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瞬间燃烧成了焦黑色的树干,看起来诡异且扭曲。那痛苦的嘶吼着的矗立之物渐渐成了我的幻影。
快些、快些,体内的恐惧如此催促道。
每一秒,雨水斗在洗涤我的全身,从身体的任一线条奔腾而下,鼻下的喷水龙头令我窒息,但我只能无助地看着睫毛撑开的瀑布后那模糊画面。
世界,变得模糊。我的存在,变得模糊。
究竟在雨中呆了多久?这三分钟一次的雷声似乎已听了无数声。
从略高处流下的雨水冲刷着土地,将人们的祝福一同带走。我看着微微隆起的蓬松土壤不断冲入河道,与漆黑之物混作一团再也无法回到田中。
我不会「养土」,在我造访这片农田之前,一直是农协的可靠老头们在我来之前做着枯燥的工作,我感谢他们,从不说出口,但深信我的努力根本不足以支撑我在田中的全部收获。
正因为他人的努力,我的努力才能化作现实,正因为与他人接触我才能如此幸福的活着。也正因为如此,我不愿看着它们化为徒劳。
我有留在雨中的理由。
冰花是耐旱厌水的作物,所以我架上的防护装置是金字塔状的。
但是不够,过量的雨水正在冲破防线,豪雨渗入防水布的与土壤的缝隙中,一刻不停的击打着脆弱的冰花之心。
我刨着土地,如此轻松,又如此无力。柔软的土壤跟稀泥般,刨开的疏水槽很快被磨平了棱角。
用手拍打着,脚底剁踩着,将土夯实。还是不够,这不够,一点不够,只有挖得更深。
我跪在地上,牙上咬着坚持,分不清泪水和雨水的界限。
我想哭,发现天气异状提醒我的勇气,撕开裙摆帮助我的莉莉安,在心底担心我的雪梨,她们尽全力帮助的我,而我,我这个人仍是如此不堪。
明明有了度过暴风雨的经验,明明以农场主自居,为什么一点都不考虑这多变的天气。
有那么多征兆,昨日晚间异常的气温,翻滚的灰色云层,润湿的深色土壤。
一切都像这手中的稀泥般流向通往下游的河道——
我抹着眼泪,像个不服输的孩子,站起身,拿着树枝挖出半壁深
的通路,一点点的,从东侧一直道西侧,挖下的通路迅速灌满变成另一条小溪。
耳边被流水和轰雷占据,再向前推进几十米的距离我就能回到小屋,回到安全的居所。
——再努力一点,不也可以吗。
又挖断了多少根树枝,我跪在地上艰难的前行,暴雨剥夺体温,退意在胸膛中肆虐。
快了,我快到汹涌的河道口。
快了,拓宽的排水渠正保护着我的田地。
快了,因我的迟钝而造成的影响将降至最低。
雷光。
头顶的雨一瞬停滞,形成真空带。耳朵像是失聪般,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
在雨点中闪起的火星,比花火还要短暂,我跪着,看着那巨物倒下,甚至无法发出死前的悲鸣。
漆黑残破的树干不断变大,不断变大,在视野中变成整个世界的重量——
我伸出双臂,遮住自己的脸,不是因为想要保护自己,是因为恐惧。
我死定了。只有这点了然于心。
大地震颤着,震源就在我脚边。它倒下了,没倒在我的身上,或许是很近的地方,就在脚前,我不敢睁眼去看。
哔哩。一闪而过的声音。
那电流随着雨点蔓延,透过防水靴爬上双腿。我想逃,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我想迈动双腿逃过死神的镰刀。
睁开眼。尸体就在我的脚旁,焦黑的它无法说话,但我能感受到那一瞬它的苦痛。
它竭力朝我爬来,似是在说:迟早会落到我身上。
我朝后退去,屁股溅起的泥水炸开落在脸上。
动不了,完全动不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要在夏季快结束时接受这种磨练,为什么我不能早点发现空气异常的湿度!明明从昨天开始夜晚的空气就如此湿润....
