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说这话的时候紧握住拳头,似是对着什么在生气。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122日可以用其中任何一日概括,绝不前进却也说不上后退,没有明确的希望在前方。那令人窒息的平静足够让人癫狂.....
「现在还记得啊,孩子五岁大的时候,正好也是个清爽的夏夜,拖着疲倦的身子下了班,带着孩子和老婆去了附近的夏日祭。是个很小的庙会,很小,真的,比这个要小多了。」他淡淡的说道,扬起头来。「就是那次庙会,那时候的我活了三十余年,是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人养金鱼!我啊,一直觉得鱼就是用来吃的,所以一开始见到这些漂亮的家伙吓了一跳。」
噗咚噗咚。
摊主摆弄着通气管,那看着盆中游荡着的金鱼的眼神是如此温柔。
「想想就好笑,那时候见着的捞金鱼摊子放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货,全是最廉价的草金鱼,大多还是幼苗,喏,还没指甲盖大。」摊主比划着。「真是巧嘞,孩子看着新奇想要,老婆也就催着我捞几条带回去。」
「捞上来了吗?」我问。
「难啊,我这锯木头的粗手哪干的来这么精细的活,试了好几次,比锯一天木头都累。汗流了一身,好不容易才捞上来几条!」
桑蒙凑到我耳旁说“这家伙也不怎么样嘛,根本没前辈一半厉害”,那音量说不上小,足够摊主也听到了。
「是,我那时候还没小哥你一半厉害,实在是手糙。」他拍着额头笑起来,极为坦诚的认了。「要金鱼的是老婆和孩子,但捞起来的我是最乐呵的。但她们对这些漂亮家伙的兴趣来的快消得也快.....带回去的金鱼也没人养,我不寻思着也花了不少钱嘛,姑且就找了个水缸养了起来。」
这就是他与金鱼的初次相遇吧。他沉浸在回忆中满脸幸福的说着,这次就连桑蒙都没出声吐槽。我想她也隐约体味到那种不可言喻的共鸣了。
在那之后摊主的生活多了样事——养金鱼。他说带回来的金鱼没过几天就死了一个,看着翻着肚皮飘在水上的金鱼,他也吓坏了,急匆匆的找人问、找书看,总算是把剩下的两三条金鱼养活了。
「那之后每天就特期待下工,一回到家就冲到缸边,看着那缸里的金鱼活泼的游来游去,我就觉得真是太好了。」摊主手一点,来回指着池子。
「不管是这十二红还是那边的小草鱼,不都一样每天不知干嘛的游来游去,什么都不去想,就这么在池子里游啊游。喂完食看着它们张嘴点着水面感觉心里特平静——有时候看金鱼能看上一天啊。但就那么几条显得冷清,我就想着给它们加点伙伴,从鱼草商贩那买来的第一条是五华龙睛,还没那墨黑睛名贵呢,但我看着它们在缸里游着,一下觉得生活有了希望、有了乐趣——」
「之后就开始养起金鱼来了?」我问道。
他自嘲的笑了下,腼腆的抓了下脑袋。「养是想养的嘛。但我在家里地位低,工资也是上交的。买了五华龙睛的第二天就给老婆逮着了,费了好大功夫,最后还是偷偷藏起来养的——」
我和桑蒙对视了一眼,估计她和我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摊主是妻管严啊。
「之后又是私藏又是存钱的,没准是因为有了盼头,干活也有劲,在厂里还升了职,至少能摆弄摆弄机器了。好不容易说服家里那位,同意我花点小钱在养鱼上。对了对了,那时候为了剩下搬运费,自己硬是把玻璃大缸抬了回来。」
摊主话说的苦涩,脸上却挂着笑。
「第一次那可是手忙脚乱的。放多少水、放什么水生植物、通气管怎么插、怎么转移金鱼,什么都不知道,那点破事现在想起来牙都要笑掉了,但真的是很美好的一段时光。」
