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对着泥巴自残的时候打了个喷嚏,不就是这样吗,有什么好生气的。刚才的你...就跟童话里的咒术师一样,大巫婆!.....巫婆龙!」
啊啊啊。气得快肺炸了,XX龙XX龙的,我这个开玩笑似的名字可不是为了玩笑而生的。
我停下摊面饼的行径,莉莉安立马捂住脸蛋,后背紧贴在椅背上。
「怎么样,没话说了吧。快点,赶紧向我和自恋女道歉。」雪梨说。
「道歉?你懂个锤锤。」
「我....!我怎么不懂,不就是制作作物祭上的容器吗,泥巴揉一揉,木头削一削,花朵插一插不就好了吗。」
「你一骑马的,懂个锤子的作物祭!——够了,我不要跟你说话,一点都说不通,莉莉安懂得都比你多。」
「什么啊!!我还不要跟你说话呢。」
不知何时,我站起身,雪梨则站在椅子的第二横杠上,在与我齐平的高度毫不退让的对线着。
「那个...先生,都是我的错。」莉莉安小声地说。
「不!你没错,全—是—雪梨的错。」
「什么我的错...你这个人,幼稚龙,不就是因为我说对了吗。」
说对了?真想让她说清楚哪里的哪一点是对的。
我的萤火虫在争吵中连虫骸都融入地里,现在再没有什么能激发灵感。在紧迫的时间中,我只会越发绝望。
在焦虑和不安中站在作物祭的高台上.....啊。没救了。
现在说出「来年再战」还来得及吗?站在台上的勇气都没了。
「我能理解的....!那种一瞬间电流爬过身体,像是...像是被前所未有的力量指引,只差一点点就能碰到超越自己的门的感觉,我能理解的。急迫的想要抓住飞速闪过的电流,却因为仆人的敲门声打断,被铲雪的噪音扰乱心境,那种时候真的会起杀心的....!」
莉莉安拽住我的袖口。
「错过那一刻,或许永远触及不到当时的门,会很懊悔、很气愤,坚信自己再也不会有比那更好的点子....对不起....要是我再忍几秒,对不起,莉莉安没本事挽回先生的损失。」
我茫然若失,抱着极大善意的莉莉安脸上留着清泪,似是感同深受般的痛苦。一瞬,我觉得那种沉淀下去的痛苦被她分担过去。
「莉莉安!」我大叫着,把她抱起蹭着她的脸颊。「你,才是懂作物祭的人!!」
「昂.....先森....不行....我也不明白作物祭....」
下一秒,我的老腰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白痴。色鬼、色鬼、色鬼色鬼色鬼!变态本性不改——」
雪梨攥着掏耳勺,是打算掏我!?
我一个闪身避开。莉莉安自动靠到墙边,一个人蹲下来碎碎念。
我摊开手,看着她无理取闹的样子:「哈,钓鱼和骑马专精的雪梨没法理解也正常。你根本不知道我们这种时常需要灵感激发自己激情的人,在被打断的瞬间有多痛苦。」
「骑马也需要灵...努力的。」
「当然,我可没有一点否定你的努力的意思,不如说我超级尊敬马背上的你。能把骑马这件事做到帅气和美丽并存的,你是我心中的第一人!」
雪梨摆出副娇羞的模样。
「但是,一码归一码。就像莉莉安的魔勇斗是无数灵感的集合物,我为了争夺冠军而做的容器同样需要。不明事理的局外人是你,雪梨!」我指着她,如同大法官立下判决。
在绝对的正确面前,雪梨气势上再怎么凶也没用。
二对一,我看向身旁的莉莉安,觉得我们两市站在真理这侧的。
「这下是你没话说了吧,哼哼,还有什么本事就是秀出来啊,雪梨!」
「变态色鬼双标龙,打断你的伟大灵感的人可不是我。」
.....
.....