我爬行着,双腿没有知觉,我残疾了吗,再也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吗.....!
我想活下去,我还有想做的事。
白光,那一秒的白光永恒地接续着,雷光不会停歇,尽情的发泄着自然的怒火,向着一切不尊敬他们的人给予神罚。
是我不够爱自然吗?明明我那么热爱自己的田地。
古时的农民总说「看天吃饭」。没人能和大自然抗衡。
我太傲慢了,像个疯子一样在开阔的田地当一根避雷针。
我不想死。
用树枝锄着地,一点点向远方的小屋爬去。为什么呢,明明是朝着对的方向去的,却感觉越来越远——
水花在眼前蹦出,像是平静湖面上的水漂,掀起丑陋的涟漪,在路径上留下痕迹。
又是裙摆,滴水的裙摆黏在对方的腿上。
我感到安心,自私的笑着,因为看到了希望?她来到我身旁,用力拽着我,背起我,以比我爬行快上十倍的速度向小屋靠去。
她不止一次的摔倒,水蓝色的裙子与泥水的肮脏颜色同化,即便如此,我们仍在向前。
到了阶梯,拉开了门。
狂风乱作,白光在身后亮起。
合上了门,终于。
我沐浴在蜡烛的微弱光芒中,恍惚地看着圆桌和那之后的厨房台。
「我说了没人拉住你,你早晚有一天会死的!你这个....拼命的大白痴...莽夫!」
金色的头发黯淡无光,泥水滴在地板上形成水潭。
靠在门边,我惊慌地抚摸着自己,四肢、胸口、脸颊,鼻子耳朵眼睛,什么都在,什么都安然无恙——
「我....还活着...还活着....!我还....」
在看到莉莉安泪流满面的扑过来的瞬间,从视野底端涌上来的玩意终于漫溢而出。
耳边是哭声。
我的。
她的。
她们的。
我们抱作一团,就像坚信三人的哭声绝对能战胜外面的雷声般,只是长久的交换着体温,安抚着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
〇
那之后过了十分钟,我的双腿复原了。除了些微的不适外,它仍有着正常的机能。
脸上还挂着泪的我,在门前来回走着,一边叫着一边炫耀自己能活动的双腿。
雪梨笑着说我像个残疾人。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体没了气力。
莉莉安把脸埋进我的怀里吸着泥水.....她死活不愿意放手,雪梨拉不开,而我根本没力气拉开。
在很久以前,莉莉安还是个顽皮孩子的年纪,她故乡那短暂春季也下了场不亚于现在的豪雨,带着摧枯拉朽的闪电,彻夜鸣响。
一个所有人都躲在家中祈祷雷雨之夜尽快过去的日子,她养的学舌鸟却像是在欢送暴雨,切开豪雨从鸟笼逃出。
那是头顶部有抹漂亮红色的学舌鸟,莉莉安回忆道。
莉莉安担心学舌鸟的安危,不管不顾的跑出去了。她的管家第一个发现,立马追去,将闹脾气的莉莉安安置在哨屋里,答应一定找到她的宠物。
一直等到雷雨过后,在一棵巨树下,人们找到了漆黑的鸟巢、断翅的宠物鸟和焦黑的尸体。
「同样是在树旁....」莉莉安看着我,眼神发直。
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剥夺了无辜者的性命,我的泪水不争气的留下,像是阀门因为雷电击溃,控制不住心中的软弱。
如果我再朝前一步,会被落下的树干砸死;如果直接到河道旁,闪电带起的能量会让我成个半身不遂的残疾人。
直击在粗树干上的能量,传递至地面,透过雨水扩散到我脚边。就是这样再三削减的力量差点要了我的命。
「啊...差点就真的成黑龙了...焦黑龙。哈...哈哈哈!太可笑了....」
「我没在说笑话....!!在屋子里看到树倒下来的时候,真的觉得...真的觉得先生....」莉莉安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嗯...你看,我这不是没死吗。」
「是啊,等没命了什么都晚了!你就这样逞强吧,这种时候还能想出个双关的玩笑话。白痴,不要命....!」雪梨用力把毛巾甩到我脸上。
「我知道....但是不这样像玩笑一样说说的话...总觉得会一直哭下去——」
我按住眼睛,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下来。
——差点被雷劈死?
