃。捞起的只有水珠。

不知何时摊主活了过来,脸上还是死灰色,现在如同阿呆近九十度的歪着脑袋,在下位用凶恶的眼神试图干扰雪梨。

噗——说实话现在的摊主特别像红了眼的吉娃娃,该怎么形容?雪梨是金毛犬,大型犬完全懒得搭理小型犬的感觉。上位者的从容之类的,现在的摊主确实是在干着急。

「在想什么呢?」她拍了我一下。

「没、没有。」你是会读心术吗!

我双臂抱着膝盖,侧头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她一定在想着如何用脆弱的网攻略十二红。总是如此,她总是先我一步的沉浸其中,在圣地河边钓鱼帅气的模样,穿着骑手服在马上自信的姿态,无论哪个、无论何时,那充满自信的身姿都让人着迷。

「啊,破了....」

「破了呢。」她的脸一下对向我,吓得我脑袋直往膝盖上撞。

「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破了!哈哈哈哈哈,天不亡我!」摊主像是朝拜者一般,跪在地上望着天。

作为摊主对客人的失误如此欢天喜地实在不像话。

雪梨靠过来,盖住碗的手一移,是十二红!她瞟了眼摊主,又对着我吐了下舌头。最后的最后,还是让雪梨逮到了吗。服了,服了,现在我再出手根本就是自找没趣。而且那个发疯的摊主也不会再让我继续下去的。

「摊主,能麻烦你把之前捞起来的都打包一下吗。一个透明袋里装四五条,四个人刚好一人拎一个。」

她代替摊主将十二红倒入盆中,三号池的金鱼全部都在这两个塑料小盆里。

摊主闻言手臂向下一锄,不住的摇着脑袋。这个可怜的家伙,大概是才反应过来这两个盆里的金鱼全是雪梨的。

「麻烦了,摊主。」我站到雪梨身旁看着这滑稽的画面。

「不、不,你们不能带走它,你们不能——」摊主跪在地上整个身子护住盆子,不给我们上前的机会。

这可是个报复之前种种的好机会?我摇了摇头,发现自己全然没因摊主之前的嘲讽之语而心生恶意。若放在以前肯定没法简单了事,沉浸在农场中不知何时心灵都被净化了吗......果然农场主是最棒的职业。

虽说多少同情这家伙,但这也是他自作自受。更何况这些可都是雪梨通过正当渠道按照游戏规则得到的。

「让娜,这种情况的话该怎么办?」我指了指癫狂的摊主。

「这种情况的话,可以让安....让维持秩序的人过来,恶意欺诈、不诚信经营之类的,我想是能举报的。」让娜显得有些慌张。「啊,这个也是我之前听说的。」

放轻松啦,这里都是自己人,在这种地方还不忘本职,真是个敬业的孩子。

「你也听到了,我们也没作弊。」我俯视着狼狈的摊主说道。

「作弊!对,就是作弊!怎么可能有这种人存在,比十年前的捞金鱼大赛的冠军还要厉害......作弊了,一定是作弊了——」

啧。我同情你,但不代表容忍是无限度的。你自己也该看到雪梨的本事了,用你那做了手脚的碗和网捞上来的,还敢叫嚷着作弊?

「是吗。」我故作头疼装,夸张的四处打量。「喔!那个穿着黑色制服的是安保部的人吧,太好了,我去叫过来给仲裁一下。」我对着雪梨说着,踏出两步。本意是在提醒摊主。

又动了一步,朝着莫须有的黑色制服走去。突然动弹不了,脚踝被扣住,那双宽厚的手掌是谁的自不用说。

「求你了,别叫他们过来!我、我把钱都退给你,全部!不,再加1000r,你就行行好把我的宝贝们还回来吧。求你了——」那双手越攥越近,很快的摊主那小眼睛就在我的下摆上。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说什么都好,偏偏说雪梨在作弊。