摊主又提到自己一开始连投食的量都弄不清,金鱼肯冒头吃,他就往里加,直到撑死了几条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错了。我听着也不禁笑了起来,原来还真有撑死的金鱼啊。
似乎是有我这个不错的听众,他又聊起来自己饲养龙种鱼时的趣事。那是在他以各种名义、穷极一切手段租下的小单间里发生的,我听着都觉得危险,摊主家里那位似乎不是个好惹的主。他下工绕道过去,发现自家的金鱼活跃的很,那雄鱼紧追着雌鱼不放,用脑袋、鳃盖、鱼鳞摩擦着,缸里似是陷入狂欢。
「我吓了一跳啊,啥也不管了,立马叫上个懂鱼的行家来。那人一看,说是雌鱼要产卵,哎呦,我一听是乐坏了——」他提到这事时两眼放光,比谈及自家孩子还要兴奋。
拿什么金鱼藻、聚草、棕丝之类的材料做了个人工鱼巢,安放个鱼巢折腾了大半天。他越将越多、越讲越快,手舞足蹈的。我发现自己乐意听这种故事,他人从无到有,一点点的成长、收获的故事,从那流露出的喜悦感跟我在田里收获作物的心情如出一辙。
「小哥,你都不知道我那时候搞鱼虫有多费力,就想给出生的仔鱼最好的!但是一点门道都没有,也不好老麻烦人,而且——」
「自己折腾出来的感觉不一样。」我提了句。
「对、对!就是这个。」他拍了下手。「一边盼着鱼卵长大,一边准备草虫,什么剑水蚤、青蹦,晒干了全部备着,后来才知道那是大型蚤,鱼仔哪吃的了。后来还是把人请来,他又是往鱼巢上撒蛋黄水,又是拨弄的,那时候我看着人怎么懂羡慕的很。」
「说的我都想养了!」我拍了下腿笑着说道。
「养金鱼可是好,现在都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了,这些都是我的宝贝啊。」他双手放在膝上看着鱼池感叹了句。
我感触颇深的点了下头,发现让娜早就听睡着了,现在脑袋靠在我肩头,小嘴轻轻的喘着气,不时还报着菜名。做梦都还想着甜食?我倒也乐意用身子支撑她就是了。
倒是桑蒙,相当专注的听着,不时还摆出沉思状。当然,不是所有人对这话题感兴趣。雪梨从刚才开始就没给我好脸色,可能是因为我之前甩锅的事生着闷气。出于自身教养现在也不好打断我们的谈话。
“等下找你算总账”,这话在心头萦绕。该来的都回来的,只是早晚。
「说重点。」雪梨看着我说道,但这话明显是对着摊主说的。
「抱歉、抱歉,好久没跟人聊起这事有些兴奋。我....长话短说,家里那位就不喜欢我把钱花金鱼上,一直以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被发现了还是要被念叨很久的,所以我也不敢跟身边的人聊这事,一直都是以朋友名义租了个小房子偷偷养的。」
果然是妻管严,还是重度的。
「慢慢的鱼群大了,种类也丰富起来,像是这透明鳞龙睛,还是混了只突变的进去意外出生的。」
「金鱼也能突变?」我吓了一跳。
「那可不是!这里面花头可多着呢,光是选种鱼就得挑选五六次呢.....」摊主一下停住,我本想催促他接着叫,看了后面沉默的雪梨也没敢说什么。
唉,这还是挺有趣的话题呢,鱼的配种和作物的配种,我该了解更多东西。
「总之、总之,这些金鱼全是我的心血啊,经过漫长的配种连十二红这种名贵的家伙都——」
后面冒出寒气来了,让娜也一下从酣睡中惊醒,现在迷糊的摇着脑袋。我寻思着这样下去不妙,我也会被波及,凑到摊主面前。
「金鱼的事我们挑个时间以后谈,现在你得把为什么我不能把你家宝贝拿走的原因说出来,越深情越好,让人潸然泪下那就更好了!」我看着摊主的脸,有些亲切。