以旁观者的身份或许能轻巧的说出这种玩笑话。但那时我离死亡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无法使用的身躯就像是做着死亡倒计时,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逃脱,而那焦黑的树干就是我的分身,预兆着被雷电劈中的我。
我压制着颤抖的的双腿,恐惧确实引入其中。
「谢谢你....雪梨...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再...再生父母!?你再给我开这种玩笑试试,我!笨蛋,我...快被你气死了!」雪梨直跺脚。
「你救了我的命,说是再生父母也没错吧。」
「谁要当你的父母了!....」她撇过头。「知道的话就不要做危险的事,我们之前明明约定过的。」
「约定什么?」莉莉安探出脑袋问。
「跟我有关的事....是件对雪梨来说一点好处都没的事。」
「差不多吧。」
我们沉默着互相看着,同步地低下头,抬起,张嘴,但是没有说话。我在庆幸这捡来的性命,在回味生命的甜美,而她们,又在想什么呢?
「啊——嚏。嗯...」我捏住鼻子。
「啊啾——」
「啾、啾啾....先生啾...」
我不知道迸发出的泪水能不能给人继续前行的勇气,但感冒一定能让人一时丧失斗志。
「你们两先去洗。」我扯下窗帘布包裹自己。
「「但是——」」
「没有但是。我真的很感谢你们,所以...也不能说作为奖励,出于感激,你们先洗。如果你们能洗得快些就更好了!」
她们彼此望着,似乎在纠结是否要和对方进一个淋浴间。犹豫只占据了几秒,她们是善解人意的。
我脱下泥泞的衣服,非常理的在水声潺潺的浴室门前坐着,用窗帘裹身缓缓赤裸的身子减缓体温降低的的速度。
沉重的雨点以击穿玻璃的力量冲击着,比那时还要有力,不断上升、越发卖力的冲击世间万物。我看向窗外的电闪雷鸣,一时还要怯弱的缩起身子,就这样看着过量的雨水从排水渠流入田地尽头的河道。
啪—啪—啪—
每一秒都要无数雨点落下,从这还能听到防水布与雨柱碰撞的啪啪声。
它们很牢固,足够支撑。
不知为何,我又有些想流泪。今晚的自己无比懦弱,是终于接受了人无法抗衡自然的真理,还是对自己的无知愚昧感到绝望?
我不知道,或许也无意将心思放在上面。
轻柔的水声和甜美的对话声就在门后。这太疯狂了,她们知道浴室的门没有门锁,一定也相信我不是个好色之徒。
但男人的天堂就在门后,如此有诱惑力。以同一速度前进的秒针变缓,我希望两人洗浴的时间能再短点。明明皮肤的温度开始接近冰点,我的心却自内而外的在扩散热量。
这就是男性吗....呵,真是丑陋不堪啊。
「不不不,这才是所谓的本能....」
勇气跳到圆桌上,板牙钳住换洗衣物。如果它转身成人,一定是个受女孩追捧的暖男。强大,不带迷茫,更为重要的是它的温柔总是有分寸的。
「你跟我不一样....」
望着自己的上衣,我突然我意识到她们在进淋浴间前并未带换洗衣物。
水声一时停滞,耳边又被窗外的暴雨声占据。
滴水声和细微的交谈,我有种强烈的预感——
「黑龙.....那个....我们没拿衣服....」
这个预感在水声停止的三分钟后成真,好在我早就想到了对策。
「我把莉莉安的箱子放在浴室门口了。我现在会进自己的卧室,你们可以等下来拿。」
「嗯...嗯。」十秒的沉默,雪梨继续说道。「真的不会偷看?」
「放好了——」
我将莉莉安的箱子移到洗浴室门前,不带犹豫地进了漆黑的卧室。