「你抱我有啥用呢,那些金鱼,可是那边的金发小姐姐捞的——」我努了下嘴。

喔吼~不出所料,脚踝上的力道一下松开。爬的可真快嘞。

「黑龙你——讨厌,不要过来!」那头的雪梨相当排斥摊主,被一只趴在地上的软体虫粘上,是我也会头疼。

「你快点帮我把他弄走。」

她叫道,但我只是微笑着看着,摊主此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见雪梨不领情抱的更死了。就算用冰冷的视线瞪我,抱着你腿的人也不是我啊。

「快点!我不理你了,真不理你了!黑龙——」

诶诶,来了来了。还没等我发话,摊主就叫起来了。

「姐姐,您看在和香神的面上,就放过我吧,它们都是我的宝贝,是我的命根子啊,我不能全部给你们——」

一个中年男人此时对着比自己小上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如此低声下气的请求,看着都觉得诡异。我想雪梨是不是拒绝的,前提是他不用错称谓的话。

「谁、谁谁是你姐姐!走开!」“啪嗒”一声,软体虫滚了过来,我双手一横,稳稳的接住,确保他能维持人形。「气、气死了.....你找他,我用的他的网,我听他的,他说了算——」

呀,推给我了。气鼓鼓的雪梨看多少次都不会腻味。我看向腿部上的挂件,摊主五官挤作一团,不断哀求着。

周围有安保部的人只是个幌子,但如果真的叫来仲裁者,毫无疑问摊主将失去一切,而我们能获得我们应有的——数量惊人的金鱼。

不过所谓摆摊的人不就是要用手头的资源换取金钱嘛,这种毫无强制性可言的交易到底有哪里值得心疼,虽说雪梨神一般的捞金鱼操作出乎意料,但这点风险作为摊主都没法承受,还出来干嘛?

吃相难看......但摊主也太执着了,执着到让人作呕。

「你前面说这些是你的宝贝吧?既然怎么不舍得,为什么要过来摆个捞金鱼的摊子。」我问道。

他有些犹豫,刺头蹭着我的裤腿,保持瘫坐的姿势。

「有话还是赶紧说的好。我的时间有限。」

「我、我说的话,你能放过它们吗,它们都是我的心血啊......」摊主额头顶着我的小腿,完全没有年长者的尊严。

「酌情处理。」我甩了这样一句话,拖着摊主走回摊子。

他一瞬看到了转机,二话没说爬起来回到摊前,还不知从何处掏出四张椅子,讨好的请我们坐下。

「跟他废话说什么。前辈你还打算放过他不成?前辈就该让姐姐把那两个池子里的也捞走——」桑蒙气呼呼的说道,那泛红的眼角在光下清晰可见。

话说我还没厉害到能命令雪梨......这种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姑且听一下他怎么说。」叹了口气。

给摊主这样一个机会并非我心软,在那可数的几次眼神对碰中,我从对方的眼中寻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共鸣感。我很清楚那并非同情也并非任何情绪上的同调,只是在那一瞬我看到了自己的残影,那种无法割舍的对某物抱持着强大信念的心情流露而出。

我想查明那是什么,仅此而已。

我们四人围着摊主,他手指抠着草帽粗糙的边缘说了起来。

「说实话,看到没有客人上门我反而觉得安心了。很奇怪吧,作为摊主来说。但摆这个摊不是我的本意,实在是扛不住老婆唠叨才出来的。」

这话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这人这辈子没啥爱好,唯独就是喜欢金鱼,那是喜欢的不得了。」

摊主说他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在适当的年龄按照父母的意愿结了婚,要说普通的人生也确实普通。平淡的结了婚、过着平淡的生活,在木材加工厂里做着说不上喜欢也称不上讨厌的工作,这种平静即便孩子出生了也毫无变化,只是一成不变的生活着。

他突然深情地注视着池中的金鱼,草帽放在一旁。

「拿着木锯坑次坑次的加工木头,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堆叠起来。除此之外能做的也就是偶尔更换个机器运作用的矿石。」摊主看向我。「你可能没法明白吧。那种要命的平静,每一天都感觉自己在死去,只是按照同样的作息、同样的步骤完成同样的工作。一干就是近十年,在我遇到金鱼之前我根本分不清每一日的变化,昨天和今天没有区别,今天和明日也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