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茂密的树林阻挡,我们只能从一人宽的边路绕道而行。
泥土湿润得能踩出水泡。贝里克说得对,比起威尔镇满积水的狼藉之景,藏在树林中的流浪者之村要好得多。
很快我们来到拥抱活死湖的针树林外,入云的古树顶部被削去几分,落下的枝干卡在夹缝中成了天然的穹顶。
在惨淡的日光下,这片独特的树林显得更为压抑。无需担心有人来访,我和贝里克是此处唯一的造访者,他毫不犹豫的进入针叶林,小心而谨慎。
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进入林中不过数十步,方向感无限淡化,自然的屏障将空气连同光线隔绝在外。这只是个树林,我在心中安慰自己。
约莫十分钟,贝里克停下脚步,他摸着树上的十字划痕不再向前。
「我们绕了个圈——」他说。
「哈....我以为你找到所谓的警戒系统了。」
他摇摇头,靠着树干半蹲下来:「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很遗憾,没有。我可不是你的护身符,总不见得带着我就能找到什么吧?」
出师不利,但这没法影响他的兴致,进入活死湖十次有九次是要在迷失方向中靠着些许运气找到出口的。
「说些题外话可以吗?」我说。
贝里克拿着小刀在更多的树干上留下痕迹,他有些心急,我看得出来。
「如果你能找到线索,我愿意整晚谈你的题外话。」
「.....」
「好吧。就当是茶余饭后的闲聊。」
「真是令人讨厌的说法。这是关于我朋友的烦恼,他的朋友为他取了个类似绰号的称呼,而且只在他们两人之间使用。你觉得起名的人是出于什么动机....或者什么心理?」
他将刀插入树干:「这个『朋友』是你?」
「嘁.....你可以暂时当作是我。」
「这要看取的是什么绰号。我们之间也有特殊的称呼,我的伙伴。」
「特殊的称呼....什么?」
「屎男。」
!
忍住,别发飙。
「我的那位朋友得到的绰号可不是带有侮辱性的....应该说是带着很大的善意——」
「和爱?」他转头问我。
「呃....这谁知道呢,他的私事,我随口问问。」
「是吗~想必他希望在你朋友的心里占据特殊位子。称呼越独特越好,有时可以跟本命完全背离,在人群乃至熟人中用专属的名字称呼彼此,怀藏秘密并且稍稍向世人展露的快乐不亚于偷情。」
「你不会真偷情过吧....」
「黑龙,有一点我很清楚,就算我们一起在断头台上等待刀刃下来,刀刃的名字也绝不会相同。」
「那可真棒~人渣和疯子,真是绝妙的组合。」我吐槽道。
「你应该说是有机会成为人渣和疯子的二人组合。」
「你不是有机会成为,而是已经成为——」
一种绵密的质感突然包裹脸部,我第一时间按住贝里克的身子停在原地。我摸着脸颊,肉眼无法捕捉到任何物体,但脸颊确实告诉我面前有什么。他也立在原地,双脚缓缓朝后退去。
我们谨慎的挪动身子,巴不得动作能融入流动的空气。
足足后退十步,我们才吐了口气。
「你见过棉花一样的蜘蛛网吗?」我问贝里克。
「你的意思是这个有可能是警报系统。」
「只是觉得雨后的针叶林里有蜘蛛网很奇怪。」
贝里克当即卸下肩上的黑色收纳包,从里面掏出两个简陋的双筒望远镜。通过镜筒看到的世界是要放大些,也只是大一点。
「要买就该买个贵点的。」
「这可是我的个人经费,你要愿意养我,我可以去黑市搞些更有趣的玩意。」
「闭嘴吧你,我连自己都养不活。」
两人四眼,借助着望远镜在面前搜寻,不知是不是因为画面放大的原因,我看到在十步外有如棉絮般飞舞的白线,即便认知到线的存在,还是不清楚它从何处延伸过来。
向上望去,被云层遮挡的太阳显露威力,一道白光刺来,我下意识的眯起眼——在针叶林与天际交汇的界限上,我看到了白色光点。
「朝我手指的位置看看,你不觉得那里有什么吗?」
三秒后,贝里克摇头回应我。
「盯着那里,等到太阳照下来的时候,睁大你的眼睛!我绝对有看到什么——」
飞艇形的云层飘过足足用了五分钟,借助了阳光我又一次见到白光闪过,光点像是坐着高速列车从一头飞往另一头。
贝里克用力的锤了我一下。
「我看到了,别动手动脚的。」
「黑龙,我敢打赌你要愿意进安保部,能在一年内爬到我底下的职位!」
「哈!?爬了半天爬到你下面?」
「这你还不满足?我花了快十年....还托了些人情关系。日子太祥和很难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但现在局势不同。你随便一抓就能捕到鬼影,这是神赐予的才能——」