「小哥....你真是太好了.....怎么会有你这样心地善良的年轻人——」别别,我最讨厌大叔哭丧着脸。「你要想听我也乐意讲啊,这些真是我的宝贝,整整十年了。小哥你就做个主,至少让我带回去些——」
我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后方。
「我,其实是个农场主,所以你的心情也能理解,谁愿意把自己培育的宝贝轻易送出去呢。」摊主捂着眼睛,一副感动的快哭的样子。我继续说道。「但不行啊。」
他那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就落了下去。
「小哥,算我求求你了——」
「不是我不帮你,是我说了不算。主要看那边那位意思,她要真决定下来了,我说了也没用。」
我悄悄的指了指那个气鼓鼓盯着我的人影。今天做了那么多错事,道一百个歉都来不及,现在我哪有胆子再对着她说个“不”字出来。
「原、原来是同道中人.....你也不容易啊,小哥。」哈?不不,到底是哪里同道了。
摊主深吸一口气。
「家里孩子上市立高等附属学校要钱,虽说付的出吧,但还是得多存点以防意外。家里那位看我把这么多钱花在鱼上,又赚不回来钱,火一下就来了。主要还是那小屋子被发现了——」他嘟囔句。「呃.....她总觉得我养金鱼就是因为捞金鱼摊嘛,躲一让我来庙会也摆个,赚不到钱就别回来。」
只有现在,我们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着听着。
「但我又不舍得把宝贝们送出去,却又怕赚不回钱家里那位念叨,我都这年纪了,哪受得住跪一天搓衣板.......」摊主一脸苦涩。「所以心里想着得整个法,我就找来不少草种鱼放两池子,名贵的放一个池子吸引客人。我承认,我在碗和网上做了手脚,三号池子也要深不少,我也没觉得能有人捞上来。还请各位放过我,这三号池的金鱼都是我的心肝啊,我愿意全数退换费用,还恳亲各位看在和香神的面上原谅我种种过错——」
摊主双手撑地,低下了脑袋。
最先发话的是桑蒙,喊着“谁还没点故事,没得商量”。没法轻易的洗白白吗。
「呃呃.....那什么,他也不容易,钱也说了会退的,要不就这样?」我对着众人说道,主要还是看雪梨的意思。
「看我干嘛,你决定。」雪梨抱着双臂说道。
「那我决定喽?」
「嗯。」
「除了十二红,其他的都还回去。」雪梨对此没什么大反应,看来是默许了。「钱的话,也就别退了,总得回去给老婆交差嘛。」
赚不到钱就跪搓衣板什么的,也太可怜了。
「开什么玩笑,前——」
「我不同意。」雪梨站了出来。「黑龙你是要当慈善家?你凭什么那么心软的把钱给他,你顶着暴风雨保护作物在家里晕倒事我还可还记得的!你......唉,你的钱又不是平白无故来的!说不退就不退?那你让他把金鱼全部包起来带走。」
每一r钱都来之不易这事我这个当事人是最清楚的,哪怕是晕倒、受伤的日子也绝不休息的农场经营,一做就做个大半天的花饰。这些持久而专注的努力没法用三言两句说清。
我不打算当圣人更不打算当慈善家。我也理解雪梨生气的原因,他有他的故事,但与我们何干呢?即便摊主以这样不合理的、极端的做法展示着自己对金鱼的爱,此时又以此为资本“要挟”着我做出具有善意的举措,我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
决定听他的故事的瞬间,我可能就下定了决心。
从机缘巧合开始的农场主工作,现在我却能直言不讳的说出“农场主是世界上最棒的职业”这种话,但这并不代表我要否定别人的兴趣和工作。饲养金鱼本非摊主的本职工作,只是兴趣而已,但我却从他身上找到了同伴的气息,越过现实和自身的阻碍,只为了一个目标向前的身姿无论他人怎么说都是夺目耀眼的。