暴雨将光亮吞噬,步入这仅有一扇窗通向外界的卧室,我感到自己步入黑暗。伸出的手在拥抱漆黑之物,转而抚摸自己,侵蚀自己,与那暗合二为一在只有自我的世界中探索。
我又想起那「容器」,倒挂在树上望向厚实云层时涌现出的光亮还在脑海深处。
现在我需要的仅仅是努力,朝着目标不停歇的进发的努力。
握紧双拳,那种由心而生的力量迸发开来。我无法和自然抗衡,这是一定的,但与自己的战斗,我理应胜利。
又是十分钟,就换衣来说太久。拉开一条门缝,那头依然是寂静的。
「黑龙!你过来一下——」
「先生——」
「喂,这可是你们要我过来的,可别说我是偷窥狂!」
我站在浴室门前,看着毛玻璃后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
说不上坦诚的挪开视线,你知道原因。
「先生,你评评理。莉莉安把自己最最心爱的睡衣借给野蛮女,她不仅不领情,还嫌弃我的睡衣。」
「雪梨,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应该感谢莉莉安。」
「你又在黑龙那边说讨巧的话!什么叫我嫌弃,你看看这个睡衣——」
黑影交织,更多复杂的剪影在毛玻璃下曼妙的舞动着。
「短得能露出肚脐,而且....而且这么勒,气都喘不上来,你要我穿着这个睡觉吗?」
「那是你胖,胖死了,肚子上那么多肉。不想穿不就学部落土著裸着出去嘛!」
「我胖?抱歉,和你不一样,我这里姑且是有肉的,不像你,像你...」声音一顿。「就是那个切菜用的....黑龙!」
「案板。」我速答。
「对,就是跟案板一样。真是要多平有多平,黑龙的胸肌没准都比你大呢,真不知道哪来的脸提这个~~」
喂喂,有必要说到这个地步吗。假设她们在里面打起来,你说我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拆房门的暴力女.....」莉莉安似是憋了口气。「好...好啊!那就让先生看看你超、有、魅力的身子吧!!」
带着水蒸气的风压袭来。
——天堂之门开启。
这半秒我的理性小人和感性小人思考了很多,它们甚至在半秒不到的时间打了一架。想想看,这种情况下只要我睁开眼,就能大饱眼福。世间任何一位男性面对同样的情况都会将这称之为事故,受益人是我,但担保人是莉莉安,而实际受害者是雪梨。
没错,我根本不用承担一点风险满足自己肉眼的欲望——
我看着沾灰的窗帘,突然觉得得在晴天把它洗洗。
(哎呀,错过了美景,明明不是当圣人的料。)
好色的感性小人的声音在心头响起,他像只地鼠似的被打回了洞穴。他说得对,但我做得更多——
惊叫声远比雷声刺耳。
「先生!不要拿帘子遮住,快看呀——莉莉安是穿着衣服的,所以完全没问题!」
「你要敢看的话....饶不了你的!」雪梨的声音犹如针刺,索性没有穿透窗帘布。「有本事开门,你就没本事脱衣服吗,呜呀,我现在就来帮你.....!」
「啊...不要啊!野蛮...蛮族,克罗蒂蛮....」
我分明听到了布料摩擦声....禅意,像老师一样思考禅意。
我躲在帘子形成的空间中,看向自己的身子。啊~我的胸肌确实有一定体块,这种小麦色肌肉真令人愉悦。
确保小黑龙不会起反应,我念起了般若心经,很少有人像我这般有定力。
布料摩擦和令人浮想联翩的桃色声音持续了很久,直到卡扣合上的声音传来,我才唯唯诺诺的放下帘子。
「勇气,我绝对算得上有原则的男人对吧。」
勇气捧腹大笑,艰难地露出了勾勾牌子。
夜晚,人总会变得疯颠。不是我疯,就是她们疯?
