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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那令人作呕的吞咽嘶吼声越来越清晰。鲁道夫手心止不住冒汗,他害怕这会影响自己持剑动作的稳定,便立即在袖口擦拭着汗水——那怪物竟然意识到了骑士的这一举动,加速朝鲁道夫的方向奔来。
鲁道夫不敢相信,看上去如此笨拙丑陋的生物居然如此迅速敏捷,他来不及调整脚步和握剑的姿势,只能下意识地一个踉跄,向后倾倒了下去。怪物没能像先前那样,直取骑士的颈项,它顺着惯性扑到鲁道夫的胸口,不顾三七二十一张口咬了下去。
鲁道夫眼前一黑,怪物身上喷出的泥浆盖住了他的眼睛,但他并没有感觉到肉体的痛楚,只感到来自怪物的巨大压力使他的佩剑紧紧压住自己的胸口。
他大概搞清楚了形势,孤注一掷,冒着割伤自己的风险,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剑刃垂直,朝上挥了出去。
随着一声恶心的嘶吼,鲁道夫胸口的压力消失了。他没法判断那怪物是不是还活在,也没有余力去证实。因为他知道,另一只怪物已经快速朝他袭来……
鲁道夫慌忙地伸手擦了擦眼睛,右手紧握剑柄,左手使劲将身体撑了起来。他的视线依旧模糊,但多少能分辨眼前的景象了:腹部被切开一条长长伤口的怪物躺在地上挣扎着,似乎离一命呜呼已经不远了,而另一只怪物已经一跃而起,朝他的方向扑了过来。深知自己已经不可能躲开这次袭击的鲁道夫,伸出双臂挡在身前,希望尽可能不让怪物给自己造成致命伤。
瞬间,皮肉撕裂的痛楚向鲁道夫的神经蔓延开来,他紧闭双眼,此刻只希望自己别断了骨头,否则这趟旅程基本就到尽头了。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是远比这怪物的嘶吼美妙千百倍的声音:“你的教官没有教过你战斗时永远不要闭眼吗?”
银发的精灵战士在漆黑的甬道中闪着微光,拉芙蕾·克莱雅将一支贯穿怪物头颅的箭矢从鲁道夫的手臂上拔了出来。鲁道夫忍着痛没有叫出声来,他想在这个被自己和其他同伴抛下的纤细少女面前保持仅有的一些自尊心。他检查了左手的伤势,发现箭伤并不深,且精妙地避开了手臂上的动脉。鲁道夫一边在衣服上撕下一角简单处理着伤口,一边暗自佩服拉芙蕾高超的箭术——要不是她及时出手,现在的鲁道夫也会被怪物剧毒的唾液感染,逐渐踏入死亡的深渊。
“很抱歉……”鲁道夫沉默了片刻低头对浑身泥渍的拉芙蕾说。
“抱歉什么?”拉芙蕾瞥了他一眼,收起手中的短弓,从斗篷的内袋中掏出一个镶刻着手持铁锤的人鱼以及十字星的银色挂件——那是米拉特兰伯爵领的纹章——丢给鲁道夫。
“把这个给他的同伴,让他在那里安眠吧。”拉芙蕾冷冷地说道,并没有把那位骑士已经被怪物咬得面目全非的事实告诉鲁道夫。
鲁道夫咬了咬牙,为同伴无谓的牺牲感到悔恨,他低头羞愧地对拉芙蕾说:“你……把剩下的怪物全都解决了?”
“不管是死是活,它们暂时不会来找我们麻烦了。”拉芙蕾快速说道,“但不久后会有更多……快走!”