像是在浮空的荆棘之路上瞥见了他人奋斗的身姿,没有什么改变了,我们一如既往在自己的路上艰难前行,但对方的存在就足够让人安心,让人有了继续向前的动力。
若是让我为这份情绪买单的话——我愿意。
「谢谢你,雪梨,为我着想。」我如此说道,她立马摇头,说着“谁为你着想了“。我继续说。「至少这次让我来决定这钱袋的用法,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的钱。」
我晃了晃钱袋。
「但是,这些是我捞的。」她顿了顿,看向摊主。「要么你把钱退给他,要么这些鱼我都带走,一条不剩!」
她气势凌厉,给人种无法违抗的错觉。但是,那任性的样子归根结底是为了我而生气,为了我而打抱不平。她总是那么善良,比起自身受到的不公,更无法容忍世间各种不平等。
「那个,我从一开始就说要全数退还的.....」摊主怯懦的说道,让人分不清谁是摊子的主人。
「那不行!这对我来说是必要的开支。雪梨,你的好意我领了,但不要拦着我,我知道你是为了生气,但是啊——」
「谁要为你生气!你这个大笨蛋,没脑子——」淡蓝色的布料在眼前一闪而过。「农场才经营了半年,你哪来的钱逞威风,现在潇洒了,之后怎么生活?而且、而且,之前已经花了不少钱了,至少有3500r!」
我不动声色的查看了下钱包,八九不离十。我有些惊讶她竟然还算着我的开销.....
不不,等下,所以雪梨是在担心我穷的吃不起饭?抱歉,我虽说不上面子生物,但人穷志不穷!
「雪梨,虽然跟你比我确实是个穷光蛋,说是乞丐也不为过,但是啊,区区纸网的钱我还是付得起的。」我沉声说道,摆出凛然的姿态。
「谁信啊,农场主起步的第一年根本就是不盈利的,这点事我也是知道的!你不要想骗我——」雪梨完全不打算放过我,越逼越紧。
「不如说能做到不贴钱就不错了.....」桑蒙补了一句。「我到第二年的时候还在贴钱呢。」
「你听!蒙蒙也这么说,你还说你不是在硬撑?」
「你们.....我要能证明我不是在硬撑怎么办。」
要知道男人的面子可是很贵的!
「好啊,你要是能证明就允许你提一个要求。」她底气十足的说道。
「什么都行?」这可真是赚大了!
「你要提过分的,我就把管家爷爷叫过来。」
......
......
你是要我死啊,老怪物要是在我连个屁都不敢放。算了算了,我虽说是个穷小子,但被这么瞧不起也太没面子了。纵使知道雪梨没有恶意,该怎么说,以她特有的方式关心我?
我回忆着——让别人能知道我钱袋的余额的方法。
我抓起了雪梨的手,她一颤,但没有把手抽走。我就这么抓着她的手放到了我的钱袋上。再然后就是调动意识,心里喊着查余额就行了?这种平日自然而然做成的事,细细一想真是神奇。
「姐姐在查岗呢~然后呢,有多少钱?」桑蒙笑嘻嘻的凑过来。
诶,奇怪了,雪梨半天没反应,这个方法应该能让他人看到余额的,毕竟钱袋的主人同意了。不过至今为止我也没试过,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她的表情,好复杂。
我一下也慌了神,赶忙确认余额。10624.5r,嗯,这不还剩下1w多嘛。我在心里盘算着,四个许愿瓶花了1700r,其他的杂七杂八的近2000r。虽然有点心疼,但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姐姐,多少钱,是不是只有两位数啊?」桑蒙幸灾乐祸的问道,一副看我热闹的样子。
只见雪梨抿着嘴举起手,摊开五根修长的手指。
「嗯?哈哈哈——连两位数都没有,喂,前辈你也太惨了吧——」
你嘴上说着惨,为什么笑的跟朵花一样?