是这么回事。
〇
时间是晚间八点半。
我们三人瘫坐在工作台前,只有咕噜咕噜的肚子鸣叫声和无止境的哀叹在房内萦绕。
「啊,果然争吵这种行为毫无意义....」
「是你要跟我吵的。不要叹气了,讨厌龙,讨厌死了。」
「对不起....先生要不在回想下当时的场景,没准还能....果然不行吧。」
这个「还能」的假设是不成立的,我现在就跟条死狗一样趴在台上,任由勇气在我脑袋上作健身操。
如果硬要给争吵定责的话,最后还是我责任最大。
为什么我老是输!
「算了吧...你们两个不打算回去吗?我已经废了,呆在这也看不到好玩的事....」
雪梨用力拍了下我的背。
啊—啊—啊—
我如同尖叫鸡一样做出应答。
「不就是被别人打断了下吗,这么简单就放弃了?」
「因为30日一大清早就得去比赛,但我到现在连容器的大概都还没定下来啊。」
「「......」」两人的沉默让我心碎。
「今天都28日了!你拖死了,为什么不早点开始做嘛。」雪梨叫道。
「做不出来我也没办法啊.....」
现在,莉莉安表示为了将功赎罪,表示愿意全力辅佐我,至于雪梨,是打算将监督员的身份贯彻到底。
「真不打算走?真不怕我做些什么?」
「做什么呢?」雪梨问。
「色色的事。哦,yeah。」我有气无力的说道
「好啊,你做啊。」
「莉莉安可以!!」
我的身子因男性的本能抬起,很快又落下:「做了命就没了。我选择放弃。」
「哼,有色心没色胆。关于来去的问题,我说了她不走,我也不走。而且黑龙没人监督的话,什么都做不了。」
是是是。
我向她们坦白了实情,近乎零进度的工期以及迫近的时间。在详细描述容器制作方向后,雪梨一句「这么模糊的说法怎么做吗」让我认清了现实,但莉莉安两眼冒着金光(可能是因为她的瞳色就是金的),她认为这种暧昧的说法若是能制作出来绝对是最棒的容器。
我随手把泥巴丢了出去,老实说,我没觉得萤火虫能死而复生。
「先生还记得那时候评价魔勇斗的对话吗?」
「我单方面批判你那段?」
「不是,先生说的都是对的!」莉莉安顿了一秒。「通过问答的形式能更好的激发灵感,我和....我和雪梨·克罗蒂亚小姐都会帮忙的。」
我看了眼雪梨。
「她板着脸哪里是打算帮忙。」
「哼。哼—哼!反正我就是一骑马的也不懂,帮不上你的忙真是不好意思。自恋女比我有用真是太好了!」
绝对是在闹别扭。我和莉莉安同时想到,叹着气开始模拟当时的情景。
「首先,为什么先生会觉得泥土激发了灵感?」
「一开始是从花长泥里开始....所以?容器里加点泥料更好....嗯?」
「但是先生要的雾气不会从泥里出来啊,而且不是决定好用木头做容器吗。」
「雾气是一方面,但关键的容器形状决定不下来,这才是最心烦的。真的要用木头做吗....我快疯了!!」
「那换一种思考方式,先解决雾气的来源会怎么样?」
雾气。白烟。说法无所谓,创造仙境的雾气要足够飘渺,纯净的白色,带着强大的存在感却一心辅佐我的花卉。
但我为什么会想到用泥巴呢?
