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个人能理解他不应当能理解的,那么他说谎了,从开始或者从根本上的事物说谎了。」
爱呆滞地看着前方。
上坂琴梅点着报告上剪裁过的档案书。
「这是出自一份不在公示记录内的档案。在克罗蒂亚领区的光辉铁城,有这样一位普通的男人,成绩和能力都算不上出众,父母因赌博产生的巨额欠款相继自杀,有能的安保部在冬季清剿了地下赌场,却也救不回男人的父母。这位绝望的男人曾想过回老家种地开始新的生活,可不知为何他选择在去年春冬交替之际投河自尽。」
爱心中的一根线,断了。
「怎怎怎么办....琴梅,我、我把所有报表都给他看过了,因为他心算能力很强,草稿都不用打...还有欠收的行业和产地、还有这些,包括负责人的名字和照片,我还跟他聊过——」
上坂琴梅抱住九空爱。
「没事的。就看看过也不要紧。交给你的这些都是我捏造之后的数据~」
爱舒了口气,很快又哭起来,泪水止不住的涌出,全部落在上坂琴梅的和服上。
「你觉得....你觉得...琴梅你觉得他是哪方的人?你说实话....告诉我!」
「虽然还没确凿证据,但能做到这种程度不是阿贝尔就是贝地利托斯。」
「.....得、得把小华接回来。我还承诺给提供他花源。现在就停止。派人去....立刻抽调人手...」
「现在收只会打草惊蛇,而且也不是说他一定是。」
「你觉得可能不是吗!!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也是第一次当家主!琴梅,我该做什么,做什么好,应该问问爷爷吗。对,该问问爷爷,这种时候要深呼吸,给自己三秒时间让思维归位...」
琴梅紧紧抱住爱,摸着她的脑袋。
「我也爱上过别人,没事的,都会过去的...我是分家的人,您是本家的人,我的工作本就是辅佐您。」
「嗯...嗯...」
「我知道您恨您的父亲,但有句话他说得没错。既然当上家主,就不该试图相信任何人,不该相信黑龙,不该相信我,甚至不该相信九空藏大人。」
爱抬起头,姣好的脸上满是泪痕。
「彻底调查黑龙。从出生起到现在的全部!」
「如您所愿。家主大人。」
〇〇秋季23日目
或许世上本就不存在完美的事物,我一度觉得这场四天时间的短期旅行能完美谢幕,可到了旅途的终点,一切都不完美。
在奢华的火车包厢醒来,见到的是身材娇小的列车员畏手畏脚地试图喊我起来。
在披星戴月的时间中,我和我的轮椅独自在空无一人的站台彷徨。
琢磨不透的爱小姐只留下句要在皇幕城下站,把我一人丢在深夜时分的异地。
凌晨两点,试问有哪位车夫哪个马匹愿意运动可怜的我?
好在轮椅的速度丝毫不亚于马车,系上安全带一路奔波,在土路和石板路的循环中,我在凌晨五时不到回到了农场。
劳累,无比的劳累。
连打开吊灯的力气都没,脑袋挨着枕头便昏睡过去。
此时是清晨六点,圣地还笼罩在清晨的迷雾中,聆听着鸟儿的啼叫,我睡意全无。
吱吱吱。
「勇气吗....过得还好?」
它指着谷物礼盒,似乎只想抱怨它的伙食盒快见底了。
「还会给你买的,放心吧。」
简单洗漱过后,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完全翻新的小屋,站在门前欣赏着这二层高还带阁楼的「宏伟」建筑。
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远超第一次翻修时的激动之意。
推开挂有「黑龙家」牌子的屋门,怀着一种崇敬的心情重新踏入。
进门便是扩大了一倍不止的客厅,往里是有独立排气系统的厨房,右侧多了间储物间,工作室就在左侧,嵌入墙体的柜格赏心悦目。
看看我脚底的洁白瓷砖,一楼的洗手间也扩大一半不止,马桶和淋浴室之间有了隔断,再往里还能找到个不小的浴缸。
走上螺旋式的楼梯上到二楼,左侧是书房和两间客卧,右侧大一些的是我的主卧室,从落地窗户向外看,能在稍高的位置看到农场的全貌。
我拉下头顶的天窗,一个简易楼梯垂下。
所有男孩子都梦想过的阁楼就在我眼前,三角式样的空间有些拘束,但这种秘密基地式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
农协替我支付了房屋翻修的全部费用,洛克和干圆兄弟全权接手了翻修工作,方圆百里最好的木匠不计时间的搭建起这间小屋。