「不是....是五位数,刚好过。」
雪梨此话一出,桑蒙那笑容凝固了,似乎不愿意接受现实,一个个掰着手指,从一到五来回数着。
「黑龙,你不会是干什么违法的勾当了吧?这么多钱是哪来的.....」雪梨问。
「违法!?」让娜一下惊醒过来,脑袋左右摇晃着搜寻罪犯。
「喂,你们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了?我做的可是正经生意。而且对于雪梨来说,五位数根本没必要惊讶吧。」我扶额说道。
「是...是这样啦,但是黑龙初春的时候才过来的呀。现在两个月都没到,而且布鲁叔叔在你来之前就明确表明不会给你经济上的援助的。这话我也听到过的......」
还有这回事??
「况且农协给的协作资金只够塞牙缝的。说到底前辈的发展速度太快了,前辈你真的没做违法的事?」桑蒙咬牙切齿地质问我。
连桑蒙也这样,你们老说我发展潜力大、速度快什么的,我会膨胀的。
「花饰店,你们忘了我还开了家店嘛。说来惭愧,现在花落羽赚的钱大半都是投回到农场里的。副职赚的比正职多,真是说不出口——」原本不想说这话的,这算是秘密暴露?
「有、有那么赚钱?才开了多久就能赚那么多钱!?」桑蒙咬着袖口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哈哈~毕竟我是个能干的男人,虽说爱那边的花源钱还没付.....对喔,钱还没付.....
那不就意味着——嗯……不管了。以后再说。
「哈哈!该怎么说,毕竟你们的好前辈、好店长、好邻居是个心灵手巧的男人,这点,小意思啦~」
我还在自我沉醉中,那两人全然无视我,凑到让娜那边。什么我有没有克扣让娜工资、干违法违纪之事,又或者是不是强迫客人购买......这是诽谤,桑蒙,我强烈抗议!
「虽然花落羽是个小店,但作为商品的花饰独特又优秀,业绩从开店以来就噌噌的往上升的——」对,好让娜,再多说点,再多夸夸我,让她们心服口服。「不过已经好几天没开店了。」
嘎。这句话很多余。
「果然不见到实物根本没法相信!花饰什么,应该是饰品吧,不是我说,男人做的能好到哪去......」桑蒙说。
这种话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很可惜我店的商品库存告急,就算有心给你看也做不到。
「呃。这个.....虽然是店长一开始做的。要看看吗?」
让娜双手捧着某物,另外两人双眼一亮一下凑了过去。等下,我可靠的店员为什么会有我店的商品?
在或泄气或惊讶的感叹声中,我凑了过去。那淡白色散着清雅香气的花饰,原来是玉兰耳饰。娇小的花瓣顶端微微泛黄,那现在看来朴素至极的样式就这么固定下来。保存的很好,我心想。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吗,从兰姨门口的小摊开始。
「这个,要怎么戴?」桑蒙问道。
在我回答之前,让娜就欣喜的接下了话,此时小心翼翼的扯开磁片贴在对方的耳垂上。
“好神奇”、“这样就不用打耳洞了”,桑蒙感叹道,我想初次见到耳饰的人都会怎么说。桑蒙转着身子,单手虚托着耳朵,“怎么样、怎么样”的问着。
虽说这么淡雅的花饰和朝气十足的恶魔不搭,但多了个装饰品,给人的感觉总是不一样的。桑蒙的两个好姐妹你一句我一句的夸着。雪梨扭扭捏捏的,最后也没要求试戴。真不明白她是中意这玩意还是不对胃口。
让娜拿回了耳饰,手指扶着花瓣像是在打理微卷的花瓣。店员那么喜欢店里的商品,也是件好事。我还沉浸在感叹中,一个刺头钻了出来。