「那个雾气什么的,自己做不就好了。」雪梨突然来了句。
「所以说就是做不出来.....」心中似是有把锤子敲中了我。「....万一能做出来?」
我眯起眼,感到森林中掀起的一阵风。还不够,要更近一步的——
「也就是说问题成了制作雾气,制作不出来的话就思考为什么制作不出来,哪里制作不出来。为什么先生要的白雾是白色的,再之后就是.....什么燃烧能是先生要的白色?」
我诧异地看着莉莉安,决定顺着她不断细分的问题思索下去。
「给我三十秒...呃,一分钟思考!」
雾是自然现象,是空气容纳的水汽到达饱和后与灰尘凝结产生水滴;而白烟是燃烧时产生的气状物,是细小颗粒的集合。
一边算是液体,一边算是固体。
以我的本事能制作出的不可能是白雾。
「我要的是白烟。」
「那把白烟弄出来不就好了。」雪梨说。
「所以说要能那么简单解决——」
「我知道了!」莉莉安叫道。
我心头一紧,看着她智慧的金色双瞳,觉得那就是希望。
「白烟。就是烟草哒!」
「哒你个鬼!你觉得我在作物祭上让观众们闻到烟味还会给我投票吗。」
「呜....肯定不会。」
「那就是要不臭臭的白烟喽。」雪梨说。
「这是什么冷笑话吗,又不是把臭臭带过来扇两下翅膀就行....」我抱怨道。「等下,好像有什么来了——」
不臭的白烟,不带气味的白烟,燃烧产生白烟,想想看我的记忆中有什么是符合的。
「烧、香、拜、佛啊。」
「是那种细细的香吗。但我觉得先生描述的那种白烟,那种是肯定不行的。」
「反正是烧起来就好了嘛,直接烧花不行吗。」
雪梨,这可是标准的辣手摧花,而且哪有直接烧花的。
「野蛮女就是野蛮,要烧的话也是用木料烧啊,香香的那种。」
所言极是,但我对木料方面一无所知。
先别急着否定,让我想想,即便是高级木料的燃烧也难保会产生黑烟,但如果磨成粉状.....
我手头可没有好木料——啊!不是有吗,我的软乌金木。
头脑中的风暴摧毁了萤火虫之森,但我在无尽的废墟中找到了一线生机。她们开始争吵,动用名为知识的武器为了我的容器激烈对撞着想法。
多么令人感动的事。
「野蛮女的脑子也只够拆门了~」
「哼,说了那么多,你也没帮到黑龙多少——」
「其实.....没准你们两个的想法可以合在一起。」
木料和花朵的细分,只要有合理的配比说不定就能产生檀香式的香气。
这行得通。或许还不够,没法完美达到我想要的效果,但我没有犹豫的时间。
「你们两!告诉我,如果我希望粉料混合定型需要什么?」
「......粘合剂之类的。」来自莉莉安的完美速答。
「糯米怎么样,我之前还打算用糯米做丸子的。」
「谁管你做什么丸子...不不不,如果是糯米....可行吗?」
雪梨不满地冷哼了两声,我无心管她的反应。
「先生,带点粘性的植物材料怎么样?」
「带黏性的根茎或者产物,类似松脂?松脂绝对不行,但思路没错...」
把我的白烟发生器按照香火做,用乌金木和花卉粉末为主料,想办法粘合?我突然发现当白烟有了概念,我的容器也开始变得清晰。
是的,至少我有了尝试的方向,而不是在无尽旷野唉声叹气的探索无形之物。
「是不是跟我们讨论下,立马就有想法了~」雪梨说。
「哦吼,你一开始可说得不打算帮我的。」
「我....什么嘛,好心没好报!」
「好吧,谢谢你们的帮助,莉莉安和雪梨,真的万分感谢。虽然还很模糊,但一定来得及,就是熬夜我也要完成我的白烟仙境夏日花卉容器冲冠作品。」
「没品味的命名。白痴。」