说完,她便催促着鲁道夫立即出发,赶上前方的同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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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气不接下气的马修斯一行人在完全无视沿途的几条小岔路,径直沿着主甬道跑了接近二十分钟后,穿过一扇朝外开着的大铁门后,来到一片开阔的地域。
确认甬道中没有怪物的嘶吼声后,他们决定在继续前进前等鲁道夫和拉芙蕾十分钟(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而现在,他们可以稍做休息,好好观察四周的情形。
事实上他们无法判断这片区域究竟有多大,仅凭手中火把的光线,远不能触及左右及前方尽头的岩壁,甚至连这个巨大洞窟的顶有多高,他们心中也一点底都没有。站在甬道外的铁门前,唯一能确认的是,他们刚刚通过的甬道上方是个巨大的土坡,而铁门顶部的土坡上矗立着两尊面目狰狞的石像鬼雕像——它们是用马修斯从未见过的黑色岩石雕刻而成的,从面部的表情到肌肉上的筋条都栩栩如生。
喜欢阅读古老传说,对鬼神深信不疑的芙莱丽雅被两尊石像吓得不轻。她甚至觉得它们下一刻就将展开那漆黑的双翼,举起手中的长矛和巨剑朝自己扑过来。
“我们得小心,别惊动了它们!”芙莱丽雅细声说道,“传说中石像鬼会攻击冒冒失失闯进它们警戒范围的所有人!”
“那我就趁它们没醒过来把它们砸个稀巴烂!”达夫怒吼道,随即举起地上的石块朝石像鬼用力丢了过去。
“别!别这样!”芙莱丽雅紧闭双眼害怕地说道。
但事实证明,它们真的只是石像罢了。无论达夫如何朝它们丢石头,两尊石像鬼雕像都纹丝不动,完全没有复活的迹象。但达夫破坏石像的企图也没有实现,那种黑色石材似乎比周围的每一种岩石都要坚固。
“看来公主殿下的那些传说都是骗小孩的故事罢了。”达夫笑着说。
芙莱丽雅没有搭理他,但另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也许石像鬼身上的魔法因为时间太久早就消耗殆尽了,正等待着主人来再次赋予它们生命。”声音的主人来自甬道中。看到两人的身影,众人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特别是芙莱丽雅,见到拉芙蕾的身影后立即上前握住了她的双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魔法?”达夫大笑着说,“我从小到大只见过一种魔法——金钱的魔法!”
“你不该对比你活了更久,并且让你多活了不少时间的人说的话心存敬畏吗?”马修斯挖苦道。
“我当然敬畏我们的救世主,动人的拉芙蕾·克莱雅小姐。”达夫油腔滑调地说道,“比那两个破烂石像敬畏一百倍。欢迎您平安归来,欢迎您进入地底世界!”
赶上来的拉芙蕾没有在意达夫的戏言,她借着火把的光线打量着四周,在众人合力关上两道铁门、闩上门闩的同时,仔细观察着土坡和铁门,若有所思地低了低头,平静地对达夫说:“不是‘进入’。我们刚刚从一个坟墓出来,这是坟墓的入口。”
精灵少女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们回头一看,发现这个土坡的确很像一座巨大的古冢……
“有趣,非常有趣……”吉拉斯·马尔克斯仔细打量着石像鬼雕像自言自语道,“的确是坟墓,却又不像大陆任何一个家族的墓穴……”
“芬多姆人喜欢在墓穴大门口立这种渗人的雕像。”马修斯回头指着石像鬼说,“但芬多姆人和高地向来没多大联系,帝国统一前后都不曾有芬多姆人大规模进入罗兰高地……”
“芬多姆贵族的墓穴前一定会有三座雕像,‘一座代表赐予他生命的虚无之神;一座代表夺去他生命的残酷凡人;最后一座代表黑死神,令他肉体腐朽,吮吸他的灵魂’。”芙莱丽雅用古老而阴森的芬多姆族语吟诵着《死者之诗》中的章节。
“真是令人不快的言语。”拉芙蕾说。
“是的,芬多姆人崇拜死亡,一切与死亡有关的事物都被他们编入这《死者之诗》当中了。”芙莱丽雅说,“那真的是一篇足以让阴霾笼罩人心百日的长诗……”
“那这究竟是谁的墓穴……”鲁道夫问道。
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鲁道夫,他们心中都有未成形的答案,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它们的真实性,但这些答案所带来的不安却开始在众人当中悄悄蔓延。
达夫脸上的肥肉被挤出了褶皱,他表情厌恶地看了看那土坡和铁门说:“这地方让我觉得恶心……我们赶紧往前走吧!”