「才能啊....真不愿意把自己的运气用在这种破事上,运气和才能不同,是会被消耗的。」
他只是微笑着,转而变为放肆的笑声。从他的收纳包里掏出的物品很快堆成了小山。
「你还打算爬上去?」
「安保部的格言是:准备充分的人跟猫一样有九条命。要想搞清楚那是什么,总要花点功夫。」
他穿上攀岩套装,戴上黑色墨镜和铁盔,腰间是钩索和链条,脚底又套上了狼牙状鞋套。乍一眼跟防爆部队似的,可他要挑战的是一根四十米朝上的树干。
「一路走好贝里克~记得摔下来的时候不要砸到我~」
「嗯。」
我抱着要作为板凳的圆木墩,心里一惊,明明都做好他一脸坏笑的给我扔来装备让我上的打算。
算了~这本来就是他的工作。
我安心的坐在临时板凳上,看着与高度奋战的贝里克。
被雨水浸泡已久的树干很滑,原本还有些摩擦力的树皮也被昨日的龙卷冲洗的跟磨了皮的诈骗女孩一样。
即便贝里克戴上手套,脚下有狼牙齿卡合,每向上两米,他就会朝下掉落一个小臂的长度。
他双脚钳住树干,将腰间的钩索扔出,缠在枝干上缓缓向上。
五米、十米、十五米。
咻——
能让裤裆起火的音效响起,我不禁遮住眼,看着贝里克捂着裆蹲在零米的高度上。
粗壮的树干上留下无数道浅痕,那是脚底的狼牙鞋套留下的。
「至少得上到三十五米的高度吧,加油,贝里克!!!——」
他沉默地盯着我,很快又攀爬起来。
十米、二十米、二十五米。
咻——
「加油,贝里克,我是你坚实的后盾。」
我又找了两个木墩,三个架称一列就成了能支起上半身的床铺。夏季的太阳终于挽回了些许颜面,慢慢的将厚实云层刺破,在树荫的庇护下,漏下的光芒称不上刺眼。
湿气驱散后的树林意外得不令人讨厌。
咻—咻—咻——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他的尝试似乎就在这些数字间跳跃,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三十米的魔障。我拿着望远镜欣赏他的容颜,每一次下来,这疯子的脸庞都会苍白些许。
「安保部没有体能训练吗?」
「有....呼呼...嗯....伟大的部长亲自训练。」
那个筋肉贵亲自!?我身子一下弹起。
「那部长没有教你们上树吗?」
「有。我是单项训练中最出色的,也是第一批完成指标的。」
看来他受筋肉鬼重视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这就奇怪了,在如此豪华的装备下,为什么连三十米的高度都爬不上呢。
「好弱。」
.....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当即脱起装备,像个巨猿一样朝我迫近,钩索、狼牙套、攀爬手套和背心规规整整的摆在我身旁的木墩上。
「上吧!强者!」
没想到打完嘴炮后「你行你上」的情景会出现在我身上。不过我要证明的是我不是个嘴炮!
全副武装,遥望着树顶的我一个虎扑赖在树干上。
「可别勉强哦——」
哼,爬树什么的,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有装备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以前的我可能会因为体力不足掉链子,但现在我可是处在「腰好胃口就好」....总之就是身体协调性强的状态!
抱着粗大的树干令人安心,每上三米,我就甩出钩索固定位置,手脚分组互为支点,纵使树干滑溜也在稳步前进。
我看了眼下方,贝里克也在仰头看我。哼哼,看到没,轻轻松松就上了十米的高度。
学着上方蠕虫爬行的雄姿,我继续向上。
十五米、二十米、二十五米.....
在如此高度下视线依然被茂密的树林遮挡,还不够,要抵达那白光之所必须再向上。
三、十、米.....!
双手环抱不住的树干一下变细,我全身紧绷,向下一看,贝里克成了只有拳头大的小点。
微风吹来,树干跟着摇摆,像是乐团的指挥棒昂扬激情。
咻—咻—咻——
三分钟后,我在同一高度看着贝里克。他的嘴唇恢复血色,而我.....嘴唇一定也很白。
「如何?」
「嗯。轻轻松松....只是不小心、稍微失误了下。」
「我们就彼此坦诚些,实话实说。」他说。
「......好,那就一起。实话实说...!」
三、二、一。
「「我恐高!/我怕高!」」
.....
.....