雪梨嘴上这么说,还是用笑容鼓励着我,莉莉安同样如此。
神啊,多么善良的两位女孩。
我再次登上后山小坡,与勇气一起打算将可能性尝试个遍。没理论知识就一个个试过去!她们打算帮忙,不过我可不打算让两位大小姐跟我一起在泥地里摸打滚爬的。
树皮、根茎、植物纤维乃至虫骸,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小山坡是造物主赠送的宝藏。
收集一切可用之物,为了田中的容器在土中寻找真理。
我爬上附近最高的粗树干,下方传来两人的声音。嘿,我可是田中之子,怎么可能从树上落下来。
只听见咔的一声,脚下的枝干断裂。一时天与空倒转,双腿钳住树干,细小的伤口与硬物摩擦,让人鼻子一酸。
当我在双腿和树干产生热量,终于划至最低点的时候,钳住树干的双腿反倒在高处,以半躺的姿势自笔直的圆木向上望去,所见之景是隐匿在黑灰色的夜空。
层层叠叠的云在风中翻滚,从四处涌来的云雾向视野中一处汇集,云层如同活物,似蛇似龙似飞鱼,从云层的破洞钻出复而翻涌向上,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若没黑夜的装饰,它们就如白烟般,切实地将我心中的倒影投射在名为天空的幕布上。
碰撞。
「啊......」
我的后脑勺亲吻着大地,一股潮湿的、带些咸涩的气味飘入鼻间。那味道就像过度浇水的田地,在不透气的塑料膜下腐败。
「笨蛋!」
「先生!」
雪梨和莉莉安,像是踏在夜空上走来。
那只是湿润的土坡,视野倒转的我如此想道。
心中的白雾喷涌,从天而降的白雾为何要像烟圈吐到花朵上一样粗暴?如果它是从土中的泉眼里冒出来该多好,用柔和的水流轻抚花瓣还有多好!
这样的希冀震颤着我,与之前任何一只萤火虫都不同,它是截然不同的生物,带着灯塔之光展开羽翅点亮虫骸留下的路径。
她们张嘴说着什么,勇气在我胸上跳跃,云雾仍在翻腾,土壤仍散发腐败的气味。
脑中似是被电流激活,光点在名为创作的五线谱上跳跃。这种将生平获得的所有知识连接的感觉令人陶醉,寻着随时会断裂的蜘蛛丝,截取不知在何时获取的知识。
那页纸、那句话、那张照片,乃至广告牌上的一处字眼,明明大脑浅显的理解不再能获取更多的细节,现在一些无法用文字概括的实物展现在眼前。
一切都变得明了。即便无法叫出名字,我也找到了容器的真身。
是的,我找到了!所谓的答案。
「你想在这躺多久,黏黏糊糊的——」
「先生肯定是有灵感了,懂得闭嘴才是礼貌,野蛮女。」
「哼,做容器的灵感还能从土里找到,那才奇怪呢!」
是吗,她们原来在争吵我的事。我仍未起身,看着蹦跶的勇气将感叹号牌子捅进我的鼻孔。
「对立面,才是我的答案。」
勇气挪开牌子。
它变得更为激动,牌子指天又指地,随后指向我和我的田地,它大张着身子,作出饿虎扑食的动作。
「勇气....听我说,我找到我想要的了。」
哈哈哈,它一定也想到什么了。如果勇气是人类,我想我们一定是天底下最合得来的兄弟。
但....它在地上刨了个坑,朝小屋跑去,再回来时头顶着玻璃杯,摇晃的水杯在路径上洒出,土壤依旧是深沉的红棕色。
「渴了的话我可以给你准备个专用杯——」
它叽叽叫着,焦躁万分的样子,随后一股脑把杯子倒转,大半杯水入了一指深的小坑。水面缓缓下降,缓缓地....如此缓慢,像是土壤放弃了挣扎,决定溺死在深海中。
简直就是冬季硬实的土壤,迟钝、呆滞、没有活力。而现在是夏天,炎热的夏天!