“冈特·马尔克斯大人在这儿的话,也许能给我们一个答案……”吉拉斯没底气地说,“如果他愿意说出那些秘密的话……”
“秘密?”马修斯饶有兴趣地反问。
“……”
吉拉斯转过头,马尔克斯家族骑士的荣耀与自豪在那一瞬间从他脸上消失了,他低下头,默念着家族的谏言,回头对众人说,“那是我无意间听到的……冈特大人在和陛下谈论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和这该死的地方有关吗?”达夫说。
先前还心不在焉的拉芙蕾,此刻也竖起了长耳朵,仔细倾听他接下来的发言。
“冈特大人信任你们,我也愿意信任你们。”吉拉斯慌张地说,“我发誓我没有听到太多,但即使这样,偷听我的领主和皇帝陛下的谈话对一个骑士来说也是莫大的耻辱。”
“你不是无意间听到的吗?”马修斯盯着吉拉斯的眼睛问道。
“对,是的!”吉拉斯激愤地辩解,“开始是……而后来我也没有听太多,好奇心使我驻足,但很快我就离开了……”
“好了,好了,这都不重要!”达夫暴躁地摇着头说,“快说重点吧!也许这个该死的秘密能让我们在这臭烘烘的地底下活下来!”
“开始我只听到只言片语。”吉拉斯继续说道,“井底……龙……秘术……后来有一句可怕的预言,是我唯一完整听到的……”
“快说!”达夫不耐烦地大声吼着,其他人也纷纷用审问般的眼神盯着吉拉斯的眼睛。
吉拉斯转过头,用不太友善的眼神瞪了他一眼,随后如释重负般地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陛下像是在复述一段预言,他说:‘他告诉我,一旦阴霾笼罩帝国,不久我所有的孩子将一一丧命’。他接着又对冈特大人说:‘如果他们全都死了,把真相向所有臣民公布。’”
“……”
“看来这秘密和这鬼地方没什么关系。”达夫说。
“但和在场的各位却有莫大关系……”马修斯补充道,他用余光扫了扫芙莱丽雅,发现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而一旁,鲁道夫和拉芙蕾的表情也不太轻松。
鲁道夫抢先开口道:“这只是个毫无依据的预言罢了!莉芙……芙莱丽雅现在不就好好站在这里!”
“的确,我们的公主殿下的姐姐伊莱妮·罗兰在圣德雷克做公爵夫人呢,而我们的‘朋友’米尔德——雷斯林殿下……嗯……不出意外也还活着吧……”马修斯说。
“但他们中的每一个现在都深陷险境。”吉拉斯忧心忡忡地总结道。
“我绝不会让芙莱丽雅遇险,我会带她离开这里,直到确保她的安全为止。”鲁道夫挺起胸膛宣告道。
“没人在这个世界上能被确保安全。”拉芙蕾冷冰冰地说道。
芙莱丽雅朝这个高大的骑士看了看,低下了头,但脸上恢复了些血色。
“坚守誓言的您值得我们敬佩,鲁道夫·弗雷因爵士。”吉拉斯向鲁道夫致意。
“誓言驱使我护卫莉芙拉茜娅·罗兰公主。”鲁道夫看着芙莱丽雅对吉拉斯说,“而我们的……友谊,让我誓死保护芙莱丽雅不受伤害。”
芙莱丽雅抬起头,视线与鲁道夫交汇的那一刻,她的嘴唇微微地颤抖了一下。随后,少女立即低下了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漆黑的地面。
“豪言壮志。”达夫故作严肃地说,“向伟大的‘友谊’致敬!”