「还有你怕的玩意啊,黑龙。」
「你才是,多吃点药硬扛着冲上去不行吗,贝里克。」
「那玩意有副作用....」
「喔,你还知道啊!?听好了,我,黑龙,一位经历『风神之怒』死里逃生的人直到今天早晨还在制作容器,状态不好怕不了树很正常——」
「制作容器占用了睡眠时间是你自己决定的,黑龙。」
「是我自己决定的。但归其根本,是因为昨天白天本应用来制作的时间花在了调查臭骡子上,这点你总不能推辞吧?」
我环抱手臂,气呼呼地说着。只有把对方怼到说不出话才算先发制人,我要站在对线的完全制高点当一个键盘侠——
单眼偷看。
贝里克正摸着下巴原地转圈。
「话说回来,我好像还没问过你的调查有什么结果。」
惊。
「呃...也没啥,就是有头伪装成花骡子的普通骡子,哈哈....嗯....」
他摸着下巴凑近了看着我:「所以黑龙你从大约中午一直到五点收工你都在追那头伪装骡子?」
「大概就是这样。」
「五个小时时间最后得到的结论是:追错了?」
「调查不就是这样嘛,费尽时间和精力往往没有任何收获....」
不能去回忆,一旦回忆当时追逐骡子的场景就会表现出来,绝对会被贝里克找到蛛丝马迹的。停下来啊,我的大脑,不要去想那头骡子往哪里跑了——
「下午五个小时你都在找骡子....看来不是...虽然成功抓到了骡子,但很遗憾不是那头花骡子。哦吼,这句倒是事实。」
我可是完全闭眼的状态,为什么还能被套出话来?
「黑龙,你也该明白我是个多疑的人,我希望我们能早点消除可能产生的误会。如实交代那个下午你都得到了什么信息,由你自己说的话还能把握分寸。」
我推开他,保持得当的距离:「好、好!冷静点,从结论而言,我得到的结论确实只有有人为花骡子打掩护这点。大概六点又回到配送屋,但是没入手有用的消息。再之后回家的遭遇你也大概知道。」
「那五个小时你在哪?」
一针见血?
「啊....哼哈哈....在九空宅。」
贝里克用力的把手套甩地上:「我在跟吉尔套话,你在九空宅泡妞!!!?——」
「你搞错了致命的一点,不是我想去那,是那头骡子想去那。」
「真是头会泡妞的好骡子。那请问受欢迎且不普通的人渣黑龙先生,为什么能在宝贵的调查时间中抽出五个小时呆在别人家?」
「哈?你还敢跟我提这个?为了追上那个破骡子我可是怀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嗑了亢奋素的。就是因为你给的大蒜味烂药....呼——妈的就是因为那玩意给了我勇气....光一下午我就背了快四万r的债务,卖身都换不清了!!」
贝里克一脸「震撼我妈」的表情,摸着下巴,绕着树干打转。
「这还真是....你确定欠了九空家的钱?」
「废话。我还按了手印,分六期偿还,六期可就是一年半啊!」
「因为什么?」
「你别管!」
「欠了他们家的钱,那确实得还.....我倒有个免除债务的办法,不考虑直接入赘九空家族?黑龙你还挺有机会的。」
「啥b!人一个季度的流水比我全资产多了整整三个零,谁会要啊!!」
「不不不,黑龙,你听我分析,那可是和风的公主大人,能让你在里面呆整整五个小时....你觉得普通的访客要怎么才能做到欠九空家的钱。」他一顿,似是想到什么。「你不会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或者捏住对方的把柄反过来被敲诈了吧?」
「啥b贝里克,我还做出格的事....我要是做了、做了、做了爱就....啥b!够了,我不要听你说话,别逼我揍你!」
「这....一个下午就欠4万多,怎么想都是...嗯。」
我冷漠地看着他:「啥b啥b啥b啥b啥b啥b啥b啥b啥b啥b啥b啥b。」
〇
一阵唇枪舌剑后,我们像是燃尽的灰烬坐在木墩上,望远镜没法确定光点是什么,偏偏我俩又恐高....