我揉搓双指,将水分擦在脸颊最干燥的地方——
不会错的,这种不详的潮湿感跟那场暴风雨是同样的。
「勇气!」
它一跃踩着树干侧面扑到我背上,我以滑铲之势冲下坡,无视满身的湿泥和伤口之痛,带着棕黑色的鞋印飞扑到我的收纳箱上。
摸索着翻找,一项项检索,便利的收纳箱在需要快速抽取某物时变得何等鸡肋。
快些,再快些。
我转头看向外面翻滚的云层,深知现在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
但是,没有!哪里都没有!用木料和防水布做成的防护装置不在收纳箱里。
「又发什么神经啊,黑龙,脏死啦。」
「先生....跑得太快了....呼....」
「帮我找带布的木头栅栏,快些!」
我翻箱倒柜的在工作室的小盒子中寻找保护作物的大家伙——焦躁开始让我丧失理智。
现在的我在十几秒之后才能意识到之前的行动的错误性。
扒拉床底,尽是灰尘。在壁炉中翻找,惹得满身白灰。
勇气骑上我的脑袋,拽起一将发丝,将它们当作方向盘猛地向后拉扯。
「你知道在哪?」
头皮处一阵疼痛,我相信你,勇气。
后转、左转、直行再左转。
我在马厩中找到崭新的安定君和拆解后的防护装置。
「混账东西....」
现在我终于想起当时制作防护装置的初衷,为了保护脆弱的作物临时制作的升级版并非那么实用。在我的设想中,它们还能继续优化,所以原有的部分只能将它们废弃处理。
做出这种判断是因为我坚信自己会记得未雨绸缪,坚信这些上世代的装置注定只能当烤火的木料使用。
「....我真是个傻叉。」
咒骂自己可以等到这之后,现在是跟时间赛跑的竞赛!我给了自己一掌,让埋冤自己愚蠢的心快速安定下来。
田地中只有五片冰花田,来得及直接收获吗?做不到,和别的作物不同,冰花仍处在
生长期,为了制种需要完整的取下植株的根茎,出于实验目的,我还需要将部分再次定植。
结论是绝对来不及,那就只能尽全力守护在田地中生长的它们。
再次冲入小屋的我已抛下犹豫不决的自我。从收纳箱中检索出道具,分别是防水布、绳索、大铆钉和粗细不一的木料。
我的农具在老怪物手中尽毁,手边没有能施力的工具,那又如何?我的双手永远是最棒的工具。
空气越发潮湿,那种水分饱和的湿润感将我的脸庞打湿。
我高举着木头,狠狠地向下砸去,湿润的泥土能被轻易撬开,也正是这过分湿润的泥土,导致没法快速固定木桩。
我从勇气手里接过菜刀,在木料下半部分砍出凹槽,绳索卡入其中,与固定钉连接砸入地中。
一下,又一下,将菜刀柄部当作小铁锤真是说不出来的滑稽。
「而且没有一点效率——」
我自我吐槽道,在心中反复催促自己要快速准确的完成一切。
在田地的四角立下柱子,在中部插入最粗的称重柱,让其余柱子靠在称重柱上,一个简易的金字塔框架完成。
搭上防水布。
我仍在奋力的砸固定桩——我还有四块田地要完成。
咣——
我趴在地上,银光从眼角闪过,冰冷的刀面擦过我的脸颊,方形的刃面就插在脚踝旁的土壤中。
手竟然连菜刀都握不住了....?要就这样放弃吗,黑龙?你真的是那么懦弱的家伙吗。
我伸手去拿,菜刀却自己抬起。不,是被某人拿起!
「告诉我你在做什么。」雪梨说着,看起来严肃又认真。
「暴风雨要来了。」
「农具呢。去哪了?」
「寄放在别人那了......」
「是因为我对吧,庙会之前还在的。」
「.....」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难道雪梨知道老怪物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没可能,老怪物自己也承认了他是瞒着他家大小姐对我做着测试的。
「一个深爱田地的笨蛋怎么可能不好好保管农具,家里不是哪里都没有吗!」她拉开袖子,做着我完全不能理解的事。「我也来帮忙,反正就是把用大白布把田地包起来对啊吧。只有眼前这点了——」
叮。叮。叮。
砸铁声。
她用同样的方式笨拙且危险的敲打固定钉,冰冷的银光从眼前闪过。我疯了吗,竟然让她做这么危险的事?她疯了吗,竟然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雪梨,你不需要帮忙,这太疯——」
「先生,我会把你需要的材料都放在位置上。莉莉安能做的只有这些。」
莉莉安说着,啪啦一声撕开她的洋娃娃裙,一层层布料落下,如同被硬生拗断的玫瑰。她费力的拖着比她还高些的木料朝下一块田地冲去。
恍惚间,我觉得她是向着秋季跑的。
「啊.....真是的....」我锤着土壤,看着地上的拳印。「交给你们了!」
我只是一心一意的重复同样的动作。拳头代替铁锤早已不知疼痛,用脚、用臀、用腰,用尽一切,知为了让承载梦想的脚旁之物度过暴雨。
「我们只差一块——」
我大吼着,却被更为庞大力量抹除了未尽之语。
一瞬,我看到白昼,如同在花落羽柜台前看到的每一个热烈的午后。点亮天际的光斑在我眼中留下痕迹,纯粹的热度,灼烧眼球般的疼痛袭来。
轰!