有的镇民送来石材木料,有的送来锅碗瓢盆之类的用具,还有位经营家具店的老板大气地送来全套床柜用品。
坐在带有扶手和简单雕刻的椅子上,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些物品说不上昂贵,却也不是钱能衡量的。
我的感慨未能持续多久,一位访客的到来打断了沉浸在善意中的我。
「我不是没看到你挥手,而是暂时不想搭理你,吉卜特。」
他听到我回话,激动地大叫起来,手开始在我身上放肆的游走,从头发根一直摸到脚底板。
「你摸够了吗。」
「大哥你外出的这几天,我作为辅佐官是寝食难安啊!这就好比狼入虎口,回来要是缺胳膊少腿了怎么处理?我还能找到九空那讨个公道不成?」
「早就说了只是场普通的旅行,我好得很。」
「九空的家主怎么说,不会要大哥抵押农场吧。我这还有几万r的存款,实在不行——」
我堵住了吉卜特的嘴,推回了他的钱袋。
「还没狼狈到要借你辛苦存下的存款,新店就是为了欠款准备的,不过是负债变多了....」
从一开始的三万不到,到现在的整整四十四万,真是夸张的涨幅。
「好吧。让波说已经准备好了,但我没看到什么像样的商品....商铺的租约、门面装修,乱七八糟的证件也齐全了,现在就等大哥你一句话。」
「原材的准备和那三兄弟商量好了?」
「嗯。实际接触下来,他们都是面凶人善的好家伙,说是要帮大哥的忙,报价给得不高,采购清单和协议书在这。」
「别让他们白干事。」
「当然当然。他们挺满意的。阿狼说:亏。干不动。放心。」
「那就好。你模仿别人倒是有一套。」
我翻看着那足有十页纸的文件,深感吉卜特是个办事得力的人才。
「让娜这几天怎么样?」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精神状态好了不少,也没在动自杀的念头。只不过——」
「嗯?」
「一直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见不到你的脸让她很恐慌,她在担心....」
「跟我说话不用顾及什么,吉卜特。」
「担心你不要她了。」
.....
我长呼一口气。
或许让娜会从一个极端转向另一个极端。
「要去看看她吗?」
「暂时不用,之后开店也会见到。毕竟童年是跟一个能面不改色在孩子身上用烙铁的疯子呆一起,又发生那种愚蠢的事,不能期待一个月就解决问题。」
吉卜特抿住嘴唇,感慨万千的点了下头。
「下午两点过来接我,我希望明天就能正式开业。」
「好。大哥要干农活的话,可要注意身体。」
「不该拦着我?」
「看你手痒痒,拦也拦不住吧。」
我拿出装得满满当当小药瓶说道:「胸口偶尔还有阵痛,不过术后恢复比想象中好。保心丸完全没有用武之地,我的心脏还好好跳着呢——」
「对了,医生们打算你一回来了就从镇里出发,下午去趟诊所?」
「阿雅跟你说的?」
吉卜特摊了摊手:「她跟他异地的男朋友分了,没事就要拉着我到酒馆里喝得烂醉,抱怨来抱怨去的。」
「进展不错嘛~」
「狗屁,她单纯觉得揍我没负担而且还耐揍,毕竟也是帮了大哥大忙的医疗团一员,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这是信任你的表现。喝醉的女生可是毫无防备的,正义的一级部员先生。」
「哎,那个毫无酒品的家伙....」吉卜特竖起根手指。「以前的称谓不通用了。前天我荣幸升职为特勤组组长,我想也是多亏了贝里克先生和大哥。」
「是你自己足够优秀。恭喜。」
「多谢大哥美言。还有还有,矿洞矮人制作的辣素喷雾已经投入使用了,看着罪犯辣到脸红的样子实在太棒了,不得不说那位匠人很有才华.....一切都会步入正轨。」
「嗯。一切都会步入正轨。」
送走了吉卜特,小屋只有我、勇气和我的鸡仔们。
我需要平静,需要时间整理脑中杂乱的思路,需要时间决定下一步做什么。
最优先的是四十四万的债款,爱留下的协议书将债款分为三期,一年一期,年利3%,从秋季25日起生效一直到三年后的秋季25日。
债款书上写明了严格的算法以及延期履行的惩罚条例。可早不可晚,可以适当延期但不能违约不还。
违约的惩罚?恐怕就跟小华说得身上会少些什么吧。
第一年我需要支付十四万六千R外加全部债款的3%(13200r),也就是十五万九千R。