明知这可能就是撬开警报系统的机会,却对这机会无可奈何。
呜——哺——呜——哺——
头顶回旋的飞禽倒是能轻松逾越这高度。两个晒日光的咸鱼,用来形容我们刚好。
「啊....贵族小姐两位,和风公主一位.....以后你就是跟部长的女儿结婚了我可能也不会惊讶。」
「哈....在结婚之前筋肉鬼就会用世间最残忍的手段把我杀了。」
「他女儿很漂亮。跟你年纪相仿。」
「真假的?」
「我的审美是正常的。有兴趣不妨去看看?我贝里克就提前祝你在人渣的路上高歌猛进。」
「太、棒、了。那我这边祝你在成魔的路上早点去世。」
呜——哺——
他突然转过头:
「你真没一点结婚的打算?哪怕不结婚先谈个恋爱也不是坏事,你有好的人选,这么说可能有违你的道德伦,但你是选择的一方。相貌、性格、资产、身份、生育能力、家庭关系,指标要多少有多少,对你未来大有帮助的人选应该也不在少数。」
「疯子,就算是真疯了也不能把人当成货架上的商品。那太没人情味。」
「你也不是十岁出头还能在沙坑里玩沙子笑一天的孩子,这种放不上台面的场面话去掉又何妨?如果身份互换,她们也会选择,所有人都会,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
这个年龄还能在沙坑里快乐的堆沙雕的我真是对不起啦!
——算了,这就是现实。
「都到这个份上,何必把你否决的药方推给我。你要早点成家没准也不会这么想干翻商会?」
「但那确实是良方。你要不种田的话,也不会为了谈不谈恋爱纠结?」
.....
.....
我们躺在地上看着彼此 :「「没那资格。」」
商量早就在心中确定的事,或许只是因为心中还存在迷恋。若能早点割舍掉也不至于苦痛,我是如此,贝里克也是如此。
心底最想说也最说不出口的话是不能分享给外人的,没错,除了自己以外,世间所有人都是外人。
「我们得爬上这个高——得不得到了树才能继续下去对吧?」我说。
「把眼睛蒙上爬是个办法。」
「那是什么蠢办法,既然都山穷水尽了,不如寻求外力,刚好我认识个合适的人手。」
贝里克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不信任别人,可能也多没信任我,但....我们不能停在这!对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至少在我心中他很可靠。」
他对着有限的天空沉默了足足五分钟,终于还是收拾起装备让我带路。
为了确保我们还能回到原来的位置,贝里克将包中的绳子作为路标,一头系在那颗攀爬的大树上,一头牵在手中。
我们向着外部走去,绳子也成了确认方向的标尺。每走一两分钟,我们就能发现身后的身子有些许偏移,在没有参照物的林中,双腿迈步频率的些许偏差都会导致我们向着左或右移动。
足足十五分钟,我们从针树林中走出,它不仅是天然迷宫,其范围之大也足以给探险者带来困扰。
我凝视四周,终于在一条有牌子标示的土路上找回方向。再次戴上口罩、帽子等遮盖物,步入流浪者之村的我们十分惊讶,暴雨洗刷林地多少还留下了痕迹,而这些居住者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他们就像是全然不知一山之隔的暴雨般,依然像我最初来这时一样,说不上有秩序却也不混乱,仅仅是享受着生活,大多是贫穷的,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我们同时摘下遮盖物,为了让自己这个外来人合群些。
「带路吧,你比我熟。」他说。
「这是个好地方,虽然可能你不怎么觉得。」
「安保部可以把他们全部算做无户的外来人——」
「但你们没有这么做,因为没必要,实际上他们不仅没带来麻烦,还解决了点住房问题。」
贝里克不再说话,只是稍慢半步的跟在身后。成见很难颠覆,即使现实就这么摆在眼前。
穿过那个四通八达的树荫路,我再次来到有着狼头装饰的小屋前,跟以前一样,屋旁放着不少矿物废料。
「我大概猜到是谁了。你确定他在?」
磅—磅—磅——
规律的打铁声给出了最好的答案,我看着头顶那尊犹如狼王再临的挂饰,指节抵在房门上正准备敲门。
贝里克按住了我的手:「他靠谱吗?他可是把你害进矿洞里的人!」
「你不能因为他是矿工就觉得那完全是他的责任....那次只是我们不走运罢了。」
「黑龙,你不会真觉得自己跟个灾祸源一样,会把不幸传染给别人吧?」
我叹了口气。
「我们需要帮手,别带着这么多成见,不是我自夸,我和他交情很好。」
遵照着礼仪,我叩了三下,很重,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听见。
又三下。
磅—磅—
又三下。
磅—磅—
「阿狼!!!」
我大喊道,突然一股煞气跟着房门冲出,明明是同样规格的门板,却让我两觉得这是决定生死的修罗门。
没有一丝光亮的屋内钻出个脑袋,一个...肌肉猛男。
作为求人的一方我摆出了和善的笑容:「中午好,阿狼——」
嗙!!