轰然的巨响,让耳朵也慢上一拍的懈怠着。
我站着,看着最高的树木横截断裂,露出黑色的芯,残破的躯体变为无法烧燃的焦炭。
啊,那就是人类绝对无法抗衡之物——绝对的力量。
我的手指正在微微发颤。
我清楚发生了什么——
就在河的对岸,清晰可闻的燃烧声如同警告,不过十几秒,黑烟滚滚,绿叶在一晃而过的火光中燃烧,耗尽了氧气和生命,留下的甚至称不上残骸。
令人作呕的力量的余烬落了下来,焦黑树干被剥去了大半,光秃秃的在视野的中部矗立着。
我呆在原地。击穿地面的力量仅有万分之一抵达我的脚边,却让我完全失去了战斗的意志,气味、影像、脚下的酥麻感,一切都在提醒我这不止是暴风雨。
我的拳头砸向土壤,留下另一个拳印。混蛋,你这混蛋,既然都决定做了,就别畏手畏脚的,别担心下一道落雷会落在自己头顶啊。
然而,一双手环抱住了我。
「先生....我们回小屋吧....」
「只差一个,只差这一个钉子了——」
我俯下身子,硬鞋底砸向固定钉。
「我们回去吧....雷....已经够了,我们已经完成四片了....剩下一片不要了....」
莉莉安把我向后拖,明知以她贫弱的力量无法拽动仍全力而为。
「很快就能搞定。放开我,莉莉安!啊.....」
我不能闭上双眼,即便闭上,它也同样彰显着存在。
白光,世界终结之光。
树木炸裂,越过河道,在我的左侧,在更近的位置!
我不能畏惧,这....这区区自然现象。
「雷是能劈死人的!!我不想先生死!求你了....回去吧....」
莉莉安捂着胸口,脸上已被暴雨席卷,发丝凌乱,双眼打湿.....撕心裂肺的喊叫着。
但田地,无论哪片田地都是我的孩子,参照着指南书,怀着兴奋又忐忑的心情从育苗盘里捧着它们。
坚信它们会有更好的未来!如此坚信着....明明是如此的.....
「相信我,马上就会好,我不会轻易死的。」我转向雪梨。「把她带进屋子里,关上门。」
「只剩一片了,就不能放着不管吗!黑龙你又打算在暴雨中玩命?让我看着你...看着你却什么都做不了?你真的疯了你知道吗。」
「我记得我们的承诺,一直记得。」我紧握拳头,湿润的空气充斥肺部。「但我还有五片田地。」
「你这疯子,死在土里吧!——」
雪梨生硬地拖着莉莉安进了小屋。
她头一次真正明白我想说的是什么,或许头一次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不,不,我不能继续思考,为了最高效的工作,注意力不能有一丝的分散。现在,没有任何值得挂念的事。
第一滴雨落下。
随后,无数。
每一滴都如此沉重,轻易地击穿我的麻衣,将恐惧和寒冷植入肌肤。落雷是礼炮,是庆祝夏日最后的狂欢,而树木在豪雨中热烈的燃烧,在消磨殆尽的时间中更疯狂的消耗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