第二年需要支付的利息为去除还款后的债款的3%,也就是8800r。
第三年需要支付的利息为4400r。
显然爱是给我放水了,九空这种等级的债主根本不需要对欠债者仁慈。3%?就算10%也没人敢说不是。
我将欠款总金额和逐年偿还的数目写下订在墙上。
不光是九空的债务,鲁叔和克罗蒂亚家替我垫付的费用迟早也要还清。
这下,债务就成了近130万的巨款。
「钱这种东西想是想不来的对吧。」
勇气举起勾勾的牌子。
光是依靠店铺的收益是不够的,不光是为了钱,也为了我自己和一切帮助过我的人,我必须作为农场主有所建树。
农协的老头们帮我清理了田地,重新做起养土工作。走出小屋,这片新生的土壤散发出淡淡的肥料味。
对我开始,这味道和花香一样甜美。
我拿出三兄弟为我打造的专属农具,其上的黑龙图样在日光下亮出沉稳的光泽。
吉卜特觉得同爱一同旅行是危险的,只有我自己知道,若是有人能帮助我摆脱心魔,那只有可能是爱的身边。
回望那漫长得好似有四十天的旅行,从结论来看她是在「利用」我,但我何尝不在「利用」她。
在病床上拖着残破的躯体醒来,日日夜夜被噩梦折磨,在梦里我被诺伦的残影杀害了无数次,醒来我又要忍受全身上下不间断发作的剧痛。
在诊所的病床上,我发现自己甚至不能看到针头,甚至不能听到「尖锐」的字眼。
呕吐、失眠,无法移动的右手,失去知觉的左腿,背部连️与衣物摩擦都无法忍受。
我从不在意心理疾病,我认为那不过是钻牛角尖或是性格缺陷,可当我真的遇到,才感受到源自内心的绝望。
我作过尝试,用针头扎向自己,得到的是更为恐怖的噩梦。
在众人举办的出院庆祝会中,我试图拿起三兄弟为我制作的镰刀,于是噩梦再度袭来。
若是我连挥舞锄头的勇气都没有,作为农场主的我到底还有什么用?
一定是因为我觉得呆在爱身边就会没事,这才爽快的答应了她一同旅行。
不论面对何种敌人,她都是那么强大且美丽,至少我没坚强到爽快的和敌人打一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
......
不过穿着普通服饰的爱也很好看,美人不管穿什么都是美人?
现在,我身处田地中央挥舞手中的锄头。
土壤翻开,拖向后方。
呼~当你用上良好的工具,工作会变得无比愉快。
这让我想起春季开垦田地,拿起破烂套装发了疯的干活的自己,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春季——
我看向左手,旅行中为了克服软弱而留下的伤口只剩浅浅的痕迹。
右手的情况要糟糕些,我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它,只能在空握和紧握间选择,用更直观的说法来形容,我只能在0%和100%间选择。
我还能抱怨什么?抱怨右手再也不能制作出花饰?抱怨医生医术不够高明?就算借助现代医学也不可能将全是贯通伤的这只手复原。
至少它还能像这样紧紧握住锄头柄开垦田地,这就足够了。
「哈!」
我踏出左脚,从脚底将力量一路延伸到腰部,再一下,锄头稳稳地没入坚实的土壤中。
这受伤的左大腿上现在还留有一条十几厘米的缝合痕迹,缝合痕迹和周围的肤色格格不入,恐怕此生都难以消除。
除开我有些长短脚,走起路来跛脚外,它能跑能跳,能做任何事。
我脱下上衣,继续开垦田地。
低头向下看去,能见到一条贯穿正胸的疤痕。开胸手术留下的疤痕,不要紧,我的心脏很好,能承受住剧烈运动——
当重伤一个个以惊人的势头复原,就连几日前左手的刀伤都已愈合,我意识到神明赠予的馈赠,那世间不该存在的馈赠已然消失。
仿佛有一道光芒从我身边溜走,飘向这无垠的天空。
我变成了普通人,彻彻底底的,但我开始设想我不应该是个普通人。
如果神明抱着某种目的将我召至这个世界,那我理应完成她的要求。
这就好比勇者的故事,一路召集伙伴打败强敌,最后来到魔王宫打败魔王拯救世界,于是故事结束了,没多少人在意勇者之后的生活。
我开始设想如果至今的一切都是神需要我克服的磨难,这本就是受召而来的我应当完成的。
如果真是如此,未来到底还有何种苦难等待我?
我。还能坚持下去吗....
处在游戏和现实的夹缝间,我左右逢源,似乎这世间只有我是异类。
我的田地如此真实,可我又如此虚幻。
......