「黑龙。」声音隔着毛玻璃传来。
「又怎么了?」
「那个.....给我找个衣服。」
「哈!?我又没有女装的癖好,上哪给你找能穿的衣服。」
「我还以为你有的....」很轻的嘟囔声,但我听到了。
雪梨继续说:「所以说....实在不行的话....你的衣服,借我。」
大脑在颤栗!!——这这这个走向不妙,明明是好事占尽的势头,我的嘴角却如狂人般抽搐着。
「你确定?」
「我才不要穿着露肚脐的衣服出来...而且,真的穿不下。」
「体型之类的确实会....我,好好...好吧。」
我向勇气投去求助的眼神。
嘶——它竟然大字躺在桌上恰着谷物零食。
但它做得足够多了,我难道是没保姆(松鼠)帮忙就什么都做不成的废物吗?
我极简的生活可没让衣柜花哨起来,扒拉着里面屈指可数的衣物,我因(鲁叔)糟糕的衣品和自己的贫穷感到绝望。
没了鲁叔的支援,我的衣柜根本就是摆设,但这种松松垮垮的红蓝格子衣服,真的是土到掉渣的款式。
唯一能用的也只有花落羽的工作服——白衬衫和蓝色燕尾服外套。
敲了敲门,雪梨推开了一厘米的门缝。青春版(垃圾)洗浴套装的青春(廉价)味道飘散而出。
被热水滋润着的白皙双手伸出,着急的空抓两下带出一滴滴水珠。我尴尬地把衬衫递过去,看到一厘米的门缝迅速闭合。
又能听到令人鼻子充血的声音。
「还有,再给我找条裤子。要...要干净的...不能是你穿过的。」
「没穿过这个要求恕难从命.....洗是绝对洗干净的,但是我确实穿过....」
「我知道...!反正就是要洗干净的。」
既然嫌弃就别穿啊,很想怎么说,但穿着不合体的衣服出来或许会惹出更多事端。
我找了条沙滩裤,又去把柜子里的花落羽制服长裤拿出,两条一同递过去。
约莫五分钟。
门缝再次开启,递出来的是沙滩裤。
「变态。」
「我又怎么了!?」
「递过来两条....不就是想让我穿那条短短的,松松的.....裤子嘛....」
「不是!我,只是让你选合适的....裤子。」
为什么「裤子」变成了极为羞耻的词汇?
我刚准备伸手拿沙滩裤,沙滩裤突然收了回去。
传来的优势两人的争吵声。一种极为刺耳、我理应熟悉却不愿承认的声音传出,我想,那是衣服撕裂声。
从结论上来说,我的沙滩裤可能在浴室里阵亡了。
「先生、先生....可以再拿件白衬衫吗。我的睡衣被野蛮的克罗蒂亚小姐扯坏了。」
「哪里扯坏了!我只是稍微碰了两下,这不是还能穿吗!」
「哪里可以,这里和这里,都冒出线头了,完全不能穿了,没有要你赔偿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你来我往的对话仍在继续,我发现自己的身子开始打颤,在雨中爽快的以野人之姿站(跪)了三十分钟有余,就是得上重感冒高烧不止也不足为奇。
但现在的我不绝对不能生病!
我把白衬衫塞了进去。吵?我的体温可没有给你们吵的时间。
「我不管你们穿什么出来,总之....被我看到奇怪的地方是你们自己倒霉!现在,我给你们三分钟,然后把浴室让给我,快!」
〇
「啊啊啊啊,好—暖—呀—」我吐着热水。
热水从头顶落下,缓缓温暖着身子,被廉价洗发水的味道包围,不知为何,我有些害羞。
就在五分钟之前,两人的脚踏在同一块瓷砖,水流冲刷着洗浴泡泡和.....一想到脚下站立的瓷砖是刚才她们——
「色即是空。勇气,色即是空啊!!」
勇气正用爪子试图复现我泡泡水的手法(很少能见到他富有玩乐之心的一面)。
我叹了口气。
本人要在此申明,刚才的我是以窗帘春卷的模样进的浴室,双眼所见之物是自己苍白的脚掌和带水的木地板,所以刚出浴的少女这种名画我一概没看到。
任由热水浇灌自己,我犹如缺水的花朵在水中重获生机,这又想起贝里克说的「你在田地中培育着自己。」
为什么会有一瞬觉得他比我更了解自己?