“够了。”马修斯严肃地说,“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虽然关上了这该死的门,但我们还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东西……赶快出发吧!”
鲁道夫不太明白达夫这次的“玩笑”,于是困惑地朝达夫和马修斯看了看,
放弃了思考。他检查了一下自己被拉芙蕾的箭射中的伤口,发现没什么大碍后,跟着马修斯的步伐,将那铁门和黑色的石像鬼雕塑全都抛在脑后,与同伴们一同踏入眼前这个漆黑而阴森的地底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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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简单的搜索后,凭借有限的火光顺着甬道出口延伸出来的泥土路行进着。马修斯剑已出鞘,举着火把警觉地带领着同伴们前进;鲁道夫和米拉特兰的剑术教练瑞莱姆·沃森爵士跟随马修斯,警戒着队伍的两侧,随后是芙莱丽雅和达夫、戴克爵士和杰森爵士,拉芙蕾与手持火把的吉拉斯·马尔克斯爵士断后。
众人仿佛又回到了攀爬绳梯下井时的百无聊赖。周围一片漆黑,如混沌般安静无声,而脚下这条看似人工挖掘出来的泥土路像是永远没有尽头。但至少有火把的光芒与他们作伴,这使众人多少感到安慰——毕竟谁都不想在一片漆黑中被未知的敌人袭击。
“鲁道夫爵士告诉我是您把罗杰卡尔爵士的挂件带了回来,他的父亲和我父亲曾是至交好友,我由衷地感谢您。”吉拉斯转过头小声对身旁的拉芙蕾说。这位骑士一路上时不时用余光扫视身边的精灵少女,在此之前,他还没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个只在古籍中出现过的神奇而美丽的生命,更没机会向她攀谈。
拉芙蕾朝他看了看,很快又将头转了回去,一言不发地向前走着。
但她的沉默更激发了这个见识尚浅的年轻骑士的好奇心,他饶有兴趣地向拉芙蕾问道:“您这样一位纤细的女士,究竟是从哪学到如此……迅捷——原谅我找不到更恰当的词形容——的战斗技巧的?请原谅我的无礼,但作为一个战士,我很想了解……”
拉芙蕾面朝前方,拨动了一下被汗水粘在脸颊上的银色发梢,很不耐烦地摆弄着腰间的剑柄,继续跟随前面的同伴行进。
“那个……”吉拉斯继续搭话,“我有什么地方冒犯到您了吗?”
拉芙蕾依旧沉默不语。
“拉芙蕾就是这样的性格啦,实际上她的心肠很好!”发现这尴尬气氛的芙莱丽雅苦笑着朝吉拉斯说。
“哈哈哈哈哈!”达夫又不合时宜地开起了玩笑,“我们骄傲的伯爵老爷被精灵小姐拒绝了!真不像话呀!”
“我不是……”吉拉斯别过脸,闷闷不乐地低下了头,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别理达夫那个老家伙,我们的精灵小姐向来惜字如金。”马修斯圆场道,“比起这个,为了消磨这段不知道多长的旅程,我们轮流讲一段故事吧,至少这能让周围的黑暗显得不那么倒胃口。”
“这我同意!”达夫咧嘴笑着说,“西海岸的旅行商人从来不乏好故……”
“但我们更愿意听吉拉斯爵士先说一个。”马修斯打断道,“至少我从没去过米拉河畔,哥德堡公爵的领土。听说那里是工匠和探险者的国度,领主们最向往的城塞、战士们最渴求的铠甲、探险家最垂涎的宝藏,全都出自这条古老河流的两岸。”
一听“宝藏”这个词,达夫的耳朵立刻竖得几乎比拉芙蕾还长,他摸着自己的光头大声对吉拉斯喊着:“快点,给我们讲一个,马尔克斯大人!讲一个宝藏的故事!”