目瞪口呆。
只有一瞬的对视,门板关合带来的风压将气体灌入我嘴里,一时我的感觉就跟吃了屁一样难过。
这无名风很快消散,我和贝里克却没从冲击中缓过来。
「你不是和他交情挺好吗....」
「是,是挺好?嗯....这可麻烦了。」
「还能找到别的帮手?」
「值得信赖的,能轻松爬上四十米高巨树的帮手?哪找啊。」
我们在门前打转,吵了半天也不敢去敲门,我万万没想到阿狼会拒绝我,而贝里克已经开始自我催眠「自己不怕高」。
「请。」
这次阿狼大开房门,里面不再是一片昏暗,透着冷色光芒。
「不请?」
「啊啊....打扰了打扰了。我们进去吧。」
贝里克就跟个僵硬的机器人,很少难见到他表现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想在别人眼中,阿狼就像个肌肉怪物,比常人高、比常人状,偏偏还是个光头,胸前还有三道熊爪留下的印记。
也无怪乎贝里克端端正正的坐在阿狼给他拉出来的椅子上。说实话,他那吃瘪样让我很爽快。
这三兄弟的小屋里,就属阿狼的屋子最实用,除了基本的设施,其他的房间可全是跟矿石加工有关的。
「抱歉啊,在你忙着的时候过来。是在处理矿石?」
「呃。嗯...嗯。」
总觉得阿狼没以前那么痛快。
「那等下我能看下你的矿石吗?说实话也好久没来了。」
我起身到了「冶炼室」前,阿狼像个墙壁一样挡住。换到「储藏室」前,也被挡住。加工室?还被挡??
「好吧....抱歉,你也有你的情况,是我考虑不周。」
「不是。」他顿了顿。「是。」
.....
.....
还是言归正传吧!这里当然要由我代替贝里克发言。
「这次来是想拜托你件事,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走。」
诶?我被阿狼架起来抬到了屋外,他似乎给了贝里克一个眼神,贝里克立马就灰溜溜地跟出来了。
「那个,喂....阿狼,我还没说是什么事。」
「无妨。」
〇
三人跟着出来时的绳子向着树林深处走去,一路上没人说话,贝里克不敢,阿狼不喜欢,而我不知道说什么......
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可能是阿狼让贝里克想起他家部长了。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去湖那,你不是有找到个类似铃铛的玩意吗?」
「是。」
「我觉得那是种警报系统,嗯....类似有人藏起了宝藏怕别人发现一样。所以得麻烦你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处理掉。」
「好。」
贝里克拉了下我袖子:「(他能行吗?)」
「贝里克先生,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大家一起分享呢?」
贝里克立马哑了声。
好,我确信了,死疯子怕阿狼。
来到绳子的尽头,一切如初,头顶的白光、树干上的爪痕、看不到顶的真相——
「大概从这往前十步,会有种类似蜘蛛网的玩意,你觉得那算不算警报?」
阿狼拍了拍树干,鼻子抽动着,又在十步处伸出手指。
半晌时间,他来了句:「绒虫。线。细。人工。」
「呃....就是说这是种虫子产的细线,而且是人工饲养的?」
「嗯。」
贝里克左右点着,脸庞上满是问号,最后无奈地摊了摊手。
「然后关于这个树顶,在日光下我能看到一连串的白光,同样在大概往前十步的范围,如果是警报的话,麻烦在不触发的情况下解决。」
阿狼手指向上方:「看。再做。」
贝里克立马从包里掏出全套装备,他太想找到突破口了。
我只是拍了下他肩膀,摇了摇头。
「没装备怎么上去——」
阿狼手中的绳索迅速甩动,空气划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顶部的锤体飞出,在枝干上转了三圈有余,阿狼一个加速,踩着树干像是将其作为平面蹬了上去。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轻松突破我们畏惧的高度,他的速度继而放缓,双脚踩在女孩子手臂粗的树干上稳稳当当。
绳索放出、攀爬、换位,不出五分钟,我们只能仰头看着阿狼这个巨人成了小点。微风吹来,顶端的枝干剧烈摇晃,那黑点处变不惊,只是在高处观察着。
放下望远镜的贝里克感叹道:「这身手跟.....」
「跟野人一样?」
贝里克立马指着上方,又点了点耳朵。
「没关系没关系,他应该能听到。」
「......」
我们看着黑点一闪,距离在拉近。贝里克几乎尖叫出声,只见四五米开外的一根树杈一抖,阿狼稳稳的落在上面,似乎在忙乎什么。
「果然还是得专家上阿~」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听过不少有才之人的传闻,这比那些夸张的赞美词还夸张。」
我坐在木墩上看着:「所谓天才就是得与众不同,越是不受人理解,就越可能被归为疯子。从这个角度而言,你我既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天才也没法成为真正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