他只是为了拉拢能用的战友而使用卑劣的手段,甚至将「人渣」的名号加至于身,诱导我成为一个更糟糕的自己。
但现在的我所做的是否和「人渣」同样,同样的享受着桃色的生活,为她人的暧昧沾沾自喜。因为并非我如此希冀的,所以我没有错,不该成为能称之为「人渣」的男人——
热气腾腾的黑龙从浴室出来,将彷徨的思索一同冲入下水道。
换上衣服,我擦着脑袋,在小屋中巡视着——哪都没她们的身影。
不会吧?
颤抖的手打开卧室门,我看到两个坐在床上的少女一人抱着一个玩偶。
「呜....这可太牙白了。」
因为寒意完全忘了递给她们衣服的意义。宽大白衬衫的多余部分塞入松垮的制服裤中,金发在白色上显得更为澄澈,过长的裤管遮盖了她的双脚,只能看到脚趾,却显得更具诱惑力,挽起的袖口卷了一层又一层,这体积上的一粗一细让人血脉喷张。
没错,她身上穿的确实是我的白衬衫!
太·糟·糕·了·吧。
混蛋,十分钟之前的我根本没意识到这一举动到底能产生多大冲击力!——
我被迫移开视线看向另一边,红色螺旋卷在白衬衫的映衬下更加艳丽。
过长的裤管....能看到脚踝。
但这可是沙滩裤。
宽松的袖子....勉强可见小手。
所以卷起来也没用?
肥大的衬衣....随着娇小的身子飘来飘去的。
看起来还能再塞个人!?
「噗哈哈哈!——不是,什么啊,莉莉安,你...你穿着我的衣服...天呐,不行,也太搞笑了!」
「我....哪里好笑了,和野蛮女穿得明明差不多的...先、生~!不要笑了。」她摆出经典的河豚造型。
雪梨果不其然又在那得意的笑了。我手叉腰,想办法做着面部管理降下我扬起的嘴角。
「然后呢,一人抱着一个玩偶坐在我床上居心何在?不会是要给我侍寝吧。」
「想得美,变态。」
「我可以~!」
「呃姆,你可以个鬼莉莉安。傻子也听得出来这是开玩笑吧。」
我催促着她两从我床上走开,她们抱着玩偶纹丝未动,只是互相拿手肘戳着对方。
「「石头、剪刀、布!」」
突然变成三局两胜的猜拳,而雪梨,以3:0完败。
「那个....这个衬衫啊....有一点...」雪梨把脸埋进玩偶,声音越说越小。
「有点脏?」
「不是....」
「嫌弃了?我知道我一种田男的衣服你们不乐意穿,但毕竟是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克服下。」
「不是!」
「那还想怎么着,款式什么的我也办法,况且本来也就不是你们能穿的尺码——」
「这个衣服是透的,大白痴!」
雷鸣响起,莉莉安下意识地捂住耳朵。玩偶熊的脑袋从她的双腿上落到地板上,借着一瞬的白光,我看到了....
我受到的冲击不亚于那时被落雷袭击。
啊啊啊啊啊,双手并用的我撞上了门框,随后飞也似的夺门而出。
我四下寻找着不透光的面料,找到那两件披风时,我深感自己的理性得到了居所。
「赶紧...赶紧把这个披上,裹得严实点...严实点。」我单手递过去,另一只遮住自己的双眼,脸颊的高温顺着掌心传来。
她们两个疑惑地接下,再没其他的反应。不行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跟她们同处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