吉拉斯叹了口气,知道马修斯是在为自己解围。他瞄了一眼拉芙蕾,稍作酝酿便开始讲起来,希望多少能引起她的兴趣:“那我就讲一个米拉河谷的阿尔弗雷德爵士和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的故事吧——这是我小时候冈特大人讲给我听的。”
吉拉斯清了清嗓子,边走边讲:“阿尔弗雷德·伯纳尔爵士是在我父亲年轻时宣誓效忠马尔克斯家族的自由骑士,他人高马大,站起身来几乎与战马同高,被人们笑称为‘吻马者’;他挺拔而强壮,能够毫不费力地举起一头公牛,‘拥牛者’亦是他的外号。阿尔弗雷德爵士银发碧眼,脸上的肌肉纠结成条,神态酷似发怒的雄鹰;他作战神勇无比,曾在罗兰帝国全境的团队竞技大赛中,在队友全数倒地的情况下,一对十二获得了最终胜利,成为了罗兰帝国的冠军。但他拒绝了皇帝的邀请,放弃了加入皇家守卫队的殊荣,自愿作为一个无封地的骑士,侍奉当时的马克尔斯家族族长,亚历克斯·尤西埃拉·马尔克斯。只因为亚历克斯觉得没有一匹战马能配得上如此英勇的骑士——事实上是没有一匹战马在他面前能显得足够高大——便将自己从西海岸黑市商人那里天价购得的,几近灭绝的古代高种战马送给了阿尔弗雷德爵士。”
“他真有那么厉害?”达夫瞪大眼睛问道,“和阿斯特拉·希格菲比起来如何?”
“你们有谁见过阿斯特拉·希格菲战斗吗?”马修斯说,“他们同样都是传奇,是故事,给我好好听故事就行了。”
“我是没见过……”达夫说,“但至少他是活在当下的人。”
“我……见过……”鲁道夫突然说,“我见过阿斯特拉·希格菲爵士……在我参加皇家比武大赛,加入遗迹守卫那一年,阿斯特拉·希格菲爵士在全境竞技大赛中获得了所有冠军……我去看了那些比赛……那和见习骑士与贵族子弟参加的选拔性质的皇家比武大赛大相径庭……他的战斗方式可以说……毫无瑕疵……手持双手大剑的他是我见过最强大的战士。”
“所以说你们评价一个战士的伟大,都只是看他们在竞技大赛上的表现?”马修斯有些不屑地说。
“不……”鲁道夫说,“阿斯特拉爵士参加过多次与贸易联盟间的战争,从来没有尝过败绩。”
“好吧好吧!”达夫大声打断二人的对话,“先别谈论你的偶像了,我们还是继续听宝藏的故事吧!”
马修斯和鲁道夫略带歉意地点了点头,示意吉拉斯继续讲下去。
“好吧,那我继续讲。阿尔弗雷德爵士虽然无比强大,但他有个致命的缺点——偏执。……阿尔弗雷德对马尔克斯家族的忠诚无可挑剔,但那段时期恰好是帝国最和平与繁荣的时光,马尔克斯家族的声望和实力更是有目共睹,米拉河畔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阿尔弗雷德爵士几乎没什么机会在战场上为领主尽忠——这让这个骄傲的战士感到十分苦恼。”
“还有人愁没仗打……”达夫插嘴。
“但机会总归到来了。”吉拉斯说,“虽然不是战争,这却是远比战争更令亚历克斯公爵看重的事情:亚历克斯·尤西埃拉·马尔克斯公爵最宠爱的女儿,15岁的希里斯在一次外出中不幸染上灰狼热——当时肆虐了整片米拉河畔的顽疾,没多久就失去了生命。公爵看着躺在华丽卧室中的希里斯,昔日被人们称作“女神之泪”的美丽少女如今脸色苍白、嘴唇灰暗,完全失去了生命的光芒。‘哦!上古神呀,我宁愿放弃一切领土与财富,甚至我可悲的生命,请您将年轻女儿的生命还给她可怜的父亲吧!请怜悯我这个腐朽无能的老人吧!’公爵拒绝将女儿下葬,他找来教团最优秀的牧师将女儿的尸体保存完好。自此以后,公爵不分昼夜地守在这间卧室中,奢望女儿能够醒来。”
“但她不可能醒过来了吧……”芙莱丽雅颤抖着说。