勇气坐在我脑袋上揪着我的头发。
「我可以一边工作一边想别的事,勇气。」
它举起问好牌子直指田地。
「干,我怎么挖了个大坑!??」
这可真奇怪,通常只需对着田地死命用锄头砸,一块说得上方正的田地就会隆起,至少春季是这样的。
可现在我的脚边,只有一个深坑。
「春季。田地....深坑?新手教程?啊!....啊哦!!勇气,我好像真的变成超普通的人了,该怎么说,毫无特权?」
它亮起勇气耕作图,兴奋地在坑里跳起奇怪的舞蹈。
「你的意思是这是好事?」
这次它疯狂甩着勾勾牌子。
「这...确实是好事!」
我向神明抱怨过沉浸感,当你不愿意承认此处是游戏时,你不会想见到任何违背常识的事物。
可我的常识终究是那个世界的常识,这种不契合的感觉曾折磨我很久。
现在,神明最后的祝福都消失了。
也就是说,我真的跟随处可见的石子一样了。
......
「我们得需要重新规划田地,勇气!」
之前我必须按照固定尺寸来开垦,而现在的我是完全自由的。
田地被风暴催坏,这反倒给了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我刨开早在之前就开始准备的堆肥区,把它们同购买的肥料、燃烧枯叶后的草木灰混合起来,那腐败的臭味太过难闻,但作为肥料毫无疑问他们是我能准备的肥料中最高级的,或许还能在一定程度上代替磷钾肥。
我拿出图纸上规划起这片土地,除了种植用的田地外,我需要对照区、试验区和育苗区,可能还需要给果树预留位置,所以我在西侧的部分区域划上了大叉。
我应当尝试,接受现代教育的我应当将所有努力都用上,而不是担心尝试的后果如何。
诚然,在来到这之前我只有种田游戏和家庭菜园的经验,可我也还记得孟德尔的遗传定律,我也在这尝试过人工授粉,做过除杂工作,我还有给冰花育苗的经验。
什么是星级?不过是一种综合标准。所有作物书上都提及别太在意星级,可我说服不了自己不去在意。
我突然想起8424西瓜,皮薄、汁多、肉甜,毫无疑问是西瓜中的王牌选手。
有谁在意过它为什么叫8424?一位教授在1984年全国试点了一个培育计划,在配种进行到第24种后终于确定了良种,选定了最佳的种植地。
土壤很重要,至少我该明白「因地制宜」的道理。
圣地农场的土壤是被上天祝福的,除了些跟蟑螂一样顽强的杂草,我没见过任何能危害到作物的疾病在这里肆虐。
所以我无需在意农药,只需关注肥料?我得注意氮磷钾的比例,小心翼翼的衡量效用和成本,这又是件漫长的实践工作。
我有储存种子的库房,也有足够的作物种子「挥霍」。
我是说如果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尚且需要带着他的科研团队配种整整24组,我又何必在意此时种下的作物无法像期待的那样变好?
十组不行的话就百组,百组不行的话就试验到行为止。
何必在意星级,何必在意现实和游戏的分别,我不能因为生于此处的人能看到星级就急于否定这和现实脱节.....
你看,即便同是三星的作物依然能分出个上中下等。
——把一切做好,成果自然会显现。
农协给了我很多种子,木薯、秋芹、大头草、油菜、大豆,甚至给了我不少小麦种子。
秋季的后半,23日,离圣地的初霜落下还有几日,抓紧的话或许还能见到作物长成的模样。
木薯需要催苗。我将木薯杆截为数断,约有十五根,全部埋入一处堆肥后的土壤铺上薄薄的一层甘草以抵御风寒,以现在的气温来看,大约两天时日就能移栽入田。
我得将小麦的种植提前,作为这个世界少数能跨季节种植的作物,我想威尔当地的品种是接近原有世界的冬小麦的。
只是接近,它依然不想我常识中的小麦,不遵循秋种夏收的规律,成长周期很短,视种植方法最短能降至25日,长者大约40日。
圣地秋冬季节的雨量很小,冬季最低气温在零下五度左右,如果鲁叔的常识和经验没有差错,让现在播种的小麦熬过冬季并非无稽之谈。
勇气在一处开垦后的田地吱吱叫着,它卸下专用背包,倒出几个包裹着残枝败叶的球状玩意。
「这是....?」
它举着牌子对着空无一物的农田一角。
记忆中的景象和现实重合。
「冰花种子....?那时候应该没有幸免于难的....」
我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我顶着风暴架设在田地中的防护装置并非没有一点作用,被卷入空中的树干也没有插满每一片田地。只是当时的我看着那残破之景,早在心里定下了作物的生死。
勇气包下的这三颗冰花种子的状态很差。对于松鼠的爪子来说,要小心地完成制种工作太过困难。
「冰花的生长周期很长,现在种下等到换季一样会枯萎。放进库房的话,以它们这么虚弱的身板,可能不一定能熬到下一年夏天播种——」
我看着勇气。
「你来决定是等还是种,小天才~」
它高举牌子往下一砸,刨开一小片土壤。
「好~那就种吧,到了月底,至少能看到冰花长出叶片吧。」
我看着它用后腿根在新开垦的田地上踹开一个小坑,我们一起种下了幸存的冰花种子,插上了可爱的标记牌。
.....