「这个、这个,我老婆也买过!!」我听着摊主的话吓了一跳,他皱眉看着我,越发失落。「家里那位还说店里那年轻的店主跟我这个金鱼废人不一样,要是我也能像他一样有门手艺就好了.....」
这话中包含着多少心酸和泪,我甚至能看到摊主在老婆大人面前数落着,抬不起头的样子。在不知不觉中,我的创造物也影响了很多人啊。
「跟小哥比,我确实是个废人啊.....」摊主低下了头,反咬着嘴。
这岂是一个惨字了得,坚定的荆棘之路上前行的战友,竟然背负着如此多的苦痛。我看着他那沮丧的样子,已不止是亲切,还满含着同情。
这也更坚定我要付下这钱的决定,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在此时此刻,拉一把这个向现实低头的中年男人。
「总之,付完纸网的2825r,我还是有钱吃饭和生活下去的。我已经决定好了。」我顿了顿,看着雪梨。
「随便你。」雪梨脸对着空气说道。
我依稀听到她嘴里嘀咕着“以后再也不帮你了”。虽然很对不起帮我出气的雪梨,但这摊主如此做法也有他的道理。
「摊主,那条十二红就帮我装起来吧。」我晃了晃钱袋。「没人会抢走你的宝贝的。」
「感、感激不尽!小哥你是我的大恩人,像我这种废人、龌蹉自私的人......愿和香神祝福你。」鼻涕和泪又冒出来了,摊主的脸拧成一团。
他还跟我商量着意思意思给点就行了,只要有点钱总能应付家里那位的。我这付的钱可是心意,怎是那种能讨价还价的事,他很快也意识到了,又感激了半天,还不忘请和香神祝福我.....唉,什么事都祈求神明大人的话,神明不得累死。
心头感知到钱袋少了约3000r,出门时还是巨额的钱财,现在只剩一半了,比起心痛我更感到平静。只是钱的话,再努力赚不就是了。
绑满各色细线的透明袋到了我手上,这个粗旷的男人用那说不上浪漫的脑袋把这袋子包装到了极致。我看着摊主小心翼翼的转移着金鱼的样子,再次蹲了下来,摸了摸耳垂。
「做那花饰一开始只是兴趣使然,在那之前我从没想过那能成为一家店。」摊主纳闷的看着我,我继续说下去。「从兴趣到一份工作,自然需要难以估量的付出,但最为需要的是勇气。将自己为之奋斗之物展现在世人面前的觉悟,从自己偷乐的兴趣到接受世人批判和赞美,这一过程需要莫大的、持之以恒的勇气。对于摊主来说,养金鱼是兴趣,同时也是生活的一部分,那如果再向前一步,让它变成工作会如何——」
那不大的眼睛愣愣的看着我,抬头纹一道道的。
「我家那位不会同意的.....再说家里人本来也就不支持,我这辈子也就锯锯木头了.....」
他一定考虑过,但最后放弃了,那打破现状的最后一步总是难以踏出。
「你不需要放弃现在的工作,贩卖金鱼、帮忙养殖,虽然我没有和金鱼有关的知识,但我觉得你能做的事很多,你有那个知识和能力。在亲人都不支持的情况下,就这么藏匿你的兴趣,直到此生结束?你愿意吗。」
「我不知道.....我当然也希望有更多人能体会到养金鱼的美好,能明白它们有多棒、有多美丽....我只是希望能一直看着它们。」
她们也靠了过来,但没有催促我。我看了眼袋中盯着我的十二红。
「你只需要一点点勇气,哪怕是迈进一小步。和家里人商量的话,他们一定能理解你的。为自己的兴趣增添价值,换取的钱财还能反过来支持你的兴趣。捞金鱼摊不适合你,但一定会有更好的,作为在路上奋斗的人,我祝福你!」
我说完这话,便站起了身,摊主还沉浸在沉思中。
他或许会找到新的目标,也或许不会。
「这样就好了?前辈你想当大善人嘞。」我用笑容回答她。「算了,前辈本来就是个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