“是的,已死之人的灵魂将归于大地,绝不可能再归来了。”吉拉斯说,“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他们都觉得领主大人因为过度悲伤,已经陷入了疯狂中……人们为希里斯的死感到悲痛,也为公爵的癫狂感到惋惜。但只有阿尔弗雷德·伯纳尔爵士有不同的想法——他觉得只要是自己效忠之人的愿望,就一定要为他实现。于是他冒失地闯进哥德堡旁,马尔克斯家族的别墅里,来到希里斯的卧室中,大声对领主宣告:‘领主大人,我发誓穷尽一切为您寻回希里斯小姐的生命!’亚历克斯听后大惊失色,随后失声痛哭。他已经失去了心智,如水中倒影般的希望令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目送阿尔弗雷德爵士离开。这个高大的骑士离开了哥德堡,几个月都没有消息……”
“他找到让希里斯小姐复活的方法了吗?”芙莱丽雅好奇地问道。
“据我所知,亚历克斯和他所有的子嗣都患病死亡了,看来都和希里斯染上了同样的疾病。”马修斯对芙莱丽雅说,“后来才会由他死去弟弟的儿子,米埃尔继承了哥德堡公爵的爵位。”
“后来发生了什么……”芙莱丽雅用不安的语气问道。
“后来阿尔弗雷德爵士在整个帝国中旅行,寻找最珍贵的‘宝藏’——希里斯小姐的生命……”吉拉斯说,“有人说他抓到了一个被通缉的芬多姆旧教祭司,并威胁要杀死他。祭司给他了一个模糊的提示:最大的洞穴存放最珍贵的宝藏。”
“生命可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啊,那得找多大的洞穴啊?”芙莱丽雅说。
“啧……”达夫插嘴,“那只是你们这些贵族少爷小姐的生命。在战争中,贫民的生命是最不值钱的。”
“他和那个祭司分开后发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吉拉斯说,“我们只知道故事的结局……”
“结局是什么?”达夫回头问道,“他死了吗?”
“没人知道他的死活。”吉拉斯说,“马尔克斯的游骑兵在哥德堡西南面,靠近罗兰高地的山间找到了阿尔弗雷德爵士的双手和双脚。当他们打算向亚历克斯报告这件事的时候,马尔克斯家族发生了令人汗颜的悲剧——亚历克斯以及他妻子和所有孩子都被残忍地砍去了四肢。而他女儿希里斯的尸体连同所有人的躯干……竟然都不翼而飞了……”
鲁道夫没回头,却还是能感受到身后的芙莱丽雅倒吸了一口冷气。在这种阴冷潮湿的地底听到这种不详的故事,他自己也感到不太舒服。但他还是对故事中那些被阴影遮盖住,无从知晓的谜题感到好奇。
“马尔克斯家族没有彻查这件事?”鲁道夫问。
吉拉斯回答:“当然彻查了,冈特大人告诉我,米埃尔大人当时甚至派了几千名骑兵封锁了整片区域,调查哥德堡附近的每一个人,但却一无所获。没人找到遗失的躯干,也没人再见过希里斯的尸体……后来米埃尔公爵关闭了那座别墅,将它作为不详之地,禁止任何人接近。”
“等等……”马修斯突然停下脚步对众人说,“我想到一件事。”
一行人还没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故事中醒过神来,停顿了几秒后才作出反应。芙莱丽雅差点撞在了鲁道夫的后背上。所有人都以为马修斯在前面发现了什么,但他想说的却不是哪些事情。
“世界上最大的洞穴,不会就是我们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吧?”
“……”