每隔半个小时我会休息上三分钟确保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
工作一点都不轻松但很愉快,让汗水洒进散发肥料味的田地很愉快,逐步将纸上的蓝图搬进现实很愉快,能用他人为我打造的顶级农具很愉快。
站在田地中我不需要思考,也或许无时无刻都在思考。
「大哥!大哥!喂——大——哥——」
「啊....哦。怎么,工作之余过来看望我?等我处理完这里,我们一起吃个午饭。」
「吃过了....不对,已经两点十五了!大哥你不会连午饭都没吃吧!」
两点、十五?
这可真奇怪,我开始田地开垦大概是早晨七点半,七个小时不应当那么短。
「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有点饿了。」
吉卜特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把餐盒篮子塞进我怀里,里面放着四个三明治。
我咬了一口,蔬菜和肉的完美结合,无论卖相还是口感都是一流。
「你可真是个靠谱的男人~正义的安保部员加上优秀的膳食家,这应该是受欢迎的通式。」
「单纯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罢了。你自己也该清楚身体还处于恢复期,那些医生也不可能在这常呆,像这样玩命的干活再倒下来谁来帮你?」
「有好好休息...这个是鱼肉吗...每隔三十分钟我会休息三分钟,谈不上玩命。」
「不玩命的干能把一个早上还空荡荡的农场搞成现在这样!?」他指着田地气得直跺脚。
「还好吧。只是...松松土而已?我还需要些竹子,还要架设种植架,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自己搭一个简易育苗室,还有——」
吉卜特把我扳起来的手指放了回去。
「你工作狂起来跟年轻时候的贝里克先生比,真是有过之无不及。还请好好的坐在轮椅上暂时做些动脑动嘴的工作吧。」
.....
.....
吉卜特说得也对,细水长流,规划书上多达几十项的条目我再怎么卖力也没法在几天里完成。
我一边躁动的在脑中优化着农田中的事项,一边和镇民们挥手打着招呼。
看着这些充满善意且热情的镇民,我时常觉得惊恐,觉得自己愧对加之于身的荣誉。
安保部为了稳固人心将我捧为英雄,大肆宣扬我勤勉、有才,宣扬我的理想抱负才是时代的风向标,威尔新报将我吹得天花乱坠,仿佛我就是当年传奇农场主的转世,势必会做出惊天动地的成就。
因而镇民们也开始用一种期待的眼光注视我,催促我做出成绩,那就好像在说「这个人年轻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是那块料,我果然没看走眼」。
可我做了什么?不过是为了活着和夺冠用尽全力,仅仅、仅仅是为了个人的目的。
这点让我一度很对踏入镇中感到恐惧。
「最近工会那边挤压了很多通行申请。」吉卜特说。
「有很多外地的要到镇里来?」
「不是,都是申请通向圣地的镇民,威尔的、邻镇的,有些是普通住户,还有些是商人。」
「批下来了吗。」
「没。申请理由写的是想看看黑龙先生农场的占了一大半,都没给审批。不过如果能找到个像样的理由,恐怕之后会批下来的。」
「嗯~我是不是该考虑加装个门锁。」
「大多是抱着善意的吧。还有不少人往意见信里投递问你的新店卖什么,什么时候开。」
「我只觉得恐慌....」
在工会的地下监狱,我和让波单独见了一面。
现在的他有一个独立房间制作我的商品,里面摆放着湖底工作室缴纳的各种机械(工作期间会有人看守)。
显然安保部的员工不能理解这些设备的价值,当我第一次看到让波操作这些设备时,惊讶程度不亚于登上前往新星城的火车。
我靠在墙边看着忙活着的让波。
「准备了多少份了?」
「按你说的,四式,改进各两种。20份成品,10份能迅速调制的备料。你确定这个能作为商品?」
「可以。女人应该会很热衷这个。」
「根据?」
「男人的直觉?....我去了趟别的领区,在市区里最古怪的摊位上也没找到这种商品,我们应该是世上将这玩意作为商品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